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的车安静而舒适,当年,哦,不,用重生的时间算,两个多月前,她就是坐在这个位置,被从石桥镇接去a市的。
当时的她心底一片迷茫,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将来的归宿在哪里,该怎么办。难道,以后她就要做豪门少奶奶?相夫教子,一辈子了吗?她要舍弃她的正义和热血,每天循规蹈矩地生活?
如果不,她怎么去反对?她怎么报答在陆家的救助之恩?
少女时的颜梨非常迷茫。
回想起来,到了陆家她还在坚持帮助别人,甚至为了挣钱去送外卖,目的也不过希望手里有钱。她那时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人一定要有钱,有钱才能好好地活下去。
但是现在,再次从石桥镇回a市,22岁的颜梨,心里很清楚自己的目标了。
她要找到一份决定性的证据。
不管这份证据指向谁,她都不会放过!
颜梨紧紧抱住怀里的妆奁盒子,望着窗外的目光,冷沉如雪。
或许是由于她的低气压,司机一路上没敢说话,进了a市之后,司机悄悄地看了一眼后边,才发现少年开始玩手机了。
这是在想办法联络“颜梨”了吧?司机想,正要打转向灯,挂进往陆家的道路,后座上的少年忽然开口。
“知道a市哪里能鉴定古董吗?”
司机一愣:“知道,博古阁是专业的。”
“去博古阁。”
啊?不回陆家了?那“颜梨”怎么办?司机想问,但没敢问,做他们这行的,最要紧的就是别多话,做好自己分内的工作。
车子换了方向,往博古阁去了。
颜梨便趁机在网上搜了一下,没想到还真搜到了博古阁的消息。
据说博古阁的老板翁辰来历神秘,鉴定宝物的水平非常高,是各大拍卖会竞相邀请的鉴定专家。不过这人性格乖僻,不会轻易帮人鉴定,除非有特别的关系,否则都是他的大弟子贾锴帮鉴定的。
居然还有这种说法?颜梨思考,不知道她报出陆微之的名号,博古阁的人会不会卖面子?
车子急速往前,停在一个小巷子里。颜梨下车,只见旁边的门很普通,是老式的青砖石围墙,墙上两扇朱红色的木门,打着铜钉。门上挂着一个黑底金字的牌匾。
博古通今。
“好大的口气。”颜梨评价,对司机说:“去敲门,就说生意上门来了。”
司机照着去了,门里的店员大约看到车子价格不菲,不敢得罪,马上说:“两位请进。”
司机才要动,颜梨便说:“不,你这里等着。”
然后自己进去了。
司机明白她要打听的东西不想给人知道,也乐得清闲,就在车里吹空调了。吹着吹着,他心里还是记挂着“颜梨”,给石桥镇的警察打了电话。
“同志,我是上午报案未成年少女失踪的,请问找到人没有?”
“对不起,车子已经离开了石桥镇的范围,我们暂时查不到。”警察说完又安抚,“我们已经申请上级的协助,会没事的,你放心吧。”
司机想了想,心里还是过不去那个坎。
“陆微之”是个冲动又不经事的少年少爷,但他不是。他是十四岁少女的爸爸,知道这世上藏有的黑暗,对女孩来说多残忍。
最后,司机还是鼓起勇气,给陆老先生身边的特助打了电话,把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梁特助。”
“好的,我知道了。这件事你做得很对,微之年纪小,不懂事,但是颜小姐的安全不能小视,我们会处理的。”
——
颜梨走进博古阁,里边的装修古色古香,处处透着“有钱有品位”五个字。店员将她安排在雅致的包厢里,茶水点心一样不少地招待着。
然后店员才问:“不知道先生你要鉴定的是什么东西呢?我们店里好几位鉴定师,专长的领域都是不同的。未免浪费时间,请您选个类别,是玉石、书简、青铜、金银,还是字画书法?”
颜梨端着茶,说:“是木器,一个箱子。”
“好的,请稍等。”
店员离去,没多久,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看见是个少年,着实吃了一惊。他不好直接握手,便自我介绍:“先生,我是博古阁的鉴定师徐辉,专长是鉴定木器,请问您要看的是什么东西呢?”
“你姓徐?”颜梨皱眉,脸上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咚的一下把茶杯放下了,冷声说:“翁辰不来就算了,连贾锴也不愿意出现?是怕我付不起钱,还是我陆微之不够身份?”
