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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伤——回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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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对方志在必得,甚至出价都不带犹豫。随着竞价越来越高,连拍卖师都有些震惊。六百八十万,六百八十万还有更高的吗?他将拍卖锤高高举起,眼看就要落下。我满心焦虑,一咬牙又加了二十万。七百万!06号竞价七百万,12号要不要跟?话音未落,频幕上滚出一千万字样,对方竟然直接加了三百万。我握紧了拳头,已经可以确定,他就是跟我杠上了。无论我出多少,对方绝对只多不少。一千万一次,还有要出价的吗?拍卖师振奋地再次举起拍卖锤,一千万二次!一千万三次!他狠狠落锤,屏幕上瞬间放起烟花,祝贺竞拍成功。许美人终究落入了别人手里。我不甘地盯着那个刺目的一千万,情绪骤然失控,将手里笔记本电脑整个甩了出去。地上铺着厚毯,笔记本摔在上面,连个角都没磕破,倒是盖子合了起来,将那挑动我神经的数字彻底掩藏。我闭上眼,将脸埋进手掌,巨大的挫败与低落席卷而来。仔细想想,我好像就没做成过一件事就连保住许美人这样简单的事,我都做不到。哗啦!突如其来的瓷器碎裂声将我自痛悔中拉回现实,我一震,从手掌中抬起头,意识到那声音是从我房间传出来的,整个从沙发上跳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奔向卧室。当我急喘着到达卧室门前时,纱帘被风吹动,微微拂进房内。宋墨怔然站在窗前,脚下是破碎的陶盆与黑泥,还有一株瑟缩着的含羞草。脑海霎那间空白一片,我急急冲过去推开宋墨,对着一地狼藉手足无措。想要重新将泥土归拢,把草种好,可思绪混乱的根本不知道该先做什么。妈,妈妈宋墨被我一把推坐到地上,很有些受到惊吓。我闭了闭眼,两手撑在地上,低低道:你先出去。我现在没空安抚他。宋墨声音带上哽咽:妈妈我不是故意的我控制着音量,却没法控制情绪:出去!宋墨一下噤声,只敢发出一两声抽泣,随后起身出了门。我跪坐在碎裂的花盆前,拢了拢散落的泥土,眼底毫无防备涌上热意。我停下动作,眨了眨眼,过了许久才将那点水汽消弥去。之后我去花园问园丁要了新的花盆,将含羞草重新种了下去。只是可能摔了哪里,它有些蔫头耷脑,不知还能不能活。第四十一章【心灵是花园,重要的人是玫瑰的话,那我的花园一定特别单调无趣。】自那天以后,宋墨便不理我了。他不再黏着我,也不和我说话,甚至看到我就躲。九嫂都觉出不对,隐晦地问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和她说了打坏花盆的事,觉得自己可能吓到孩子了,让她帮我哄一哄。原来是这样。九嫂叹息,小少爷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您不要怪他。三岁之前,小少爷都是和夏先生骆先生生活在一起的。但夏先生自从砚池少爷去世后,一直无法走出丧子之痛,身体和精神一年比一年差,骆先生又比较忙,就对小少爷有些疏忽。等先生发现小少爷三岁了还不会说话时,就将小少爷接到身边自己抚养了。但父子俩因为各自的性格原因,一直难以亲近。多亏了您来到家里,小少爷才有了些孩子的样子。最后她说宋墨性格敏感,一定是怕我责怪,这才见我就躲,让我再耐心等几天,慢慢就会好了。她育儿经验比我丰富,也更了解宋墨,她这样说了,我也只好按下焦虑,多给宋墨一些时间。在和宋柏劳结婚前,网上盛传与他喜结良缘的是朱璃,我误点进过一篇报道,里面除了爆料朱家与夏盛联姻细节,还分析了朱璃与宋柏劳的家世、学历、性格、事业成就等等一系列信息。最后表示两人是天作之合,地设一双。其中一笔带过了宋柏劳的继兄夏砚池,说他从小体弱,五年前因病去世,夏乔之后也忧思过度,日渐憔悴,便将夏盛交给了宋柏劳打理。宋柏劳能力出众,短短几年便将夏盛推到了行业顶尖,办公大楼都换了更气派的一栋。可以说没有宋柏劳,便没有如今夏盛的辉煌。当时觉得夏乔可怜,年轻时死了爱人,被强制标记,年纪大了又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不容易。