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要疯了, 自从恢复高考的消息传来, 我们家门槛都要被踩破了。”
“怎么了？你家有什么好东西吗？”
“哪儿呀，我儿子去年高中毕业，那些书还在家里呢，那些人都是上门来抄书的，可是我能让她们抄吗？一个个都要抄书，这个一天那个一天, 我儿子还要不要复习了？”
“哎呦, 说起这个，最近县城里到处都在打听去哪里找课本呢, 就连废品回收站都聚满了人，可是哪里能找到什么书？最多就是找到几本小学课本，那能顶什么用？”
“那要去哪里找书啊？我侄女说要参加高考, 知道我在报社，还以为我有什么渠道呢, 都找上门来了, 求着让我帮她找，可是我能去哪里找书？她这不是瞎胡闹么。”
“最近县城里就只剩下高考了, 我老公也说要参加高考, 可他高中毕业都七八年了, 那些书早不知道扔哪里去了，让我找, 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啊？”
县城报社的话题几乎被“高考”两个字占据，一边抱怨着一边愁着, 心情说不出的纠结。
甘蓝的位置在报社办公室的角落里，因为位置比较偏，留给她的空间很大，也没什么人从她这边走过。
现在大家在议论高考的话题，也没人注意到在角落里的她。
就在这时，主编办公室的门打开，严力从办公室里出来，看到热闹不已的大办公室微微皱眉。
“都注意点，上班时间呢。”
“主编，我们也知道是上班时间，该做的事我们会做好，你就让我们聊聊这事吧，一直憋在心里，活都干不下去。”
“就是啊，主编，要是不聊着，我满脑子都是‘高考’，报纸上那些字我都不认识了。”
“主编你就不在意这事吗？”
严力叹了口气：“怎么能不在意，来我家的人更多，可是我有什么办法，我只是报社的主编，又不是出版社的主编，那些书我从哪里找出来给他们啊？”
“连主编你都愁，我们就更愁了。”
“唉！”
就是在这时，甘蓝默默举手。
“那个，你们现在能看到我吗？”
“怎么了？”张娟率先转头，自从之前在学校里碰见之后，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也是报社里跟甘蓝关系最好的人。
甘蓝咳嗽两声，从桌子上的箱子里拿出一本书，完全展现在众人面前：“其实我是想问一下，你们有谁需要这个的？”
众人定睛一看，甘蓝手里那本书的封皮上赫然写着“数理化丛书”五个大字。
时间回到一个月之前。
“这是什么？”林画翻看着甘蓝递给她的本子。
“林姐觉得这是什么？”甘蓝笑道。
“啧，你还跟我卖起了关子，”林画笑着继续翻开甘蓝手里的书，翻看几遍之后突然合上，直直地看着甘蓝，“这是一本数理化丛书啊，你从哪里拿的？非法出版可是犯法的！这可没法用给亲戚带东西这个理由揭过去？”
“所以我才找林姐你帮忙，林姐觉得这本书申请版号能申请下来吗？”甘蓝笑着问道。
“申请版号？”林画反问了一句，意外于得到这样的回答，然后把注意力落在手里的简易书籍上，认真翻看，这次是很久之后，她才抬头，“很全面的丛书，比我见过的很多丛书都要全面，这样一本书，你到底从哪里拿来的？”
“林姐不用管它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只说一句，用这本书申请版号可以吗？”甘蓝继续问道。
林画低头又抬头：“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是要把版号申请下来倒是没问题，印刷却不容易，出版社不会愿意跟你合作印刷这本丛书的。”
“只要现在能把版号申请下来，印刷可以慢慢来。”甘蓝没有“勉强”林画。
“好，这件事我帮你处理。”林画点头答应。
10月21日。
林画激动地找到甘蓝，把手里的几份报纸全部放在甘蓝面前：“你说的是成真了，这一天真的出现了！”
“林姐，不知道如果现在出版那套数理化丛书，出版社会不会答应呢？”甘蓝对这一天早有所料，自然不会有丝毫惊讶，反而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林画愣住，好久才拍了一下脑袋：“我该听你的，之前版号下来的时候就开始印刷，现在一个多月之后就要开始高考了，临时印刷恐怕来不及啊，就算能印刷，数量也不够！”
“我之前联系过几家印刷厂，他们可以帮忙印刷，但是现在的情况特殊，这套数理化丛书的印刷在他们的任务范围外，恐怕不能用正常的方式做这件事。”甘蓝低声说道。
林画很快就明白了甘蓝的意思，一咬牙一跺脚：“你去办，后续的事我来处理，我来想办法把这件事处理好，哪个领导家里没有几个要高考的人？”
甘蓝微微一笑：“到时候第一批印刷出来的，可以全部先送完北京，这个问题我可以帮忙处理，保证那批书第一时间出现在北京，以及各大出版社。”
