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叙双手紧抱着树枝, 除了他自己没人知道他的小腿在发抖,他不可避免的看了眼已经脚踏实地的陈森,咬牙道:“我怎么下去?我下不去了。”
腿是软的, 他妈的跟被人点了穴道似的,动都不能动。
“你去杂物室扛个梯子过来。”梁叙想到他认为极好的办法。
陈森无语凝噎,额头上都急出了汗来,一边往张望着楼上, 一边说道:“来不及了,教导主任马上就下来了,小表哥,你赶紧的。”
梁叙也是有苦说不出, 他动不了啊!
“我下不来。”
人在急迫的状况之下,脑子转的都比平时要快些, 胆子也会变得更大, 陈森张开手臂,“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陈森也是豁出去了,两米多的高度也不是很高, 就算他没接住,也不会出人命,当务之急是要把他的小表哥给骗下来。
如果不是时间紧急,怕被抓住,陈森都要拿起手机把梁叙挂在树上下不来的画面给录下来,可惜了。
梁叙黑着脸, 指尖深陷粗糙的树皮中抠弄着,就这样跳下去,跟把脸面丢到地上踩没有区别,可现下确实没有好办法了。
“快!主任下来了。”
梁叙在他的催促声中下定决心闭着眼就要往下跳,哪知道那边的教导主任一路狂奔已经块到树底下了,陈森一见,慌张紧张的跑的比兔子还快,完全不顾还吊在树上的梁叙,一转眼的功夫人就没影了。
要快活一起快活,要死梁叙一个人死,亲戚关系都不管用了。
教导主任跑的气喘吁吁,跑掉一个不要紧不还有一个跑不掉的吗?他弯腰一双手撑在膝盖上,有点小得意,“嘿,看你能跑到哪里去?真是要翻了天不成?这老杨树都有百年的历史了,爷爷辈的树你也敢爬?学校供着的树你这么糟蹋……”他唠叨个没完。
梁叙看见他的时候已经晚了,他已义无反顾的往下跳了,正好扑到教导主任的身上,教导主任肥硕的身子很不灵活的倒在地上,好在初春时节,毛衣的厚度能扛些伤害,不至于疼的令人发指。
“哎哟,我的屁股。”教导主任哀嚎一声。
梁叙听到骨头错位的声音,眉峰紧蹙,脸上的血色尽数褪去,煞白的面色死气沉沉,“老师,你压到我的腿了。”
原来是他砸下去的时候,教导主任下意识抱住他的腰,翻身压住了他的腿。
真他妈的疼啊。
教导主任挪开自己壮硕的身躯,拍拍头顶上的枯草,凶煞道:“你怎么回事?谁让你往上爬的,还是翘课爬的,够本事的,哪个班的?叫什么名字?我得好好跟你班主任谈谈。”
梁叙坐在地上,尝试了好几回都没能站起来,“梁叙,理一的。”
教导主任愣神了,显然他对这个名字不陌生,毕竟是回回第一的学生,虽然说有一次是倒数第一,但这么个人物总是令人影响深刻的,“是你啊,说说吧爬树干什么?”
梁叙面不改色的乱说:“我来研究生物课上老师说的植物的细胞那节。”他抬头,对他露出个勉强的笑,“实践出真知。”
好学生一本正经的胡扯老师都会相信的,教导主任闻言,即刻变了脸,眉开眼笑的拍拍他的肩膀,“果然成绩好不是没有原因的,学校就需要你这样的肯下功夫钻研的学生,那么你刚刚研究出个什么结果了吗?”
梁叙:不要爬树不要爬树不要爬树!
