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人?的是艘木船。
船上已?经坐着几个人?了, 一?个戴黑色边框眼镜的男人?看到陆老师后,拍身?边凳子示意他?坐。
顾明?月和顾建国没有带凳子,只能蹲着。
水面没了垃圾, 水清澈了许多, 偶尔能看到水下不?锈钢的雨棚,悬浮在天花板上的沙发,搅在防护栏上的窗帘……
顾建国上船后出奇的沉默,戴眼镜的男人?问他?捐了什么?,他?缄默不?言,出神的望着水面,宛若僵化的石雕。
他?不?说话?, 粗犷的眉间自有股威严,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一?路上,无人?再敢和他?搭话?。
......
医院原来?的窗户装了防盗网,角落小船上站着四个配枪警卫, 侧面和背面肯定也有人?看守。
超市大门设在楼道?处, 门口警卫戴着安全帽,胸前挂着枪, 表情凶恶。
看到他?们, 顾建国如梦初醒,“到了?”
“到了。”
除了警卫,门口还有两个安检员, 她们胸前挂着喇叭, 喇叭循环播放着各商品的限购数量和质量。
米两斤, 肉半斤,零食半斤, 蔬菜两斤,木棍五根,柴火五斤…
采购以家庭为单位,上船前,相关工作人?员就登记了她们的房号,证书也在进超市时被安检员收了。
也就说喇叭播的是她们能买的最大量。
没有货架,室内光线又不?好,商品粗鲁的堆在油布上,嗡嗡嗡的苍蝇吵得人?耳鸣。
顾明?月随意逛了圈,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
环境卫生这么?差,不?会有细菌吗?
好在米价和蔬菜不?贵,价格逆天的是肉和柴火。
最便宜的猪肉40半斤,羊肉达到80,没有牛肉卖。
所有肉都是称好重放透明?袋里的,一?个客人?只能买一?袋,顾建国围着肉区转了四五圈,最后走到顾明?月面前,小声说,“会不?会有病菌啊?”
“不?好说。”她站在肉区和蔬菜区的过道?里,左侧蹲着一?对夫妻,来?回比较手里哪袋肉更好,她发现?自己都看不?上,商量,“要不?咱买点米和柴就行?了。”
顾建国纠结了几秒,说好。
家里暂时不?缺肉,没必要高?价买苍蝇叮剩的。
超市里人?多,但不?拥挤,好多人?扫了眼环境就嘀嘀咕咕发牢骚,见?人?往肉区移动后,忙不?迭挤过去?精挑细选起来?。
抱怨没了,随之而来?的是比较,商量,询问...
超市只接受现?金支付,排队时,后面的人?看她们只拿了米和柴火,拍顾明?月肩膀,细声细气的问,“你们不?买肉和零食吗?”
顾明?月往零食区眺了眼,“钱紧张,这次就不?买了。”
“能不?能买来?给我,我给你们钱。”她身?后站的应该是她老公,手搭在她肩上,将她回揽了下。
顾明?月穿着防护服和救生衣,装备齐全,自认没什么?威胁。
女人?看她不?说话?,压低声说,“我给你50辛苦费。”
顾明?月看她袋子里有零食,还价,“100。”
女人?几乎没有犹豫,“好。”
“你要什么?肉?”顾明?月说,“你自己过去?选。”
女人?推他?老公,让他?老公选带鸡腿的鸡肉,零食尽量拿没有薯片的。
双方在门□□易。
两人?上船走后,顾建国若有所思的说,“咱拿回去?卖给27楼肯定能赚更多。”
可惜之前他?没想到,白白错过赚大钱的机会。
“咱把柴火卖给她也能赚钱。”卖肉给27楼吃出问题肯定会找她,柴火拿来?烧的,没有危险性。
“咱不?留着烧吗?”
“咱烧柴自己去?山里捡。”顾明?月说。
“也是,消防队的回来?了,咱想出去?就能出去?。”
顾明?月也就随口一?说,她有煤气罐,有蜂窝煤,还有户外插充充电宝就能用的无烟灶,没必要烧柴把家里弄得烟雾阵阵的。
楼里烧柴的人?家墙面都熏黑了。
还有络绎不?绝的木船来?,顾建国找刚刚送他?们来?的那人?,找了一?圈没找到,后面的人?催他?们,“快上船啊?”
“上哪艘?”他?挠头,有些不?知所措。
顾明?月指侧边,“船头船尾红色的。”
政府已?经像规划地铁那样规划船只了,红色线路城西,黄色城东,绿色城北。
船上没有熟人?,看她们fù_nǚ俩装备齐全,袋子里却没肉,好奇的打量她们,有个瘦个子男人?问,“你们哪个小区的?”
顾建国反问他?,“你哪个小区的?”
瘦个子犹豫了下,“夏威夷西岸…
前几年流行?高?大上的洋名,所有小区都是这种名,瘦个子盯着顾明?月手里的袋子,“怎么?不?买肉啊?超市不?是每天都开门的,下次采购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顾建国盘腿坐着,幽幽吐出两个字,“没钱。”
船尾蹲着的女人?斜起半边嘴角,“住那小区还没钱啊?”
塞纳河畔是公认的有钱人?住的地方。
顾明?月屈膝蹲着,这种时候她都是不?说话?的。
顾建国往后仰了下,讳莫如深道?,“住那小区没钱的多着呢,就现?在这情况,谁敢说自己有钱啊。”
也是。
超市看似恢复了,商品种类少得可怜。
瘦个子和其他?人?聊天去?了,他?旁边蹲着个秃顶的男人?,他?问他?,“你们小区死人?了吗?”