林画猛一拍手，看着甘蓝的眼神满是激动：“干的漂亮！”
于是乎，在距离宣布“恢复高考”不过几天之后，第一批新鲜出炉的“数理化丛书”出现在北京的几个著名的出版社，不是几本，而是每个出版社都分了几大箱。
当然，这些书都是要收钱的，而且还必须是现钱。
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有出版社不愿意出钱吗？哪怕是动用一些本不可用的资金，他们也要把这些书买下来。
至于送货的人，自然是正在求学的兼职送货员——叶长云。
在刚刚宣布“恢复高考”的这段时间，一直对叶长云紧盯不放的那些老师们也松懈了不少，特别是当叶长云把刚上市不久的某县城出版社出版的最新“数理化丛书”交到他们手上之后，他们对这个便宜学生的心情更加复杂。
于是乎，在叶长云又外出送货的时候，这些便宜老师开始窃窃私语。
“工农兵大学办不下去了，高考恢复之后，工农兵大学很快会消失。”
“我之前任课的学校已经邀请我了，希望我回去教书。”
“我之前的学校也找我回去。”
“我也是。”
“可惜了叶长云。”
“对了，不是说有特殊名额吗？可不可以把叶长云推荐到咱们的大学里去？”
“那还是去我原来的学校吧，我跟校长说的上话，这事准能行。”
“还是我那边吧，我那里挺合适的。”
“我那里也好。”
“诸位听我一句……依我说以叶长云的资质，去我们所在的任何一所学校都不合适。”
“你什么意思啊？”
“就是，你存心的是吧，想要自己把叶长云抢走？”
“你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之前说话的人连忙摆手，“你们听我说完，我的意思是叶长云资质太好，现在高考刚刚恢复，大学也需要重新建设，很多大学的底子跟不上，这样的学校对于普通学生来说确实还不错，可是对于叶长云来说，他跟我们走，其实是毁了他的资质，所以我建议，我们联名推荐，送他去q大或者b大，只有顶尖学府，才能发挥出他的真实能力，让他更好地为国家效力，而不是因为我们的一己之私，断送他的前程。”
这话说完，周围一片寂静，好一会儿才有人轻声说话：“断送前程什么的，这也太严重了吧。”
“我觉得赵教授说的有道理，叶长云理应去更好的学府，只是他的基础能力不足，参加高考肯定考不进那几所顶尖学府，我们虽然人微言轻，可要是我们几人共同联名举荐，没准真的能把他送去顶尖学府。”
“不是‘没准’，而是一定，我有几个老朋友，我去找他们帮个忙。”
“我也有几个朋友。”
“我也可以去说一声。”
“这样的人才，不能埋没了，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
“是，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
这边发生的事叶长云一概不知，他还在趁着这些教授级的老师们晃神的时候，开着大货车到处送快递，这一趟趟快递送的也极为顺利，没有一家出版社拒绝这单□□的快递。
而另一边的县城里，直到北京出现“数理化丛书”的几天之后，才逐渐有这样的书出现在市面上。
而最早出现“数理化丛书”的地方，就是县城里一个小小的报社。
“给我五本！”
“我要三本！”
“八本，给我八本！”
不一会儿时间，甘蓝放在桌子上的一箱子“数理化丛书”售罄。
因为顾及颜面，直到众人散去才缓缓出现的严力严主编，不甘心地看着那个空荡荡的大箱子。
“小甘，真的没有了？必须得等到明天？”严主编不甘心地问道。
甘蓝微微一笑，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本书，还是熟悉的封面。
“多了没有，只剩下这一本，严主编有需要吗？”
“要要要，你不早说，我去拿钱，你说说你这人，还知道卖关子了！”严主编连忙转身，就打算去拿钱，走了两步又回头从甘蓝手里把书抽走。
“我先拿着，这就去把钱拿来给你。”这话说完，严主编终于松了口气，买不到太多书，先有一本垫垫也行。
甘蓝站在原地失笑。
过了一会儿，严主编拿着钱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把钱交给甘蓝之后迅速压低声音：“明天，给我留二十本，行吗？”
“二十本？”甘蓝震惊地看着他。
严力捏着钱包笑笑：“家里亲戚多，没办法。”
甘蓝轻笑点头：“好，放心吧，严主编，明天我一定给你留足了二十本，绝对一本不多一本不少！”
“你不用这么刻板，多还是可以多的。”严力背着手严肃说道。
“嗯嗯嗯，明白明白。”甘蓝笑着点头。
可以多，但是不能少嘛，容易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