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伟看着他心不在焉一上午,这会儿又听说徐总不在,老板的事情不敢妄加揣测,就笑道:“一个人吃饭没滋味,岳哥不是我说您,你看你每天下了班就忙着回来给徐总做饭,看起来是你照顾徐总,可是要没徐总,您一个人,一日三餐还不知吃几顿呢。一个人吃饭就不当回事了。”“还真是,一个人不值当的。”岳海洋吃着饭说,“那小祖宗要是在家,最会挑嘴了,不做也不行。”“徐总也是挺忙的。”周二伟揣测着他的口气,笑。而岳海洋心里则没好气地嫌弃了一下,拍老板马屁呀,别人不知道,作为周二伟和李军他们,属于管理层的,哪能不知道徐年这个“大老板”整天都忙些什么吗。不说声色犬马,也是整天飙车、逛街、花钱。起码在小县城这样的环境中,在别人看来纯属纨绔。两个大男人坐下吃饭,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周二伟想了想建议道:“岳哥,其实你和徐总平时都忙,怎么不考虑找个保姆,做做家务、做个饭什么的。”“用不着,统共也没多少事,也没忙到那个份上。”尤其那小祖宗吃惯了他做饭,现在都不大肯吃外食了。岳海洋顿了顿说:“徐年不喜欢家里有外人。其实你别看她不会做饭,她真不是啥也不会的娇小姐,别的事情她也不用人操心,洗衣服、打扫卫生,她自己都收拾得挺好。”“那是。徐小姐年纪虽然轻,可不是一般小姑娘,单说魄力就比一般人厉害。”周二伟笑。然而周二伟没敢说出来,大概在外界看来,徐年还真就是个啥也不会的娇小姐。无非是这个娇小姐家里有钱,跑来投资,幸运找了个忠心厚道的投资合作人,没坑她,事实上厂里的事情外人看来就都是岳海洋做主。“搁我面前就别光拍老板马屁了。”岳海洋瞥了他一眼道,“到底年纪还小,整天跑出去玩,买买买。”“徐总不去厂里上班,在家也无聊。”周二伟吃了一筷子菜,笑道,“这不是你忙吗,你又没时间陪她,徐总一个外地人,在这边也没什么熟人朋友。”岳海洋停下筷子默了默,是啊,他都没多少时间陪她,熊孩子不出去玩,难道还整天关在家里?她一向任性,脑子里似乎也没多少世俗规矩,万一无聊极了,真带回个什么“贴身秘书”之类的……岳海洋有点烦躁,这个社会最不缺人心叵测,谁知道她会遇上什么人?在鸡汤馄饨和红烧狮子头的诱惑下,徐年晚饭前终于回来了。揣测了一下午的岳海洋也终于知道她口中“重要事情”是什么了,没带回来什么劳什子贴身男秘书,带回来一位贵宾。一只小不点的棕红色贵宾犬。不爱吠叫,不爱掉毛,小型犬不会长得很大很凶,样子徐年也喜欢,养狗狗吗,第一眼她看着喜欢,有眼缘,宠物店店主终于弄来了合她心意的狗狗。“怎么样,可爱吧?”徐年抱着巴掌大的小奶狗给他看,“我本来想要一只白色的,可是店主说白色的贵宾毛容易脏,还容易发黄,我就要了这只。”“可爱。”岳海洋伸出一根手指逗小狗,“它吃什么,满月了吗?”“已经两个月大了。店主说它很好养,可以吃狗粮,瘦肉、鸡胸肉、苹果、香蕉、青菜什么的它都能吃,省事的话火腿肠也可以吃一点,还有豆子煮烂也能吃。”“狗粮?”岳海洋头一次听说还有这东西。农村养狗看家护院,都是喂剩饭。“就是有专门给它吃的东西,比较省事儿。”徐年道。这年代养宠物的没那么多,狗粮也少见,国产的就没有,要进口的。徐年说着美滋滋抱着小狗,举起一只狗爪,“来,豆豆,跟哥哥问好,以后他给你做饭哦。”