沈宴被她的话听笑,开口解释:“北城室内都禁烟,再说我这儿是清吧,不能蹦迪,就周末偶尔会有乐队来驻唱,那几天可能会热闹一点。”
“这样啊……”慕久点点头,她之前听说过“清吧”这个词,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意思,只不过思绪落到某处,又忍不住问,“那你会蹦迪吗?”
“我?”沈宴微微皱眉,总觉得这问题有点莫名其妙,只好回答,“蹦迪又没什么技术含量,就一群人在里面乱扭,这有什么会不会的说法……不过我之前在那些酒吧打过工,耳濡目染的,就算我会吧。”
慕久听完,一下子抓住了重点:“你在酒吧打过工?”
沈宴点点头,从吧台下拎出一袋黑巧克力砖,用刀切碎,一边回答:“在美国读大学的时候自己挣生活费,在当地的酒吧打工,也打过碟。”
慕久眨了眨眼,她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个富二代,谁知道还有过这么段勤工俭学的经历,于是问:“你读的是什么大学啊?”
“南加大。”沈宴回了句,语气听起来很不以为然。
“南加大?”慕久有点被这名号震惊到,下意识感慨,“没想到你成绩还挺好的。”
沈宴听到这话,抬头看她一眼,一边把切碎的巧克力收到密封罐子里,失笑地反问:“我看起来像成绩很差的样子?”
慕久一时语塞,认真思考了片刻后,诚恳地问:“你想听实话吗?”
“还有假话啊?我是让你觉得我有多不好学?”沈宴歪了歪头,有些无奈。
“那倒不是……”慕久苍白地解释了一句,一边习惯性地伸手去拿面前的奶茶,只是在碰到上面透心凉的水珠时,又默默收回了手,小心翼翼道,“就是看起来吧,你像是初中就会早恋、高中就会辍学的……那种长相,你懂吧?”
沈宴闻言,不可置信地挑了一下眉,认真回味了一遍她的形容,末了只能放下手里的刀,回了句:“行吧。”
慕久看他疑惑归疑惑,但没反驳什么,便又问:“所以你真的早恋过吗?”
沈宴垂眼,又从袋子里倒出一堆巧克力,漫不经心地开口:“干嘛问这个?”
慕久的嘴角耷拉下来一点,小声回答:“……好奇不可以啊。”
面前这人本来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下一秒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地笑起来:“想听实话吗?”
“……”慕久有一瞬间想把他抓过来打一顿的冲动,没想到他竟然敢用用同样的话回敬她,只得没好气地回,“你不会又要说太多了记不清吧?”
“没有,”沈宴忍住笑,尽量一本正经地回,“我没早恋过。”
慕久才不信他,到头来只是撇撇嘴,冷漠地回了个“哦”。
沈宴当然看见了她的小表情,抿了抿唇后,也意识到自己这样有点幼稚,于是收回视线,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慕久听他不说话,只好垂眼去看他手上的动作。
他握刀的那双手很好看,修长纤白,手腕很薄,指甲也修得一丝不苟。巧克力在切碎的过程中发出清脆的“嘎啦嘎啦”声,隐约能闻到浓郁的可可香味。
等沈宴把大半袋巧克力切完,玻璃罐已经装满了,刚准备盖上,视线刚巧落在她面前那杯只喝了几口的奶茶,于是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喝什么?我也能喝吗?”慕久顿时来了兴致。
“酒单上有无酒精饮料,我可以帮你做一杯,”沈宴点点头,到水池边重新洗了一次手,问,“想喝热巧克力吗?”
