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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造物者难辞其咎的败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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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心之所向

三十年后。

直到死, 玄昙都没能再见到曜一面, 刚开始还能零星从狱卒口中听到曜的消息, 到后来连消息也听不到了。

最后一次狱卒告诉他:安亲王和王妃恩爱了一辈子,王妃对王爷言听计从,王爷也从来没纳过妾,这样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爱情, 虽然对象是两个男人, 却也渐渐被众多普通百姓接受,甚至被不少人羡慕着。

“一生……一世……一双人……”玄昙沙哑的嗓音呢喃着这几个字, 陷入了片刻的失神中,失神过后就是无边愤怒和怨恨。

那种被人夺走所爱却无能为力,还要看到仇人志得意满的痛苦, 已经让他陷入疯狂之中,他咆哮着, 不顾一切想要挣脱锁链,却只是枉然。

曜飘在空中看着牢房里形容疯癫的玄昙, 对于玄昙的身份表示怀疑,那个一身圣洁气息的玄昙, 怎么就变成这幅鬼样子,那浑身的报社气息, 说他是妖邪里的大boss都有人相信。

“主人,我感觉神血要毁灭世界了,要不我们撤了?”

“不急,还有一次机会没用呢, 等他死了再给他重生一次。”

“咦?这次重生到谁身上?”

“就他自己,不过把重生时间定在和我相遇的一年前。”

“好哒!”

当玄昙某一天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已经不在牢房之中,穿透了身体的锁链消失不见,被废掉的手脚也完好如初,四周的景象陌生而熟悉,这是……他在无相寺居住的山洞?他又回来了?

玄昙立刻站起身走去山洞,正好在洞口撞到了小沙弥。

“见过玄昙师叔,师叔这么急是要去那里?”

“太子殿下现在何处?”

“太子殿下?殿下当然在东宫啊。”

“东宫?”玄昙脸色微变,难道殿下已经走了,玄昙连忙着急的问到:“殿下什么时候走的?”

“什么走不走的?太子殿下都没来过无相寺。”

小沙弥的话让玄昙愣了一下,随后问到:“现在是那一天?”

小沙弥有些奇怪的看着玄昙,他怎么觉得玄昙师叔闭关闭傻了,表面上还是认真的回答到:“天宝一一二年,六月五日。”

“天宝一一二年……”玄昙回忆了片刻,这不是曜来无相寺的前一年吗?这会儿他确实应该在东宫。

虽然还未到时候,玄昙却迫不及待想要见到曜,正好很快就是皇帝的寿辰,每一年皇帝寿辰都会请无相寺的和尚进京祈福,这一次玄昙主动请求前往。

紧赶慢赶了一个多月,玄昙赶到了京城,宫中修建有善佛殿,正好与东宫相对,位于皇宫的西方,专供无相寺的僧人念经祈福,玄昙一行人都被安置在了其中。

离寿宴召开还有两日,后宫之中妃嫔众多,僧人走动多有不便,所有僧人都选择了在殿中休整,只有一人例外。

当夜,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善佛殿,朝着东方掠去,很快潜入东宫之中,没有惊动任何侍卫。

太子寝殿之内落针可闻,隐隐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传出纱帐,寝殿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开了,玄昙身形没入其中,又轻轻的将窗子合上。

透过灯笼朦胧的光,玄昙看见一道身影侧身躺在纱帐后面,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现在终于有了再见面的机会。

玄昙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抬手捏住床边的纱帘,缓缓揭开,显露出曜的模样来。他的眼眸轻闭着,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小片阴影,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薄的锦被,锦被的弧度勾勒出他瘦削的身形,因为侧身的缘故,衣襟散落开一块空隙,露出他纤细的脖颈和形状明显的锁骨,白皙的手臂搭在被子上,睡的很安稳。

玄昙见到这一幕,喉头无意识的滚动一下,他手中出现一颗碧绿色的药丸,放在曜的鼻尖,等曜呼吸了几息,梦香丸起了效果,玄昙终于按捺不住吻上曜的嘴唇,他吻的很轻,如同最虔诚的信徒,从嘴唇到脸颊,再到脖子,没入衣襟,一寸一寸,诚心膜拜。

