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郁尘竟被这气势吓了一跳,心下一凛,不免忿道,你们这帮愚蠢的人类黑白不分,还往我头上扣屎盆子,你们才是妖邪,你们全家都是妖邪!
这帮刁民又想害朕!
“照我说,你们都是垃圾!”郎郁尘破口而出,奈何众人只瞧见他的口型,未闻其声。
这个还得仰仗闭口诀。
黄连速将人护在身后,如肉山一般的身材将郎郁尘挡了个严实,郎郁尘心头一热,这黄连速平日里虽说是个憨憨,可毕竟是个好人呐!真兄弟!郎郁尘登时就忍不住想就地与之拜把子的冲动。
冷沧澜一如既往地冷着脸,却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摄的众人也不敢过激,只是谁也不打算就此罢休,双方就这么诡异地对峙着。
寇兰有些歉疚,他深呼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一个他这辈子最胆大的决定,可还未等他迈步向前,便被玉旻定了身。
寇兰不解。
玉旻轻声道:“无事,不必忧心。”
寇兰胸中腾起一股暖流,乖顺地点了点头。
一旁的马丁凌实在想不明白冷沧澜究竟是何打算,又将如何处置郎郁尘,说到底这一切罪魁祸首的人该是他才对。
原本他只是买通了老鸨,让她安排一众姑娘好生伺候郎郁尘,以此羞辱他,出口恶气,也并无其他坏的心思,可不曾想这老鸨子竟是看中了郎郁尘那副好看的皮囊,又起了歹心,这才把事情闹大了,还出了人命……
虽说郎郁尘等人换了装,可马丁凌并没有换,他可是穿着逍遥派的校服,这可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马丁凌只是讨厌郎郁尘那副模样,总是勾起他的一些不那么美好的记忆,加之郎郁尘说话处事总是欠欠的,马丁凌就总想欺负欺负他,也不过只是欺负欺负罢了,可没想过真对他如何。
马丁凌银牙一咬,好汉做事好汉当,脖子一梗,大步向前,朝着众人打了个稽首,俨然一副大义凌然的模样:“是我构陷的人,有事冲我来!”
哇,好伟大咧!
马丁凌此举完全出乎郎郁尘的意料,平日里与自己水火不容的人竟然良心发现了?难不成又有什么阴谋?
再说了,老子的事要你来扛?嘁!
郎郁尘摸摸下巴,将脑袋从黄连速的胳肢窝里探出来,朝马丁凌贱兮兮地砸吧砸吧嘴,又吐了吐舌头,满脸写着“关你吊事,你是不是傻”。
马丁凌只是乜了郎郁尘一眼,丝毫不在意,仿佛郎郁尘就是那路边的小猫小狗似的。
村民们见郎郁尘那副玩世不恭的态度,误认为郎郁尘这是在藐视他们,顿时火起,于是众人激愤不已,说什么也要冷沧澜给他们一个交代。
否则他们不走了!
嗬,这是要赖在逍遥派了?
郎郁尘终是憋不住了,倒不是他想逃避责任,可有一说一,问题是他被封了闭口诀,口不能言,他可不想做个冤大头。
郎郁尘整了整思绪,大步走到冷沧澜跟前,用力清了清嗓子,大大的双眼,满满的期待。
冷沧澜神色漠然,不为所动。
我靠!看不懂自己的暗示?这不言不语不作为,他到底在想什么鸟玩意?难不成拉自己来示众,仅此而已?
你是不是脑子瓦特了?
郎郁尘气的直跳脚,真想冲着那张好看又可恶的脸暴打一顿,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为止!
玉旻只身向前,朝着众人与冷沧澜作了一辑,道:“各位稍安勿躁,郎公子并非妖孽,只是近来此地不太平,过些时候我们将会下山为大家免费除邪祟。”
“你的意思就是他被邪祟上身了?”村民乙走向前,十分恶劣地举着火把朝着郎郁尘的俊脸照了照,火光灼的郎郁尘后退一步,差点没忍住就是一记飞毛腿,村民欲再向前,被黄连速挡了过去。
“有此可能。”玉旻淡淡道。
啥玩意?饭可以多吃,话不可乱说!郎郁尘觉得此言有虚,自己决计不可能被什么邪祟上身,这世界上除了太阳能黑我,谁也不能黑我!