“想。”慕久答应得很干脆。
虽然热量是有点高,但她刚才实在被喜茶的沙冰冻怕了,这会儿一听见热巧克力完全无法抗拒。
“喜欢肉桂吗?”沈宴问着,转身拿出来一个小锅,用量杯倒了三百毫升牛奶进去。
“挺喜欢的。”慕久应了声,慢吞吞地把下巴搁在自己的手背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他的动作。
或许因为他的手长得漂亮,用起那些漂亮的玻璃黄铜器具来也格外好看,等牛奶在中火上冒出小泡,吧台前一下子就充满热乎乎的甜香,不像是一家酒吧的味道,反而更像是甜品店。
店里用来称重的工具也很特别,是一台造型复古的金属天平,沈宴称了一百克巧克力倒进小锅,天平晃动了两下,有砝码的一侧很快下坠,压到底部,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锅里的巧克力开始融化,在搅拌中扩散成不规则的环状细线,牛奶的颜色因此一点点加深,香味中逐渐凸显出巧克力的醇厚气味。
等热巧克力煮到全部融化的时候,沈宴把炉子转成小火,从柜台上挑了只马克杯,上面印着简·奥斯汀的头像,很特别。
然后依次在杯子里倒入热巧克力,沿着杯口挤一份搅打奶油,撒上巧克力屑和金色的肉桂粉,最后搭配两块玛格丽特饼干一块儿端到她面前。
奶油在过程中逐渐坍缩融化,上面的巧克力屑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慕久捧着杯子吹了吹,低头抿了一口,就发现味道并不像看起来那样热量十足,热巧克力在煮的过程中没有额外加糖,肉桂粉独特的辛辣气味也中和掉了奶油蓬松感十足的甜腻,反倒是饼干更甜一点。
这头沈宴已经把煮过的锅放到水下冲洗,一边道:“本来应该搭配手指饼干的,装饰起来会更漂亮,不过今天饼干还没送到,巧克力的味道应该是一样的。”
慕久闻言点点头,夸道:“很好喝。”
“那就好。”沈宴轻应了声,把冲干净的锅拿到一旁倒置沥水,开始检查快轨上酒水的存量。
只不过检查到一半,后门有员工抬着两箱柠檬进来,挨个在各个调酒师负责的吧台前卸货后,最后转到了沈宴这儿。
慕久听到动静时下意识转头去看,就发现沈宴这家店店员的颜值普遍都在及格线以上,面前这个调酒师长得也不错,带着点浑然天成的海王气质,有那么点沈宴的神韵。
对方的视线本来只是简单擦过她,只不过很快就又绕了回来,认真看她几眼后,冲沈宴促狭一笑道:“诶宴哥,总算带女朋友来了啊?嫂子漂亮啊。”
沈宴转过头,凉凉瞥了他一眼,问:“你现在很闲?”
对方闻言嘿嘿两声,把箱子里的青柠往他那块儿的水槽里扒拉,随口回:“就是看嫂子漂亮嘛。”
沈宴看他动嘴也没落下手上的活儿,这才收回目光,轻描淡写地回了句:“不是我女朋友,这还是个小朋友呢。”
慕久本来还被他员工的话听得有点暗爽,谁知道转头就被他当面泼了盆冷水,当即放下手里的热巧,不服气地反驳:“谁是小朋友?我再过几个月也是成年人了。”
“哦,”沈宴应得轻巧,显然没把她的话当真,甚至故意强调了一遍,“那等你过完这几个月再说吧,小、朋、友。”
慕久气结,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有力的反击,到头来冲动地脱口而出一句:“那你等着,说不定过完这几个月就是女朋友了。”
作者有话要说:久妹:很好,我再一次社会性死亡了。
--
感谢在2020-08-31 20:00:00~2020-09-03 00:00: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渊樱浣 20瓶;每顿都要吃肉、哪儿来这么多如果 6瓶;加加子 4瓶;孤街i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朝思慕久
“……”
她的话音落毕,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尴尬。
沈宴手上的动作在过程中明显一顿,拧眉看了她一眼,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这头慕久说完后就意识到自己失言, 手里杯子上的温度一下子蹿上来,烧得她耳根胀热, 面上只好慢吞吞地低下头,掩唇轻咳了两声,装作自己被巧克力呛着了,无事发生。
沈宴看她这副心虚的样子, 本来就不打算开口回应什么,只是看不出喜怒地哼笑了声,当自己没听见。
但他们俩心照不宣地把这话揭过去之后, 一旁的那个调酒师倒是看好戏地笑出了声, 道:“还有这打算啊,难怪老板给你喝这个。”
慕久犹豫地抬头看他一眼,又看看自己杯子里的巧克力,没明白他的意思:“巧克力怎么了?”