从今以后,他不信神仙不信佛,为卿疯魔为卿活。

熟睡中的曜似有所感,无意识的喘息一声,眉头轻蹙,想要醒过来却怎么也无法苏醒,渐渐开始焦躁。

玄昙放开曜,替曜整理好衣衫,手指按在曜的眉心,缓缓抚平那一抹不安,低声呢喃到:“不要畏惧我,我怎么舍得伤害你。”

最后吻了吻曜的手指,玄昙侧身躺在曜的身边,伸手将曜抱入怀抱,温热的怀抱感染了曜,曜很快就再次熟睡过去。

第二日,曜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玄昙的身影,他起身走到铜镜前,撩开衣襟,看到一个淡淡的红色吻痕映在锁骨上,这是玄昙刻意留的,为了报复曜曾经与卫一颠倒和合,只是这报复在心上人面前太过无力。

曜合上衣襟,当作什么也没发生,只是把死士召到了寝殿里,玄昙再想夜袭就难了,不过玄昙似乎并没有打算继续偷偷摸摸占曜便宜,接下来两天他都没出现,直到寿宴开始。

寿宴当日,皇帝坐在上首,文武百官陪坐在下首,太子曜就坐在皇帝的右下方,为了显示对佛门的尊崇,玄昙的位置被安置在了皇帝的左下方,正好正对着曜。

从自己出现开始,曜就感觉到一道隐晦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目光深沉,热烈还有种势在必得的感觉,曜在文武百官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对面的佛门高僧身上,却只看到玄昙低眉垂目,一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的淡定感。

曜收回目光,不再理会这暗处的人,只是专心吃着面前的食物,自始至终,曜就只看了玄昙这一眼,之后曜借口身体不适,早早的离开了宴会厅,他一离开,玄昙的心也跟着走了,同样找了一个借口离开,很快追上了曜。

“太子殿下,贫僧有礼了。”

曜停住脚,诧异的看着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和尚,这个时候曜对于玄昙只能算是听说过。“玄昙大师找本宫有事?”

“听闻殿下身体不适,贫僧略通医术,殿下若是不嫌弃,贫僧愿意为殿下诊治。”

曜看了玄昙片刻,看的玄昙都开始发毛了,才淡淡的说到:“宫中御医众多,不劳烦玄昙大师了,大师若是无事,曜便先告辞了。”

然后曜对着玄昙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朝着东宫走去,玄昙望着曜的背影,有些发懵,事情的发展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曜难道不是应该对他心生好感进而主动接近他吗?怎么会这么冷淡?

玄昙开始回忆第一世的情景,最初便是曜昏迷,他给曜开了一副调养身体的方子,之后曜再见到他的时候便邀请他品茶,对他殷勤备至。

原本玄昙以为曜是因为自己的医术而产生好感,现在看来,并不是这个原因,玄昙开始寻找起其他理由来,思索了一圈,猛然发现曜第一世爱上他没有任何理由,就像是……为了接近他而接近他?

玄昙的心里忽然窜起一股寒意,某种他最不愿意发生的情况发生了,如果曜真的从未爱过他,是为了某些目的才接近他,那他还有可能得到曜吗?

接下来几日,玄昙几次偶遇曜失败后,主动向皇帝提出可以为太子调养身体,皇帝大喜过望,玄昙圣僧的名头还是很有信服度的,立刻让人将玄昙的居所移到东宫之中,务必调养好太子的身体。

玄昙如愿以偿的接触到心上人,只是心上人对他始终不咸不淡的,完全看不出一丢丢对他的好感。某一次,玄昙望着刚沐浴过后的曜发呆时,曜甚至问了他一句:“佛门色戒是不是不包括断袖?”

