佰晔大厦,十层, 运营副总办公室。
宽大的办公桌两侧, 华晁和荆屿面对面坐着,两人都没率先开口。
气氛近乎凝滞。
姜格格左右看看, 终于一声叹息, “何必呢?说白了, 都是为鹿时安好,你俩是一样的。”
“谁跟他一样?”
“谁跟他一样?”
异口同声,然后相互嫌弃地翻过一个冷眼。
“你俩加起来也六十来岁人了,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姜格格好气又好笑。
荆屿哼笑,“那他得占三分之二。”
华晁手指在实木桌上点了点, “懒得跟乳臭未乾的小子多话。今天要不是你非要带他来, 我这办公室还真不想容这种没教养的家伙进来。”
“你以为我想进?”
“不想你现在就可以出去,有什么我可以和姜格格说就够了。”
眼看着,又剑拔弩张, 姜格格突然站起身, 双手用力往办公桌面上一拍。
惊天动地, 两个斗嘴的男人顿时全都没声了。
“当务之急, 是给出解决办法,”姜格格左右各看一眼,“现在漩涡里的看起来是你俩,其实最操心的是鹿时安。她一边担心kiyu的人气影响到比赛结果,一方面担心他跟你过不去,你会给他穿小鞋, 华总,你会吗?”
华晁面色平静,“难说。”
姜格格:“……”妈|地,都说男人晚熟,这俩人好歹也二三十岁了,怎么整得跟幼稚园大班似的,明刀明枪的,真是……掉份儿。
“说正经的,再闹脾气老娘也撂挑子了,鹿时安爱谁带谁带!老娘不管了啊!”
眼见着姜格格飙火撂下鹿时安,刚还针锋相对的两个男人顿时和颜悦色。
一个说:“你看我是那种假公济私的人吗?真要给他穿小鞋,他能进得了决赛,签得进咱们公司?”
一个说:“格格姐你别跟自己人置气,这会关键着呢,得一致对外。”
说完,相视一眼,火花四射,又很快在姜格格威胁的视线里偃旗息鼓了。
“行,说正经的。”华晁从案边丢出来一叠资料,“这是selina查出来的沈彩颜私底下和马家兄弟往来的记录。”
姜格格接过来,越看眉头越紧,到最后忍不住飙了句脏话,“吃里扒外啊这是,亏得我绞尽脑汁给她找出路,结果这妮子自己倒好,早就有靠山了!”
荆屿毫不意外,仰在高背椅里,冷冷地看着他俩。
他在外面,一个人久了,形形色|色什么人都见过,像沈彩颜那样的,他也见过不少,当面一套背地一套,也就鹿时安这种小天真才会被骗得团团转。他还真没想到,以姜格格的段位,居然没看出她的包藏祸心。
“之前你一点都不知道?”华晁问出了荆屿的疑问。
姜格格合上资料,冷笑,“知道一点。但人各有志,我也不可能限制她的人生自由,睁只眼闭只眼也就罢了,可如今把手脚动到我的人身上来了,就不能怪老娘翻脸不认人了。”
“这次的料是沈彩颜给马甲兄弟,马甲兄弟丢给媒体的,”华晁看向一脸冷笑的荆屿,“解铃还须系铃人,事儿要想澄清,还得你我出面。造也造出个由头来,让公众消化了那个录像,才能把影响降到最低。”
“怎么造?”荆屿问。
华晁顿了下,“我代表公司反对你和鹿时安炒作cp,你不满意安排,所以起了口角,现在达成一致,往后把精力都用在音乐上。”
荆屿听完,嘴角缓缓勾起,然后清清楚楚地说了四个字,“我不同意。”
姜格格脸上的表情五花八门,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着老友华晁。
——这是真失恋失傻了吧?人家热恋中的小情侣,都已经放话说婚期已定,怎么可能说以后要把精力用在音乐上?等日后被网友挖坟,岂不是耳光子哐哐响?