“……哎,豆豆你好。”岳海洋哭笑不得蹲下来,手指碰碰狗爪,问,“年年,咱这是狗弟弟呀,还是狗妹妹?”“公的。我怕养只狗妹妹,它给我生一堆狗娃子,我养不了。”徐年大笑。“走啦,把它放窝里,吃饭了。”岳海洋拍拍她。他放在炉子上小火慢炖一下午的老母鸡汤,仔细撇去油,放几片香菇、几根香菜,下荠菜馄饨,怕馄饨吃不饱,还做了几块薄薄脆脆的葱油饼。然而哪里吃得完,徐年饼也没吃,别的菜也没吃,吃了半个红烧狮子头,一大碗鸡汤馄饨下肚,满足地揉肚子。徐年回来的有点晚,等吃完饭,新闻联播都播一半了,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徐年其实对新闻联播没多大兴趣,主要是培养他收看的习惯,她自己一边看,一边就抱着豆豆玩。她把豆豆放在沙发上,小奶狗笨拙地爬过来,去啃她的手指头,痒痒的。然而岳海洋今晚却看得有些心不在焉。他留意看着旁边的徐年,琢磨着这只小狗功劳真不小啊,瞧她一晚上心情很好的样子,似乎昨晚的不高兴早就忘光了。绝口不提了。反倒让岳海洋心里有些不踏实。这小祖宗做事向来随心所欲,谁知道她明儿又干出什么来,真给他带回个妹夫来?拉倒吧,整个祈安县,整个瀛城市,他就没觉得有谁配的。万一再碰上哪个居心不良的混账,不说她有钱,单是她长得这样,也足够让人图谋的了……想到周二伟的话,岳海洋觉着,这姑娘真是有点孤单了,应该有人多陪陪她。“年年。”岳海洋挪动坐近了一些,见她撸狗撸得上瘾,不自觉伸手摸摸她的头。“嗯,干吗?”徐年随口应了一声,心思还在撸狗,小奶狗软乎乎毛茸茸,手感特好,太可爱了。“年年,你明天干什么?”“明天还去瀛城,你用不用车?你要用车,我就骑摩托车去。”徐年微微嘟了下嘴,“明天有跳舞课。你这么忙,我又没事干,县城也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了。”“那……”岳海洋想了想,“我陪你去?”徐年逗弄着小狗,心不在焉问:“你陪我去?你去干吗呀?”“也不干嘛。”岳海洋说,“我发现这阵子我整天在厂里忙,很长时间都没带你出去玩了。”“专门带我出去玩,什么都不干?”徐年扭过头来看他,睁大眼,“咦,我说老哥啊,今儿这是怎么啦,今天太阳是从东边出来的呀。”“……”岳海洋看看她,“带你出去玩怎么啦,有这么夸张吗。”徐年斜斜瞟了他一眼,嘲讽睥睨:“你有带我出去玩过吗?哥啊,你可拉倒吧,你什么时候专门带我出去玩过了?除了回你老家村子,我们一起统共出过几次门?还都是为了厂里的事情。”岳海洋脸色变了变:“……真的吗。”顿时有点内疚,瀛城虽说没有什么风景名胜,可好歹她大老远从滨海省来的,总该带她四处走走看看啊。“怪我。”岳海洋说,“等我安排一下厂里,陪你出去玩两天。”“不用,你那么忙。我还不是整天开车乱跑到处玩。”徐年笑道,“这不是从我来了,你都在忙厂子的事情吗,我又不是小孩,你又不是我老爹,又不是我男朋友,不用你陪。”岳海洋:“……”一口气堵在心口,噎得慌。“主要是,我也想出去走走,放松一下。”岳海洋道,“你看,工人还倒班休息呢,月休四天,我从这厂子建起来就没认真休息过。”“真的?”徐年笑嘻嘻看他,有些惊喜意外。不枉她整天给这家伙灌输“及时行乐,及时享受,挣钱是为了花”之类的思想,厂子建起来好几个月,他还真没正经休过假,也只是为了投喂她,得给她做饭,好歹能按时上下班。