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徐长歌有些动容。她不过是随意说说,却不料眼前人认了真。
“不必介怀。”轻笑着将徐长歌按回到竹椅上,青帝低笑道,“既是敢将青澜的命牌与歌儿你,便是将身家性命都交与了你……信你。”
“你……”徐长歌还想说,却被青帝按住了肩膀。
“嘘!跪了那般久或是有些乏了吧?来时路上,本殿特意与紫檀姑姑学了一手舒筋活血的指法,且与你先试试……”
言罢,青帝即盘坐在徐长歌身前,将其双膝揽入怀中,顺着其脚踝往上按。
“嘶……”咬唇微微抽气,徐长歌低眉正见清风吹起青丝,拂过青帝的眉眼。
这就是她寻的良人呀!
细细打量着青帝眉眼间那遮掩不住的柔情,徐长歌心道,不愧是她的君上,用心的模样着实养眼!
“你在看什么?”
觉察到了眼前人的视线,青帝一抬头,却被徐长歌遮住了眼。
“嘘!”低头凑到青帝耳畔轻喃,徐长歌巧笑嫣然,“因着阿澜,本小姐不想去边城了怎么办?”
第90章
“当真是因为我吗?”有意避重就轻, 青帝仰头望向徐长歌的眼睛。
那是怎么样的一双眼睛呀!
青帝一晃神,竟是觉察眼前人离她近了几分。
“阿澜以为呢?”拉着青帝坐到竹椅上, 徐长歌一边探足摇晃着竹椅, 一边挑眉定定地望向椅上人, “阿澜以为, 这偌大的青都有何物能比得你?”
“比不上么?”青帝倒从未想过自己有多高贵。纵然从血脉上, 她要好过些许生民,但于皇室而言,她与蝼蚁并没有太大分别。
“歌儿莫要玩笑。”怜爱地抚抚徐长歌的侧脸,青帝轻笑道, “或是只有在你眼中,本殿才那么与众不同。”
“若是这般!阿澜该信我方才之言!”扶住青帝落在面颊的手,徐长歌弯眉道,“试问,若是本小姐将阿澜你视若珍宝,本小姐又如何忍心独自去往边城?”
“这般么?”将徐长歌的话信作九成,青帝望望头际的青竹,低笑道, “此话歌儿若是早两月说与本殿听, 本殿自然是不信的。世间最动情的是言语,最伤人的也是言语。本殿早前以为说话多是为了取信于人, 但经了与歌儿分别的两月,本殿忽地明白了一些杂事……”
不知自己闭关的两月青帝遭遇了何事,徐长歌眉头轻蹙:“阿澜明白了什么?”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忽然明白, 平日里说些有趣的话,能让后面无聊的日子过得不那般无趣……”暗暗将徐长歌垂在脸侧的青丝撩至耳后,青帝望着徐长歌微微泛红的面颊道,“若不是今日听闻徐相出事,却不知你我还要分离多少久。说来,独居在慕远宫的日子过得格外慢,慢到每一日,本殿都能在桌案上慢慢描红“子丑寅卯”那十二个时辰。描到起兴时,本殿会想到歌儿你,想得出神了,便会命婢子备好笔墨,起手绘一张歌儿你的画像,兀自观瞻……”
“画呢?”算过画像至少该有一幅,徐长歌与青帝探出了掌心。
“真是个心急的小丫头!”含笑握住探到眼底的手掌,青帝打趣道,“你可听闻有人携画奔丧?”
“未曾,但本小姐以为,既然画了本小姐,那画便是该由本小姐保管。”勾唇与青帝耍起小姐脾气,徐长歌淡淡地扫了青帝一眼,眉眼间尽是小心计。
“是吗?若是不给呢?”
“若是不给……那便只能哭与阿澜看了……”低眉与青帝扮一个哭脸,徐长歌有意透着指缝将青帝偷看。
青帝见状,瞬时笑出声。
“竟是能想出这般法子治我!”边笑边从袖中取出一把折扇递与徐长歌,青帝凑在其耳畔轻喃道,“本殿口拙,向来不会说话,歌儿你自幼聪慧,万万莫与本殿一般见识。想来,空口道歉定是不成,如此,以此扇为礼,可换徐小姐一笑?”
