椅摆成凹字,留出一块空间来,聊天。对,就是聊天。班委会买足零食和饮料,大家伙足足聊了半天。不设话题,不设界限,纯聊。别的班都安排了大项目,什么抽签换礼物、挨个上讲台说高考目标。9班聊这个太过敏感,还不如开开心心聊上一顿,暂时忘记高考,其乐融融。再说,新年联欢折腾得最厉害的要数高一、高二。这就像运动会一样,高三学生并不太热衷搞这些,能放一天假比什么都实在。毕竟摆在他们眼前的还有作业,体育生成绩再差也不敢太堕落。张钊就是,没遇上苏晓原之前他只想考大专,现在他想考个本科,三类本就行。1月2号这天高三照常上课,15号期末考试,还有两周。张钊收好干毛巾,和两个兄弟一起换衣服。“昌子,你新年礼物买了没有啊”陶文昌正在帮何安绑绷带。“买了啊,昨天晚上送过去的。”“买什么了,快说说。”两个没对象的男生凑过头去打听。“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陶文昌一提女朋友就满脸幸福,“ihone不是新出的手机嘛,她说旧手机照相不好看,我给她”“干,你是土豪啊”张钊和何安惊了,新款刚发布的,“加了多少钱”陶文昌不觉得贵,只觉得值。“日本那边的货,128g,一万二不到。”“一、一万二”何安惊了又惊,“比大学一年学费都多”“这不是哄女朋友高兴嘛。”陶文昌也知道比原价多出不少,“我给你们看她朋友圈”张钊何安,两个单身碰着头过去看。是一张很漂亮的小姐姐自拍照,配字是:谢谢老公的礼物,爱你哦,要乖。陶文昌品味着老公这两个字,都快陶醉了。“值不值,你们就说值不值吧”何安直摇头:“不值,真的不值。昌哥要不这样吧,你给我一万二,我天天叫你老公,不重样儿地叫你。”“别别别,虽然咱俩是在一张床上睡过但我现在是有媳妇儿的人。”陶文昌搂着何安要来背摔,“妈的,高一时候还搬得动你,现在一般人真摔不倒你了。”张钊一直没说话,嗓子眼干得冒火,好像叫老公这俩字给下咒了,一直想喝水,想吃一口甜。回班一看,从没迟到过的苏晓原竟然不在,一问才知道人是被老韩叫走了。哦,那就放心了。上课铃打响20分钟,后门开了个小缝儿,苏晓原也学会走后门这一套,抱着沉甸甸的书包,弯着腰往里溜。“干嘛去了啊”张钊还在琢磨陶文昌女朋友那句老公,瞧见他,嗓子突然齁得慌。“我”苏晓原开始绞手指头。“先别我我我的了,给。”张钊从运动包里拿出个小礼盒,窄窄一条,拿着也不压手。突然他觉得这东西和一万二没法比,礼轻情意重是没错,但和一万二比也太轻了。很没面子,第一回 给喜欢的人买礼物,真不应该礼轻情意重。苏晓原心里沉重极了。“送我的啊”“是,新年礼物。”张钊想说这礼物太轻我后悔了,但也不能说我就拿出来给你看看啊,于是又问,“那个,你、你想不想换手机啊”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张狗:我碰你一指头,你报警苏宝:行。张狗:亲你可不算碰指头,来吧第43章 要转班苏晓原今天一进教室便被韩雯叫走了, 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和他第一天到9班报到一样, 茫然了“我不换手机啊,我手机用得好好的。”苏晓原把手机拿出来, 干干净净的, 像新的一样。良好的学习习惯也渗透进生活中, 不像张钊,手机屏幕满是指印, 还不戴壳子。干, 真失败张钊也特别想看仙鹤为自己发个朋友圈。“那等你手机坏了那天,记得告诉我啊。”“我手机干嘛坏了啊”苏晓原放下讨论对象, 指头戳了下小礼盒, “丑丑的。”“什么”张钊被他萌得一激灵。“我说包装纸, 你干嘛选这种图案啊,我密恐都要犯了。”苏晓原假装对上面密密麻麻的圈圈视而不见,却笑得抿不住嘴,“这个真是送我的啊”张钊还是觉得拿不出手, 都他妈赖昌子。“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瞎买的。