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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死后变成你心里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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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确切的来说是一具尸体, 雁回自己的尸体, 几个小时前他已经自杀死掉了。

江叙比预想的来得还要快,门几乎被外力撞开的,看得出来赶来时很急,偏偏等江叙站到门外,又不急着马上进屋,视线一下子锁在徐崇明抱在怀里的人。

江叙说:他怎么了。

徐崇明视线移开:你自己来看。

宋然像一只爆开的小狮子,他的身体实在使不出劲,扑到江叙的脚边疯狂捶打,甚至不顾形象的张嘴撕咬。

你个王八蛋,你把我小雁哥害死了,把他害死了

江叙想把腿抽开,第一次没挣脱掉,踢走宋然时弯腰就把徐崇明怀里的雁回抢进怀里,一手扯开大衣,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没死。

旁边观望的雁回疑惑,对比起徐崇明和宋然的失态,这人见他这副样子了还那么冷静笃定的说他没死,雁回张嘴,突然想咬一口这个没有心的人。

江叙用自己的外衣围好雁回,救护车来后直接把人带了进去,已经是个死人,带去医院也无济于事,不过谁让江叙有钱,走完一个抢救的流程让他彻底死心也行。

雁回没能跟出去,他在别墅里茫然的转圈圈,趴在阳台上望着救护车越开越远,整个农庄重新陷入黑色的沉寂中。

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空的,来不及仔细感受,此刻的雁回才生出些许茫然的惆怅,他终于赢了江叙一次,死亡是对一个人最有力和最长久的惩罚,哪怕江叙对他好像也就那样,总归对方心里还有他的位置,让江叙难受一点雁回都知道是他赢了。

可他也没感到多么开心,因为好像死掉都没得到完全的解脱,自己如同被遗忘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看着周围人来人往,看着寂静的深夜,无人与他回应。

雁雁,雁雁

雁回一怔,转头看到落在门外的笼子,他的虎皮鹦鹉一双黑溜溜的小豆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床上那一片血渍,小东西什么都不懂,却固执地扑棱着翅膀想往床边靠。

雁雁,雁雁

雁雁

雁回说:你也别叫了

招财听不到他的声音,想起买它的那天老板说小东西很有灵性,认主就不会变了,突然担心自己死了它以后会不好活。

雁回这时候才生出几分难过:以后让宋然好好养你吧。

他活不成,总希望身边的人和物都好好的。

=

江叙情况应该没有表面显露的那么好,医生宣布雁回抢救无效,死亡的消息落在耳边听到的一瞬间非常不真实。

一个本来活生生的人突然有人告诉你他死了,怎么都不能马上接受。

江叙顺风顺水三十年,从没想过死亡的离他那么近。他未来的计划生活里有雁回的一席之位,没想过让对方缺席。

今年跟雁回相识的第八年,也算朝夕相对,也付出过真心实意。

徐崇明开车带着宋然跟在救护车后赶到医院,身上沾的血渍让偶尔经过的病人注目,徐崇明苦笑,笑的不比眼睛一直在流泪的宋然好看到哪里。

雁回抑郁自杀,连他听到都觉得可笑。

徐崇明看着江叙,嗓子已经哑了,人在面对关系亲近的人死去时理智是不太能保持稳定的。

江叙,我都说了你会后悔。

雁回死前都没见过江叙一面,孤零零的躺在黑暗的房间,唯一剩下的东西只有他那几身收拾过来的行头,江叙给的他碰都不碰,当初孑然一身的跟江叙来到丹阳,如今孑然一身的走,什么都没留下。

江叙还是觉得雁回没死,宋然看不下去,吼着说:你在这里装什么假惺惺,事到如今我看你一点悔过为他难过的样子都没有!

他小雁哥白白瞎了八年,最后把命都交待在江叙手里,根本没有人能体会到雁回多痛苦,否则怎么连他要离开这个世界都不和他们打一声招呼,选择静悄悄的离开呢。

雁回的后事处理得很迅速,他离世的消息在走后第一周才渐渐为人所知,楚园的大伙儿知道雁回死后没人相信。传到江家那边,老太太也不相信,过年还会出声呛她,回去不久就说死了谁信?

大家都不信,搞的江叙都不信雁回已经死了。

大概只有徐崇明和宋然清醒,徐崇明也不联系江叙了,宋然每天在班子里魂不守舍。

五月底的时候江叙手上的工作处理的差不多,丹阳这边的工程告一段落,他把项目交到经理手里,东西都搬到农庄,在雁回自杀的房间一住就是半个月,每天都挺安静,跟从前没多大变化。

阿姨在别墅里战战兢兢,她那天要是没走把人看着,兴许就不会发生这桩悲剧。老一辈的人无论如何都想不通,雁回衣食无忧,为什么会自杀。不过江叙没追究她,阿姨就还留下来打扫屋子,别墅原本就清冷,少了雁回的身影更加单调。

江叙在楼上没出过门,苏月白都闹到家里,让江叙找人给轰出去了。

雁回看戏一样,他不觉得自己死了可惜,看到江叙今天这样,更不心疼。

他猜想江叙是不会伤心的,半个月一过,苏月白又回来了,这次是被江叙叫来的。

江叙要苏月白换了一身行头,唱的《南柯记》,雁回也唱过。

长梦不多时,短梦无碑记,普天下,梦南柯,人似蚁。

江叙格外专注的望着苏月白,苏月白用眉眼给他传递情义,雁回有点看不下去:我都死了,你还不让我消停?