对方促狭地一眨眼,一边把另一只箱子里的西柚丢下去, 一边回答:“我们老板呢……这几年喜欢饥饿营销,轻易不给人调酒的。你手里这杯巧克力, 是我们情人节新出的special,翻译过来叫单身肉桂巧克力。当时做这款特调的灵感来源于丹麦的一个习俗:在当地,年满二十五岁的青年如果还单身,就会被绑在路灯柱上接受肉桂粉惩罚, 同时也祝愿他能够早日脱单,所以这款special的意义还蛮特别的……”
慕久听着,想想沈宴刚才给自己煮巧克力的样子, 总觉得并没有祝她脱单的这层意思,只是单纯因为他刚好切了巧克力,这款又刚好不含酒精。
只不过对方的话音在那句拖长音的“特别”后面顿了一下,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某人道:“不过说起来,宴哥今年刚好二十五吧,都单了这么久了,怎么光想着给小女朋友喝,不先自罚三杯啊?”
沈宴到这会儿总算听不下去,反手抄起一个西柚往他脸上招呼,不耐烦地问:“你还滚不滚?”
对方眼疾手快地接住西柚,闻言便脚底抹油,只是在临走前还回头看了慕久一眼,冲她比了个鼓励的大拇指。
“……”慕久见状,默默转过头,装作没看见。
等那杯巧克力见底的时候,柜台一侧的空气钟已经接近七点。
沈宴在过程中随手帮着做了些营业前的准备工作,一面还得抽空应付小姑娘的各种问题,包括他的酒量如何、最喜欢喝什么酒、烟熏枪里的雪松木是用来做什么的、什么叫old fashioned……
但这也就算了,到后来他还莫名其妙了解到她父亲是做红酒生意的,她在家光明正大地在饭桌上喝过酒,不过没喝醉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的酒量怎么样……她爸小时候甚至想给她起名叫慕酒,但她妈妈怕孩子长大之后真会成个酒鬼,这才改成了慕久……
沈宴听到后来,不免感叹这个年纪的小朋友果然精力充沛,竟然能一刻不停地叭叭叭说这么多话。只好在她话虽然多,但不会让人觉得厌烦,到头来他也习惯了,甚至在店员去开门的时候眯起眼睛想了一会儿,之后才反应过来提醒她:“已经七点了。”
慕久会意,把手里的马克杯往他面前推了推,一边滑下高脚凳,轻声道:“那我先走了?”
“好。”沈宴应了声,垂眼收起她用过的杯子,过程中瞥见杯沿上一个很淡的口红印,像瓣粉红色的落樱。
只不过还没等看清,酒吧里的灯光恰好暗下去,需要几秒钟的时间适应这样的环境,他便随手把杯子放到水池里。
这头慕久最后看了他一眼,吧台的金色光线打在他身上,被他的头发映成柔和的暮色,漂亮的五官同样适应这样的色彩,像相框里经过精心装裱的流金肖像画。
但意外的是,就在她以为沈宴不会再有任何表示时,他却忽然抬了一下头,开口道:“等你什么时候……”
话音在中途迟疑了半刻,之后补充:“知道录取结果了,可以告诉我一声。”
“好,”慕久第一时间郑重地点头,然后挥了挥手道,“那我走了。”
“嗯。”沈宴看着她的背影,小姑娘纤细的身形在酒吧一朵一朵的金色光线中显得影影绰绰,只是中途被一旁的椅子绊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小的嘶气,看得他不自觉蹙眉。
到头来只得微不可闻地叹了声,问她:“你现在准备去哪儿,吃饭还是回酒店?”