“给我的?”佯装不经意地接过青帝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掂,徐长歌即能断定手人扇。
暗暗将折扇藏于袖内,徐长歌转头与青帝笑道:“扇子都是婢子备下的,阿澜如何能想到送扇子与我?”
“这正是近两月来的心血。”知晓眼前人已不与自己置气,青帝一面扳过徐长歌的肩膀,一面温笑道,“歌儿要打理徐府,自是不如本殿在宫中清闲。所谓温饱思yín欲,而本殿独居深宫的两月,虽没有走上邪路,却是想出了新的法子蹉跎日头……方才与你那折扇,正是本殿与观鱼讨教的……说来,观鱼那丫头当真是手巧,不单单懂机巧,亦是能做些讨巧的小手艺……”
“看来阿澜近月与观鱼处的不错。”似嗔似怒与丢青帝一个背影,徐长歌暗地里却是为掌中那把折扇欢喜。
她记得早前君上曾与她摆弄过花束,奈何彼时她还未清醒,只是以着一个孩童的眼光去打量。
不错的。若是君上此时能与她折一枝竹叶,她亦是欢喜的。
偷偷将袖中的折扇滑到掌中摩挲,徐长歌指尖一挪,却是摸到了一排小字。
“长歌吾爱?”
含笑将四字念与身后人,徐长歌适时转头,却见青帝的面上也是红了一半。
“既是不好意思,如何又要刻出来?”有意与身后人刁难,徐长歌执着扇尾挑起了青帝的下颌。
“这手法却是不错!”含笑望着徐长歌的眼睛,青帝似是被逼上了绝境,又似是如释重负,“刻字时,便想过长歌你会如何应对,是会羞红了脸,还是丢了扇子与我对峙……谁料,竟是作法自毙……”
“如何不是画地为牢呢?”趁青帝晃神搂住其腰身,徐长歌低眉将折扇隔在二人之间,落下一吻。
淡淡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徐长歌借着折扇的阻挡喃喃道:“殿下该知长歌是较真之人。既然长歌敢受殿下的折扇,自是认下了殿下所刻之字……殿下既敢言爱,却是要一心与长歌,不可朝三暮四!而长歌既是敢应,亦会与殿下死生相随……殿下是足智之人,定是不需长歌多言!边关之行,长歌自然无险,所以不求殿下伴身。但若是长歌归来,殿下却琵琶别抱,那殿下却是要提防着凌云。”
没料到一吻便是家法,青帝隔着折扇轻笑道:“当真舍得?”
“既是旁人的,如何舍不得?”合指去收折扇,徐长歌忽觉耳后多了一只手。
迅速将徐长歌按回到折扇上,青帝轻声道:“嘘!”
言罢,即拉着徐长歌平躺在竹榻上,堪堪将折扇展于头顶。
“日后莫要这般心急!”
示意徐长歌往折扇上看,青帝弯眉道:“旁人定是想不到,堂堂徐府嫡女,却是个喜欢窃玉偷香的小丫头。”
“是呀!”仰面望着折扇那一幅连着一幅的画像,徐长歌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阿澜却是想要歌儿死在路上么?”将折扇上的青帝细瞧,徐长歌一边赞叹青帝手巧,一边又暗笑青帝狠心。
所谓睹物思人。既是送人礼物,如何有将自己画像绘在其上的道理?
“这却是冤枉本殿了。”起手将折扇翻过一面,青帝弯眉道,“自与歌儿说了本殿身经两世,歌儿便日日与本殿耳提面命,要本殿躬身自省,远离莺莺燕燕。只是,歌儿却不知,本殿有多忧惧歌儿会随旁人而去……这折扇绘有本殿,确实藏有本殿的私心,但本殿想来,以本殿的姿容,落在歌儿手中,却也算不得辱没身份……若是歌儿介怀,却是寻一扇面贴了便是,但另一面,却是本殿倾心所制,还望歌儿善待。”
“阿澜……”
若不是两世为人,徐长歌断然听不懂青帝的私心。
但想过前世种种,徐长歌只觉手中这把折扇得好好保管。
诚如青帝所言,前世却是有不少男子与她怀有不轨之心。
再者,今世当朝帝君既是能将郡主远嫁,那赐婚于她也不是不可能。这般一来,青帝所绘的折扇却是可做定情之物。
“殿下那块牌子我厌了。”含笑握住折扇,徐长歌郑重道,“此物便于你我定情吧。”
“定情?会不会太寒酸?”
