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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伤——回南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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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全国每个选区会有四个议员名额,一共两百个席位,当选议员后,任期长达六年。经他这样一说我才意识到,原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到换届的时候了。虽然香潭地方不大,但由于经济发达,一直是人口汇集之地。此地卧虎藏龙,多的是有权有势的存在,竞争不可谓不激烈。骆青禾想选上议员,的确不容一点失误。慈善捐款是最简单务实,也是最能出效果的社会活动之一。怪不得宋柏劳说还有摄影师跟拍,这些积累的素材,之后恐怕会成为骆青禾竞选的加码利器。我想得出神,此后一路宋柏劳也没再出声。孤儿院身处郊外一座二层西式小楼,从维景山过来不算远,也就三十分钟。我与宋柏劳一下车,便受到了院长与其他工作人员的热烈欢迎,甚至还有两个孩子给我们送上了鲜花。此间快门声不断,闪光灯不绝,该是彻底将我一副苍白僵硬的鬼样子拍了个清清楚楚。我的视网膜还没从热情的连绵闪光中恢复,右手忽地被一只更宽大的手掌握住,缓缓牵着向前。惊雷劈中身体不足以形容我的震惊,那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雷劈的后遗症。心脏跳动的声音充斥鼓膜,鼻尖是鲜花的芬芳,我盯着宋柏劳的背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忽地脚下一绊,踉跄着扑住了他的胳膊。宋柏劳被我的冲力带的往前一倾,明明不耐已经跃上眉梢,偏偏要顾忌周遭目光,只能回了我一个无奈的假笑。当心些,别摔到了。他等我站好,再次牵起我的手,慢慢走,我牵着你。他一下子这样温柔,倒让我很不习惯。我开始回忆婚礼那天。犹记那天,他牵着我,状似亲昵地凑到我耳边笑着说,反正都是假的。想到这儿我就打住了,整个人都清醒很多。我们一路跟随院长参观了食堂,教室,孩子们的宿舍,以及一个图书室。宋柏劳不时询问院长关于孩子们的吃穿用度,态度谦逊有礼,谈吐大方得体,这一路的表现简直可以充当现代财阀继承人的优秀范本。他的坏脾气看来也是分场合,看对象的。宋柏劳聊到会给院里每个孩子添置新的冬被,整修老化的教学楼,捐赠两千册图书,还说每月要补贴院里的伙食费。一旁摄影师快门按得停不下来,他的同伴手中握着一支录音笔,不知道回去是不是要整理成一篇新闻稿发布。我渐渐被挤到一旁,捧着花与工作人员站到了一起。或许这才是适合我的位置,远远看着主角发光发热,充当可有可无的路人甲。忽然,一旁操场上女孩划破长空的尖叫将众人视线成功吸引了过去。有这样一把好嗓子的当事人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半长的头发散乱地披在肩上,她脸上满是怒容地指着不远处的另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你给我把头绳还回来!男孩讨打地做了个鬼脸,挑衅似的举起挂在指间的粉色头绳:就不还就不还!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速度与体型形成鲜明对比的身影风驰电掣着从操场另一侧冲过来,如同相扑选手般轻松将男孩扑到地上。砰地一声,地面扬起尘土,两个男孩扭打在了一起哥!女孩急急奔过去支援。干什么呢!分开分开!大人们也终于开始采取措施,几名老师冲了上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宋先生你见笑了院长笑容有丝僵硬。宋柏劳摆摆手,表示并不介意:小孩子嘛,难免的。院长叹了口气:是啊,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整日招猫逗狗,真的很难管。我也有一个孩子,不过只有五岁,还没到烦心的年龄。宋柏劳也就是随意接了一嘴,没想到给自己挖了个坑。啊,拥有您二位的优良基因,这个孩子必定是十分优秀可爱的,不会像我们院里这些皮猴子这么让人操心。