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朝落,你照顾好傅公子,我去给你们报仇!
朝落如同找到靠山般,眼里重新讲起来,重重点头,谢谢重阳大哥!
重阳沉着脸,刻意放轻脚步,高举着刀,缓缓朝着门边靠近。
房里的气氛瞬间紧绷起来,安静得仿佛连胸口快蹦出来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吱呀
伴随着陈旧老门发出一阵刺耳的声响,重阳眉眼一冷,手里大刀如附恢宏之力,气势磅礴地挥砍而去。
全力一击,重阳却感觉刀刃像是被砍在了一道坚硬如铁的屏障,再也向前不了分毫。
他抬起眼,只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挡在雪白刀锋上。
重阳心里剧震,随即面目开始凝重,只觉太过丢脸,丹田的内力源源不断地涌在刀身上,连肉眼都可以看到空气里流动的微弱真气。
但重阳对上的却仿佛一座难以移动的大山,并不是以软碰硬的取巧,而是实力太过悬殊,造成的单方面碾压。
门外的人似乎是烦了,故意在重阳羞愤的眼神中,伸起一根食指慢慢把拦在身前的刀刃给推开了。
那双手很漂亮,每根食指都纤细修长,明明压过来的内力如排山倒海,狂风骤雨,这个人的手背上却连青筋都不见一丝狰狞。
重阳虽没看到脸,但也被他漫不经心的动作刺痛了胸口。
他瞪着牛眼,怒吼道:你竟敢
话还没落完,房门就砰地一声踹开了,门外的人一身深红长袍,袖摆和衣襟上用黑金线绣着精致蟒纹,一头柔顺的白发随意地披散肩头。
内力还行。那人朱红的唇微张,话里拖着股懒散的味儿,看来没怎么懈怠。
他一开口,房里的朝落和重阳皆是面容惊惧,虽脑海里一片空白,但来自身体的记忆却控制着他们伏身跪拜。
那人悠悠抬脚,跨过门槛,看着榻上的傅时雨,他心情好地扬眉笑道:总算等到你小子死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朝落不由自主地抬起头,偷偷往上瞄了一眼。
当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时,她震惊地舌头打结,磕磕巴巴道:你你是
朝落不确定地喊:姐姐?
这张脸与记忆里的毫无二致,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唯一有点区别的是这人眉心多了颗灼艳的朱砂痣。
朝落眼神有些恍惚和茫然。
她亲眼看着姐姐的尸体被燕将军放进棺里,为何姐姐现在却好生生地站在自己的跟前。
我可不是你姐姐。那人勾唇笑了笑,他五官生的极美,与傅时雨那种温润如玉的漂亮不同,他的美多了几分森森的危险和凌冽,尤其是那头显得略显诡异的白发,衬着这张年轻的脸,瞧着便有些瘆人和胆寒。
重阳忍住灵魂深处的战栗,在他身后哆嗦着开口,那你是谁?
虽然汐夫人瞧着和这人一模一样,但给人的气质却又截然不同,但若说是两个人,但重阳又隐隐感觉他们好像又相似之处。
那人拂开落在身前的长发,淡淡道:我是你们祖宗。
这话听着难免像在骂人,但听着他一本正经的口气,重阳又莫名感觉这人说的应该是事实。
他不再同朝落和重阳说话,走到榻边,弯腰把昏迷的傅时雨轻松地拦腰抱起来。
见这人抱着傅时雨要往外走,朝落忙不迭从地上爬起来,双手挡在他跟前,问道:你要带公子去哪儿?
重阳也想站起来,但恐怖的威压却如同是一座巍峨大山压在肩上,他跪在地上动弹不得,涔涔冷汗浸湿了后背的衣衫。
回家啊,还能去哪儿。那人理所当然地睨了朝落一眼,你也要跟着去。
朝落眼里一怔,想问又被心里的胆怯止住话头,她沉默地站起身,紧跟在他身后。
那人快走出门时,才回头看了眼直挺挺跪在地上的重阳。
今日你看到了什么?
重阳肩膀一僵,下意识地想说话,却猝然发现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眉心便像是伸进来了一只大手,硬生生塞进来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
啊
重阳双手抱着脑袋,痛不欲生地倒地嘶吼,良久后,那人清冷如水的嗓音穿透凉飕飕的暮色,看到了什么?
本来咆哮着的重阳听到这话却陡然安静下来,空洞地瞪着双眸,喃喃道:死了
那人循循善诱地问:谁死了?
重阳眼里瞧着像滩死水,毫无波澜,紧跟着他的话回答,傅公子。
怎么死的?
沈言亭杀的。
如何杀的?尸体在何处?