徐辉一听就收起脸上的笑容,皱眉问:“贵客您姓陆?那大名鼎鼎的陆深陆先生是您的……”
颜梨摆出矜骄的神色,宣布:“他是我爷爷。”
没想到徐辉一听,脸上登时露出为难的神色,抬手说:“陆小先生,您请回去吧。”
“什么意思?”颜梨皱紧眉头,“把顾客往外面赶?博古阁是不想在a市混下去了吗?”
“哈哈~”徐辉露出一个莫测的笑,像是无奈,又像是嘲讽,最后还是忍住了,含蓄地说:“陆小先生,听说你跟你祖父的关系不大好?”
颜梨反问:“不做生意,还打听顾客的隐私?你们这破店现在还没倒闭,你们是暗地作法,请财神庇佑了?”
徐辉大约没见过豪门中人说话如此直接的,笑得更欢了,口风也更紧。“陆小先生,具体的原因,你不如去问问你爷爷。就说,你到博古阁要求鉴宝,看看你爷爷怎么说。”
他这话的意思是指,博古阁和陆深之间有宿怨,所以即便陆家财力滔天,博古阁也不做陆家的生意?可到底是什么怨恨?
颜梨一时没想明白,但徐辉抬起撵客的手一直没放下,她要是不走,那可真是太死乞白赖了。
“哼!”少年抱着东西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谁知刚和徐辉擦身而过,就被他拉住了。
“等等!”
刚才少年一直坐在窗下,包厢装饰雅致,用的是自然光,少年刚好挡住了光线,叫人一时没看清鉴定的东西。现在少年抱起离开,徐辉才发现,那是个黑色的妆奁。
徐辉鉴定木制品多年,一眼就看出那是个紫檀木妆奁,以螺钿为装饰。那螺钿的图案,不正是……
“干什么?”颜梨瞥眼,“男子汉说话算话,你前一句撵我走,后一句就要留下我?见宝起意啊?”
徐辉没理会她的嘲讽,只是追问:“陆小先生,你这妆奁是从哪来的?”
“捡来的。”颜梨故意说了句鬼都不信的话。
“哪里捡的?”徐辉只是拉住少年,不许走,然后扭头跟店员说:“打电话给大师兄,就说——就说我有一件比命还重要的东西,请他过来!立刻!”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颜梨心头一动,难道博古阁的人知道妆奁的来历?她心念飞转,脸上的神色却越发恼怒,叫着说:“干什么?放手!现代社会,还敢强买强卖?对我强买强卖?!”
“不不!”徐辉好声好气地劝着,费尽了好话,差点将大人不记小人过给说出来。
颜梨也只是做做样子,最后冷哼一声,抱着妆奁在椅子上坐下。徐辉正给她端茶赔罪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跑进来一个至少两百斤的大白胖子。
“哪、哪里?”大白胖子贾锴扶着门框只喘息,“老三让我看的黑盒子呢?”
“你快来看。”徐辉将茶放下,扶着大白胖子就过来了,“你看看这个,是不是师父一直在找的东西?你从小跟在师父身边,应该见过照片或者图画的。”
贾锴一边喘着粗气一边靠近,哄着颜梨将妆奁给他看。一顿摸索之后,贾锴的大包子脸激动得通红,连声音都颤抖了:“陆小先生,这东西对我师父来说非常重要,请跟我去后院见见我师父,行不?”
和翁辰有关?颜梨一愣,怎么会呢?
贾锴见少年不说话,急得额头直飙汗:“陆小先生,小祖宗,我求您了。我师父找了这东西快七十年,眼看着他老人家都快九十了,半截身子入土的人,您就不能可怜可怜他?别让他死不瞑目?”
“这还有咒自己师父早死的?”颜梨彻底好奇了,“行,我跟你们走一趟。”
“哎哎,好,这边请。”贾锴给她引路,徐辉则飞快地跑了,显然是告知翁辰去了。
穿过博古阁的房子,原来后边还有个花园,过了花园,又进了另一篇山水园林。在一座古代的大房子里,颜梨才真正见到了传说中的鉴宝大事翁辰。
老人头发胡子都掉光了,脸上满是老人斑,身子佝偻,需要拄着拐杖才能行走。但是他精神还很矍铄,听到动静立刻问:“东西呢?”
颜梨对他莫名有好感,将妆奁放了在桌子上。
翁辰用放大镜看了好一会儿,点头说:“对,就是这个,是这个……”
他喃喃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神色严肃地问:“陆小先生,这个妆奁盒子,是从你祖父陆深那里得来的,还是从颜茹小姐那里得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