院长该是没做足功课,马屁拍到了马腿上。宋柏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固了瞬间,差点我都以为他要翻脸,竟然给他又忍了下去。只是之后的话明显少了很多,以听为主,不时点头回应。一个小时后,我们重新回到车上,顺利的完成了此次孤儿院之行。宋柏劳一关车门就长长自胸腔中吐出一口气,随后扯松领带,解开止咬器,还打开酒柜给自己倒了杯威士忌,完全一副自压力中解脱的模样。我望向车窗外,视线流连在操场上那两个罚站的小小身影上,无法抑制地去想优优是不是也会和人打架?他会觉得是我抛弃了他吗?会恨我吗?他真的想要知道自己另一个父亲的事吗?他父亲你在看什么?我一激灵,回过头去:没有,想到以前一些事。宋柏劳视线越过我,往我刚才看的那个方向看去。我记得你和朱璃以前感情不错?他舒服地往后一靠,轻轻摇晃酒杯里的冰块,他还替你出过头。到的确有这回事。高一时无休止的恶意霸凌,最后多亏了朱璃出面才得以消停,不过不是因为我们感情好。这是个单项选择题,他要想维持好哥哥的人设,就不可能视我一脸青紫于无物。第十五章【梁秋阳说等他做了大明星,就要专门请个保姆替我们烧饭洗衣。我请他在梦想没有实现前先把泡在盆里一星期的衣服洗了。】我在小巷里差点被人扒裤子,虽然紧要关头被宋柏劳打断了,但脸上的伤却不能消除。我一回到家就将自己关在房里,晚饭也没下去吃。宁诗和朱云生出去参加酒会,家里只有我和朱璃,他敲我的门,说给我拿了些吃的,让我晚上饿了可以吃。我怕他担心,更怕给他惹麻烦,让他把东西放在门外就好。朱璃静了会儿,将门敲得更响了:你到底怎么了?小郁,开门让我看看你。我将埋在枕头里的脸稍稍抬起:我没事,就是太累了哥哥你别管我,我睡一会儿就好。之后朱璃再也没出声,我以为他是走了,放松身体再次倒进枕头里,却因为压到伤口痛得直抽气。就在我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门口忽然传来细碎的响动。起初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当我看到门把开始转动时,我意识到那是开锁的声音。震惊过后,我跳下地想要去堵门,可已经来不及了,房门被人从外轻轻推开,朱璃美丽白皙的面容出现在门口,而与他相对的,是我一张青紫交加的脸。小郁你朱璃像是被我的模样吓到了,快走几步到我面前,抓着我的胳膊上下打量一番,看我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了你?他那时候装得真的很像那么回事,让你感受到他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爱护,打从心眼里尊重他、敬爱他,像个傻子一样信任他。他将一个关心弟弟的兄长角色扮演的那样出神入化,让我很难不受骗。我在宁诗身上没有体会到的温情,在朱璃身上体会到了七七八八,所以哪怕最后得知一切都是假的,是做戏,是他与宁诗间波涛暗涌的斗法,我对他仍然感官复杂,并非全然的厌恶、憎恨。就是意外一开始我还想用诸如不小心撞门上了这样拙劣的谎言应付过去,可朱璃并不相信。他沉着脸,语气平静:你如果不愿意说,明天我会一个个去问你的同学。如果他去问了,那些人不敢违背他的意愿,一定会如实将我遭受霸凌欺辱的事全都告诉他。他一向与世无争,平和待人,我怎么能将他卷入自己的纷争中给他添麻烦?不要我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我真的没事。朱璃蹙了蹙眉,眼底划过一抹不悦。你看看你都伤成什么样了?他挣开我的手,指尖顿在离我肌肤一厘米处,并未落到实处。嘴角青了,眼睛也肿了。他一边说,一边移动指尖,虚虚勾勒我的五官,你还说你没事?他的目光太严厉,让我不敢直视。我在朱璃的再三逼问下,我没办法,只好将事情全盘托出。听到宋柏劳令人意外的现身,朱璃的表情第一次脱离掌控,露出满满疑惑和不解。宋柏劳?他微微眯了眯眼,说话语调无端让人觉得不安,可是很快,他唇边再次扬起和曦的笑容,又恢复成了那个优雅亲切的兄长。你和他很熟吗?上次我记得你还捡到了他的领徽。那时他或许已经盘算利用宋柏劳恶整我了吧,不然也不会对我和宋柏劳的来往那样感兴趣。不过那会儿我和宋柏劳是真的不熟,我甚至隐隐还有点讨厌他,认为他傲慢又自大。不熟,我和他没有交集。我如实告诉朱璃。他拍拍我的肩膀:这件事交给我,你好好休息吧。