跌下山崖,不见了。
那人摇了摇头,这套说辞不行,他不会信。
我们中了埋伏,朝落背着傅时雨逃走,等我解决完追上去,亲眼看到他们被沈言亭逼下山崖,死无全尸。
重复一遍。
重阳如同是□□纵的木偶,紧跟着他的话一字一句道:我们中了埋伏,朝落背着傅时雨逃走
那人听完后,满意地眯起狭长的凤眼,可以了。
记得把死无全尸这几个字,好好传达到那位世子的耳朵里。
好。
*
楚晏醒来的时候,发现眼前不是雪地,也不是崖底,而是一处还算宽敞的军帐里。
怎么样?
他刚站起身,便听到远处有人说话,刚想靠近,突然察觉这账内的摆设有些熟悉。
楚晏略略沉吟,终于记起这地儿原来是自己前世歇息的营帐。
那这么说,刚刚出声的人是
楚晏抬步走向屏风后,果然见到榻边站着两道身形相似的人影。
哪怕隔了数年,他依旧被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夺去了所有视线。
两世以来,这人的五官并没有多大变化,依旧穿着袭宽大的青色旧袍,修长的颈下襟口微松,露出瘦得线条很是清晰的锁骨。
只要你肯给我过蛊,我便告诉你救世子的办法。
楚晏眼里一怔,森冷的目光倏地扫向站在傅时雨旁边的人。
傅时雨微微一笑,话里有些冷,凭什么?
就凭他救了你,不是吗?沈言亭走近他,幽幽道:他为了救你,现在快死了,你就打算这么视而不见?
不然呢。傅时雨笑容不减,你还想让我把这条命赔给他吗?
站在旁边的楚晏脸上不见发火,相反还沉重地松了口气,他并不想用这件事去要挟傅时雨做这种事。
沈言亭状似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好吧,就让他等死吧。
傅时雨脸上的笑容收敛,眼神凉飕飕的,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就让他等死?
不然呢。沈言亭用同样的话堵他的口,意味深长道:谁让他要救你呢?
傅时雨再也笑不出来,看着榻上沉睡不醒的楚晏,沉默良久后,才烦躁道:怎么过?
两人都清楚的明白对方是什么货色,所以也懒得再虚与委蛇。
沈言亭勾唇,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瓶递给他,里面装的是雪莲丹。
雪莲丹是当年东秦传下来的丹药,一共两枚,听说能长生不老,年华永驻,当年外节使臣在隋庆帝生辰宴上献了一颗,楚晏也是唯一一次看到雪莲丹到底乃何物。
吃了。沈言亭笑道:吃了雪莲丹,你的血液里便会有香气,只有这样,我体内的蛊虫才能被引出来。
傅时雨纤细的指尖捏着白色的雪莲丹,打量几眼后,冷淡道:既是如此,你随便找个人,不就可以过了。
过蛊需要交合。沈言亭眼里有些复杂的打断。
一听这话,傅时雨和站在旁边的楚晏脸色微僵,站在对面的沈言亭猜到他心思,眼里快速闪过一次厌恶,放心,你不想,我也不愿意。
所以还有第二个办法。沈言亭除去外衫,露出光裸的羸弱胸膛,胸口上的艳红的图腾,诡异的青蛇盘绕着殷色茱萸,古怪中又透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的妖冶。
把蛊引出来。
只是这个法子于我太过危险,且成功的几率大大减少,所以我不想尝试,但现在别无他法。
你若是想救他,就不要再耽搁时间。
傅时雨没开口,楚晏看出他眼里的挣扎和犹豫,想把他手里的玉瓶打落,结果自己的手如同是透明的的虚影,根本没办法阻碍傅时雨的动作,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那颗雪莲丹吞了下去。
沈言亭走上前,拿起匕首干脆利落地刺进胸口,他五官瞬间痛的扭曲狰狞,拼命咽下已经到舌尖的痛呼,哑声道:伸手。
既然决定好了,傅时雨也不再犹豫,直接把手伸到他面前,沈言亭在他的手心上划了道深深的口子,然后拉过他的手,手心朝上,平放在胸口。
随着时间越久,账内的血腥味越来越浓郁,因为失血过多,沈言亭已经面无人色,眼里却很是沉静可怖。
傅时雨见手心的伤口快凝痂了,刚想问沈言亭还要多久才弄完,不经意瞥见他胸口图腾上的青蛇,竟开始缓缓游动起来,随后在傅时雨惊诧不已的目光中,那条蛇张开嘴,吐出一个拇指大小的妖红蛊虫。
它喜食雪莲,闻到这雪莲丹的香气自然是把控不住,蛊虫钻出沈言亭的胸口,继而缓缓爬到傅时雨还在冒着血丝的手心。
楚晏神色阴霾,厉色吼道:傅时雨!扔了!把这东西丢了!
