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梦,可你与我都很清醒,我们在这里,其实是与梦外无异的呀。傅小八歪了歪头,明亮的一双眼里透露着些许茫然,此处待着开心快乐,又不影响梦外寿数,为何不多留些时日呢?小黑你难道就不觉得,你我还有阿轻,我们三个在这里的时光,都是碌碌浮生里偷来的吗?
她说着,冲曲临烟眨了眨眼:既然都偷来了,何不及时享乐。
曲临烟闻言,不由得走了神。
碌碌浮生中偷来的闲适岁月,真就值得忘乎所以的去留恋吗
不,一时沉溺尚可救,若是甘愿为此日日沉沦,那又与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曲临烟皱了皱眉,抬起手来拍了下傅小八的脑门,奶凶奶凶地教育道:你也知道是偷来的啊!偷来的还敢享乐,不怕日后偿还不起吗!
傅小八被曲临烟这小手手拍得愣了一下,回过神后理了理额前碎发,挺胸争道:偿还什么啊?这不过是场梦,谁还会来讨这个债吗?
曲临烟一时语塞,欲言又止数秒后,扭头赌气说了句:你不走,那我一个人走!
傅小八张了张嘴,最后伸手抓住曲临烟的胳膊,道:别,别生气我跟你一起走就是,我不留在这里了。
曲临烟顿时感觉自己心情好了许多,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见傅小八起身走到她边上蹲下,神色带忧:出去后,你是不是要和哥哥打起来了?
曲临烟思虑片刻,道:既是你的哥哥,有些恩仇也不是不能单方面罢了。只是我罢了不代表他愿意放过我。我只能向你保证,只要他别守在梦外堵我生路,我自会悄悄离去,不与他起任何冲突。
那真是太好了!傅小八松了一口气,起身张开双臂,给了曲临烟一个大大的熊抱,谢谢你!小黑!
曲临烟本想躲,却没能够躲掉,小脑袋瞬间被按进了那软软的双峰,不自觉便红了耳根。
数秒后,傅小八松开了曲临烟,咬了咬手指,道:不对啊小黑你要离开无忧谷,那我呢?
曲临烟此刻脸颊通红,看都不好意思看傅小八一眼,回答自然也是非常随意:你与我有什么关系?
傅小八眨了眨眼,歪头问道:我们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吗?朋友,不是该一直一直在一起玩的吗?
曲临烟将头别向旁处:朋友哪有一直在一起的,一直在一起的,那叫夫妻。
夫妻?傅小八反应了好一会儿,噢噢噢的恍然大悟道,这个我知道,白蛇传说里有提过,人类男子救了白蛇,白蛇回去报恩,便与其结为夫妻,欲共度一生!初闻这个故事时,我曾问过哥哥,夫妻是为何意,他说,待我历劫时自会明白。
话到此处,她似是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对曲临烟伸出了一根手指:啊!啊啊!啊啊啊!
啊?曲临烟不禁皱眉,怪叫什么,怪叫!
我知道哥哥是什么意思了,我历的既是情劫,自是要找个夫君的!傅小八说得分外兴奋,一屁股坐在了曲临烟手边的石桌上,激动道,小黑!我救过你诶,你不是要报恩吗?你你你
你你你曲临烟身子下意识往后躲了半分。
这无知小妖,该不是要她堂堂蛟族族长以身相许吧?
荒唐,着实荒唐!
想太多,简直想得太多!
曲临烟刚想开口义正言辞的拒绝,便见傅小八单手打了个响指,摆出一脸我可太机智了的表情,对她挑了挑眉,眼中满是笑意。
小黑,我本厚道,不求你对我涌泉相报,你既欠我一份恩情,那么
你想清楚再说!曲临烟出言威胁。
傅小八视若无睹,继续道:你便带我去人间找个夫君吧!
曲临烟顿时羞愤不已。
好啊你个小山鸡,你果然馋我的身子,你果然
你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
曲临烟摇了摇头,呈痴呆状望向傅小八:你说什么?
傅小八挠了挠耳朵,道:我说,你带我去人间找个夫君,我便当你报恩了。
曲临烟不禁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长气。
握拳的手,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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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临烟:好啊你个小山鸡,竟然不馋我的身子,你竟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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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曲临烟觉得自己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就在傅小八说出,希望她能带她去人间找个男人当夫君的那一刻。
人间话本里白蛇报恩的故事有诸多版本,各个版本皆提到了以身相许,别说人类,就是未涉人世的妖魔都该听说过。
可那么多版本,她偏就从未听过这以身相许是可以拿别人的身子去许的。
曲临烟觉得自己可能有点精神分裂。
傅小八若真馋她的身子,她必然会羞会怒,可如今看来,傅小八一点都不馋她的身子,非但如此,心里还念着人间的野男人。
如此这般,明明挺好,她却依旧没来由的感觉到了一阵窝火。
什么意思啊这只小山鸡!
分明和她相处了那么久,分明每天夜里都和她挤在一张床上,分明每次都只是睡前老实,睡后便将胳膊腿啥的全往她身上搭。
怎能一提到报恩,便这般略过了她,说要去人间找男人了?
她难道还比不上那些凡夫俗子吗?
这蠢山鸡,绝对不对劲!