“哎呀,不容易。不错不错。”徐年拉长了语调,啧啧有声,“哎呀,我们岳总终于长进了啊,我跟你说,工作狂最招人厌了,不利于生命健康,不利于家庭幸福,不利于社会和谐……”“这么严重?”岳海洋配合地睁大眼,“还有呢?”“还有……这个,”徐年摇头晃脑道,“你记住,会休息、会享受的人,才能更好的工作赚钱,才能真正做大事业。”“行。”岳海洋右手握拳左手一击掌,失笑地学着她的口气道,“为了生命健康、家庭幸福,还有那个什么,社会和谐,我明天就跟周二伟他们安排一下,咱们出去玩去。”“咱们?”徐年侧头问,“你和我?还有谁呀?”“还有谁呀,”岳海洋一时没反应过来,笑道,“不是说带你出去玩吗,就咱们俩,没谁了呀。”“这样,合适吗?”徐年撸着小狗的毛,举起小狗一只前爪,“豆豆,你说这样能行吗,我哥一直嘱咐我,要注意跟异性保持安全界限,对任何男人都不能不设防,那我要是跟他单独出去玩,谁知道他会不会对我居心不良?孤男寡女的,是不是也对我的名声影响不好,自古女子最重名节……”“……”岳海洋就那么看着她说唱俱佳,没憋住,终于笑喷了。“行了啊,别耍宝了。”岳海洋伸手拍拍她的头,忍着笑意,“是我不好,说了带你出去玩,说话得算话,你想去哪儿?”“想去哪儿啊,”徐年笑了下,“两三个小时车程,方圆两百公里之内,不太偏僻的、比较好玩的地方,我基本都去玩过了。”岳海洋瞅了她一眼,心说可真会玩,怪不得整天开车四处潇洒,也不招呼他。“那你想去哪儿?”“随便你吧,”徐年撇嘴看他,耸耸肩,“看在你已经进步了的份上,你真要去,随便带我去哪儿玩,有好吃的就行。”她其实也很清楚,眼下他们的厂,严格来说其实也刚刚正常运转起来,销售这一块刚开始有了点局面,所以岳海洋才整天在厂里忙。也因此目前她没规划长途旅行的时间,而且现在是冬天,冬眠季,她也不太想出远门。创业初期,就算资金没问题,一切也没那么轻松的。☆、51徐年嘴里嘲讽, 其实心情却很不错,今晚这个总想讨好她的家伙挺有趣。看完新闻联播两人像往常一样出门散步消食,今天顺便遛狗。她抱着豆豆出了巷子, 到宽敞的主路上便放下来,引着豆豆跟她跑, 小东西四条小短腿扑棱还挺快,可是跑了一阵,就赖在路边不跟了。“小笨蛋,走哇。”“今天刚来, 还没养熟,还不知道跟人。”岳海洋弯腰把豆豆抱起来,徐年又接过去抱着。两人抱着狗狗, 慢慢悠悠散步到厂门口, 再到大路边,折回来。回来的时候遇上周二伟了,老远看见他们打招呼。“二伟今晚没走啊?”岳海洋随口问。周二伟说没走,天冷,早晚骑车跑路已经很冷了, 就住下了。“正好这两天李军去瀛城没在,我先睡他的床。”周二伟说。李军最先住进去的, 他如今管销售四处跑,也不常在厂里。周二伟父亲的病最近好了许多,他稍稍放心些,也不必每天往家跑了。周二伟笑着问:“岳哥, 我看那房子,再挤个人也能住下,我能不能搬进去住, 我可以住前边那小房间。”“你搬来住啊,这还用跟我说。”岳海洋道。李军和周二伟,这俩最初他看上的年轻人,如今也算是他的左膀右臂了,李军管销售很有想法,擅长交际,敢干。周二伟性子内向些,内秀,加上家里离不开,就主要在厂里管生产。对岳海洋来说,从建筑工地一起来的,是手下也是兄弟。见他答应了,周二伟笑道:“这不是,海防住里边吗,我其实是寻思,让你跟海防商量一下。”“用不着。”