现如今我倒觉得宋墨比他还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妈妈,宋柏劳不和他生活在一起,夏乔整日沉溺于自己的痛苦,骆青禾虽然疼爱他,可也疏忽到三年都没发现他的异常。本该最活泼的年纪,却敏感内向又胆小。好,那就下午见。挂了电话,我换上衣服准备出门。韩音说上次的采访稿一经发出反响剧烈,想要补录一个视频作为粉丝福利,问我方不方便。我倒没有不方便的,就是怕她又撞到宋柏劳,于是约在了离维景山大概五公里左右的一家咖啡馆里。出门时,我在走廊里遇见了宋墨。他兴许没想到会与我正面撞上,瞪着眼僵在那里,满脸无措。墨墨我刚要走近他,他却受惊似的退了一步,转身跑走了,我想叫住他都来不及。望着他飞快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我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与我和好。到达咖啡馆时,韩音已经在了。小郁!她一如上次见面时那样热情,与我握完手后,还煞有其事对着手掌嗅闻起来,哇,这是小郁的味道,好香哦。我上午在做杯子蛋糕,出门时洗了手,那可能是洗手液的味道。坐下后,侍者过来点单,我随便点了杯冰摩卡,期间韩音从包里拿出一部平板电脑,划拉着点开某个软件递到我面前。上次我写的长文你看了吗?转了好几万,大家都特别热情呢。我接过一看,电脑里是她截屏的一些留言,有鼓励我不要放弃梦想的,也有夸我创造力不输omega的,甚至还有部分评论称赞起了我的外貌这年头,beta们被打压的太厉害了,好不容易出现一个耀眼的人物,大家都很激动。耀眼?我有些失笑。韩音不愧是媒体人,这夸人技巧,也可称得上出神入化了。这个词从以前到现在,都似乎离我非常遥远。朱璃与宋柏劳才是闪闪发光,到哪里都吸引人眼球的存在。我则好似一粒微尘,再努力,再不平,仍然是尘土,终究无法成为钻石。连当初结婚,媒体的报道都是说我天降鸿运,挤走omega继兄,攀上黄金单身a。在世人眼里,朱璃和宋柏劳是才貌双全,是木石前盟,到我是好白菜叫猪拱了。你就是很耀眼啊。韩音见我不信,有些着急,我也是beta,我明白这个社会对我们的歧视有多严重。我的职业隐匿于网络,照理说不会存在那样多的不平等,但只要我一发出与主流不同的声音,那些站在我对立面的人,仍然会将此归咎于我是个‘beta’。他们会说:‘原本觉得你还不错,但看来beta始终是beta,就是格局小’。说着她翻了个白眼,哦。我笑起来,这听着像是个气急败坏的alpha。韩音道:你被误解,被背叛,这两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过来的。但你依旧没有气馁,没有放弃不是吗?你就像你的‘龙宫’,打破陈规,永远不屈。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没有a、o那样光鲜闪耀,认为我言过其实,可我说的‘耀眼’并不是亿万颗星辰里太阳那样的存在。你是北极星,虽然无法与日月相比,但无人可以否认你的璀璨。她实在太会说话,我只想到钻石,她竟然将我比作北极星,让我都要脸红了。之后的视频采访,她架好相机,像朋友那样轻松的聊天,问了我关于未来的职业规划等等的问题。之前协会对我开出的惩罚除了吊销证照,还有五年行业禁入,但最近可能是打赢官司的关系,协会前几天发邮件给我,说鉴于当时特殊情况,对我表示理解和同情,收回了五年禁入的惩罚。这也意味着,我随时可以考回烘焙师证照,合法持证经营。将来,我或许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蛋糕店吧。韩音整张脸都亮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录完视频我起身与她告别,她握住我的手,说希望我能多开直播,又抱怨我太佛系,粉丝们想为我花钱都找不到门路。我是真的很欣赏你,蛋糕店有眉目了记得通知我,我恨不得天天给你打广告。她松开手,笑着露出酒窝,还有,上次问你会不会离婚只是玩笑话,你千万别当真,你和宋先生很配。我和宋柏劳很配吗?坐在回程的车上,我不知第几次的感叹韩音真会说话啊。她这样的口才,就算不做自媒体,在任何行业都能发光发热吧。她才是真正beta里耀眼的存在啊,自信,出众,有能力。果然,没有人的成功是偶然的。五公里不算长,郊区路也好走,不过十分钟就回到了山上。一进门我便觉得奇怪,屋里竟然一个佣人都没有,连九嫂也不在。大宅里安安静静的,灯全暗着,不闻人声。