青帝首先想到了自己前世送与冯长乐的骨珠,而后又觉得骨珠已然配不上眼前人。
“怎会寒酸呢?”
见青帝未否认定情,徐长歌笑出了声。
她的傻君上,她徐长歌何时需要在意定情之物的材质?
定情定情,重要的是情,却不是什么物。
“此物正好!”扬眉将折扇由转回到青帝那面,徐长歌满意道,“一别经年,殿下的画工真是越来越好了!”
前世徐长歌见过青帝与冯长乐的画像,其笔下的深情真堪堪是见者流泪,摹者伤心。
而今世,她却终是在折扇上看到了青帝自己。
坦言,青帝在折扇上将自己画得甚是可怜。时而在拈花,时而在盘坐,时而在烹茶,时而在抚琴……
但无论在做何事,其眉间的轻愁却怎么都拂不去。
“坐也思君,行也思君……”轻喃出青帝题在一旁的小字,徐长歌续言道,“两处闲愁,一味相思。”
“唔?”徐长歌话音未落,青帝闻言一笑,“心有灵犀。”
言罢,青帝即将扇面再次翻过来与徐长歌看。
这一翻,徐长歌才瞧见折扇的背面竟是绘了十二幅小图,小图中有她解九连环,有她尝汤圆,有她立于梁上,有她屋顶观星……
而在小图旁,也题了一行小字——“两处相思,一味闲愁。”
瞬时懂了青帝的意思,徐长歌弯眉道:“确知太闲也是过错。”
“是呀。”青帝附和道,“若是不太闲,如何会尝到相思竟然味苦?”
敛袖从竹椅上的起身,青帝趁着残阳未落,扬眉与徐长歌提议道:“近月剑法略有小成,不知歌儿可愿看我舞剑?”
“舞剑么?”想过自己也曾在青帝面前舞剑,徐长歌弯弯眉,抚掌道,“绮罗,去取我的琴来!”
第91章
绮罗取琴的动作极快, 待徐长歌起指抚琴时,青帝已将长剑握于掌中。
悠悠琴音起, 青帝含笑点足旋身。
密密的光影投在过头的剑刃上, 折出均匀的白影。
“却以此舞鉴情真!”
轻笑着凌空展出飞燕式, 青帝眼中却只瞧着竹影下那一个抚琴的身影。
“春日游……”徐长歌一边清唱, 一边抬眉追着青帝的眼睛。
待琴声渐消, 青帝额上也出了一层薄汗,徐长歌才起身携帕子往青帝额上沾了沾。
许是青帝虚长些年岁,徐长歌在点足与青帝擦汗时才忽觉原来她的君上自小便比她高些。
“指尖可是会疼?”没有阻下徐长歌擦汗的动作,但青帝仍是禁不住握住了眼前人的手。
“疼又如何?”