他上前想把那蛊虫扔下来,可惜如何动,如何骂,他的声音和动作全被隔绝在外,只能目睹那红色蛊虫刹那功夫,便钻进傅时雨掌心的伤口,瞬间就消失的再也不见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这字体放大后,真的特别适合我这种高度近视的瞎子!
第84章 前世
傅时雨可以清晰感知到那蛊虫在骨髓里爬行的轨迹,沿着手臂爬到肩膀,再从肩膀爬行到小腹,一点一点的蚕食经脉,贪婪的把傅时雨丹田里的内力吞噬干净,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爬到了胸口,安静地在里面潜伏着。
沈言亭看着他平静的脸色,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幽幽道:你还不知道这蛊是什么吧?
傅时雨没开口,沈言亭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有些恶意地解释着,这蛊唤作美人蛊,名字是个好名,可惜这蛊却是个腌臜东西。
听说当年有位苗疆女子恋慕一位貌若潘安的书生,示爱不得,便因爱生恨,偷偷把此蛊下到了那书生身上,后来那书生性情大变,书也不读了,状元也不考了,整日流连花巷之地,且沉迷于断.袖之癖,雌伏于男子之下承欢作乐,几年后,他赤·身.裸·体死在了小倌的榻上,死时脸上还带着笑,只是
这位书生是被人活活·艹.死的。
见傅时雨听闻后面不改色,沈言亭冷笑,继续道:美人蛊需要阳.精的滋养,头一年蛇腾虽不会显形,但你同样会备受情.欲的煎熬,开始渴望男人的爱抚,不过单靠意志力,也能熬过去,第二年蛇腾开始显形,色泽是淡淡的浅红色,你一日不与男子交·合,美人蛊就会开始咬你的心脏,一次比一次更痛,拖着拖着这蛇腾便会变成朱红色。
如果变成了朱红色,还是一直不与男子交·合,美人蛊便要开始吞吃体内的心脏,等吞吃干净后,你也就死了,美人蛊饿了,又要吃你的五脏六腑,最后只剩下空壳,等到身体腐烂,美人蛊便也会跟着主人一起死了。
听到这番话的楚晏死死攥拳,难怪后来的傅时雨不再主动与他行.欢,就算最后滚上了床榻,他也会保持着一丝理智,不让自己脱他身上穿的里衣。
意思是只要我死了,这蛊也会跟着我死。
傅时雨的声音打断了楚晏的思路,他回过神,继续听着他们的下言。
嗯。沈言亭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难得解释了句,主人死后,美人蛊留下的蛇腾会变成深红色,跟着主人一起消失。
蛇腾死后会变成深红色。
站在旁边的楚晏脑海里不停地徘徊着这几个字眼,脑海里隐隐闪过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想,便听到沈言亭的声音犹如晴天霹雳般,炸的楚晏愣在原地。
我忘了说。沈言亭眼里闪着促狭的笑意,轻声道:美人蛊栖身后,你的修为便会尽废,以后也不能再练功了。
察觉到傅时雨射过来的泠冽视线,沈言亭一脸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之前会用其他蛊压制,所以内力暂且还保得住,刚刚过蛊过的急,我也给忘了。
傅时雨冷哼,哪能不知道这人是故意为之。
若想救世子,可去寻一只通体雪白的寒蟾,取它的血给世子服下,当年那位燕褚将军,便是被这寒蟾血救活的。
傅时雨皱眉道:在何处?
沈言亭笑容里有几分深意,并没有立刻回答,须臾后,才说:极寒谷。
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那地方千里冰封,地势险恶,你这没内力的人去了恐怕也是送死。
傅时雨没说去,也没说不去,神色复杂地瞥了眼榻上昏睡着的俊颜。
楚晏还沉浸在刚刚的谈话中抽不回神,转眼就看到自己的景象已经换了。
霜雪纷纷,云端灰暗,他怔忡地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象,似察觉到什么,楚晏放眼望去,看到正前方有道羸瘦的仿佛要被狂风刮走的身影。
他张了张嘴,眼底被寒风刮的酸胀。
楚晏喉咙哽塞地呢喃着,为什么
为什么要来
傅时雨双手拄着根木棍,如同被风霜压垮了的迟暮老人,佝偻着背,脸上惨白的仿佛与雪地映为一体,长睫毛冻着层白霜,唇瓣裂开了一条条的血口,他脚步沉重地在雪地里蹒跚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