你看看好不好看。”“好看,我喜欢。”苏晓原叫他这份傻傻的心意感动了, 不拆包装也喜欢。他接过来掂了一下,非常轻。“打开看看。”张钊花钱大手大脚, 但他知道苏晓原爱打算, 拼命给自己捞好感度,“我留着票根呢, 你要不喜欢我能换去。”苏晓原小心拆开包装纸上的胶带:“不换,你瞧你,贴个胶带都不会,歪歪扭扭的。”“我没干过这个啊,我要真贴漂亮了那才有问题呢。”张钊看他拆礼物,等得急死了,怕他真不喜欢,又怕礼物拿出来不贵重。包装纸盒里是一个深蓝色绒面的长方形礼盒,苏晓原又拆了一根缎带,郑重地打开了它。一根钢笔。红色漆面烙有几只金色仙鹤,振翅欲飞,中国风。“你不是学习好嘛,我看你那根钢笔有年头了。”张钊踩着脚下的篮球,不敢看右边,“本来我想买个最好的,没货,真不是我不舍得啊。但这根也是限量款了,你要不喜欢咱俩一起去换,你自己挑个喜欢的。”苏晓原一直都知道张钊是个热心肠,却没想到他的心还细,连自己的钢笔都注意过。“我喜欢啊,往后我就用这个谢谢啊。”“真的”张钊顿时充满电力,仿佛吃了南孚,“你可别骗我。要不你把旧钢笔扔了吧,往后你的笔我承包了。”“那可不行。”苏晓原赶紧护住笔袋,“这是我中考之后大姨夫送的,奖励我考上实验高中的礼物。”一听大姨夫,张钊感觉自己的大姨妈都要来了。看样子让苏晓原扔旧钢笔是不可能的。“行行行,不扔,但你每天都用我的啊,我坐你旁边可监督。对了,刚才老韩找你干嘛啊”一只钢笔带来的幸福盖过了刚才的沮丧,苏晓原都把这一茬忘了。“找我”“怎么了啊”张钊知道他磨叽,但头一回看他这么磨叽。“班长,我可能”苏晓原握着新钢笔,像握着所有舍不得,“我可能下学期要转班了。”张钊懵了。“韩老师说,年级组长讨论开会了,所有科目的老师都同意我去1班。”这事理应高兴,可苏晓原实在高兴不起来,尽管每回上课他都会感叹老师讲得知识点太过简单,可他不想走。心里的彷徨和抗拒不是一两句能形容的,比开学心情还复杂。因为那时候他不认识张钊、何安和昌子,包括薛业。张钊醒了。“什么时候”“期末之前说还在9班上,期末考试之后有几个班要开辅导课,我就过去了。”苏晓原拧开笔盖,从桌斗里找出钢笔水瓶子,吸饱,在草稿纸上写了个张钊的名字。“哦,这个啊”张钊难受得没话说,两只手没抓没落地较劲,“好事儿,是好事儿啊,你干嘛愁眉苦脸的”苏晓原还以为自己装得好,却不知道整张脸都垮了,摆明是心里揪成一团地难受。“可我不想去了。”这是实话,即便知道自己没得选,“我不喜欢转班,不想重新融入集体一回。咱们班虽然成绩差可我和大家伙都熟了,联欢会那天大家都熟了啊,我还答应陈文婷下学期一起出黑板报呢我不想去。”“那你心里摸摸正,就因为和大家伙都熟了才不想去,没不舍得我啊”张钊难受得想把老王打一顿,但转念一想,老王还是很重视苏晓原的,回回下课给卷子。苏晓原不说话,还是低头、绞手指头、抿嘴。嗯,认了,张钊也不难为他。“你别不高兴,其实其实你这成绩早就该去1班了。9班不是你该在的地方。”“可我和大家伙熟了啊。”苏晓原最怕只身一人去新环境,又要从没人理的阶段开始。“可你在9班上不好课啊。”张钊实事求是地说,哪怕巴不得把人扣下,“老师为了迁就我们,上课难度和1班能比吗你不要拿成绩开玩笑,赌气也得去。大不了我们仨每节下课找你去,有我呢,谁也欺负不了你。”“那”“先别想了,上课。”老师在黑板写字,张钊赶紧rua他一把,“好好上课,先把期末过了再说。”苏晓原被他摁着rua一下,这才开始做笔记。老师讲了什么知识点,张钊一个没记住,大脑全被转班两个字控制了,他想不了别的。中午吃饭,何安也傻了。“什么,转班”陶文昌是唯一的理智在线人。“你这么大反应干嘛,晓原这成绩早就该转了。要我是老王,第一回 月考之后就把人拐到自己班里去。”“什么拐不拐的,赶紧吃饭。”张钊的心智还没逃过转班的控制。苏晓原要转到1班去了,那每天上课就不能看他了。