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曜有印象,她便是当初退了杨大山婚的郑家姑娘,名字叫做郑芸。郑芸皮肤水嫩,五官标致,是镇子上模样最好的姑娘。
她从小眼光高,一直想嫁个如意郎君,退了杨家的婚后就没有找到合适了,还因为杨大山伤好了,暗地里没少被镇子上的其他姑娘嘲笑。
郑芸便打定主意要找个比杨大山更好的男人,免得叫人看笑话,可是镇子就那么大,几家人都是知根知底的,那里有更好的,一来二去,时间就蹉跎过去了。
郑芸今年已经十八了,同龄的人孩子都生了了,她再不嫁人就熬成老姑娘了,心里也跟着急了。
今天郑芸在河边浣洗衣裳,撞见水流将一个男人冲到岸边,这男人不仅长得极为英俊,身上的衣裳也是镇上没有的好料子,郑芸料定他身份不凡,一下动了心思。
“公子你救救他吧,求求你了。”
郑芸上前一步抓着曜的衣袖,模样楚楚可怜,想她当初不是没打过曜的主意,天天寻了理由往这边跑,偏偏那时候杨大山重伤初愈也经常过来。
两人撞见了尴尬不说,镇子上竟然传出了她见人家伤好了又去纠缠的谣言,郑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加上曜一直对她不冷不热,渐渐的郑芸就不来了。
眼前这个男人是郑芸最后的机会,她还做着话本里当少奶奶的梦,怎么可能看男人去死,于是一再请求曜救人。
曜有些为难,他虽不认得男人,却认出了他衣襟上烛国皇室的绣纹,若只是个闲散王爷便算了,若真是权力中心那几人,他不是自投罗网吗?
“公子,你是菩萨心肠,你就救救这个娃吧,这么年轻死了造孽啊。”
郑芸的爹也帮着说了一句,他是个老实巴交的本分人,没郑芸那么多花花心思,曜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
“我先看看吧。”
曜走到郑父身前简单给男人号了号脉,受了很重的伤,确实快死了,重点是曜发现这男人的眼睛被毒瞎了,这就免了他身份暴露的风险。
“我可以救他,但是最好早点把人送走,免得惹上麻烦。”
“好好好。”
郑芸喜不自胜的应着,实际上心里想的根本就是另外一回事。
“先把他放进那个空房间里吧,我为他处理伤口。”
这房子本来就是杨家建来当新房的,房间还算够用,除去曜的卧室,药房,客厅,厨房,还有两个空房间,一个被曜堆了杂物,剩下一个也是卧室。
郑父立刻把人背进去放在了床上,曜走到床边坐下,解开了男人衣裳,背上被划了两刀,深可见骨,胸口和腿上中了暗器没有取出来,身上还有不少箭伤,有些麻烦。
“我会为他疗伤,你们先回去吧。”
郑芸毕竟是个姑娘,她站在这里不方便,曜下了逐客令。
“公子,那我……”
郑芸有些迟疑,她可是打着和男人搞好关系主意来的,要是见不着还怎么日久生情。
曜知道她心中所想,正好他巴不得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
“等人没了性命之危,你就把人接回去,三天过来就行了。”
“好,那就拜托公子了。”
郑芸喜不自胜的离开了,留下曜为人处理伤口。
羽镇离从昏沉的梦境中醒过来,睁眼开却只看到一片黑暗,伴随着针扎一般的疼痛从眼睛传来。
啊——我的眼睛!