不远处的人闻言便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露出灯火昏黄中一张白净的面庞,回答:“回酒店,刚刚巧克力已经喝饱了。”
“那我送你吧。”沈宴垂眼,拎起一旁挂着的外套,推开隔板出来。
慕久有些诧异地睁大眼睛,卷翘的羽睫因此小扇般的微微上扬。
但他走得有些快,没几步便超过她推开酒吧的大门,催得她只得加紧跟上他的脚步,在出门时冷不丁被外边的风呛了一口,费劲地问他:“你……咳,你不用留在这儿上班吗?”
沈宴看她一眼,这才放慢了脚步,反问她:“我为什么要在这儿上班?”
慕久一下子语塞,转念想到他是老板,好像确实不用上班,只好腹诽一句“那你今天为什么要过来”,一边开口问:“你送完我之后准备去哪儿?”
“回家。”沈宴不咸不淡地回她两个字。
“回家?”慕久被他的行程安排听愣,但紧接着想到他口中的家可能还是他们俩一块儿买的,便忍不住又问,“回新家吗?都装修好了?”
或许她这张过于矜骄的脸搭配这样拉家常的语气有些违和,沈宴看她的一眼中带着点啼笑皆非,一面回答:“差不多了。”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带我参观参观?”慕久问得理所当然。
但沈宴闻言轻皱了一下眉,反问:“为什么要带你参观?”
“……”慕久一下子被问住了,才意识到他们之间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带她回家看房这事有点越界。
但理亏归理亏,她到现在也发现了,自己在他面前总能发挥超常厚颜的本事,很快回答:“怎么说也是一块儿买的,让我看看成果不是很正常吗?我也好奇毛坯房能让你装修成什么样啊。”
沈宴对此只是轻笑了声,帮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随口回了句模棱两可的“到时候再说吧”,便结束这个话题。
……
因为恰好卡在晚高峰的后半段,回去的路上有点堵,来时十多分钟的路程生生耗成了半个小时。
等抵达酒店楼下时,天色已经黑得彻底,沈宴把车停下,侧过脸来看她。
尽管有一点舍不得,但慕久不大好意思在这种时候浪费别人的时间,很快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只不过就在她俯身冲车里的人挥手再见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又惊又怒的声音:
“慕久?!”
慕久落在车门上的手跟着抖了一下,刚转过头,就看田若云收回了准备进酒店的脚步,脸色铁青地直冲她而来。
她一下子有点摸不清状况,但光是气势上就输她一大截,只能颤巍巍地喊一声:“……妈?”
田若云刚看到自家女儿从一个陌生车上下来就吓得心口直跳,这会儿一赶到就母鸡护崽似的把她揽到身后,看看面前的车再看看慕久,神色凝重地提高声音问她:“这谁的车啊?你刚干什么去了?跟谁回来的?”
慕久这下总算听出来她的意思,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怎么解释,只能卡壳似的蹦出来几个字:“不是……我……刚好碰到……”
好在这头沈宴在看到田若云出现后就默默地熄了车子的火,解开安全带,下车后恭恭敬敬地冲她一颔首,打了个招呼:“阿姨您好。”
天色有些暗,田若云乍看下来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的,还以为小丫头半天没见着就给她搞了个男朋友回来。好在仔细看了眼后就认出这是年夜饭上见过的周家的那儿子,悬着的心顿时放下不少,连带着脸色也好看起来,只是仍旧带着些疑虑,问:“你们俩……怎么在一块儿啊?”