他指了指隔壁的空房:江叙,你还是带他进去吧。至于自己,当然眼不见为净。

没过多久江叙还真的把苏月白带到那间空房,雁回顿了顿,耸耸肩飘到大厅,望着精神一直不太好的招财出神。

雁回疑惑的伸手抹了一下眼睛,喃喃自语:鬼应该不会哭吧。

大概这间屋子里只有招财还真心想他。

苏月白半小时后就走了,两人在上面干了什么雁回不知道。他可以看,但没选择去看,说不清在避开哪些事情。

白天的时候阿姨怎么喂招财它都不吃东西,小东西其实很可怜,雁回本意把它送到宋然身边让他做下一个饲主,江叙却把他所有的东西都搬到这边,公寓的原封未动,招财自然没机会交到宋然手上。

招财一身漂亮的羽毛所剩不多,被它自己啄光的。起初雁回不在的前几天小家伙没日没夜的叫唤他名字,江叙没阻止,让阿姨把他关在客厅里随它叫闹。

最近招财不叫了,声带让人切开似的,小脑袋没精打采的耷拉,有时左右张望,好像寻找什么,之后暴躁的继续往身上啄。

雁回难过的想招财跟他一样患上了抑郁。

阿姨上去告诉江叙招财不吃东西,江叙下来把小东西放在手心,拨了拨:怎么不继续叫。

连一只鸟都让人看出了憔悴的状态,雁回有点不高兴,蹲在沙发想方设法的企图引起江叙注意,好让他把招财给宋然。

小东西嘴里忽然叫:雁雁,雁雁

招财抬起黑溜溜的眼睛忽然朝天花板高处飞,停在悬挂的灯上,雁回一个没注意,已经见皮的鹦鹉呈直线从高处摔下,豆子似的眼睛看的方向就是他这边。

虎皮鹦鹉突然的行为让江叙一怔,过去把它捡起来戳了戳,发现光秃秃的鹦鹉已经没了动静。

雁回愕然,嘴角缓慢的往下抿。

卖给他鹦鹉的老板说过失去主人的鹦鹉可能患上抑郁而死,失去主人的鹦鹉会死,原来都是真的。

江叙握着毛已经秃掉毫无动静鹦鹉,脸色全白了。

到头来雁回真的什么都没留下。

第28章

雁回死前的愿望简简单单, 他想过每一天都有江叙的生活, 跟江叙朝夕相对, 拥有两个人的小家。不过他等了那么多年守了那么久都没实现,没想到这个愿望在死后轻而易举的完成了。

江叙哪里也没去, 别墅再大对雁回而言就那么点, 脚尖一点,从这头飘荡到另外一头,不知道是不是江叙身上带有某种磁场吸引他, 总归得绕着这个人周围来回不停的转, 他仔细想想, 该不会是自己死前对江叙怀有怨恨,导致死掉之后怨念所致缠着人不放吧。

江叙真忍得住, 期间就见过苏月白一次,说他装的有多深情,却不见痛苦。说他冷血,到了夜里固定的就睡过雁回那间房, 他的床被这人占着, 不言不语,哪怕晚上江叙不睡,睁眼到天亮时都不懂他脑子里想的什么。

雁回生前用过的东西搬进房间里置放的越来越多,直到有一天他看到江叙难得失态,跟阿姨说房间里的气味快散完了, 有没有什么让原有气味存留久一点的办法。

雁回面无表情, 江叙这时候说:我还是觉得他没离开我身边。

阿姨苦着脸, 也不违背江叙的话,但雁回真真实实已经走了一个月了。

江叙这几年行事越发的不显山不露水,要他像平常人痛失恋人后表露的很失态痛苦不大可能,他也不允许自己出现失态的行为。

他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偶尔露出的茫然失神只有在深夜很晚的时候才暴.露出来,好像一旦露出多余的情绪,就不是江叙了。

江叙最开始跟雁回在一起的前三年分明还没变成这样,他对雁回一见钟情,想方设法的用委婉的方式宠爱那个热爱唱戏的少年,爱情还炽热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的对一个人好,只要对方喜欢,摘星捧月都要送到他手里。

大概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长到江叙都忘记那种感觉。有些东西一旦拥有太久就会刻进骨子里,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就觉得那是在正常不过,这个人会永远跟自己过一辈子就成为理所当然的。