他替我请了两天假在家养伤,等我再去学校后,发现往日里那些欺负我的人看到我就像老鼠看到猫,不仅绕着我走,连眼神都不敢与我有交流。虽然仍然没人愿意理睬我,但我的日子着实好过很多。后来我才知道,朱璃第二天就领着人找到了那个带头要脱我裤子的家伙,以暴制暴地揍了他一顿,再扒了裤子将人推进厕所关了一天。那人遭此打击,很快便转学走了,我也没再见过他。有朱璃替我出头,自然没人敢再惹我。可我仍然不喜欢尚善,不喜欢那个充满等级制度和虚情假意的地方。中午时,我会将自己的午餐带到隔壁教学楼的天台去吃。那里很安静,有时候天气好吃好饭我还会躺在那里睡上片刻。可我没想到看似无主的天台,其实早就名花有主,领地的主人还好死不死是宋柏劳。那天我躺在天台上晒着日光浴,睡得正香,忽感到头顶上方投下一片阴影。要是乌云,这也太厚了。我不解地睁看眼,惺忪间入目所及是宋柏劳倒转的面容。他蹲在我头顶前方,撑着下巴,一脸玩味盯着我。面对这个猝不及防出现的煞星,我没有一点准备,吓得立马想要翻身而起。宋柏劳先一步出手按在我胸口,止住了我所有动作。我看你挺享受的,再睡一会儿呗。我大气不敢出地看着他,因为诡异的角度,一时没法准确判断他是认真的还是说的反话。他歪着头笑道:我之前就在奇怪,这里为什么会出现一些不属于我的东西。还在想是谁胆子这么大,敢和我抢地盘。我有时候会将喝过的饮料罐不小心遗落在天台上,第二天往往就不见了,我还当是清洁工打扫的,没想到一直给我收拾垃圾的人竟然是宋柏劳。我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垂死挣扎:门上没写别人不能进潜意识里,我觉得自己怕是要被打。宋柏劳看了我半晌,竟然点了点头:倒也是。他站了起来,朱璃不是都替你处理好了吗?你为什么还要躲在这里吃饭?我心头惴惴着跟着坐起身,见他盯着我的便当盒,连忙过去将它盖好揣进怀里。这里比较安静。我怀抱便当盒,脑海里已经在想等会儿挨揍要采取什么防卫姿势了。宋柏劳双手插着裤袋,靠在铁丝围栏上:是很安静,特别适合逃课睡觉。他偏过头,指着楼下一个位置道,上次你就是在那儿差点被人扒掉了裤子。我往他指的方向看了眼,的确是那个地方。虽然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但我实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就没接话。这样算算,我救了你两次。他看向我,嘴角扬笑,你还真是灰姑娘体质。我抿了抿唇,无可否认,虽然他态度恶劣,但的确对我有恩。你想要什么我理所当然认为他是要挟恩图报。想用天台也可以,给我带点心。他大步向天台出口走去,右手轻轻后抛,将一团东西抛向我,然后垃圾自己处理。我下意识接住,发现那是一个被揉皱的小纸袋,而且是我用来装自己做的曲奇饼的。饼干是前一天一时兴起做的,做得不算好,有些太焦太甜了,我拿纸袋装了,打算当做饭后小点心,没想到不仅让宋柏劳偷吃了,还都吃完了。望着手心里的空袋子,我回忆着宋柏劳的话,心情有些复杂。想用天台,就要用点心换?尚善响当当的打架王,竟然有这样的喜好原本我并没有烘焙方面的兴趣,结果为了继续使用天台,不仅陆续买了许多烘焙方面的书籍自学各种面包蛋糕制作方法,还逐渐生出了对这方面的热爱,开始真正痴迷这门技艺,也算变相托了宋柏劳的福吧。我与宋柏劳并不会次次都碰上,但我每次仍然会备好贡品,以防与他突然相遇。共享天台期间,我们其实并没有太多交流,就算恰好都在,也是各自一边呆着。如果碰巧他正好有客人,我就在楼梯上待一会儿,等他完事了再上去。如此一年,和谐得令人惊叹。有一阵是不错。结束回忆,我冲宋柏劳笑了笑,看他都觉顺眼几分。不管朱璃初衷是什么,但那时,我是真的将他当做哥哥对待的。宋柏劳眼眸半垂,视线落在我的笑上:他替你出过头,还替你下过药,锁过门你们真是一对好兄弟。脸上的笑还来不及消散,我就被宋柏劳一句更比一句要命的指控冻结住了所有表情。他指尖轻轻敲打着玻璃杯,不紧不慢的声音还在继续:说实话,这次由他换成你,是不是也是你们一早商量好的?七年前你们没有联手做成的事,七年后终于成功了,这毅力可真让人敬佩。他这想象力也挺令人敬佩的。我靠到门边,离他远远的,连回他话的心情都没有。宋柏劳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将酒杯放到一边,突然伸手将我扯到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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