沈宴闻言,有意无意地看了某人一眼,慕久这会儿紧张得要命,生怕他把自己偷偷去酒吧的事给抖落出来,只能努力给他使眼色。
他一时被小姑娘脸上精彩的表情逗笑,一边很默契地帮她把去酒吧的事给省略了,回答得很得体:“吃饭的时候碰见她,就顺路送她回来,刚好离酒店这儿很近。”
“这样啊。”田若云点点头,总算放下心来。
沈宴看她不打算再问什么,便重新拉开车门,一面道:“那我先回去了阿姨,晚上风大,你们也快进去吧。”
“诶,好……”田若云下意识答应下来,只不过紧接着就着急喊了句“等一下”,脚下“笃笃”地踩着高跟鞋绕过车头,从包里找出手机,对他道,“阿姨跟你加个微信吧?我们家小久再过半年就来这儿上大学了,在这儿多认识几个人也好。”
她话这么出口,沈宴当然不能推辞,轻应了声“好”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以至于这一幕看得一旁的慕久有点发酸,想想当时她加他的微信那可叫一个一波三折,谁知道这会儿她妈一张口,不知道比她要的轻松多少。
这么想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视线里的幽怨太过明显,沈宴在收回手机的过程中不经意看了她一眼,唇角跟着微微弯起。
这头田若云要完了微信便不再多留他,只道:“那阿姨以后要有什么拜托你的事,就在微信上聊,行吧?”
“好。”沈宴老实应下。
等他驱车离开,田若云才挎着慕久的手臂进酒店,中途忍不住感叹:“你说周家那孩子生得是好看,今天耳钉那么一带,跟韩国那边的小爱豆似的,我看了都挪不开眼……”
慕久再一次被她的彩虹屁听得“呵呵”了声,反问:“你连什么是爱豆都知道啊?”
“怎么说话呢?你妈又不是赶不上潮流的人,再说我那英语水平,怎么也不比大学生差吧?”田若云睨她一眼,自卖自夸了两句后,很快又说回沈宴,“不过周家那孩子确实挺有风度,刚刚是他主动提出要送你回来的?”
慕久胡乱点点头,伸手去摁电梯键,只是想了想还是没忍住,提醒她:“你别总周家周家,人家姓沈,又不姓周。”
田若云闻言,讶异地看她一眼:“你知道的倒挺清楚,我也是前阵子才从慕晴那儿听说呢,这孩子是跟他妈妈姓的。”
“你知道就好……”慕久回答,胳膊肘直往外拐。
“不过话说回来,”田若云刻意压低了声音,问她,“看这样子,他是不是对你有点意思?”
“?”慕久整个被这话呛到,瞪大眼睛看她,“妈,你清醒一点,他对我才没意思!”
田若云看她跟被踩了脚的猫似的,只当做她是小年轻不好意思,只好抬手捂捂嘴,当做自己失言。
这头慕久也跟着安静下来,垂眼盯着酒店大堂金灿灿的大理石地面。
她妈妈想得倒挺美……她也巴不得沈宴对他有意思呢,问题是这人能吗?
--
三月初
慕久只参加了三所学校的校考,从北城回来后便一头扎回学校攻读数学。
或许是她全家事先都给了她太多正面的心理暗示,以至于一周后她上网查结果的时候,面对页面上硕大的北舞合格证和她稳稳当当的专业排名,竟然有种意料之中的镇定,只是轻飘飘地跟他爸妈打了个电话告知,然后又给顾湘打了个电话,臭显摆自己有大学读了。
等到田若云激动完,顾湘也嗷嗷叫着去刷题,慕久才心满意足地轻叹一声,总算能点开微信置顶当中的某个联系人。
她这个星期来一直憋着没给他发过消息,就为了他那句“等你什么时候知道录取结果了”,直到这会儿才敢打扰他。
但或许是以前想也不敢想的事情现在成了唾手可得,甚至马上就要告诉自己喜欢的人了,她这一瞬间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手指刚碰上微信聊天框,原本的镇定就有点破功,只能暂时放下手机,深呼吸几口平复心情。
也不知道为什么,刚才看到合格证的时候她都没流眼泪,反而到了这会儿了,慕久突然很想哭。
