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青禾没有再说话,这的确是个无解的难题。过了会儿,宋霄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些沙哑疲惫:而且夏乔也是无辜的,你们既然互相标记,根据法律,就应该在一起。骆青禾缓慢而充满嘲讽地道:所以你就把我让给了他,好理性好伟大啊理智告诉我宋霄这样做没错,情感上我竟然也可以理解骆青禾的愤怒。这件事里,三个人都是受害者,宋霄做了他认为正确的选择,成全了骆青禾与夏乔,满心以为自己的退出能换来三个人的安宁。或许在他看来,只要骆青禾好好的,不再痛苦,他和对方在不在一起也没所谓。可骆青禾不同,他并不需要宋霄替他做出选择,他不能接受他还紧紧握着对方手的时候,对方先一步松开了他。这在他看来就是背叛。出神思索间,两人对话进行了几个回合,骆青禾言语越发刻毒,简直字字句句都往宋霄心窝子上戳。你不是让我好好对他吗?直到他去世,我都对他非常好,我们甚至还有过一个孩子,你满意了吗?青禾宋霄颤声想要制止他,没有成功。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要那么对你的孩子吗?看到他,我就会想起你,想起当初我那样哀求你,你还是抛下了我。我的确迁怒于他,可我会变成这样,都是你的错。言语犹如利剑,骆青禾冷声道,我们会变成这样,都是你宋霄的错!说完这句话,他转身大步离去,将宋霄留在了原地。梁秋阳想要上前,被我一把拉住了,冲他无声摇了摇头。宋霄呆立稍许,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也走了。迷宫重新恢复寂静,再无人声。那是宋柏劳的父母?梁秋阳问我。是。我将自己在芒水巧遇宋霄的事告诉了他。梁秋阳大呼神奇,未了叹一口气道:也是可怜人啊,从前的佳偶,如今成了怨侣。骆家和夏家的老家伙真不是东西,也不怕死后下地狱。他们不怕,他们还会沾沾自喜,认为自己做了一个非常英明的决定。回程路上,梁秋阳和我都有些受影响,话明显少了许多。回到病房所在楼层,一出电梯,就见骆梦白候在门口,眉眼弯弯地盯着梁秋阳。梁秋阳看了她半晌,回头冲我道:小郁,你自己回病房没问题吧?病房离电梯口也就十来米,我能有什么问题。没问题。梁秋阳道:那我先处理下自己的事。他过去抓起骆梦白的手,拖着她往另一边走,俊美的脸上是努力伪装出来的严肃冷峻。秋阳,你抓痛我了只是骆梦白一开口,他就全都破功了。你一个alpha怎么这么娇气啊!说是这样说,手却还是松了开来,没等完全分开,又被骆梦白从后面一把握住。我笑着摇了摇头,心里觉得高兴,又有些羡慕。和心爱的人手牵手,真好啊走到病房门口,手刚握住握把,里面传出的稚嫩嗓音让我直接滞住了脚步。妈妈怀了小宝宝吗?嗯。只是一个字,我就从对方随意又不耐的语气中猜出他了的身份。小男孩继续问:那是妹妹还是弟弟呢?不知道。我想要个妹妹我一下拧开门,病房里的两人同时看向我。坐在宋柏劳腿上的宋墨在愣了下后立马朝我伸出双臂,做出要我抱抱的动作,满脸的喜悦夹杂渴望。墨墨我快步坐过去,将他从宋柏劳腿上抱起来。宋墨环住我的脖颈,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妈妈,我好想你。他手上和脚上的石膏还没拆除,我不敢抱得太用力,但仍然难掩激动,声音都在颤抖。我也想你了。第五十三章【曦和墨,感觉也很配呢。】宋墨不肯走,吃过午饭后硬是要留下和我一起睡。还好床是vip的大小,有1米5,够睡他一个小宝宝。我消失这几天,他等不到我直播,又没有我电话,急的不行,一度怀疑我是不是不要他了。我和爷爷说要回家,要见你,说了好久好久他才带我来。他躺在我臂弯里,掰着我手指玩,像只撒娇的小奶猫。我柔声道:对不起啊,这几天我生病了,呆在医院呢,就没有直播和给你打电话了,我以后一定不会了。