郎郁尘愤愤不平地欲上前与之理论,奈何他娘的发不了声!
理论个鸟儿。
妈的。
“我看未必,他若有理,为何不说话,我看是心虚!”村民乙冷哼一声,举着火把退回了人群。
此话引起了村民们的共鸣,又是一阵叽里呱啦。
实在是吵的狠,若非冷沧澜在此使得郎郁尘不敢造次,否则此刻他们早就被郎郁尘几个符咒拍成木头人!
郎郁尘躁郁的想原地爆/炸,纵然嘴巴一个劲地说,奈何一个声也没崩出来。
冷沧澜眸间陡然露出一丝暴戾,众人骇然,忽地安静了下来。
“我靠,这傻逼面瘫想干嘛!”脆响的一句话炸在当场,原本周遭一片死寂却因为这一句话炸开了锅,郎郁尘心里打了个突,自己怎么忽然就能发出声音了?
这……神一般的操作!不按套路出牌啊!一言不合就解了自己的闭口诀,却不提前打个招呼,这下丢脸丢到姥姥家了。
郎郁尘十分心虚地侧目瞧了瞧那个被自己骂作面瘫的冷沧澜,只见他面色晦暗,眉间一片浓雾笼罩。
山雨欲来风满楼,完犊子了,要翘辫子了!
村民们也未曾料到郎郁尘这般粗鄙不堪,就连对冷公子也敢如此污言秽语,简直丧心病狂!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一时之间纷纷噤了声。
一直未开口的莫西林悄然无声地退了几步,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总感觉有大事发生,还是躲一下为好,免得被溅一身血。
俗话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莫西林那张乌鸦嘴……
此时天边已霞光万丈,一轮红日破开重重雾霭悬于远山之巅,映红了半边天幕。
冷沧澜举目远眺,眸色深深,凉风拂过他冷峻的面庞,一身素白的衣袍,如孤峰冷月一般。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干什么。
就连他自己也迷茫。
可有些事不做不代表能躲得过。
正当众人疑惑不解的时候,一道刺目的寒光闪过,如兔起鹘落一般朝郎郁尘袭去,郎郁尘瞳孔骤缩,他万万没想到冷沧澜竟然要杀他!
冷沧澜真的要杀他!
什么仇什么怨?不过是骂了他几句,所以要偿命?
冰冷的断魂剑透过心脏,又唯恐他不死一般,剑身又没入几寸,直到将他刺个透穿为止。
郎郁尘眼一黑,如黛的远山在逐渐模糊,人影在渐渐变扭曲,他觉得自己掉入了泥淖,不过须臾,便遁入了无边的黑暗,如溺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呼吸,胸膛起伏的厉害。
“冷沧澜,我……”
大口大口湿热的东西从郎郁尘的喉咙里涌出,淹没了他未说完的话,淋淋鲜血染红了他的素袍,触目惊心。
冷沧澜,我曰你祖宗!郎郁尘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暗骂着,除此他不知还能说什么,他也说不出什么了。
郎郁尘本是来此修行,想续几年寿命,不曾想却死的如此之快。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还不如在大街上要饭来的自在。
冷沧澜阖上双眸,脸上有些隐忍的痛苦与无奈,可那也只是一瞬,他敛起那些不该有的不忍,将剑从郎郁尘身体里抽出,登时血流如注,黄连速惊呼连连,几乎是跪伏着蹭到郎郁尘身边,抖着腿站起身将人扶住。
黄连速颤抖着双手脱下外袍按住不断出血的伤口,郎郁尘胸口的血洞如那泉眼一般,根本堵不住!只是有一缕微弱的金光至他的胸腔内发出,众人不见,可近在咫尺的黄连速却看得个真真切切。
黄连速怔忡,联想起那天所发生的一切,顿时了然,莫非师叔真的是个妖孽?
