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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未婚夫射杀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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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节

不禁叹息。

“阿绾。”

她听到殿下在唤她,她轻轻地抬起了头。

倒地的王徵尸首便横在脚下,殿下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只抱着她,低回的嗓音喑哑如哭,不停地唤着她。

她不禁叹了口气,这世不论,前世她又有什么好的?背弃他,离开他,和人私奔,甚至连见过他的面都不记得。

她有句话对殿下扯了谎,上一辈子,卫绾不悔跟着王徵出逃,因她不知真相,可其实她这辈子早就悔了,如果早一点跟随着殿下的“处心积虑”嫁给他便好了。她又叹了口气,无可奈何,也有点儿心疼。

怎么就非要让她用这样的方式,来目睹上辈子的惨烈呢?

而且,那熟悉的共感,又将殿下心里那些哀伤、震惊、绝望全部源源不断地沿着一根看不见的脐带送来,让她心中五味杂陈,险些要呕出酸水。

她轻轻地说道:“你那时会知道,你我还有转世重生的机会么?不要这么难过啊。”

这次的共感格外强烈,她甚至尝到了嘴里冒出来的一股腥甜,怔了一怔,她四肢被缚,不可能拿手去探,要将那股腥潮吐出,可却怎么也吐不出。跟着那股腥味便沿着喉咙,慢慢地滚回了胃里,她大惊之下,这才明白,这不是她呕出的血。

是殿下的!

卫绾又开始挣扎起来,可是那团黑雾压根不给她任何反抗的机会,刺犹如扎入了胸口,钻心地发疼。

“主公……”下达射杀令的高胪踟蹰不前,犹犹豫豫地前来,走近之后,忽然双膝一软,便跪倒在地,“是臣过失伤人,求主公惩处……”

春风多情,夏殊则却已两鬓蓬乱,松散的墨发,斜分出一绺垂落在额前,他的眼眶猩红如血,嗓音沉暗:“来人。”

声音已干得几乎发不出,他又喝道:“来人,拿剑来!”

“主公!”“主公!”此起彼伏的求情声,源源不断地传来。

冯炎跪下来磕了几个响头,“高胪将军跟随主公出生入死,几经沙场,军功累累,那王徵出言不逊在先,高将军只是一时忍不下这口气,情急之下这才……”

岭南的夕照谷,几乎只有花落和流水的声音,轻飘飘的,没有一丝动静。

“咳。”夏殊则忽然俯下了身,一口血吐了出来。

卫绾惊愕地凝视着,他怀里的女孩儿早已咽气无声,周身是血,死状可怖。他竟然,还在那具尸体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薄唇两畔,流溢出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袍,夏殊则沉闷地咳嗽了几声,将人缓缓安放下来。

他拾起了地上坠落的一支羽箭,朝着高胪走了过去。

那支羽箭,在几乎抵住高胪的咽喉时,高胪已闭眼受死时,却听到一声跪地声,他惊愕地望着跌倒下来的夏殊则,惊呼:“主公。”

夏殊则几乎已经撑不住眼睑,手垂了下来,箭镞扎入了泥里,随着他的手的颤抖而崩断。

卫绾绷紧了身体,喃喃道:“殿下你是何苦啊……”跟了一路,她岂会不知,他身上的病一直没有好,这一路,餐风露宿,栉风沐雨,又是思绪百转心潮起伏,又是不断地被激怒,又是——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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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绾感同身受,喉咙里全是鲜血的腥味。

泪水模糊了双眸,几乎已经看不清那边的情景。

崩断的玄羽箭的尖锐木屑,刺穿了夏殊则的手掌。

血液沿着箭镞不断地流出。

“主公,”高胪惊愕地不敢伸手去扶,“保重身体为上,何以,何以……臣、臣立即以死谢罪!”

说罢,他拔出腰间的佩剑来,欲横剑自刎,但夏殊则那只被刺伤的手却将其挥开。

高胪抬起了头,“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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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得对。”夏殊则淡淡地道,“错不在你,错在孤。”

他捂着唇咳嗽着,缓慢地起身,朝卫绾走了回去。

殿下这时的心竟然意外地平静,卫绾再也没有感受到一丝波动。她用力眨了眨眼睛,看着,夏殊则弯腰,将地上胸口插了十多支羽箭的女孩儿抱起,尸骨轻得像是一根羽毛,安静地躺在殿下的怀里。

挖坟、立碑,足足耗了两个时辰,他跪在一旁,手里抱着早已冷透的尸骨,薄唇上还晕着血色。

直至尸首被妥善地安置入坟,冯炎指了指地上另一具尸体,明知不该问,还是斗胆问道:“主公,这人怎么处置?”