“恩,有的,利用组织培养技术,可以从植物离体细胞培养出完整的植株,细胞壁、细胞核、细胞质的构成是细胞的学习的重点,细胞核多为球形……”
“打住打住,可以了,研究出结果就好了。”
他说了这么多,他一个字都没听懂。
他大方的冲他挥挥手,“你回去吧。”
梁叙撑着地面,一条腿站了起来,另一条痛的没知觉了,他甚至笑了下,“老师,麻烦你送我去下医院,我左腿好像摔断了。”
其实不是摔的,多半是教导主任压断的,他很想告诉主任,您可以减肥了……
距离高考还有三个月,梁叙的左腿被打上了石膏,梁家的别墅里每天都能听见梁杉哈哈哈的大笑声,他捂着肚子好半天直不起身子来,真是要笑死人。
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曾经他的轮椅会有给梁叙用的那一天。
刘周沫身为梁杉的狗腿子却要承担起送梁叙上学的任务了,对于这件事,梁杉倒表现的很大方。
梁叙早晨六点半出现在客厅,吃完早饭准备上学,梁杉穿着睡袍,顶着一头凌乱的发从二楼走下来,眼帘惺忪,应该是困得。
不过再困,他也要下来嘲讽他亲爱的弟弟。
梁杉从餐桌上拿了块干面包,啃了一小口,指了指梁叙坐着的轮椅道:“美国进口的高科技,纯金打造,亮眼还智能。”
“小断腿,祝你使用愉快!”梁杉好心情对他微笑。
梁叙冷笑,“你没刷牙。”他目光嫌弃,“啧啧,残疾人都不讲卫生的吗?”
梁杉:“.…..”
“刘周沫今天别送他了,让他自己推着轮椅进学校吧!”
“你自娱自乐,一个人玩吧,我走了。”
梁叙还是不习惯坐汽车上学,在大门口被人从车上抱下来的画面不好看。
不过断了腿的唯一好处就是,宋词中午会跑到理一来给他送午饭,课桌很小,两个人在一张桌子上吃盒饭就显得拥挤,不过他喜欢这种凑的很紧的感觉。
这天中午宋词又给他带饭了,她搬了个凳子坐在他对面,咽进去一口饭,问他:“你怎么忽然就上树了?”
那天听说他摔下来差点没把她吓死,要是出了个好歹可怎么办?
梁叙敛眉,风雅精致的五官跟着一动,“憋不下去了。”
“啊?”难不成他有爬树的爱好。
梁叙放下筷子,本就没多大的食欲,干脆就不吃了,“你知道的,那个枝头正好对着你文四的窗户,而且还是你的那个位置。”
宋词低头的瞬间耳朵爆红。
梁叙歪着脑袋,深邃的眸光胶着在她精巧的小脸上,“怎么不问了?”
她不敢问了,怕自己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去。
“你不说,那我继续说了。”
“你那会儿低着头拿着笔在卷子上写写写,看过去可认真了,可其实你是在卷子上画画,客观题都没答,我猜你也一定是嫌弃答案多,而且老师还不改,是不是?”
他当时的目光完全没往别处去,一心一意的看她,才会让教导主任给发现了。
宋词囫囵吞了几口饭,又仰头喝了口水,才说:“你下次别爬树了,我多上几次厕所就是了。”
给他看。
去厕所的路上刚好要经过他的班级。
“那好的。”
宋词收好饭盒就要走,临了还咬唇,跟他说:“明天开始我不过来。”
“你让我饿死去?”梁叙冷声。
“我让浩浩给你送。”
她送算怎么回事?哪哪儿都不好。
如果不是因为张文浩说话声音太大,梁叙和陈森也没那么容易被发现,所以张文浩要赎罪的。
陈森和张文浩成为了伺候梁叙的人,陈森是良心过不去。
张文浩就是被宋词逼得,每节下课都被她推到理一去,本来梁叙看见这两人都烦,可他要去厕所时还真的少不得要麻烦别人。
张文浩架着他去厕所里,替他拿好拐杖,听到拉链声,目光往他那个地方瞟,哟,还挺壮观。
梁叙被他放肆的视线盯得恼火,淡淡的瞥过去,蕴含着冷意和警告,张文浩会意错了,还以为他要他上前去扶他那玩意,吹了个哨,对他挤眉弄眼的,“你这尺寸可以哈。”
梁叙要不是断了腿,早就把他踢到粪坑里去了。
“干嘛不尿?尿不出来?”张文浩好心的给他打节奏,“嘘~嘘~嘘~”
手上也没闲着,马上就要扶到他的小兄弟了,梁叙一巴掌拍了过去,“别动。”
梁叙面上笼着挥之不去的阴霾,爆了粗口,“老子是断了腿,手好好的,你碰什么碰?”