可那又如何?都这样了,必死无疑了,那可是断魂剑呐!黄连速悲恸不已,将头埋进郎郁尘怀里,哭的的直打嗝。
冷沧澜漠然地举着长剑,剑锋映着天光,发出夺目的血色光芒。
“哐”地一声,还剑入鞘,郎郁尘原本僵了一瞬的身躯随着这一声刀与鞘的碰撞声轰然塌软。
冷沧澜却是头也未回,白色光芒闪耀,那傲然的身姿便隐入了层层迷雾之中,只余下一句令郎郁尘心灰意冷的话语。
“郎郁尘已不再是我派弟子,此后他的一切与逍遥派无关。”
冷沧澜,你无情,你冷酷,你他娘的就是个乌龟王八蛋!
玉旻心下漏了一拍,他也怔住了。
怎么会?为什么会这样?不能啊!
寇兰心间一凉,脸色惨败,一个天地翻转,就不省人事了。
玉旻搂过人,心慌意乱,曾经声名显赫的神医此刻却是不知所措,这场面好生熟悉。
“你这个庸医!”
“你这个废物!留你何用?”
……
“不不不……我不是……我……是……庸医。”玉旻脸色灰败,嘴里喃喃低语,像入了魔一般,抱着人便冲上了云霄,片刻便不见了踪迹。
“救人啊……救人啊……你们……你们!”黄连速猛然抬头,只见郎郁尘已紧闭双眸,气息全无,难不成?
人没了?
一阵呼天抢地的嘶吼声响彻云霄。
村民可是亲眼所见冷沧澜那凶狠的一剑,那可真是狠辣至极,半点不留情,他们也是愕然。
既然人已死,那还有何话可说?至少在他们看来,郎郁尘绝无生还的可能了,一个个都息了火把,朝山下走去。
一直被大家所忽略的古池从石碑后走了出来,他默默地走到郎郁尘身旁,从怀里掏出一瓷瓶,蹲下身将瓶中的什么东西朝郎郁尘嘴里灌进去。
“冷公子吩咐,等他伤好后,便自行下山去,一刻也不得多留。”古池收好瓷瓶,深叹一口气,摇摇头隐入薄薄迷雾中。
☆、大难不死
暮色沉沉晚风凉,如钩淡月悬天际。
偶有三两只倦鸟归巢。
郎郁尘挪过椅子置于窗前,一条腿屈着搭在凳面上,下巴磕着膝盖,视线停留在远方。
他想起了他的妈妈,那个一天到晚神神叨叨还有些暴躁的女人。
想来惭愧,每次迷茫落魄之时他的脑海里才会想起她来,也不知此时此刻那个令自己又想又怕的女人过的如何了?
没了自己这个拖油瓶,她是否会伤心难过?是否找到了她心中理想的男人?夜晚孤灯下有没有想念自己?
郎郁尘从不是一个想太多的人。
因为想太多容易秃顶,这是小时候隔壁老王说的,他时常指着自己锃光瓦亮的大脑门吓唬小郎郁尘:“小子,你长大了可千万别学我想太多,光脑门就丑的刺目!”
这句话陪伴郎郁尘整个童年乃至少年,甚至影响至今,以致郎郁尘遇事总是不爱动脑,简直堪比脑癌晚期患者,所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在所有人看来,他都是一副不太聪明的样子。
当然长大之后郎郁尘自然是明白了这事多少没那么可怕,他曾想把那个坑过他的坏蜀黍臭骂一顿,可转念一想,他这样也没什么不好的,他也并不想改,人生短短几十秋,糊涂一些才能更快乐。
来到这个世界至今依旧是昏昏沉沉,混混沌沌,他并非没有想到这其中的不寻常之处,回溯这一段时间发生的种种,郎郁尘最后得出一个非常超然的结论:爱谁谁谁,知道真相又如何,自己不过草芥微尘,能改变什么?又能何如?