秃顶男人?回,“怎么?可能不?死人??老鼠成群,吓都吓死了两个,防疫站的人?来?搬尸体时,两人?眼睛瞪得老大,脸上还带着惊恐呢。”
瘦个子:“我们小区倒没有吓死的,不?过被咬死了十几个,官方现?在也没公布死了多少人?,依我看,没有几千也有几百。”
“谁说不?是呢?”秃顶男说,“我老婆同事抽调到养鸡场那边,回家整夜整夜睡不?着,说那边死人?多得防疫站不?搬运了,直接就地火化…”
“啊?”
船上的人?齐齐看过去?,船尾女人?一?脸诧异,“这么?严重吗?”
“咱们住高?楼,有门有窗,进老鼠了想办法赶出去?就行?,养鸡场全是大鸡棚,能把老鼠往哪儿敢?”秃顶男提了提鼻梁上的口罩,“幸好政府把捐出去?的粮食追回来?了,不?然咱们饿都得饿死。”
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政府第二次发物资时就说了米粮有的是,缺的是新鲜蔬菜和柴火。
见?秃顶男知道?得多,船尾的女人?问他?,“山里种的蔬菜怎么?样了?”
“全被老鼠祸祸了。”说到这,他?想到什么?,扭身?干呕起来?。
“你们家里又去?山里当志愿者的吗?”干呕完了,他?问。
“前几天不?是就不?招志愿者了吗?”
“知道?为什么?吗?”他?揪着口罩擦嘴,眉头紧锁道?,“山里有蚂蝗。”
“蚂蝗不?是田里才有吗?”
“山里也有。”秃顶男人?说着又趴在船沿干呕起来?,“肥咚咚的,比长线虫还恶心。”
“今年咋冒出这么?多虫灾?”
“谁知道?啊。”
山里出现?蚂蝗的事儿让船上的人?短暂的失语,到一?处橙黄色的外墙楼道?边,船尾的女人?起身?离去?,经过顾明?月身?边时,耐人?寻味的说了句,“你们男人?还好,咱们女人?才惨呢。”
楼里好几个漂亮女孩为了口米饭出卖自己的身?体,再老的男人?都心甘情愿。
她看面前的男女就是这种关系。
顾明?月太懂她眼里的意思了,偏头喊了声爸。
顾建国抬眸看她,“是不?是晕船了?”
顾明?月摇头,“爸你晕船?”
“好像有点。”
明?明?之前划皮划艇开冲锋舟坐船捞尸都不?觉得头晕,但今天一?上船就天旋地转晕得厉害。
怕闺女担心,他?挤出个笑说,“没啥事,马上快到了。”
女人?没料到两人?是fù_nǚ关系,脸上闪过丝尴尬。
这个小区的地势要低点,九楼快淹到天花板了,她走到船头,把物资递给接她的家人?,两只手趴着窗棂,蹬着墙爬了上去?。
船掉头转方向的时候,她伸头望了眼船上的人?。
接着下船的是一?对婆媳,然后是瘦个子,秃顶男。
到秃顶男住的那栋楼时,好几个流里流气的人?指着他?们吹口哨,顾建国不?喜,船上就他?们了,口哨明?显吹给明?月的,他?问划船人?,“政府就不?管管?”
这种人?就该跟不?正经的放一?栋楼里。
“只要不?犯法,政府没有资格让他?们搬离。”划船人?看着水面,一?副司空见?惯的表情,“他?们算好的,有些楼里,几个表兄弟见?人?就抢,凶着呢,抢了人?还把人?衣服裤子扒干净拍照,弄得人?都不?敢报警。”
“邻居不?管?”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会管这种事啊?”划船人?说,“塞纳河畔没有这种事?”
顾建国摇头,“我们楼没有,其他?楼不?清楚。”
“那你们算幸运的,其他?小区乱着呢。”
殴打老人?孩子,入室抢劫,霸占房屋,啥都有。
他?说了几件,顾明?月听后大惊失色,她以为茨城政府加大犯罪处罚力度,犯罪会减少。
没想到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政府越严,坏人?越恶。
回家后,趁顾建国和肖金花说话?,她溜进书房,将火锅底料,酱油醋收了些进空间。
原本想着家里放些货没问题,现?在来?看,还是她被表象迷惑了。
人?性的恶,永远在危难中展现?都淋漓尽致,家里就不?要储放大量物资。
避免顾建国察觉,她收的最里面的几箱,其他?慢慢来?。
客厅里,顾建国抱起孙女举高?高?,跟肖金花表达自己对这次采购的失望,“亏我还跟小轩借钱,结果压根没必要。”
“爷,你是不?是不?想给利息啊?”
“……”顾建国拉长脸,“我是那样的人?吗?”
“不?好说。”见?自家爷脸垮得厉害,他?说,“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
“……”
被孙子质疑人?品,顾建国不?高?兴了,“还是小梦乖。”
小姑娘弯着眼睛笑,“高?点,爷爷高?点。”
家里没有供孩子玩的娱乐设施,全部是顾建国陪玩,架着她腋窝将她往空中抛出,坠落时,伸手接住。
小姑娘咯咯咯笑出了声,“再来?,爷爷再来?。”
顾建国配合的抛了十几次。
小姑娘越来?越兴奋,顾建国手软了,把她放在沙发上,轻声细语商量,“爷爷休息一?会儿啊。”
山里有蚂蝗灾,不?知道?会不?会扩到城里来?,空调孔得想办法封了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