岳海洋道,“二伟,那房子本来就是厂里的宿舍,两间正屋两间院屋,都能住人,海防他进了厂,是你手下的工人,什么事你安排他就好,怎么还用我跟他商量?”岳海防进厂时间还短,岳海洋对他是一直关注的,唯恐他生事。岳海防进厂后干活是肯出力的,貌似也有点私心觉得这是他大哥的厂,他等于给自家干活,哪能偷奸耍滑的,不过缺点也很明显,比如下了班就爱跑县城里四处游逛,到处新鲜,或者总是忍不住偷偷跟其他工人显摆自己是“岳总的弟弟”。白天刚让岳海洋私下敲打了一次。提起岳海防,周二伟笑着说:“岳哥,其实有个事,我不知该不该说。”“怎么还该不该说啊,这话说的。”岳海洋笑。“其实我跟李军还讨论过,我跟他都觉得,你其实把海防放在厂里干杂活,不如让他跟李军去干销售。”“他能干销售?”岳海洋坦然道,“说真的,我自己的弟弟,我还不知道吗,海防有时有点不靠谱,咋咋呼呼的,没什么脑子。”周二伟笑道:“也没有啊,你说的缺点可能是有一点,可是他嘴甜,殷勤,待人热情,对赚钱攒钱的事都特别热衷,关键是人长得一表人才,形象好,岳哥你自己想想,穿上西装打上领带,放在李军那边,是不是比在厂里干杂活合适?还省得整天在你眼皮子底下,你光操心数落说他。我看他还有点怕你。”“李军也这么说?”岳海洋沉吟,“那你等我想想。”徐年对他们的话题没兴趣,就自己散步继续走,走了一段停在路在路边,把豆豆放到地上,自己踢腿弯腰练习她白天学的民族舞动作。岳海洋一边跟周二伟聊天,一边频频看过去,每每看到徐年做一些下腰之类的难度动作,总是忍不住担心一下。徐年学跳舞主要是想锻炼形体,提升气质,消遣锻炼打发时间。话说她学了这么长时间的舞蹈,还要学什么古筝,居然都没跳给他看过。看着豆豆乱跑,岳海洋走过去,弯腰抱起来。零星几盏昏黄的路灯下,周二伟看了又看,在确定这是只狗,问道:“岳总,你养的小狗啊,真可爱。”“徐年今天弄来的。”岳海洋看着不远处的徐年,握着豆豆的爪子跟周二伟招手,小声笑道,“瞧见没,家里已经有个小祖宗了,这又来个小小祖宗,指望她养呢,还不都是我的活儿。”听着像是抱怨,那口气不自觉的宠溺。周二伟对自家两位老板可不敢评论,忍不住想笑。岳海洋又跟周二伟交代了一下,说这两天他可能要外出,厂里就交给周二伟了。“有事你给我打电话。”“岳哥你要出差啊?”“不是,”岳海洋笑,“出趟门,私事儿。”周二伟忙笑道:“你就放心去吧,厂里这几个月下来,已经都让您理顺了,都上正轨了,你就是几天不在,保证也好好的。”然后次日,两位老板就一起开车走了。两位老板同时出门,又说是私事,免不了让周二伟多添了些遐想。其实两人出门,也就是逛街散心,吃吃喝喝,瀛城她经常去,两人就开车去了邻市,去古镇玩,三四个小时车程,徐年不熟悉路,岳海洋坚持他来开。“哥,你觉不觉得,你经常会有一些歧视女性的行为?”徐年惬意地歪在驾驶座上,嘴里吃着零食。“有吗?”岳海洋分神给了她一个惊讶的眼神,抗议道,“别乱扣大帽子,我哪有?”“有,”徐年肯定点头,“比如你会认为女司机技术不行,总是不想让我开车,可是别忘了你开车还是我教的。”“我不想让你开车,是因为你技术不好吗,还不是因为你动不动把车当飞机开。”“小看人,我开飞机那也是看路段的,我是那么不靠谱的人吗。”“让给你开?”岳海洋看了一眼码表,笑道,“先下个保证,不许超过七十。”