既如此,何必庸人勿扰。
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嘶哑,还令人牙酸莫名,这破门还不如拆了干脆,好不敞亮。
说到底自己不过是被逍遥派扫地出门的丧家犬,能活下小命已实属不易,如今还能有一间茅舍安身该是感激涕零才对。
“今个儿又是稀饭咸菜,喂,不如我给你个建议如何?我觉得你不如这样,你再给我一刀子来个痛快点的!”郎郁尘将椅子旋了半圈,正面对着那个冷情冷性的冷沧澜,语气轻佻肆无忌惮。
不光如此,郎郁尘还抹了抹脖子,一副引颈待戮的模样。
冷沧澜负手而立,并不答话,只是眼风扫了扫桌面。
有油渍,还挺深。
“你可恨我?”冷沧澜敛目,一如既往地将粥置于桌面,这次并没有将咸菜端出。
“如果恨有用,你大概已经被我扒皮拆骨了。”郎郁尘手指轻轻敲打着扶手,似笑非笑。
有一句话说得极好,没有爱哪来的恨?郎郁尘深表赞同,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应该是十分爱慕这清冷俊美的冷沧澜,毕竟他对好看的男人素来没有半点抵抗力。
对于情感之事郎郁尘不甚了解,只是三天前冷沧澜那一剑让他清醒不少。
原来他并不恨冷沧澜,虽然他不知冷沧澜因何原由要置自己于死地。
倒下的那一刻,他心里却只有愤怒,除了骂街也没有旁的心思。
无恨,也无心伤。
那便是没有爱吧。
冷沧澜静了片刻,手持食盒,微叹了口气,道:“你终究不是他。”
郎郁尘疑惑,抬眼望了一眼冷沧澜,他那好看的眉眼此刻却紧拧在一处,郎郁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寒霜一般的脸此刻竟有些落寞与沧桑。
“我为什么要是他?他又是哪个鸟人!”郎郁尘终是没忍住嘴欠。
我就是我,不一样的烟火。
狂拽炫酷吊炸天!
“伤好之后便离开这里。”冷沧澜没有回答郎郁尘的问题,只是捏着食盒的手指紧了紧,旋即不动声色地阖上门扉,不等郎郁尘回话便已决然离去,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白影。
“老子离不离去干你卵事!”郎郁尘手持喇叭状,冲着那道笔挺的背影没好气地喊道。
可冷沧澜似乎并没有听见,郎郁尘倒也没指望他听见,因为那人没有心。
说到底他是郎晴天的徒弟,自己师尊还没开口说话,凭什么听他的就走?不走,就不走!
撒泼打滚也要留下来。
不过说到郎晴天,郎郁尘就气不打一处来,自从拜入他门下以来,这个挂牌师尊从未尽心尽责,不但不教自己一丝半点东西,就连这个人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这世上还有比自己更悲催的徒弟?
这世上可还有比郎晴天更扯淡的师尊?
郎郁尘正腹诽着,冷不丁被一缕清风拂过神来。
嘿!好吃的来了,不行,自己得赶紧收拾,可不能让这个送美食的瞧见了粥,郎郁尘一个饿虎扑食,迅速将那碗十分不讨喜的粥端起就往窗户外边扔,哗啦一声脆响,没了。
动作飞快,姿势要帅。
郎郁尘正了正身形,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果然下一秒桌上就显现出一盘红烧猪蹄。
郎郁尘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这可是自己的最爱!一个激动差点没从椅子上滚落下来,所幸那道清风扶住了他。
郎郁尘眸间一亮,计上心来。
一道符咒悄然朝那缕清风拍去。
“现!”郎郁尘爆喝一声,对方显然没想到郎郁尘会突然就此一举,冷不丁地被拍了个正着。
符纹闪着金芒,随即那缕清风徐徐现出身形。
竟是一位翩翩公子,温润清雅,他不似冷沧澜那般冷冽,却有着与冷沧澜一般绝美的容色。
郎郁尘刚摸到猪蹄的爪子瞬间松了,猪蹄应声滚落至地。
要什么猪蹄,这人显然更美味可口,光看看都精神抖擞。
“阿郎……”那温润公子开口唤了他一声。
这声音好生熟悉,听着骨头缝里都是酥麻的,郎郁尘一个愣神,随即清醒了过来,这身姿,这衣袍,这声线,这……这不是那个金面公子吗?
我滴个乖乖,这妖怪公子为何唤自己阿郎。
阿郎岂是你叫的?我跟你很熟吗?说到底郎郁尘内心还是保持了一颗清醒的心,美色当前,自当坐怀不乱。
嗬,休要魅惑我!
阿郎可是小宝叫的。
小宝??!