“疼便与你吹吹……”低眉将徐长歌的十指捧到唇边, 青帝低眉专注的呵气却引得徐长歌指尖一颤。
“无需如此。”
徐长歌脸烫到想抽手,青帝见状随即弯眉轻笑。
“方才也不知是谁人吻了折扇”
“此一时,彼一时……”含笑从青帝怀中抽出手,徐长歌改攀住青帝的脖颈道,“此时却是不怕一人去边城了。”
“师尊不跟着去么?”青帝记得清楚,前世她随师尊去往如意宫后,师尊便匆匆去往了别处,只留她与珲春二人自行苦学。
“阿澜初入师门, 纥叔自是跟着你们更为稳妥……”徐长歌眨眨眼, 心中想的却是因着两世为人,以至于她今世将父亲离世处理的更为妥帖——不但将明面的商铺全都转到了自己名下, 还暗暗隐藏了徐府的一些银钱。
这般一来,虽让她早早握住了徐府的权势,也让她与今世那群兄长相处的更为凶险。
前世她并未交家主印信与姑祖母, 那群兄长与她还要礼让几分。如今那印信落在姑祖母手中,那群兄长虽不见得会立即与她翻脸,却也会明里暗里为那份家产争夺。
世家内的倾轧固然比不得皇室,但仍不能掉以轻心。她并未与徐家子弟避讳,她与君上走得近。这般一来,却是需要纥叔来助她防范那群兄长兵行险着。
见徐长歌眉间有躲闪,青帝沉思片刻,温笑道:“还是让师尊陪你同去吧。”
“纥叔还是与阿澜在一处吧。毕竟珲春妹妹还需纥叔指点……”隐下自己的意图,徐长歌牵住青帝的衣袖,佯装不悦道,“阿澜莫不是连这点小事也不愿依我?”
“怎会?”宠溺地抚抚徐长歌垂在肩头的青丝,青帝低笑道,“本殿的歌儿那般聪慧,本殿如何敢不依?”
“何时成了殿下的?”拉着青帝穿梭在竹林内,徐长歌巧笑嫣然,“若是殿下当真疼歌儿,却该说歌儿的阿澜……”
“好好好。”在竹林间追着徐长歌,青帝拉住徐长歌的手,依着徐长歌给的话茬柔声道,“阿澜的歌儿如此聪慧,阿澜如何敢不从?”
“既是从了……”反身将青帝抱个满怀,徐长歌凑在青帝的耳畔道,“你我一年后再见……”
言罢,徐长歌却是轻咬了青帝的耳垂。
“这般赶么?”因徐长歌的动作轻颤,青帝起手环住徐长歌,“早点回来……”
“好……”两世头一次尝到不舍的滋味,徐长歌紧了紧手,犹豫再三,仍是禁不住轻喃,“真是舍不得……”
“那便抱你回去吧!”有意曲解徐长歌的话,沉气将徐长歌打横抱起,青帝一面小心护着徐长歌,防着被周围的竹叶碰到,一面与低头与徐长歌对视,含笑道,“如你我二人,算不算竹马青梅?”
“不算……”知晓青帝是在打趣二人的年岁,徐长歌将头伏在青帝的怀中,轻笑道,“该算青梅青梅。”
“那下次回来请阿澜的歌儿喝青梅酒!”
努力让气息变得平稳,青帝心道,边关多奇士,她又如何放心丢一个半大的丫头独自去呢?即便这丫头格外聪慧也不成!
不知青帝的心思,想想不久的离别,徐长歌一边笑,一边压下心头的郁结。
“好。”给青帝一个答复,徐长歌想的却是今夜她便会走。
……
从青都去边城需要两月,当着绮罗击退四次来自青都的暗杀后,徐长歌终是抵达了边城。
而此时青都也传出了两个令人咋舌的消息:一则是二皇子与三皇子因储君之争被赐死殿前,二则是帝后名下的七皇子青川因帝君病重,主动请命去寺庙为帝君祈福。
“七皇子当真去祈福了么?”青都欢馆里,一位青衫公子依在花楼里揽着一个当红的清倌。
“是,四爷!”
其下手的小童急着应声,却见自家公子翻了个身。
“真是个小糊涂!”丢一个酒盏到地上,徐长书慵懒道,“小妹如何了?”
“嫡小姐已到了边城……”
“到了么?”忽地从榻上坐起,徐长书与小童含笑道,“那便去与大哥、二哥身边的小童传信吧。小妹心肠不软,既是敢向小妹拔刀,那就不必留着了。”
“是……”跪地领命退下,小童立在窗边捉来信鸽赶着传信,却见别处的眼线与他传信道,帝君新令,允七皇子随仙人去仙岛学医。
这世上当真有仙人吗?