他们现在走的国道,车还是挺多的,加上沿途有很多村庄,各种路口,随时就会从哪个几乎看不见的小路跑口出来人,所以他的车速,基本保持在六七十。“不要。耽误我吃零食。”徐年在座椅上蹭了蹭,调整舒服姿势,剥开一个果冻,滑溜溜送进嘴里,嘀咕,“应该把豆豆带来,也不知道海防能不能给我养好。”“放心吧,别的不行,你想想家里那两头大肥猪,都是海防养的。”他想起昨晚周二伟说的事,就跟徐年提了一句,问她觉得让岳海防去干销售员怎样。徐年对此倒是赞成的。一来岳海防那性子,肯定不能独当一面,但是去旗舰店当个店员,打个勤快什么的,长得人模狗样,说话做事殷勤,再有人留意盯一下的话,也应该可以。二来嘛,岳海洋来了以后,岳海胜星期天半天的假就更愿意来,中午来吃午饭,兄弟两个就完全破坏了她和岳海洋的二人世界。徐年因此就特别不喜欢过星期天。给岳海防换个地方,销售员工资还高一些呢,互惠,挺好。所谓古镇,处处散发着现代商业开发的味道,而且目测还刚开始。这个年代大力发展经济的大背景下,各级各地各显神通,除了招商引资,旅游开发自然也是个热门。新开发,冬季,卖东西的比游人还多,好容易瞧见有人过来,就特别热情。不过东西挺好吃。一路逛下来,徐年左手羊肉串,右手梅花糕,看见糖葫芦也腾不出手来,赶紧努努嘴,叫岳海洋去买。“这地方靠湖,特色美食就是湖鲜,中午去吃船菜,正好下午坐游船。”岳海洋买了糖葫芦来给她,先接过她手里喝了一半的莲子羹,换了糖葫芦,笑道,“我看你等会还有没有肚子吃。”徐年不说话,默默把另一边手里吃不完的肉串递给他。于是中午就没吃成船菜,都饱了,哪还有肚子装。徐年决定晚上再去吃,船菜嘛顾名思义肯定是鱼虾居多,她喜欢吃虾子。“我要再玩一天。”她窝在茶馆的椅子上,坐在橱窗前,冬日的阳光下没长骨头似的,整个人懒洋洋。“哥,你要是有事你就先回去,你把车开回去好了,我明天玩够了坐火车回去,到瀛城下车。”“那就再玩一天。”岳海洋怎么可能放她一个人,想了想建议道,“这儿离他们市区也不远,估计半小时车程,我们晚上可以到市区住。”离市区近,景点再单一,古镇范围内就没有什么靠谱的宾馆,去市区住比较合理。徐年点头答应着。下午坐游船,晚上接着吃了船菜,晚上八点多钟才开车到了市区,在宾馆住一夜,第二天就又寻摸着玩了一上午,去爬了附近的山,山上果不其然也有个小庙,徐年还一本正经去烧了香。岳海洋看着她一脸庄重地上了香,闭眼合十,两手伸开成掌,额头平贴虔诚叩拜,这样的神情,平日在她身上还真见不到。他一时看得专注,反应过来,忙学着她的样子拜了拜。“你求什么?”出了大殿,岳海洋问她。“与你无关。”徐年傲娇地抬起下巴,眼睛乜他,“我求佛祖保佑我将来爱情甜蜜,家庭幸福,嫁一个疼我爱我的好男人,跟你有关系吗?”徐年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心里却哼了一声,扭头走开。她刚才在佛前,求了两人一世安康,夫妻白头。然而鉴于这个老男人这么不上道,她才不说呢,偏要气他。岳海洋脸色一僵,见她走远赶紧快步追上去,陪着她在庙里闲逛。庙里后院有两棵巨大的银杏树,听介绍说有一千多年了,树上系着很多红绸。“系这个干吗,祈福?”岳海洋停脚问道,左右看了一眼,寻思着她兴许想玩,看看附近应该有卖红绸的。“哎呀,你什么眼神儿。”徐年不无嫌弃地一把拉走他,抢白道,“你就没看见,人家刚才那两个小情侣在这人系红绸呢,人家这是祈求姻缘的,银杏又叫公孙树,祈祷爱情甜蜜,夫妻恩爱,白头到老,这有你什么事啊?”