郎郁尘心下骤缩,旋即一个不可思议地念头从脑海里蹦哒了出来,莫不是……
怎么可能?郎郁尘感觉脑袋已经开花,头顶炸得个噼里啪啦。
“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莫吓我,我胆小,我是吓大的!”郎郁尘一个紧张,竟然说了一句大实话。
“我……是小宝。”声音依旧那么好听,面容也是那么好看,可郎郁尘心里却莫名慌乱无措。
郎郁尘并非什么也不知道,既然他是小宝……
“小宝,二宝都是你,我说的可对?”郎郁尘收回他身上的符咒,其实他也明白,以他这点道行根本不是这公子的对手,如果他真是小宝二宝,倒真是皆大欢喜,若不是,他就当是这公子逗自己开心好了,说他是妖怪,其实郎郁尘也并没有亲眼所见他伤了什么人的性命,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妄自悱恻罢了。
总之不是什么坏事。
“嗯。”那公子倒是坦诚。
“那你到底唤什么名?为什么要如此费劲心思地跟着我?”郎郁尘拣起一块肥美的猪蹄细细啃了起来。
此时此刻唯有美食能安抚我那波澜起伏的心,郎郁尘如是想着。
“叶少漓。”
郎郁尘被这个名字震住了,这个名字怎就那么耳熟,好像千八百年前便听过,并且唤过。
莫不是幻觉?
“少……漓。”郎郁尘轻声唤着这个令他心里有些悸动的名字。
哎呀妈呀,竟然蓝瘦香菇。
郎郁尘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脑门,仿佛那里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阿郎,你这是作何?”叶少漓紧捏郎郁尘的手腕。
疼死老子了!
“松手,疼!你!”郎郁尘手里还抓着那只才啃了两口的猪蹄。
“不许自残自弃。”叶少漓松了手,神情有些恍惚。
郎郁尘漠然,我自弃个鬼,流水的万物铁打的郎郁尘,就是这么硬气。
“你好像从见我的第一面起就跟我很熟络?”郎郁尘可算将手抽了回来,甩了甩手腕,还好,安在,没折。
其实郎郁尘对于这个叶少漓是否就是小宝二宝,他心中已然有数,光看叶少漓那双同小宝二宝如出一辙的眸子就已经可以笃定,心中是欣喜若狂的,可表情要自然,要内敛含蓄。
郎郁尘自诩翩翩美少年,公子世无双。
就是这么自信。
装也要装一下,可不能露了拙。
“嗯。”叶少漓垂下眼睫,眼底泛出一丝苦涩,只是郎郁尘不察。
“那我昏迷的那一日可是你在唤我?”郎郁尘想起自己昏迷的时候,有一双温润的手掌覆在自己脸上,一遍又一遍地唤着他:“阿郎,你醒醒……你醒醒……”
“嗯。”叶少漓不知是不善言辞还是惜字如金,总是这么淡淡地回自己一个字。
郎郁尘抽了抽鼻子,一双幽怨的眸子紧盯着叶少漓,半晌才道:“你只会说这一个字吗?你敢不敢多说一个字?”
“敢的。”叶少漓紧抿的唇线微微上扬,一抹淡淡的笑容如初春暖阳一般和煦。
可郎郁尘却气结。
还真他妈的加了一个字,堪称完美,无可挑剔。
郎郁尘还想再套点什么旁的话来,孰料门外一阵脚步声响声,虽轻,却听着十万分的急切。
“进来吧。”郎郁尘耳廓微动,不用说他也知道这是谁来了。
叶少漓自知自己不便介于,便迅速隐了身形。
郎郁尘抬手欲说点什么,却只化作虚空一挥,心中不免哀叹,我的小宝,我的二宝,我的……
少漓。
这名字在自己内心深处怎就呐喊地如此亲近自然?
“师叔……玉旻他……他三天未出药庐了,我……我怕他……他……师叔……如何是好…… 我……我……怕……”寇兰失魂落魄地扑了进来,气还没喘匀便颠三倒四地说了起来,额角汗珠顺着鬓角滚滚而落,一身似筛糠。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是废物。
可眼前之人,弱小,可怜,无助,却又满脸深情厚意,藏都藏不住。
得,猪蹄是吃不成了,郎郁尘忍不住想仰天长啸。
这他妈的是造哪门子的孽哇!老子又不是你们的粑粑!这事找他是什么鬼?郎郁尘自己尚且朝不保夕!