这话问的玄昙无地自容,曜已经把他当成色胆包天坑蒙拐骗的无良僧人,若非他名头在那里,曜估计已经将他赶出东宫了。

接触了一段时间后,玄昙彻底确定曜对他应该是没什么想法,停留的时间到了极限,玄昙一行人返回无相寺,就在他考虑应该怎么脱身的时候,皇宫里出事了。

宫中传来消息,三天前夜里死了三个宫女,死状诡异,尸体面孔干枯灰白,皮肤上有裂纹,不像是寻常人下的手,一番调查后,没有找到丝毫线索。两天前夜里,又死了三个宫女,皇帝下令加强巡逻,一定要逮住那个敢在皇宫行凶的贼人,然后一天前又死了三个宫女,这次是当着侍卫面死的,没有丝毫征兆,突然就死了。

宫里一时人心惶惶,传出了厉鬼索命的谣言,贵妃建议再找和尚来做场法事,皇帝这才下令将无相寺的僧人召回去。

玄昙听闻这个消息之后,立刻赶回京城,回京之后直奔东宫,唯恐曜有个三长两短,结果曜正在欣赏歌舞,舞女是丞相特地献上来的,个个肤白貌美,气质千秋,水蛇一般的腰肢扭的风情万种,曜看的津津有味。

玄昙不淡定了,他前脚刚走,曜后脚就美女环绕,简直岂有此理!

“贫僧见过太子殿下。”

“哦?玄昙大师怎么回来了?”

“贫僧有要事相告,还请殿下留个清静之地。”

曜闻言,淡淡的摆了摆手,说到:“都下去。”

舞女接连行礼告退,直到殿中只剩下曜和玄昙二人,曜端起茶抿了一口,不咸不淡的说到:“玄昙大师有什么话现在可以说了。”

“如今宫中怪事频发,为了殿下的安危,还是不要接见外人的好,免得贼人混入其中对殿下不利。”

“大师指的是那些舞女?”

玄昙默然。

曜忽然笑了起来,搁下茶杯朝着玄昙走来:“大师这是吃醋了?”

玄昙面色一僵,心跳骤然加快,耳尖微微泛起红来。“殿下慎言。”

“哈哈哈,本宫与你说笑而已,大师这么认真做什么?难道……真被本宫猜中了?”

“……”

曜在玄昙身前站定,手掌按上玄昙胸口,细心感受了片刻,挑了挑眉:“心跳好快,看来玄昙大师真的对本宫有非分之想啊。”

“我——”

“嘘——”玄昙话刚出口就被曜打断,曜收回手,神色渐渐变得冰冷:“玄昙,本宫是当朝太子,怎么可能对一个男人动心?你最好收起你那些恶心的想法,否则,本宫杀了你!”

最后一个话音落下,曜看向玄昙的目光已经饱含杀意,在这样的目光下,玄昙遍体冰凉,恍惚间又想起上一世的情景。

“好了,父皇既然请大师去做法大师快些去,免得耽搁了。”没有理会失魂落魄的玄昙,曜自顾自的离开了宫殿,剩下玄昙久久的出神。

不一样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无相寺的和尚准备在皇宫里做了一场法事,玄昙看了尸体之后发现残留的妖气,怀疑是皇宫潜入了妖邪,当即设立结界将皇宫封了起来。

经过一番调查,玄昙找到了潜伏在宫中的一只猫妖,一番交手之后,猫妖重伤逃走,留下一截带血的衣袖。

当晚,玄昙借助这衣袖施法,截流了一缕妖邪的气息,顺着这气息,玄昙来到一处宫殿之中,愕然发现这竟然是太子寝宫,那猫妖的气息到这里就消失了。

玄昙寻找一番后没有找到,正准备先行退走的时候,一只手撩开了帐帘,曜从床上坐了起来,笑意吟吟的看着玄昙,昏暗的烛光下那双漆黑色瞳仁闪烁着妖异的光:“玄昙大师来都来了,这么急着走做什么?”

“妖气!”玄昙瞳孔猛的一缩,难以置信的看着曜,他竟然从曜的身上感受到了妖气!“宫中那些人是你杀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曜起身朝着玄昙走来,背后有巨大的影子映在墙壁上,隐隐是一只猫的形状。

“不对,不是你,如果是你与你交手的时候我就能感应到。”玄昙先前重伤过猫妖,他敢确定杀人的不是曜,但是曜身上的妖气做不得假。“如果你是妖,之前你如何瞒过我的?”

“我不是妖,我只能算是半妖,我的母妃才是妖,你要杀的这只,算是我的同族。”曜混不在意的说到,随后看向玄昙:“所以,玄昙大师准备除掉我替天行道吗?”