张文浩被他吼得退到墙壁处,拿了他的拐杖,挡在身前,安全感直升,“我靠,你搞得我要对你做什么似的,我是好心!”
梁叙额上的穴突突的跳动着,语气恶劣,“你别对我看,我上厕所你看什么看,出去。”
“嘁,矫情。”
梁叙的石膏是在高考前一天拆的,市一高这变态学校,考试前一天居然不放假。
下午四点,高三的最后一节课才算是结束,教室里的原来堆得高高的书本都已被搬空,桌面上空空如也什么都不剩。
张文浩从抽屉里掏出深黄色的大个杏子,往宋词手里塞了好几个,“我亲手摘的,保你明天考试好运。”
宋词留了一个在手上,其他的都放回书包里了,她问:“你哪儿偷来的?看品相就不是超市里买的。”
“你别跟我说偷字儿!我家院里种了棵杏树一年总共就结十来个果子,还差点被偷,屡禁不止,一怒之下,我就把树给砍了。”
张文浩越说越气,世风日下啊。
“我心疼你家的树,我们回家吧,好好复习。”
“都这时候还复习个屁。”张文浩正经起来,“小词,我得跟你说件事。”
“你说。”
“你和梁叙绝对考不到一所学校里。”
宋词就好像是水里的鱼,再怎么努力也飞不到天上去,就算她离了水也能活,可她生不出翅膀来。
宋词冷静的过分了,“我知道。”
张文浩试探她,“那你的追求大计?”
“照旧进行。”
十七八岁动过心的人,哪能轻易就放弃。
“那祝你明天一飞冲天。”
宋词对他傻笑,“你也是。”
张文浩安静下来,望着她的侧脸,“小词,我们还要念一所大学。”
宋词咬下一块水润甘甜的杏肉,“好。”
六月七号
六月八号
是在笔尖和白纸上过去的。
宋妈没去校门口守着,甚至早晨连个鸡蛋都没给煮,平时吃什么,考试那天照样吃什么。
宋词考试的状态还行,没有慌张,算是发挥出自己的正常水平,高考这场考试你度过去了才觉得没那么可怕。
仲夏夜里,梁叙左腿上的石膏已经拆掉了,他守候在星空之下,抬起白皙紧致的颈,黑眸微闪,不知在看什么。
修长的指中夹着一根烟,口吐烟圈,烦闷的抑郁感重重的压在胸腔中,他从来没有这么迫切的想要见到宋词,他有很多话想跟她说。
可真正四目相对之下,千言万语全都卡在喉咙中说不出来。
“你怎么在我家门口?”她显然很惊讶。
梁叙说:“我在等你。”
已经等了很久了。
“有东西给我吗?”她问。
梁叙将烟头按在墙壁上碾了一会儿,彻底熄灭了才丢进一旁的垃圾桶中,话到嘴边又变了,“考的怎么样?”
“还不错。”宋词顺口也问了他,“你呢?”
“我也还不错。”
梁叙唇边绽放的笑很虚弱,没有一点说服力。
沉默。
还是很尴尬的沉默。
两人都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宋词讪笑,“那我先进门了。”
梁叙喊住了她,“宋词,我明天要出一趟远门,你等我回来。”
“反正我家就在这。”她回答的模棱两可。
那句话过后,宋词就深刻体会到一个词,叫打脸!
鬼知道她高考完,她妈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庆祝,而是逃难似的搬家。
宋妈给出搬家的理由是,躲债。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
我跟你们港,我今天早上起来,我妈一口饭没给我留,饿死。
又见时光机~
就喜欢梁哥一本正经瞎扯细胞的样子。
么么哒
好想两小只赶紧谈恋爱啊~
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