这扯淡的人生好似一团乱麻。
哎呀我说命运呐!生存呐!
郎郁尘叹息,忍痛惜别心爱的猪蹄,捂着受伤的心随寇兰便往药庐方向走去。
☆、心有涟漪
郎郁尘所住的茅屋原本只是用来存放药草和杂物,距离药庐也不过一两百米,这里在几百年前是一排排弟子房,只是如今修真界人才凋敝,几百年也未见一位资质尚佳者。
各大修真门派纷纷进入青黄不接的尴尬局面,据说五百年来无一人得道飞升,这就更加加剧了修真界的落魄潦倒。
药庐就在瞭望崖边不远处,郎郁尘本是住在擎天楼,可那日冷沧澜当众宣布他从此不再是逍遥派弟子,这让郎郁尘如今的位置甚是尴尬,无奈,众人只得将他安排在茅屋内暂时安身。
所幸郎郁尘倒是个豁达之人,他对此安排毫无意见。
甚至觉得,这里位置绝佳,风景宜人,灵气充沛。
美得很!
短短一小段路,寇兰却走的心急如焚,气喘连连,郎郁尘眯起眼看了一眼这个羸弱不堪的人,心里倒是有些怜惜。
“师叔!”站在药庐前的黄连速最先发现郎郁尘的身影,兴奋地挥着他的胖手,唯恐郎郁尘看不见自己,又蹦哒了几步。
郎郁尘忽觉心肝疼,因为他看见了他的死对头——马丁凌。
悲催的黄连速却被完美忽略了。
有那么一瞬,郎郁尘是想拔腿就跑的,他实在想不出这等问题为何寇兰要请他来,况且自己身上的伤依旧未复原,身体也是摇摇欲坠之态。
可寇兰那张惨败的小脸,瘦骨嶙峋的身躯,郎郁尘心生不忍,谁让自己天生古道热肠。
若非如此,天皇老子他也不想见!
美味的猪蹄,诱人的俊颜,□□迷人,啧啧……谁愿意被打扰?
“嘿!师叔,我在这!”黄连速一把将人抱起,原地狂转好几个三百六十度。
郎郁尘吓到脸色苍白,双眸闭的死紧。
可不可以不要如此热情,眼下这具病体残躯实在是无福消受呐!
郎郁尘表示头昏目眩很想吐。
“大师兄……正事……何况……师叔还有伤,悠着点。”莫西林可算是良心未泯,适时地说了句人话。
黄连速撇了撇嘴,这才念念不舍地将人小心放下,这黏糊的劲,宛若一个智障缠着他的老父亲。
“咳咳……”一旁的马丁凌十分不自在地挪了挪脚,一副低眉顺首的乖巧模样,就是不敢正视郎郁尘。
嗬,此人坑害自己至此,此刻还敢站在自己面前,咳什么咳,找存在感?那我就……
郎郁尘本想好好教育这个徘徊在挨打边缘还不知死活的人,可转念一想自己来这里的目的,硬是把这口王八之气给憋了回去。
“稍息立正站好,态度端正一点,别紧张,老子不是什么好人!”郎郁尘歪起头,双手抱胸,眸光冷冽,像一把把冰刀子咻咻地射向马丁凌,这眼风与郎郁尘的形态完全相悖,令人一时之间分不清他到底是何态度。
想道歉就得态度好点,不想道歉就闪一边去,妨碍老子办正事,郎郁尘霸气侧漏。
出乎预料的是,马丁凌只是迟疑片刻,像是在琢磨郎郁尘所说的稍息立正是个什么功法?旋即明白过来,立马站若一棵松,神色肃穆,双眸紧盯着郎郁尘。
这来自钢铁直男的凝视盯的郎郁尘心底直炸毛。
“乖……”郎郁尘见马丁凌这副任人搓圆捏扁的乖顺模样,甚是欣慰,甫地一抬手拍了拍马丁凌的肩,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在木门前伫立片刻,众人凝神屏息,谁也不敢说话,唯恐扰了郎郁尘似的。
郎郁尘的听力惊人,他只需稍稍倾听,便听见里边传来微弱的嘶哑的呢喃声:“我是庸医,我是废物……”
什么个情况?这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刺激,如此自暴自弃岂不哀哉?