小童望望天,正好错过了楼下飞驰而过的车辇。
……
载满杂物的车辇在一处药铺门口停下。
“师姐!”赶在远行前巡查过青都的店铺,珲春使着轻功跃上了停在门口的车辇,撩开了车帘。
“珲春……”见长歌离都后,皆是珲春这丫头在打理账目,青帝一时也有些感慨。
两世为人固然是好事。但太早知事却也逼得人承担更多。
“师尊呢?”匆匆落榻命马夫前行,珲春径直落座在青帝身旁。
“为师在此处!”
见珲春竟是将自己视作无物,青纥面色有些发青。
“我们此行是直接去如意宫么?”依着徐长歌的嘱托将桌案下的点心盒拿出来与青帝,珲春并不在意青纥的态度。
毕竟前世青纥与她也没什么好脸色。
青帝道:“去边关。”
“嗯?”珲春微微惊讶。
前世她们可是直接去的如意宫呀!怎么忽地就该去边关了?
“师尊说边关还有未解决的事。”
青帝含笑将案上的点心分与珲春和青纥,眉间的欢喜却是怎么也掩不住。
“什么事?”珲春有些吃味。
“你去了便知晓了。”接过青帝递来的点心,青纥轻咳一声,淡淡道,“此行我们会避开季孙娘娘派来的眼线。”
知晓季孙氏派人不过是为了防护,青帝弯眉道:“单凭师尊做主。”
“这都是长歌那丫头的意思。”一面叹气一面将车辇中的青帝细细打量,青纥对眼前这个半大的丫头越看越不满意。
虽然这丫头做徒弟不错,但配长歌那丫头,却是还差了太多。
“此去也算是磨砺心性吧!”有意与青帝泼一盆冷水,青纥便坐在一旁看起了医书。
见青纥看医书,珲春瞥了眼其书封,即半眯着眼,开始与青纥背诵书里的内容。
青纥闻声,初怒极,待珲春背到中部,眼中微微震惊,待其背到尾部,青纥眸中闪其了精光。
“都是师兄教与我背的。”冷哼着转头不去看青纥,珲春与青帝眨了眨眼睛。
“都是师尊教的好。”含笑分珲春一块点心,青帝靠在车辇上,也开始看医书。
见青帝翻看的医书似是孤本,珲春也来了兴致。
挤在青帝一旁一同看,珲春喃喃道:“师兄却是从何处寻来的好东西?”
“皆是母后要师兄我孝敬师父的……奈何师父似乎有些瞧不上师兄我……唉,真是可惜了这些孤本呢!”
一边笑,一边摇头,青帝用余光扫着青纥,却见青纥的喉头微微滑动。
“如何会瞧不上呢?”知晓青帝话里的意思,青纥咬咬牙,与青帝服软道,“罢了,只消长歌乐意便是。丫头是为师的徒弟,为师还会让丫头你吃亏不成?”
“不吃亏吗?”示意珲春将案下的孤本搬与青纥,青帝含笑靠在车辇上浅眠。
边关之行是她与青纥求来的,长歌并不知情。
她们计划着日夜兼程赶着去边城,这样便能将两月的时间缩成一月。
思及一月后便能与徐长歌一个惊喜,青帝喜上眉梢。
……
一月的时间不长不短,恰好够青帝看一看她君父治下的河山。
她启程时,还不知长歌所在之地离如意宫不远,待车辇外的树木越来越矮,她才知长歌去的地界比青都冷的多。
不知绮罗可是能想到为那丫头备个手炉?
挑帘望着车辇外连绵不断的雪山,青帝只觉自己魔怔了。
平日无事时想长歌也就罢了,如今却是事事都要往长歌身上靠一靠。
饮茶时惦记长歌可是带了青都的茶叶,抚琴时惦念长歌那出众的琴音……
若是再见不到长歌,或是会在梦中与她相逢吧!
笑过近月来竟是无梦,青帝讪讪地放下车帘,靠在一旁小眠。
这一眠,却是见到了久违的神书。
……
这或是算久违的故友了,好奇书中可写有长歌,青帝扬手将神书召到了手中。
第92章
想过自己此行是为长歌而来, 青帝一面含笑从最后一页倒着展开神书,一面想书中可是会写歌儿此时在做什么?
歌儿此时或在边城里读书吧!