宋柏劳的前车之鉴告诉我,一定不要给孩子留下被抛弃的印象。宋墨只是个孩子,他现在并不能理解大人间的弯弯绕绕,我能做的只是尽可能给予他安全感,让他更快乐的长大。至于其它,或许以后他自然而然就会明白,又或许他根本不会再记得我。不怪你。他侧过身,一脸认真地摸了摸我的肚子,因为妈妈有妹妹了,妹妹比较重要。我刮了刮他鼻尖:你也很重要。他贴着我,幅度轻微地摇了摇头,小声道:妹妹更重要。有了妹妹,我就可以保护她了。在宋墨说完这句话的一刹那,我脑中构建了一幅仿若童话般的美好画面,而几乎就在下一秒,我意识到这幅画面可能永远只存在我的梦中。死亡即将逼近的恐惧与悲伤来得毫无预兆,第一次,我有了一种近似不甘的情绪。仿佛有块巨石哽在喉头,让我鼻头发酸,胸口窒闷。就像梁秋阳说的,为什么是我?我都还没陪我的孩子们长大,怎么就要死了呢。我将手覆在他的小手上:嗯,墨墨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好哥哥。宋墨偎着我渐渐睡了,我拉过被子给他盖好,轻轻拍起来。你是真的很喜欢他。我看向不远处沙发上的宋柏劳。方才我和宋墨说话时,他一直安静地坐在那里并不插话,差点都要让我忽略他的存在。经过几天的休息,他脸色好了许多,没有在芒水时那么难看了。此时的他衣衫挺拔,头发一丝不苟,虽然眼下还有些疲劳的痕迹,但也大致恢复成了那个桀骜的alpha。我与他对视一眼,错开了:没人不喜欢乖孩子。他闻言轻笑了声:乖孩子我从小就不是一个乖孩子,怪不得没人喜欢我。拍打的动作微微停顿,很快又再接上。他这话简直赶上胡言乱语了。都不用他出声,只消一个眼神,不知道多少人愿意匍匐在他脚下求他垂怜,多得是喜欢他这个坏孩子的。他从来不缺人喜欢。我没打算与他说楼下花园里发生的争执,听墙角毕竟不是光彩的事,而且我总觉得,他该不想参与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从他毫不犹豫将夏乔寄给自己的闪存盘扔掉就能看出,他对这一团乱麻的父辈情史堪称深恶痛绝。看宋墨睡得香甜,我也有些眼皮沉重,昏昏欲睡。忽然病房门轻轻叩响,过了会儿梁秋阳探头进来。看到宋墨睡着,一边又有宋柏劳,在门口晃了晃手机,小声道:我过几天再来看你,你有什么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哈。我看他嘴唇红肿,唇角甚至破了一个小口子,都能想象他这两个多小时去干嘛了。这些alpha,接吻能不能控制下力度,被犬牙咬到真的很疼啊。路上小心。我冲他挥手告别。房门再次关上,病房里恢复寂静。耳边忽然传来宋柏劳的声音:你也很喜欢他。我不自觉看过去,他维持着先前的坐姿,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他无聊时的随口一言。想到他之前还不允许我和梁秋阳往来,现在这句话怎么听都好像带了点别的含义。梁秋阳可是将来会成为他表姐夫的男人,他这样真的好吗?我调整了下睡姿,挨着宋墨闭上了眼,嘴里说道:因为他也是乖孩子。宋柏劳半天没出声,半天后哂笑着道:原来如此。哪怕周围环境这样安静,这四个字仍然如同他的喃喃自语。不仔细,便听不分明。又过两天,我病情稳定,已经可以出院了。骆梦白给我开了些聊胜于无的抗病毒药物,让我每周复查,有情况随时通知她。出院前一晚,宋霄来为我送行,手里拿着一把尤克里里。他明天就要手术了,还要在医院呆一阵,说不能亲自送我,只有送上一曲以表歉意。可能觉得手术之后是新的开始,他剃了胡子,剪短了长发,看起来一下子像是年轻了二十岁。到这会儿我才发现,宋柏劳眉眼像骆青禾,但下半张脸很像他,特别是唇形,上唇薄,下唇稍厚一些,不笑的时候像枚形状美好的水菱。他拨了下琴弦,冲我笑了笑道:这是我问隔壁病房的年轻人借的,我好久没弹了,有些生疏,你别笑我他之前胡子拉碴,长发纠结,像个不得志的落魄艺术家,如今刮了胡子,剪到及肩的头发在脑后扎成精神的短马尾,倒有几分意气风发的艺术家的模样了。