郎郁尘抬手轻扣木门,玉旻不为所动,嘴里依旧念念有词,似有癫狂之态。
“过来。”郎郁尘蹙着眉头,微微侧身,朝着寇兰招了招手,寇兰不疑有他,毫不犹豫地近了身。
郎郁尘伸手就着寇兰的脖颈就是一掌,罡劲十足,毫不留情,寇兰甚至未来得及哼一声便晕了过去。
脑残三人组见状一个个呆若木鸡,这是个什么神仙操作?
“喂,玉旻,你赶紧滚出来,你的相好寇兰他昏过去了,我跟你说,我可不会医术……”郎郁尘一手叉腰,一手用力拍打着木门,震的门框边上的尘土簌簌而落。
“砰”地一声闷响,郎郁尘措不及防被一股强大的气流冲出数丈,坠地之时一道光影掠过,将他轻轻托起,又温柔放下,众人见状如遭雷击,一个个愣在当场。
“你大爷的,我操!你他娘的是不是有狂犬病?好心没好报!”郎郁尘气到模糊,先不管自己是如何腾飞又如何落地的,骂几句缓缓跌宕起伏的心情,不然很有可能会自闭。
如果没有叶少漓暗中救了自己,这么一摔,非死即残!
这胸口处的伤还未好一半,虽说不知自己服了什么神丹妙药,伤口恢复神速,可毕竟是肉,体凡胎。
昏倒的寇兰早已被玉旻掠进房里,看样子问题不大了,没有什么是最在乎的人解决不了的。
问世间情是何物,一物降一物!
郎郁尘忽感挫败,好像无形中又吃了一嘴狗粮,吃这玩意可真让人上头,郎郁尘满腔哀怨地抽抽鼻子,我想静静了。
“师叔……”黄连速欲跟上。
郎郁尘摆摆手,道:“老子想不开,想单独待会行不行,你若跟来,小心我揍你!”
最后一句语气略凶残,黄连速听着直发怵,只得往后退了几步,其他两人十分识趣,自觉走开了。
如墨的夜空有些压抑,月色朦胧,郎郁尘瞧不清路,来时有寇兰领路,可通往瞭望崖边的路却是艰难的很,路窄多弯曲,唯一一丝丝月光也被两侧树木遮了个十之八,九,郎郁尘两眼一抓瞎,走的那叫一个惊心动魄。
郎郁尘欲画道御火符咒,虽然那玩意燃不了几时,那也比没有的好,奈何自己重伤未愈,实在是不宜动用灵力,冷风泼面,郎郁尘突然后悔了,要不还是回去吧。
看什么风景,想什么静静,这头昏脑热之下的想法果然很坑爹。
正当郎郁尘暗自思忖之际,一道火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郎郁尘抬眸一望,但见一团熊熊烈火,却未见其人。
若非郎郁尘知其内情,恐怕会被这诡异的现象吓得个屁滚尿流。
“喂,小宝……不,叶少漓哇,你还是现身吧,这么瞧着瘆的慌!”郎郁尘朝着那团火光莞尔道。
可对方却充耳不闻,既不现身也不答话。
郎郁尘暗道:我忍,我忍。谁让自己有求于人,果然好看的人都这么拽这么酷。
自己除外,嘿嘿。
郎郁尘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帽地微笑:“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我怕吓着你。”叶少漓道。
声音清润温柔,简直不要太好听。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能听的耳朵怀孕的天籁?
“有没有搞错,你这样才吓人知道不!”郎郁尘差点笑岔气,这人是不是对自己的外貌有所误解?明明长得那么好看,声线也是惑人,竟如此妄自菲薄。
可对方却再也不言语了,若非那团火焰依旧在前行,郎郁尘几乎以为叶少漓已然离去。
算了,强人所难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郎郁尘叹了一口气,不由地加快了脚步,此时不单单只是想静静了,他还想静静的姊妹——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