她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励志,不但会因为一个人鼓起勇气去追求自己梦想的大学,甚至咬牙坚持下来了。把那些生硬的马克思和社会主义统统咬碎背下去,在练功房一遍又一遍汗湿衣服,忍着脚尖的刺痛和痛得人蜷缩的抽筋反复地跳同一支舞,就为了能像羽化的蝴蝶一样漂漂亮亮地走到他面前去。
等到微信聊天框里的最后一个字打完,她连指尖都有点发抖,好容易才按下发送键。
也好在隔着百八十公里的距离,她发出来的话还是冷静自持的,丝毫看不出怯意:
【我拿到合格证了】
那头一时片刻没回复,慕久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才刚过十点,总不至于是睡着了。
以至于在等待的几分钟里,她慢腾腾生出点燥意,猜测了几种他不回复的可能性,最后只想隔着网络把他抓过来,摁头看她发的这条事关重大的微信。
好在这样的念头没持续多久,慕久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虐待了一会儿被子后,陷在枕头里的手机总算传来强提醒的提示音。
她想也不想就扭过腰去看,微信只有他一个人被设置成了强提醒。
但她等了大半天的回复看起来敷衍的很,沈宴只发了两个黄澄澄的中老年大拇指,除此之外别无表示。
慕久一时气结,拧眉盯着那俩大拇指看了好半天后,忍不住回:
【就这?】
沈宴原本没觉得如何,然而看到她略带忿忿的回复后,莫名被逗笑,故意又给她发了一串的土味表情:
【[强][强][强][抱拳][抱拳][抱拳]】
慕久简直被气笑了,一时都不想回他,只反击了一串白眼。
沈宴看她真有点不高兴了,这才收敛了些,开始认真回复:
【考上了就好,今年秋天就能来北城读大学了】
慕久瞥了一眼,嘴角跟着一翘,勉强被他的话哄好,便高冷地回了个“嗯”字,然后换了个话题问:
【你现在在干什么?】
沈宴看了眼腿上横着的吉他,原本弹吉他的时候收到消息还挺烦,但看到是小朋友考上大学的消息,那点火气也就跟着散了,这会儿听她问起,索性抬手给她拍了张照片。
尽管慕久的注意力几乎全被照片里他的腿给吸引走,但在聊天框里依旧矜持:【你会吉他?】
那头不轻不重地发回来一个字,甚至能让人想象出他低低的鼻音:【嗯】
慕久一下子来了兴致,问他:
【那你会弹什么啊?】
【我想听听】
沈宴看完,右手不自觉拨了两下吉他弦,一面回复:【弹琴的时候腾不出手按语音】
当然,主要还是嫌麻烦。
但对面那个小朋友似乎没看懂他委婉的拒绝,很快噎回来一句:【那你不会用脚按?】
作者有话要说:宴宴:呵
久妹:姐追到男朋友也没什么,就是看不懂拒绝而已:)
第18章 朝思慕久
沈宴被她的话呛得轻咳, 又好笑又无奈地松开落在琴弦上的手,想了想回复:
【知道了,那你等一下】
慕久看到这句, 这才满意地翘起嘴角,连带着床单上的小腿也跟着晃荡了两下, 一面回了他一个黄色的“ok”。
但沈宴当然没用脚按语音,而是在五分钟后,给她发了条长达两分五十三秒的录音。
慕久点开来看到时间轴上的数字还愣了一下,没料到他刚刚看起来对人爱答不理的, 答应下来之后竟然也没敷衍她。
只是神奇的是,她原本以为像沈宴这么bking的人,会给她发一段很酷的旋律或是炫个技什么的。但并没有, 甚至更准确的说, 他这首歌的前奏很欢快,木吉他清澈的音色像流水一般淌过,偶尔在河面上荡往复的涟漪,映出两岸翠绿的山林,像是童话里该有的音色。
前奏很长, 慕久趴在床上带着耳机听的时候顺手点开听歌识曲,发现这首歌的名字叫《rainbow river》, 歌如其名,歌词也温暖又纯净。
等到录音播放到五十六秒,吉他音渐缓,短暂的停顿之后, 接入他低低的弹唱。
尽管慕久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他的声音好听,但这会儿耳机里的音色混着夜色,携在吉他流畅的旋律上不紧不慢地敲进鼓膜, 很容易给人一种清澈的少年感,像饮了口清泉烹出的白茶,裹着松间的山风,气息间满是融着醇厚的甘甜。