岳海洋被她拉着走,扯着脸笑笑:“是吗,也不一定,我听说庙里系红绸一般就是祈福,也不一定就是求姻缘。”“人家就是求姻缘。”徐年其实也不是多清楚,但既然都说了,强词夺理谁还不会呀,白了他一眼说,“你是我哥,咱俩是兄妹,亲的,对吧?你看这有你什么事儿啊,你又不是我男朋友,你等我找到喜欢的男朋友,我再带他来系这个红绸子。”岳海洋:……一路被徐年拉着走了。明知道她故意的,可他心里还是特别别扭,不是个滋味儿。☆、52接下来徐年发现, 自家这个老男人,开始学会陪她了。比如她要出门,有时间岳海洋就会主动陪她去, 一大早起来,陪她领着豆豆, 散步去不远的小市场买菜。买菜时候遇到岳海防,他买早点,塑料袋拎着两根油条、一块烧饼。“大哥,徐年, 你们也买菜呀。”岳海防狐疑地看看他们,“买菜还用两个人来?”“一早出来顺便散散步。”岳海洋神色不变。兄弟俩就停下来谈了几句。岳海洋把想调他去瀛城店里的事情说了,问他的意见, 岳海防一听, 登时就兴奋起来了,一激动说话都结巴。“可是我我我,我听说,人家也要中学文化的。”“所以你是走后门进去的,文化低, 底气不足,那就悄没声的好好干, 别老咋咋呼呼的。”岳海洋嘱咐道,“去了就都听李经理、听人家店长的,有啥活儿抢着干,凡事别自作聪明, 干不好我下个月就把你弄回来,那可有点丢脸。”吓得岳海防再三保证,去了店里, 绝对不能丢脸。于是岳海防转到李军手下,去瀛城的店里做了一名销售员。还别说,穿上西装打上领带,配上他那殷勤小意的笑脸,看着倒挺像那么回事。岳海洋反正是不太敢信他,交代李军多盯着点儿。岳海防调去瀛城,其实减轻了岳海洋一个压力,不然总有人会议论,明明他一直跟徐年一锅吃饭,亲兄弟怎么还分开吃住。岳海防走了,天气也愈发转冷,岳海胜那边到了星期天,岳海洋就先过去给他送点吃的喝的和生活费,不叫他回来了。天冷,徐年也没那么爱出门了,所以接下来一个多月,她就安享二人世界,呆在家里吃吃喝喝加撸狗,养豆豆,几乎处于冬眠状态。一晃就进了腊月。腊八,徐年睡到八点多起来,洗漱一下抱着豆豆,去岳海洋那边觅食。推开门出乎意料,这家伙居然在家,正在厨房。“咦,你上班还没走?”徐年笑眯眯进去,伸头看看,便哇了一声。“原来今早吃煎包啊,哥,你真厉害,还会做煎包。”“煎包其实简单,包好了放平底锅里油煎一下,溜点儿面糊水水再煎几分钟,煎到像这样金黄色,就成了。”岳海洋在小巧的平底锅上扣了个盘子,压着盘子反手一扣,便把一盘煎包反扣在盘子上。“尝尝。”他递给徐年一双筷子。包子底面金黄焦脆,包子皮蓬松柔软,里面包的加了馓子和鸡蛋皮的菠菜,徐年吹着热气咬了一口,直点头:“嗯嗯,好吃。我咋觉得比买的还香。”“煎包用油多,怎么可能给你用顶好的花生油。”岳海洋把两碗腊八粥放在桌上,小碟子里夹了腊八蒜、腌萝卜干,还煎了一小碟豆腐。“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徐年给粥里放了一勺糖,一边搅拌,继续刚才的问题。“前几天周二伟不是家里有事吗,请了几天假,昨天他回来了,我今天就给自己放了半天假,又赶上腊八,我也歇歇,你今天出不出去,我陪你。”岳海洋磕破一个煮鸡蛋剥壳,笑道,“我昨晚没跟你说吗?”“岳总,进步了,进步大大的。”