弯眉将注意力凝到书页上, 青帝顺着第八章 往下读, 首先出场的人物是刘音琳。
怎会是这位大小姐呢?
皱眉将薄唇抿成一线, 青帝倒是能记起这个与长乐不对付的官家小姐。
这小姐做了什么?
眯眼迅速将其后的字一一读过, 青帝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刘音琳真乃奇女子!在帝君与长乐赐婚后, 其便乔装打扮,连夜单骑追上了送亲队伍。
而后蛰伏了半月,趁护卫不备,夜袭了长乐车辇并刺了她一剑。
一剑呀……
抬指点过神书上那“血流如注”四字, 青帝一时也不知日后那和亲还能否作数。
若是长乐病死途中……
咳。收回自己的遐思,青帝仍忍不住唏嘘刘音琳这姑娘。
她虽记得这姑娘为了替兄报仇,曾在宫宴上报复过长乐,但青帝着实想不到这姑娘竟还有后手!
或是刘小姐将兄长看得极重吧。
按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青帝继续往后瞧,这一瞧,却是险些将青帝从梦中惊醒了。
“徐府嫡女徐长歌一面装病闭门谢客,一面领着千余私兵, 潜入城外百余里去剿匪……”
咬唇在心底勾勒长歌领军打仗的模样, 青帝只觉头皮发麻,甚者, 她竟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那丫头怎会去剿匪呢?
记起徐长歌已是将此世的功力尽数与她,青帝的心揪了起来。
那丫头可是会受伤呢?
思及此时城外定也是冷到滴水成冰,青帝也不禁为长歌的机智折服。
想来, 便是冬日才有将盗匪一网打尽的契机。
只是长歌为何要去剿匪呢?
快速地将神书往后翻,青帝竟是在神书的末页看到了一面方镜。
镜中有长歌的面容,且能看得清其正含笑立在府门前与一些衣着寒酸的老者分发棉衣。
此时的长歌着了一声戎装,与素日里那个簪花抹粉的大小姐不同。
其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满是喜悦的眸子甚是引人注目。
粗粗看过,青帝一时竟是呆住了。
长歌是替那些乡民讨回了属于他们的东西吗?
她的歌儿怎会这般出色呢?
想过边城原不是无忧之地,青帝一边盯着镜面,一边暗自握紧了双手。
她或是该为长歌做些什么?
做什么呢?
仔细地观察着镜中的男男女女,青帝忽觉长歌对面的高楼上有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如鹰隼般,满含掠夺的眼睛。那双满含掠夺的眼睛里,青帝隐约读出了其主人的心思——楼下那个女子是他的!
情敌么?
青帝望望镜中徐长歌那双温柔的眼睛,青帝知晓楼上那男子不过是单相思。
只是,镜中的歌儿瞧上去也不像个小姑娘。
冲着镜面皱眉,青帝听到了一阵轻笑。
“殿下你要加油呀!”
加油么?辨出这是异世的词汇,青帝扬唇笑笑,心中见长歌的想法却是又强了几分。
是呀!此时固然是襄王有意,神女无心,但若是日后长歌当真改了心意,她定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只是,长歌此时在何处呢?
暗笑过自己竟是天真的以为到了边城便能见到长歌,青帝不禁摇摇头。
当着青帝摇头,神书中又起了几声杂音。
“去雪村。”
雪村么?兀自将这个不甚熟悉的地名记在心里,青帝眼前竟是展开了一面光影绘成的山河图。
看过自己所立之处是一个红点,而雪村正在她的西北方,青帝勾起了唇。
知道去处便好办!
低眉计算好如何从此处去往雪村,青帝正要合上神书,却见镜中的长歌竟是与她盈盈一笑,唤了一声“阿澜”。
“歌儿……”青帝应声,却见镜中映出了她的脸。
啧。忽觉神书面前,自己仍是前世离世时帝君的装扮,青帝敛敛袖,瞬时想起了桃花阵中那张带着淡淡哀愁的脸。
歌儿着宫装时,着实好看!
眯眼想过徐长歌,神书里适时的传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徐小姐若是知晓此事定会格外开怀!”