华晁似乎并不意外,耸肩一笑,“我猜你也不同意,还有第二个法子。”
荆屿懒懒地瞥他一眼,显然已经不指望狗嘴里能冒出象牙来。
“承认我喜欢鹿时安,跟你之间是竞争关系,年少气盛动了手,现在已经说开了,往后公平竞争,各凭本事。”华晁不动声色地说,“对你来说,决赛之前多一次曝光机会,还能树得起痴情人设,何乐不为?”
荆屿先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渐渐地,笑容越来越深。
那笑看得姜格格心里发慌——据她对这孩子的了解,这种笑容出现,怕是又要干什么惊天地的事儿。
没等姜格格开口,荆屿就笑道:“而对华总你来说,本来已经被ko出局的人,又得到一次重新入场的机会,何乐不为?”
一针见血。
华晁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姜格格默默地在心里捏了把汗,一边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边是不管不顾的愣头青,真要杠起来,吃亏的绝对是他们佰晔……好嘛?
“多谢,”荆屿手撑着椅子把手,站起身,理了下腹部的纽扣,笑盈于睫,“但是不必了。”
华晁颜色冷淡下来,“你今天来难道不是寻求解决方案的吗?”
“是,我想要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剩下的我自己解决。”
姜格格:“你想知道的,什么?”
荆屿的眸光从办公桌上那叠资料上一划而过。
姜格格心里一咯噔,“kiyu,马甲兄弟权势滔天,你不要乱来。”
“我有数。”荆屿食指中指微微一曲,懒洋洋地打了声招呼,“走了。”
“丑话我说在前头,”华晁在办公桌后朗声说,“佰晔不是福利院,做佰晔的艺人必须拿成绩说话。你如果真把自己的事业作没了,一年合约期满,别怪我请你走人。”
荆屿停在玄关处,没有回头,“一年够了。”说完,刚想走,又想起什么似的顿住脚步,这次倒是正正经经地转身,面朝办公室内的两个人。
手扶在腹前,他躬身,深深地鞠了个躬。
就在姜格格与华晁面面相觑时,荆屿直起身来,语气认真得与他平素判若两人,“谢谢你们这几年对鹿时安的照顾,为了这个,我也不会辜负佰晔。”
说完,人走了,留下姜格格和华晁沉默了许久。
“老实说,你那两个介意我觉得都糟透了。”姜格格说。
华晁打开电脑显示器,一副忙于工作的模样,“也没见你提出什么建设性建议。”
“相比而言,”姜格格半真半假地说,“我觉得直接发公告说俩孩子正在恋爱中,希望得到祝福,至于你就是影视剧里那种爱而不得的男二号,哦,可能是男反派——总之,不重要就对了,我看这样对他俩的名声会好点儿。”
华晁缓缓抬眼,“我的名声就不重要?”
“你又不靠名声吃饭,你说对不对?”姜格格见他盯着电脑屏幕,不由好奇,“你这从不爱上网的老男人,这会儿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她凑近一看,屏幕中央竟是个年轻的男孩。
十八|九岁年级,染了发,抱着吉他,在地下乐队一类乌烟瘴气的地方正在演出,歌不错、嗓子也不错,就是音效渣了点,配不上他。
“是kiyu?”姜格格推测着,“在国外时候被拍的吧,看起来还挺嫩,应该是刚出国那会,你从哪弄来的录像?”
“托人弄的。”华晁简单地说,食指揿了一下鼠标,画面定格了,“你看这个。”
姜格格凝神一看。
画面上是荆屿的侧脸,能看见耳垂上戴着的银光闪闪的饰物。
——是只鹿。
“我原先觉得,那种翻脸无情的臭小子不值得时安去爱,”华晁声音里带着一丝苦涩,“后来才发现他俩不过是在地球的两端,默默相爱。”
所以,他是时候退出了。
以保护者的姿态。
作者有话要说: 爱情呀,从来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