我一路开了灯,顺着楼梯往上走,叫着九嫂和宋墨的名字,始终无人回应。九嫂?走到卧室门口,忽然发现房门半敞着,我握住把手推进去。夏日的六点,太阳还没完全下山,屋里仍有一点余光。我见到有个高大的背影立在窗前,先是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宋柏劳。你去了哪里?我直觉他语气不对,可这些日子我们总是吵架,他这样语气也属正常。去见一个朋友。其他人呢?怎么就你一个?我按下门边的开关,屋子里一下亮起来。宋柏劳半侧着身,靠在窗台上,手指拨弄着我那盆没精打采的含羞草。别我心头一紧,连忙上前两步想要制止他。他看了我一眼,直接将花盆拿了起来:怎么,这草很重要吗?或者,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吗?我怕他乱来,立时刹住脚步,不敢再上前。不,不重要。不重要吗?他眉眼冷冽,语带嘲讽,那为什么前几天宋墨打翻这盆不重要的草时,你那么生气呢?因为我嗫嚅着,视线紧盯他手上的花盆,一时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回他。因为这是我儿子的骨灰?宋墨今天下午偷偷跑了出去,进了林子。他旋转着手里的花盆,打量上面的纹路,似乎兴致盎然,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心惊肉跳,九嫂找到他的时候,他摔到了山坡底下,伤得很重。手里抓着一朵花,说是要赔给你的。我万万没想到自己出去一下午宋墨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原来这些天,宋墨并不是因为怕我才躲着我。他只是觉得歉疚,弄坏了我的东西,不敢面对我。他一直在想办法弥补我,我却没有发现他的情绪异常,以为他还在生我的气。我该早些同他解释的他墨墨现在怎么样了?我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严重吗?有没有,有没有生命危险?宋柏劳看向我:在医院,身上多处骨折,头也摔破了。我突然觉得眼前有些模糊,脚步踉跄地靠在身后的墙上,缓了会儿,几秒后那股晕眩感又不见了。为了这盆破草,你差点害死了我的儿子。他悠闲地单手捧着花盆,朝我走近。大概两米的距离,他停下来,当着我的面将花盆举到眼前,再骤然松手。花盆被我换成了树脂的,这次倒是没有破,只是泥土翻倒出来,落到地毯上,形成一块黑漆漆的脏污。既然不重要,死了也没关系吧。他抬起脚,狠狠碾上那株萎靡的含羞草,彻底将它碾进土里。啊我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奇怪声音,像是脱口而出的嘶喊尖叫全都被软骨堵住,逆流回胸口,撕裂心脏。不要不要这样对他想让宋柏劳停止,想推开他,身体却像是生了锈,完全被这幕冻在原地,无法动弹。我的灵魂在这一刻像是湮灭了,空留一具躯壳,呆愣地看着他施暴,看着他将我在乎的东西一点点碾碎,毫无办法。最后,宋柏劳似乎满足了,抬起鞋底,在一旁干净的地毯上蹭去泥土。你到底是怕你的儿子没了,还是怕你合理掌控夏盛的金钥匙没了?我听到有个声音在问,语气仿若一只死气沉沉的幽灵,过了半晌才反应过来,那原来是我自己。宋柏劳抬起头,眯了眯眼:你说什么?你口口声声说我当年设计你恶心,说我欺骗你恶心,你自己还不是为了权利金钱和继兄生孩子?宋墨怎么来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他被我揭穿丑行,怔然不已,脸都白了:谁告诉你的宋柏劳,你才是真的恶心。你不仅恶心,你还虚伪。我我直视着他,声音割着喉咙,嗓子眼冒出腥甜,求你了,跟我离婚吧,我再也不想和你这种人维持婚姻关系。他疾步向我走来,我以为他盛怒下要打我,整个往后缩了缩。他一下子顿住,距我一臂左右,死死盯着我,眼里都要迸出血丝。你想都别想。他磨着牙,食指指着我,似要将我啖肉挖骨,这辈子你都别想。说完他怒气冲冲擦着我离去,没多会儿,楼下传来震天的关门声。我望着地上那滩土,缓慢的,不怎么利索地靠过去,跪在地毯上,一点一点将它们用手再次盛回花盆里。含羞草皱皱巴巴零落成好几个部分,与泥土混为一体,这次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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