“多话。”淡笑着将神书送回到虚空中,青帝道了声多谢,便见眼前忽地黑了一片。
“踏踏踏……”
听着清晰的马蹄声,青帝知晓她们一行正在夜间赶路。
车辇里烛火已是熄灭了,青纥与珲春二人都在打坐。
罢了。决议天明后先去边城内瞧瞧再折去雪村,青帝盘起腿也跟着练起了功。
……
当着青帝练功,未几时,青帝听到了呼救声。
“救命呀!”
呼救者的声音极为凄惨,而周遭还不是传出兵器刺入皮肉的声响。
“师尊?”
青帝睁眼唤青纥,却见车辇中两人也已睁开了眼睛。
“练功。”
示意青帝不要出手,青纥垂目再次将眼睛闭上。
“师兄?”珲春不怕节外生枝,猛地点起岸上的烛火,珲春含笑道,“你先上!”
“好。”与珲春会意一笑,青帝却是举着烛火快步从车辇上跑跳了下来,而换了男装的珲春则是紧随其后。
为了避人耳目,青帝出青都后便换做了女装。
因着长歌衣衫多淡色,青帝今日着的也是一件粉衫。
此时天色半百,当着一未及笄的少女捧着一灯盏飘摇到一干溅满鲜血的壮汉身前,时间仿佛凝滞了。
“救我!”倒在血泊中的女子着急的出声,而举刀的壮汉则是哈哈大笑。
“凭她么?”指着青帝的眼睛出声,壮汉叉腰道,“她或是救不了你!但这丫头长得不错,或是可以救救我们这些缺婆姨的汉子!”
“杀人越货么?”不理睬挑衅的壮汉,青帝低眉望向血泊中的女子。
“不是!”女子望青帝的眼神格外急切,“他们不单单是一群盗匪!他们想要……”
“嗨!臭娘们!”似是不想要女子开口,为首的壮汉率先与女子抡起了砍刀。
“恃强凌弱?”眯眼打量着壮汉的刀锋,青帝展眉一笑,却是冲着手中的灯盏轻呼了一口气。
“呼……”
焰苗在青帝的轻呼下摇曳,而立于下风口的壮汉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倒下。
“你——”为首的壮汉不可思议地盯着青帝,虽是不甘,仍身不由己得跌进了雪堆里。
“姑娘好自为之。”点足带立在一旁看好戏的珲春上车辇,青帝听到那血泊中的女子轻笑了一声“你竟是用毒”。
是呀!当然是用毒。
将师尊那秘制的药丸捏成粉末撒在灯盏里,当真是好用!
轻笑着拉下车帘,青帝没有招惹麻烦的打算。
珲春对青帝的决议向来没有异议,故而一上车辇,便又开始打坐练功。
一切都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独有那倒在血泊中的女子,记住了一个捧灯盏的小丫头。
……
忘却曾在途中救过人,青帝一行径直赶到了边城。徐府原是世家,加之徐相年前刚来过此地,三人便未费多大工夫就寻到了徐府门口。
想着贸然求见过于失礼,青帝遂用两枚铜子遣了一小儿去问话。
待小儿回来答复过青帝徐府小姐卧床已久,不便见客后,青帝即告诉青纥,乞儿与她言长歌在雪村。
青纥来过边城,自然知道雪村是几国交界之地。
心疼着长歌那丫头小小年纪便去了雪村,青纥即要青帝与珲春待在边城,容他一人前去前去雪村。
“师尊莫不是觉得我等是累赘?”青帝不意外青纥的安排,但她并不打算依照青纥的安排。
“何不一起去?”珲春与青帝帮腔。
“雪村也是你们这些小丫头能去的地方?”告知辇上二人雪村有狼,青纥担忧道,“若是你们大些,为师也乐意带你们去长长见识,但你们如今……”
“阿姊能去得,我等如何去不得?”嗤笑着与青纥一记白眼,珲春威胁青纥道,“师尊该知道我等都不是安分的主,若是您安心将我们留在边城,或是我们会比您早到雪村也说不定!”
“你——”青纥气白了脸,却是将视线投向青帝,“还不劝劝你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