“合葬。”

暮色深幽,火杖的光芒下,他的面孔若隐若现,夏殊则背过了身去。

一抔又一抔的黄土落下,掩盖了两具尸首。

他始终临水而坐,毫无声息。

卫绾也再感知不到殿下心中的一丝波澜,他仿如入定,双目平视着前方漆黑的桃林,晚雾摩挲过眼底,唤醒的温热潮气,汇流之下,夺眶而出。

卫绾的胸口亦是一阵难以言说的艰涩涌起。

黎明时,高胪最早醒来,河畔安静地挨着青石的背影,被露水沾湿得几乎透明,那一头青丝,一夜之间化作了雪色。卫绾更是愕然失语,她曾一度以为高胪对她说的那话,有夸大之词,如今看来,竟是分毫不差。

心底的疼痛如火如荼地蔓延而来。

“主公保重啊……”

身后诸人哀嚎,跪成一片。

夏殊则转过面,将披落于肩的头发捞起了一缕,看了一眼,似乎不觉得意外,淡淡道:“回洛阳吧。”

他缓慢地起了身,脚步沉稳,没有一丝踉跄,朝他们走来。

他取走了高胪插在泥地的长剑,于卫绾与王徵合葬的墓碑上,刻下了两行字。

魏符节令王徵王启微,与妻王卫氏合葬。

卫绾傻眼了。殿下你没刻错么?

“这……”高胪问出了她的疑问,“主公,你这是刻的……”

“没有孤横刀夺爱,他们,本该是一对恩爱夫妇的。”

夏殊则掷剑于地,喃喃自语的尾音随着剑刃的龙吟之声渐渐消失断绝,了无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大家,身体原因,无法双更,严重的话,可能需要住院治疗,抱歉了。

第 77 章

卫绾藏身于黑雾中, 跟随着殿下飘出了夕照谷,沿着北归线路回去。

夏殊则整个人似乎阴郁了不少, 出谷之后, 几乎整日里没有一句话, 直至他忽然从马背栽落, 诸人才惊觉不对。他们本来以为殿下只是因为心爱的女人离世而伤怀, 但仔细想来, 又觉得事实远不是所想那般简单。

医士便下了最后通牒:料理后事吧。

夏殊则俨然已是瘴气入骨, 耄耋老者看破情爱, 连连叹道:“痴人痴人!这世上怎会有如源源不断的痴人出现!夕照谷的桃花瘴,古往今来荼毒了多少痴男怨女!怎么偏有人,依旧不信邪,为了海誓山盟,跑去证明自己的一番痴心, 命也不顾了!”

沉静地挨着床头, 双目低垂, 手指雍容地搭在青灰色被褥上的夏殊则,嘲弄地一笑, “孤有什么海誓山盟可证。”

“你……”老者对来人的身份大为惊奇, 呼之欲出。

高胪见状,一臂拦下了老者欲上前探究的步子,“大夫这边请。”几个人便将这个胡子花白的老医者请了出去。

夏殊则沉默地说道:“出去。”

他们大小眼对望了片刻, 依言走了出去。

卫绾听着医者说的话,便觉得惊魂。她是真不知道, 岭南的桃花瘴能毒死人啊!否则她怎么敢把太子殿下引到那种地方!

卫绾的心头掠过重重的惊疑,起初卫绾是觉得到了岭南能脱离太子掌控,她对盲婚哑嫁并不甘心,太子又有克妻的重重传闻,王徵待她又好,她是一个猛子扎了进去,走上了这条不归路,那时太过于天真了,事后想一想,计划的纰漏有多少先不谈,她那一走,在殿下手底下谋士的兄长,未必能自保,卫家上下都或有风险,她天真,难道表兄王徵也天真?

其实归根结底,她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太子殿下,是有过一丝的寄托和期望的?她潜意识里,竟万分地信任,这个男人是一个真正的君子。

她的身体轻飘飘地,落在了夏殊则的床帏中,卫绾闭上了眼睛,皮犹如离了骨,软绵绵的,挨着他,靠着他,仿佛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这诡异的梦始终没有完,卫绾想,或许这便是上苍要让她知道,殿下曾经为了她受过多少的伤吧,起初是排斥的,到了现在,她想一直这么梦着,直到每一处细节,都抽丝剥茧,在她面前袒露分明。

“蠢女人。”

低而沉哑的声音,犹如响在耳畔。

卫绾怔了怔,她抬起了头,这个角度,几乎能数清他的睫羽,面面相觑,他却看不见她,也完全感知不到。

他又笑了一声,略带嘲意和悔意。

“不想嫁孤,说一声便是,何必出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望向了窗外,嗓音低若喃喃:“卫绾,孤不想死。”

卫绾心里的什么东西,骤然应声而断,心疼,却又因为无法碰触而感到焦躁不已。

“可是,孤从出世起,便没甚么人牵挂,也不曾对什么人付出过真心,这般活着,总是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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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抿了抿唇,不再说了,心里的声音却在一直地响着,全部传到了卫绾心中。

孤的皇姐,这世上唯一对孤好的人,她被迫远嫁,被父亲抛弃,被丈夫羞辱,她受尽折磨,魂魄也无法回归故土。孤发誓要对抗的人,他统有四海,六合归附,亦是孤的生身之父,无法相抗。孤不喜丹陛赤舄,一生无法挣脱牢笼。若,你还是那个肯拉着孤的手一直跑的人便好了……