徐年笑嘻嘻给他比了个大拇哥,见他剥鸡蛋,摇头,“我不吃鸡蛋,我光吃煎包,你剥一个就行了。”“不是给你,给你狗妹妹的。”岳海洋揶揄笑她,拿了小盆喂狗狗,忍不住嘀咕,“这可真是个小小祖宗,整天还得吃瘦肉、鸡蛋,还得给它补钙,农村人养孩子都没怎么金贵。”“这是幼犬,大一些就不用那么麻烦了。”徐年白生生的手指戳戳狗脸,故意说,“豆豆,你哥整天给你做饭辛苦啦,你快谢谢他。”说是放半天假,吃完饭收拾一下,周二伟打电话说厂里来了个重要客户,问岳海洋要不要见见。岳海洋便又放下笤帚去了厂里。他一走,徐年就接着把地扫了,院子扫一遍,进屋把岳海洋换下的脏衣服拿去自己那边,用洗衣机洗了。屋里手机响起来,徐年估计是岳海洋,八成是说中午不回来了。她晾好衣服跑进屋,拿起手机一看,却是蓝城来的,号码她打过好多次了,棉纺厂家属院的公用电话。她刚想接,电话又挂了。一晃小半年,她离开家以后,隔一段时间会打个电话回去,每个月也都会按照离家时说的,寄两百块钱回去,爸妈上班,也不大过问她,反正每个月都收到钱了,而徐伟要上晚自习,周六还补课,所以她平常打电话回去,就都是小弟徐帅接的,仅有一次周六打回去,徐伟和徐帅一起来接。徐年想了想,就打了回去。她以为是徐帅,所以当电话里吕恒兰的声音传来,徐年还愣了一下。这么算来,她都小半年没听过她爸妈训斥唠叨了。生死两面,从蓝城到瀛城,恍如一梦。“妈。”徐年忙把手机放到耳边,呼吸,平息了一下问道,“妈,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上班累不累,家里都还好吧?”“还行,没死呢。”吕恒兰一贯的腔调说,“整天让你两个弟弟气死了,你一走倒轻松了,家里也指望不上,徐伟、徐帅两个在家,什么事都做不好,我整天上班,累个半死,回到家还得做家务。”徐年摸摸鼻子,经历了上一世,小半年留存下来的一点想家之情,顿时缕缕消散。“妈,徐伟上学忙,徐帅才不刚十二,你多教教他,你跟爸也多辛苦些。”她顿了顿说,“你看厂里多是双职工,家家还不都这样吗。”谁家让个六岁孩子带孩子、做家务的,想想她抱着几个月大的徐帅,领着两三岁的徐伟,周围都是职工家庭,别人家做父母的还不是下班回来打理家务、照顾孩子,现在她出来了,又把家务丢给十来岁的徐帅,她爸妈,还真是一如既往。唯一能庆幸的是她一走,没了女儿当丫鬟,两个儿子也没那么宝贝娇惯了。“哎算了算了不说这些,儿女都是债,我上辈子欠你们的。”吕恒兰停了停,问,“徐年,你也该放寒假了吧,哪天回来?”“今天不才腊八吗,放寒假,怎么也得腊月二十以后吧,”徐年说,“妈,我这边忙,路远还春运,车票贵,也不一定回去。”“不行,你放了假就赶紧回来,大过年还能不回来?你这孩子还有良心没,家也不想回,也不知道想家了?”“妈,”徐年揣摩着吕恒兰的口气,顿了顿慢悠悠问道,“我跟你实话说,我要不回去,寒假可以给学生补课,一个假期也能挣好几百块钱,你非让我回去,还得花钱,是有什么事吗?”“是有个事。”吕恒兰也没遮掩,理所当然道,“有人给你介绍了个对象,姓赵,我都打听过了,各方面都很不错的,国营厂正式工,家里条件也好,他爸是银行的干部,家里关系很硬,很有背景的。按说这样的我们高攀不上人家,不过那小伙子见了你的照片,一下子就看上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