他会被人排挤吗会被邱晨他们欺负吗再写黑板报会不会被擦老王会不会给他脸色看学习压力会不会太大各种问号挤成一团,摧残着张钊的脑神经。如果让他来形容,这种感觉是从未体验过的痛苦。一个17岁的大男孩儿说自己痛苦,如果是别人张钊一定会觉得此人矫情。可痛在自己心坎儿里了,才发觉真的是苦,吃什么都苦。“你们吃啊,我出去一趟。”张钊没恋爱过,不知道怎么做才能缓解,但这个班暂时是待不下去了,这个学校他看一眼都烦。“早点儿回来啊。”陶文昌古怪地看他跑出去了,没拦着。只有何安神经大条,问他好几遍钊哥怎么了。午休时苏晓原才回来,张钊居然不在。他习惯性去看何安陶文昌的座位,也是空的,大概都在篮球场上。认识的人都不在,苏晓原也像被抻了一根神经,不想在学校里待了。没被全班孤立过的人不会理解这个滋味,直到今天,他都没忘全班用冷暴力筑起的那道墙,做梦都是。和同学说话永远得不到回应,抛出去的每一个问题都不会有答案。只要自己站起来走路就会听到嘲笑,上操、上体育课,从没有男生和自己站一排,更别提春游秋游。要是哪天同学们心情好了,跟自己说句话,苏晓原能开心好几天。可张钊干嘛去了啊,什么时候回来真是的,都知道自己要转班了苏晓原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如同被赶到一座孤岛。只消一想又要重新接触新同学他就坐不住,干脆往左边挪挪,反正也没人看见。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坐了张钊的位置。张钊和别人不一样。苏晓原缩在第二组的最后一个,像无人认领的小可怜儿,等着上课预备铃响起来。张钊冲进来的时候英语老师都来了。“干,你怎么又坐我位子了”苏晓原不好意思说自己不想挪窝:“你先上课,我下课换回来行吗”太好了,张钊可算回来了,苏晓原感觉刚才自己比小村姑还没出息,眼巴巴盼着红军来。“行啊,我是怕你拿东西不方便。”张钊骑了一身汗,刚坐下就上课了。他也不知道苏晓原的英语笔记是哪个,干脆全托着,让他拿完再放回去。“谢谢啊。”苏晓原心口又酸又甜,软绵绵地趴在张钊的桌子上,看他乱七八糟画的立体几何图案,“你刚才干嘛去了啊,半天不回来。”张钊叫他一问,就有些被依赖的小窃喜。“回家了一趟,我记得家里还有个垫子呢”说着弯下腰,从运动包里扯出一块垫子来,“也是从前别人用的,你你要不要啊”雪青色,和小绿的后座垫子是一个料,叫太阳一照有偏光。只不过这个更大些,是个正方形,刚好放课椅上用。针脚特别宽,一看就是不会用针的人做的,两次下针的距离相隔5、6厘米。“给我的啊”苏晓原拿手摸了一下。骗人,不像有人用过,料子新新的。“嗯,给你用吧,我家没地方收。”张钊直接给他,明明是送东西,倒送出几分骄傲来,“你上课,我迷瞪一会儿,老韩来了叫我。”忙活一中午,钊哥累了。苏晓原揪着坐垫一角,料子滑溜溜的,可看着又绒呼呼,特别好看。他又不傻,到底用没用过一看就知道。再说这里头的填充料都是膨着的,摆明了是刚塞进去,还没被压过。这个他确实需要,右边屁股凹进去一些,肉少,坐久了容易麻,哪怕是坐着,重心也要偏向左边。趁英语老师不注意,他赶快把坐垫塞到屁股底下,这下舒服了,像妈妈给他在家准备好的靠垫,像大姨亲手给他缝的那个软垫子。张钊大概是真累了,脸朝外睡着。脖子上有汗,运动衣后背也全湿透,大概是骑车骑的。苏晓原离近了闻的时候,其实有些汗味儿。不重,每个男生身上都会有。苏晓原愣愣盯他的后背看。“你怎么知道我缺个垫子啊”张钊刚要睡着,眯着眼睛转过来看他:“你坐我旁边,我能不知道嘛,上课就数你能捣鼓,一会儿都不老实。再说我天天琢磨你。”呃,撞枪口上了。苏晓原慌张地换话题:“那你吃没吃午饭啊”“没吃,你有吃的啊”张钊喜欢看他认怂,真好欺负。“嗯,我中午没回家,跑出去买东西了。”苏晓原莫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