他会愿意跟着她跑出洛阳,跑出身为储君被画地为牢的窘境。

卫绾诧异地感受着,这会儿感到心脏有点儿麻木了,还有一点儿懵。

殿下到底为了什么,对她寄予着这样的“厚望”啊,她担待不起,真的。

殿下是个沉默少话的人,一向不喜赘言,但心中的声音,却时而嘈嘈切切,乱纷纷地直往卫绾这边灌,让她一时听到东边一个声音,又一时听到西边一个声音,乱成一团线团的声音,她好容易才理出点头绪来,殿下的心便被关上了闸门,再也不肯轻易启开了。

他愈来愈沉郁。

他身后士卒的士气,也随着他江河日下的身体,越来越低落,终于一蹶不振。

回洛阳之后,才得知卫邕一家已被下了牢狱。

他单人闯入宫闱,老皇帝从云情雨意之中惊醒,慌张地穿戴了裳服,赶来广明宫见太子。

皇帝摆出谱儿,气势汹汹。

“又来见朕做甚么?信也不留,一个人跑去岭南抓奸,让全天下的人等着看咱们大魏太子的笑话!你让为父有何脸面!”

卫绾气郁不胜,老皇帝你休得这么说他!她的殿下遍体鳞伤地回来,为何作为父亲,竟对他如此惨白的脸色,虚弱的身体不闻不问,见面只知兴师问罪?

卫绾恼火得眼眸几乎要冒出火焰来。

若不是明知道这是个梦,她早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明知是梦,眼睁睁看着殿下渐渐衰败下去的身体,也难受得昼夜不安。

夏殊则道:“卫邕是陛下身边的老臣了,忠心耿耿,从无逾矩之心,陛下不该因为卫绾迁怒于他的。”

“你在为卫邕求情?”

老皇帝狐疑地揪了揪胡须,烛光昏暗,他几乎看不清这个嫡子的面孔,只觉得这个嫡子身上的气息实在过于冷冽,冻得这广明宫从炎夏五月,变成了冰窟窿似的。

“卫邕纵女欺君,损朕之威望,亦辱朕之储君,岂能放过他?”

夏殊则道:“若臣不再做这个储君呢。”

皇帝惊讶得身子后仰,“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满室烛光里,夏殊则抬起了眼眸,漆黑无澜,秀逸冷峻的面容,几乎没有丝毫人色,皇帝吃了一惊,胸口顿时一绞,“你,你这是怎么了!”

“臣活不久长了,故去之后,请陛下念在臣、念在卫邕亦有往日军功的情分上,饶恕卫氏一门罪过。至于卫绾,臣已亲自了结其性命,已经结案。”

皇帝被这将死之人还口吻平淡如闲话家常的逆子,搅得脑中嗡鸣,“你、你要朕改立太子?”

“国不可一日无储,改立是应该的,至于是燕王、楚王、齐王,是陛下的事了。”他撑到这儿,已近乎油尽灯枯,藏在玄青锦纹长袖之中的手,犹如被抽干了水分的秋日残枝,枯瘦得没有半点生机。

卫绾也不知殿下在皇帝面前怎能保持他一贯的硬气,在说完这句之后,便脚步一丝不苟地潇然而去的。

老皇帝在身后哽咽了,双眼浑浊地盯着那离去的不再有丝毫留恋的背影,唇舌无意识一碰:“策儿……”

卫绾随着黑雾飘出了广明宫。

殿下他果然只是硬撑而已,回了东宫,整个人便失去了主心骨,倒了下来。

东宫的婢女全部都在照料着他,昼夜不能离开,他这一睡却是三日。

这三日之中,没有任何废立储君的消息,卫邕在朝臣的联名血书下,被皇帝“顺应民心”地放了出去,卫氏一门无虞。

再苏醒时,便只剩下回光返照的那么一点迹象了,夏殊则倚着胡床,望着殿外榴火,开得盛如烈焰,比夕照谷漫山延绵的桃花更风华灼灼,可他掌中只有一抔桃花,被风干了的,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的干花。

他垂下了目光,对身后的韫玉道:“孤是真的克妻么?”

民间所言,完全是玩笑话。他那两任未婚妻,是被薛家的人害死,他分明自己也知道!

卫绾从高胪那里听来之后,义愤填膺,心想自己当初怎么竟也跟着迷信呢。

可这句话,就因为是假的,从殿下嘴里说出来,意义却无比沉重,压得卫绾几乎喘不过气。

韫玉眼眶微红,她一贯冷漠,满脸写着事不关己,那还是卫绾第一次见她,有如此的动容之色。

夏殊则道:“孤死之后,必定是楚王即位,孤深知他气量狭小,恐怕不能容人,你带着孤的令符,到各处去将势力解散,命他们从今以后,或为大魏之脊梁,或甘于庸碌平凡,选择在他们,只是有一条,不可向新君寻衅,魏人不可再自相残杀。”

声音渐渐地弱了下去,但还时断时续的,韫玉俯身跪地,不住地哽咽着。

而那个手捧桃花的男子,却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仿佛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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