you sure look swell.don't let that faze you宋霄缓缓开口,歌声不是梁秋阳的空灵通透,也没那么多技巧,带着丝慵懒拖沓,像情人的低语。他边弹边唱,笑容明朗,如同夏夜的风,清爽热烈。和骆青禾那个冰块一样的人,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性格。我简直有些好奇,当初他们到底是怎么相爱的了。一曲唱完,宋霄按住琴弦,我捧场地连连拍手。好听!可能也是多年不唱了,他嗓音有些沙哑:比以前差多了,以前柏劳他一下停滞,断了一拍才接上,抚着乐器笑得有些涩然,柏劳很喜欢听我唱这首歌。这些天来,我也看出来了,他和宋柏劳相处起来总带了份无所适从的尴尬和小心翼翼。宋柏劳没有排斥他的亲近,同时也没有更多的表示,或许和他一样,都不知道彼此该如何相处吧。十几年的缺失,并不是说补上就能补上的。说曹操曹操到,提到宋柏劳,下一刻宋柏劳便推门而入,见到宋霄在,并不明显地蹙了蹙眉。你怎么在这?宋霄连忙站起来,一手抓着尤克里里,另一只手无所适从地握住自己的三脚手杖。霄叔是为我送行来的,他明天要动手术,送不了我我替宋霄解释道。宋柏劳看了眼他手上拿的乐器,眉心舒展了,话语却怎么也软和不下来:知道明天动手术就不要乱跑,医生没让你早点休息吗?宋霄讪笑着忙不迭点头:说了说了,我这就回去。他拖着手杖一点点挪到门口,经过宋柏劳身边时,忍不住道:那你也早点休息,别太辛苦了。宋柏劳垂眼看着他,看得对方脸上的笑都要挂不住,才微微颔首说了句:知道了。宋霄得他一声应,高兴不已:啊,好,那我那我走了!完了回身冲我摆摆手。宋柏劳目送着他离去,视线过了许久才收回,应该是看对方进了电梯。这个人有时候,还是挺嘴硬心软的宋柏劳今天带了笔记本电脑过来,一坐下就开了机,一副要在我这彻夜办公的模样。我看他专心打字也不说话,拿了一旁报纸在灯下细看。上面正好有一则关于夏盛的消息,夏盛起诉炎华世纪的商业间谍案下个月开庭,双方律师团堪称国内顶配豪华阵容,不少人兴致勃勃等着看两方交战呢。以前,我和骆青禾最喜欢听他唱歌。我怔然稍许,从报纸中抬头。宋柏劳的打字声并没有停下,目光也始终停留在屏幕上。他们在异国街头相识,一个是出国留学的大少爷,一个是初出茅庐的年轻摄影师。摄影师对大少爷一见钟情,在路上拍下大少爷的照片,被大少爷发现他吊人胃口的停顿下来,我忍不住追问:然后呢?然后就删了。不过这个摄影师穷得很,没有旅费只能在街头卖唱,之后的一星期,大少爷每天路过那条街,总能听见他在那儿唱《loving you》他停下手头动作,唇角带上些笑意,眼里有些怀念,以前我和骆青禾都有专属曲目,他的《loving you》,我的《you sure look swell》。所以,直到他们离婚,我都不敢相信一个那么爱我们的人,竟然说走就走了。童话故事一样的开头,文艺片般的结尾。我叹了口气,内心唏嘘不已。恐怕方才宋柏劳早就到了门外,只是不忍打断,听完整首歌才进来的。我一度也以为,你的点心和那首《loving you》一样。已经没有任何击打键盘的声响,他却还是盯着电脑屏幕,垂着眼帘,并不看我。我愣了两秒才理清他话里的意思,他觉得我给他做的点心,就像宋霄为骆青禾唱的歌,是一种求偶行为?宋柏劳终是抬头,眼里满是苦恼不解:如果你不喜欢我,当初为什么又要嫁给我?第五十四章【有些秘密,就让我带进棺材吧。】追根究底,一切误会的源头还要数朱璃的那封情书。要不是它,我和宋柏劳也不会成如今这样。它让他有恃无恐,以为抓到了我的破绽,将我对他的讨好忍让,通通冠以喜欢的名义。它成功将我塑造成一个可以因为喜欢而肆意伤害别人,手段龌龊的qiáng_jiān犯。这个qiáng_jiān犯多年后还和继兄再次联手,终于得偿所愿嫁给了当年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