尤其他的英文咬字随意又温润,在极安静的环境下,甚至能分辨出他换气时轻缓的呼吸,很近地熨在耳边,仿佛带着温度,在耳后皮肤的神经末梢悄然点起细密的烟火,辗转成麻痒的汩汩热流。
慕久有些欲盖弥彰地揉了揉耳垂,企图驱散那种奇怪的感觉,一边垂眼对照歌词,才发现沈宴对这首歌的歌词并不熟悉,在过程中经常唱忘几句,就这么带着旋律轻哼过去了,反倒比逐字唱对更显得疏懒和游刃有余。
但气人的是这人到头来还是偷了个懒,只唱完两段歌词便自顾自往下弹了一小节ending,和原曲衔接得很流畅,最后结束录音。
慕久看着两段音频的时间差,没忍住低哼了声,重新把他的录音拉到开头听第二遍,一面问他:
【你什么时候学的吉他啊?】
沈宴看了眼她的消息,也没想到自己大半夜能跟这小朋友聊这么久,安静片刻后,还是一五一十地回答:
【高中学的,不过大学练的比较多,那会儿玩过一段时间地下】
慕久看到这句,也想起来他之前貌似还在酒吧里做过live,忍不住感叹了句:
【那没想到你弹的曲子还挺小清新的】
沈宴看到这个形容,有些啼笑皆非地扯起唇角,下意识回了个问号:【?】
慕久只好认真解释:【我本来以为你会发一些比较摇滚或者比较酷的歌,因为你看起来没这么】
她的形容词在这里断了一下,纠结几秒后,还是如实告诉他:
【……温柔?】
沈宴原本拢起的眉心在看到这个词时顿时舒展不少,没好气地哼笑了声,垂眼回复:
【哄你这种小朋友睡觉用的,要这么酷干什么?】
他大概只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慕久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长睫跟着轻颤了一下,本来就不大太平的心率一下子乱了套。
而耳边他的吉他还缠绕着,指尖的硬茧在和弦上断出摩擦音,他低缓的嗓音唱着“the rainbow river gives a rainbow fish”,落在她愈发鼓噪的心跳上,把她上面轻盈拉起的弦都跟着拨乱,荡成了水上的涟漪。
以至于慕久强撑着回了他一个仿佛满不在意的【那倒也是】之后,总算被脸上的温度烫得把头埋进被子里,隔着轻软的鸭绒,低低哀叹了声。
她原本就已经够心怀不轨了,要是沈宴再这么勾引她的话,她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么事来。
但也正是因为他弹吉他的声线太蛊人,等慕久面被思过到脸颊都快让呼吸间的水汽沾湿时,忽然飞快地爬起来,抓过手机问他:
【你给别的女孩子弹过吉他吗?】
对面的人大概是故意的,想也不想回给她几个字:
【嗯,多了去了】
慕久到现在也快摸清楚他的套路了,咬了咬唇后,又问:
【那微信上呢?】
沈宴看到这句,脸上的表情淡下去不少,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但片刻后,他还是告诉她实话:
【没有】
对面于是很快回了一句【那就好】,虽然看不见她现在的样子,但八成……是觉得高兴的。
沈宴意识到这一点后,扔下手机,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骨。
--
高三的最后一个学期尤其短,时间被几次模考和黑板上的倒计时划分得清清楚楚,等天亮时间逐渐提早,而下午窗外树缝间的阳光也愈盛,便转眼从冬天跨到了夏季。
学校在考前做了好几次宣誓,也在教学楼之间拉起了大红横幅。早自习迟到的人一天天变少,晚自习再也没人敢溜出校门早退,就连慕久这种合格证在手高枕无忧的舞蹈生都被这种气氛感染,除了日常的基本功和技巧练习之外,其他时间都跟着班里同学的节奏一套又一套地刷卷子和整理错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