“不!”玄昙脱口而出的回答,”我怎么可能杀掉你!“

”是吗?可我母妃魅惑了父皇,让父皇将我立为太子,恩宠有加,真的没有问题吗?让妖成为储君,往后甚至会成为皇帝?”

一个妖当上了人类的皇帝,想想就头皮发麻,若是换做他人,玄昙会不顾一切除掉这只妖,可是面前的却是他最爱的人。

似乎是觉得玄昙纠结的还不够,曜又加了一把火:“剩下那些和尚应该很快也会查出我的身份,无相寺不会放过我的,无相寺和我只能存在一方的情况下,玄昙大师你会如何选择呢?”曜微笑着看着玄昙,这笑容就像恶魔。

玄昙身形一震,惊骇的看着曜,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曜接近他的目的是什么,“你要让我替你除掉无相寺?”玄昙喉咙干涩,无相寺毕竟是他的师门,现在却要他在师门和爱人之间选一个。

“无相寺杀掉了我的母妃,往后也会杀了我,我生出这样的想法不是很正常吗?”

妖和人类本就无关对错,只是立场不同而已,玄昙不会天真到让无相寺放过曜,也知道曜不会放过无相寺,所以他必须作出选择。

曜饶有兴致地看着玄昙,三世了,是时候验收成果了。

玄昙离开了,带着京城里剩下的僧人一起返回无相寺,当他再次出现在曜面前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后了,灰色的僧袍染着血,全身上下大大小小几十处伤口,这都是他的同门留下的。

现在的他不再是圣僧玄昙,而是一个刽子手,屠杀同门的刽子手。

“从今以后没有无相寺了,也没有人能杀你。”说出这句话后,玄昙只觉得无比疲惫,却又有种解脱的感觉,无论如何,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是吗?你似乎忘了一个。”曜慵懒的声音从上方传来,随后一把匕首扔在玄昙面前。

玄昙茫然的抬起头,看见曜一袭黑衣高坐在上方,漆黑的瞳仁冷酷无情,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曜穿黑衣,整个人好似要融合进黑暗里,如此陌生。

“你变了……”玄昙还记得红枫林中的曜,一身白衣,恍如仙人,与现在的他完全是两种模样。

“这才是真实的我,你从前看到的不过是一个蠢货给自己编织的幻象。”曜拥有神最喜爱的外表,却也仅仅是外表,那一身白衣穿了这么久,久到他自己都快忘了自己其实不喜欢白色。

“幻象……”玄昙呢喃着两个字,难道他一直爱的都是假象,可是为什么,这一刻他的心里没有丝毫的后悔?

玄昙的目光移向脚边的匕首,他弯腰将其捡起来,刀刃雪白,寒光晃花了玄昙的眼睛,这一刻他忽然明悟。“我爱着你,无论你是何种模样,无论你是否回应我,我都深爱着你。”

噗呲——

刀刃没入皮肉的声音清晰可闻,一颗红色的晶石被玄昙从胸口剖出来,颤巍巍的送到曜面前,这是剩下那半颗佛心,神血就在其中。

曜接过晶石,仔细感应其中的神血,片刻之后他猛然睁开眼,这半颗佛心中几乎包含了神身上一半的神血,也就是说剩下的神血全在这了。

“为什么?”曜在问玄昙,他不觉得神会如此慷慨。

玄昙笑了笑,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来,他已经明白了,他爱的不是他所创造的“爱情”,而是曜,不管曜是什么模样,皆是他心之所向。

玄昙手中的匕首落地,他跪在了地上,他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最后一点时间里,他努力的仰望,想要看清曜的模样。

“我很想知道,你钟爱的模样会是什么样……”

玄昙死了,这一次没有重生。

曜看着他嘴角的笑意,忽然觉得他从来没有理解过神。

“钟爱的模样……”曜的脑中一片空白,他从诞生起便跟在神的身边,他的脑中只剩下神的模样,连对比对象都没有,谈什么钟爱不钟爱的。

或许被幻象蒙蔽的一直都是曜,他遵循着“造物”的行事风格,把一切当作神对这幅躯体的偏爱,从来没有用心体会过神的感情。

作者有话要说: 不信神仙不信佛,为卿疯魔为卿活。神大概是没救了,be的话大结局,he的话还有一个世界。

目前be方领先~

守护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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