他立刻拽紧了手指才忍住没出声,昏迷前的一幕幕划过脑海。羽镇离想起他遇到埋伏,与护卫走散,然后受伤跌下山崖,眼睛就是那时候被毒瘴灼伤的,再然后他被水流冲走,途中昏迷了过去。
压下心底涌出的慌乱,透过敏锐的听觉,羽镇离感应到身旁三步之外有人存在,不知道是敌是友。随着这人走近,羽镇南闻到了药材的气味,冰凉的勺子贴近他的嘴唇,勺子里装着温热的汤药。
自己已经这样了,对方没必要再下毒,羽镇离将药喝了进去,然后又一勺送了过来,直到一碗药见底。
喂完了药,来人收拾了药碗站起身,不一会儿就离开了房间。
通过脚步的轻重,羽镇离判断这人是不会武功的,若是那些人捉住了他,必然不会放他安然躺在这里,还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照顾他,看来他是被人救了。
心下稍安,不过羽镇离依旧没有完全放下戒心,他继续装着昏迷,想等等看这人有什么目的。
曜并没有发现救的人已经苏醒的事实,距离羽镇离被送过来才过了一夜,正常人受了这般重的伤昏睡一周都可能,他保守估计是三天,那时候正好让郑芸将人接走。
曜喂完了药就去忙自己的事了,一直到需要换药的时候才过来,而这个时候已经到晚上了。
竟然把他一个重伤垂死的病人在房间一整天不管不问,这是什么概念,羽镇离发现怀疑对方有目的自己简直太天真了,没准人家根本不在乎他是死是活。
进了房间后,曜将调配好的药膏揭开放在床头,然后将盖在羽镇离身上的被子揭开,开始拆纱布。
羽镇离感觉到身上一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人竟然把他脱-光了,羽镇离还没有在一个陌生人面前露的如此直白过,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曜却不知他心中所想,小心拆下纱布,露出羽镇离皮肉外翻的伤口,羽镇离的伤口又深又密集,遍布全身上下,他能活到现在也是本事。
冰凉的药膏覆盖在伤口上,很好的缓解了身上的疼痛,羽镇离身体放松下来,将更多的心神放在曜身上。
因为有的伤口在背面,曜处理好了前面的就要将羽镇离扶起来,然后才能给背上的伤口上药。随着曜靠近,羽镇离嗅到了一股清淡的香味,夹杂在浓烈的药味中,不明显却很好闻。
曜让羽镇离稍稍靠在自己身上,然后给对方背上上药,少许呼吸喷在羽镇离脖子上,有些麻,还有一些痒,羽镇离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明显了。
等到全部上好了药,曜剪下一段纱布,扶正羽镇离的身体,开始一圈一圈将伤口缠起来,偶尔手指不小心碰到羽镇离的身体,微凉细腻的指腹带起一股颤栗的感觉。
羽镇离终于知道那种怪异的感觉是什么了,若非他学过一门龟息功,能够将人的呼吸调整到若不可闻的地步,他便要暴露已经苏醒的事实了。
终于缠好了所有伤口,曜将羽镇离扶躺下,盖上被子,吐出一口气。照顾一个全身不遂的伤患可真不是一个容易的事,曜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把时间缩减到两天,让郑芸早点把人领走,他也轻松些。
收拾好所有东西,曜起身离去,房间里只剩下羽镇离一人,羽镇离又等了片刻才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脖子,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温热的感觉。
第二日一早,曜将药喂给羽镇离喝了之后就出门了,他要去山里采药,托羽镇离的福,他的很多药都用完了,而且还缺一味关键的解毒的药,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一走就是一天,在羽镇离的意识里,这人又把他一个伤重的病患丢在房间里一天,他已经被曜磨的没脾气了。
曜傍晚回来的时候遇到了杨大山,杨大山摘了许多樱桃送过来。
“公子,这都是自家种的果子,送来给你尝尝。”
“多谢。”
杨大山跟着曜走进院子,看着曜将采回来的药材挑挑拣拣,将一部分放进院子里的编篮里,杨大山经常过来,知道该做些什么事,帮着曜将晒干的药材收起来。
忙完之后杨大山也没离开,纠结许久才鼓足勇气问了一句。
“公子,俺听说你救了一个外边来的人。”
“不是我,是郑姑娘带回来,她拜托我救他,明天就送走。”
“是这样啊……”
杨大山不知为何心里松了一口气,临到走了提醒曜饭菜已经做好了,他自己去厨房盛就可以了,曜道了谢,简单用完饭菜,又去处理自己的药材了。
两人在院子里的一通话并没有逃过羽镇离的耳朵,当听到这人马上就要把自己送走了,羽镇离没有松一口气,反而隐隐有些不快。
难怪这人对自己漠不关心,竟是受人所托,那位“郑姑娘”与他是什么关系,值得他花大心血救一个将死之人?
直到房门被人推开,羽镇离才收回心思,听着那人一步步走近,立马有些不自在,曜却完全不在意,如同摆弄一具尸体一般换好了药,站起身又准备走了。
羽镇离却没有再装睡,在曜转身之时一把抓住了曜的手腕。
“你是何人?”
因为几天没开口,声音十分沙哑,在这夜里冷不丁的响起,还真有些吓人。
曜诧异了一瞬,羽镇离苏醒的比他想象的早,不过对方眼睛看不见,他倒不担心被认出来。
“一介布衣,不值一提。”
“你救了我?”
“不是,救你的是一个姑娘。”
“那她为何不在此处?”
“明日你就可以见到。”
曜动了动手腕,示意对方放手,羽镇离却好似感觉不出来,继续问到:
“这是哪里?我昏迷了多久?”
“……”
“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医术是跟谁学的?”
“……”
曜有些不耐烦了。
“不知道,放手!”
“……”
羽镇南松开了手,曜端起东西头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