江叙理所应当的享受雁回对他的真诚守候,再理所当然的觉得怀念了,乏味时可以去找找野食。

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对从前那个时候的雁回产生怀念,一切明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雁回对他死心塌地,以那么乖巧的姿态在他手里绽放,却还是经常会想起对方刺人的时候。

于是江叙见到跟雁回从前那么相似的苏月白,有了那一点念想后,丝毫没有迟疑的把人留在身边。

江叙跟雁回总归一直是他占据上风,稍微用了点手段雁回已经是他的,雁回自以为是的交易,也不过是他设下的手段之一,他要雁回,雁回自然不会不落网。

源于占有的感情不能否认它是假的,不喜欢怎么会想强占拥有,江叙本身就不是个慈善家,他的目标很明确,要什么夺什么,天生具备猎性和征服的欲.望,否则偌大的江家怎会被他一点一点蚕食,变成他的掌中之物。

江叙翻开雁回的手机,认识雁回的时候他都还只是个小孩子,哪怕进了大城市,依然坚守本心,没去学那些花花手段,说雁回单纯干净,有时候又像个可爱的老古董。出于私心,江叙想保留雁回这份干净,又怕他学坏,给他编排了人生的轨迹。

江叙至今都不相信自己替他安排的人生把雁回害了,那么听话的人怎么就不听话了一次选择自杀呢。

白天江叙恢复了他的自信和风度,发小们设的局江叙过去了,一个多月没现身,他们惊讶地都没说话,毕竟谁都听说跟在江叙身边好多年的小情儿死了,还是自杀的。

像他们这样的身份多少都会要面子,一个捧在手心对待的人因为想要逃避而选择死亡,那不是活脱脱扇了自己的脸么。又想着雁回实在好看,死了怪可惜,于是各个都没怎么敢主动招江叙说话,更没往他身边塞人。

倒是徐崇明,最近一个月不见人影,年后还天天跟他们鬼混,雁回出事后音序全无,据说好像去了国外哪里。

江叙懒懒的抬起眼:怎么不继续叫人进来。

他心情显然不是很好,脸上带笑,眼底的情绪却让人看不清。

发小说:这不是怕吵着你就没让人进来。

江叙嘴角一扯:都叫进来。

不就是身边没了一个人,江叙无往不胜,他不信少了雁回后会对他实际的生活产生什么影响。

江叙好久没喝醉过,这晚他醉得一塌糊涂,被司机扶进别墅后,立在玄关看了几眼地方,发现是市里的房子,就又重新叫停司机,让他送自己到郊区的农庄。

司机说:先生,您现在需要早点休息。

江叙眉骨微微红,扯了扯领口尽量维持理智:送我过去。

市区的别墅半分人气都没有,江叙常年在外工作,居住的高档场所很多,多数住不久就换了,还没这么讲究过。如今倒是计较起来,不管从哪忙回家,都只回庄园里休息,还只睡雁回的房间。

老人是有些忌讳的,老太太依稀知道一些,按她的想法其实不乐意江叙睡雁回那一屋,雁回是自杀的,穿成那样,她感觉有晦气。跟江叙稍微提过几嘴,江叙依然我行我素,浑然不把老太太的话听在心上。

江老太太跟最爱管教江叙的江明月看不明白江叙怎么如此执着,要说他难过,表面看不出多伤心,说他不在乎,偏偏就认定那间晦气屋子。

老太太说:算了,放他一段时间,人死都死了,再过三两个月有什么不能忘记的,他也到成家的年纪了,到时候再给他安排人早晚会走出来。

江明月不置可否,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

我之前听说阿叙准备带他到国外领证的。

江老太太诧异:还要跟个男的领证不成,也不怕闹笑话,让他进门已经是我们最大的宽限了。

今时今日老太太说再多都无异,毕竟雁回已经走了,她不会跟一个死人计较,人活着才是实实在在的,虽然有句话叫活人争不过死人,可现实道理确是死人争不过活人,没有机会争。

江叙洗完澡出来跟国外的朋友联系,让对方帮忙取消办理结婚证的流程预约。结束通话后他靠在床头有一瞬间的出神,雁回坐在他旁边的空位,原以为江叙当时承诺的结婚只是嘴上说说,未想到真的提前约好日期。

不过就算江叙做了这些,都不足以弥补他对雁回造成的伤害,这些伤害包括他身边的人。江叙太过自以为是,把雁回当成私人物品操.控那么久,哪里只是一桩婚姻说谅解就谅解的。

江叙在农庄待了一个月,那之后恢复往日的姿态沉心事业,旁观者清,跟在江叙身边的人都觉得他有了变化,短时间说不上来,直到三个月后江叙因为高强度的工作导致胃溃疡入院,大家才反应过来他的事业已经到了那样的高度,怎么还拼了命一样连轴转的加班加了三个月。

病房里江叙醒了之后见到徐崇明,有点无可奈何的问了一句:你说忘不掉一个人究竟是为什么,是因为寂寞想起他,还是想起他才觉得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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