曲临烟默默端起一杯水,想要压压心底的无名怒火。
小黑?你怎么了?傅小八伸手在曲临烟眼前晃了晃,见曲临烟回了神,便连忙问道,你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我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
曲临烟不由得呛了口水,放下手中杯子,重重咳了起来。
傅小八连忙上前帮忙拍背顺气。
曲临烟摆了摆手,神色尴尬,不知如何作答。
她总不能和傅小八说:我生气还不是因为你竟敢不馋我身子!
思虑许久,她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不高兴,我只是觉得你被骗了。
啊?傅小八目露疑惑。
傅小八,你可知妖魔之命是不受天界管束的?曲临烟摸了摸下巴,摆出一脸老成,天上那些神仙,连自己的命数都掌控不了,也就只能司管一下凡人之命。
凡三界生灵,皆有三魂七魄,魂散则命尽,再无轮回可能。正因妖魔之命不受天界管束,为了尽可能的避去风险,仙人渡劫皆是投生成人,一世命格都由司命星君撰写,以此规避魂飞魄散的危险。曲临烟手指敲了敲石桌,严肃道,我从未听说哪个仙人会投成一只妖精历劫,妖精的命数天界无法插手,真就不怕发生意外吗?
傅小八听得一愣一愣的,一双眼无辜又茫然地眨巴了几下:什么意思啊?
曲临烟深吸了一口气,总结道:仙人投成妖精历劫,我真是闻所未闻,你要真是神仙,我跟你姓好吧?你绝对是被那火鸡骗了。
傅小八张了张嘴,似想反驳,却又不知该从何处说起。
她愣了数秒,最终说了一句:不是火鸡,是孔雀,变
是变异的红孔雀!曲临烟抢先一步说完了傅小八的台词,扶额头疼。
傅小八咬了咬唇,思虑了好一会儿,道:小黑,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
这就对了。曲临烟满意地点了点头。
可是,我也相信哥哥不会骗我,他没有理由骗我。傅小八的语气格外认真,人间我是要去的,情劫我是要渡的。有朝一日我飞升上神,定会请你去仙界喝茶叙旧,但若真如你所说,哥哥骗了我,我也没什么损失啊。
曲临烟不知如何反驳。
这傅小八怎么没心没肺的,什么都不在乎
所以这恩你报不报了?傅小八追问。
曲临烟咬了咬牙,将头别往旁侧,不爽道:走开,我白眼狼!
她看上去真的很闲吗?花时间陪一只山鸡去人间找男人,是吃饱了撑的吗?
不可能,这件事没得商量。
***
曲临烟说,一个梦境的出口,多藏在梦境之主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地方,若想离开,必须确定梦境归属,对症下药。
织梦梭可入他人梦境不受反噬,亦可封存他人之梦,借一缕残留的神识将其编织、改造,化作留困生人的幻境或杀阵。
若是前者,梦境之主应是入眠之人,若是后者,梦境之主则为织梦之人。
织梦梭并不是一件容易驾驭的灵宝,当日她旧伤未愈、灵力微弱,本不该轻易使用此物,可为了避免在伤势未愈时与傅灼尘正面冲突,不得已只能借其之力躲入傅小八的梦境。
奈何织梦梭中编织、留存了太多人或好或坏的梦境,她当时微弱的灵力并不足以让自己保持清醒,终是在那些形形色色的混乱梦境中彻底迷失了方向,于筋疲力尽后不省人事。
当她再度醒来,便已同傅小八一起来到了这个梦境。
所以这是阿轻的梦吗?傅小八问。
曲临烟摇了摇头。
起初她也差点以为阿轻是梦境之主。
可这个梦太过温柔了,没有丝毫危险,也没有半分争执,显然只是一个精心编织的完美梦境。
梦中的阿轻再怎么真实,终究也只是本人的一缕神识所化。
熟悉,却不是真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梦不是用来囚困任何人的,而是梦境之主费尽心力编织留存的旖旎之乡。
是想要留住,却不曾留住的温柔假象。
我想我知道梦境之主是谁了。
谁啊?傅小八好奇地问。
你不认识,如果没猜错,此人应该就是织梦梭的主人。曲临烟托腮沉思了许久,猛然站了起来,小八,跟我来!我知道她最不愿面对的是什么。
傅小八疑惑地诶了一声,忙起身追着曲临烟的小步子跑了上前:小黑是不是寻到出口,就不会回来了?
舍不得?曲临烟冷冷问道。
有点吧傅小八瘪了瘪嘴,道,她脾气好性格好,会给我裁好看的衣服,会辅我修炼、教我术法,她做的饭菜也比你和哥哥的好吃很多
曲临烟听了,当即便要甩开傅小八。
傅小八连忙抓紧了曲临烟的手:错了错了,我不说了!
正在厨房做午饭的阿轻见这俩丫头忽然手拉手冲到了自己跟前,一副有急事要说的样子,便熄了灶上的火,擦擦手,跟着二人出了厨房。
怎么了?
曲临烟张了张嘴,犹豫片刻,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道:阿轻,你随我去个地方。
阿轻不由茫然:去哪?
去了就知道!曲临烟不给阿轻拒绝的机会,伸手便拉着她朝外走去。
三人离开了蛟族久居的水下溶洞,朝着东南方向一直走、一直走。
从天明走至夜幕,再从夜幕走至天明。
离开了那大峡谷,又踏入了连绵不绝的一条山脉。
曲临烟与傅小八修为低微,无法催动灵力疾行,行路极慢。
阿轻虽为此感到不解,却并未多问什么,只将就着她们的速度,一路同行。
就这样,她们饿了随便吃点,累了稍作休憩,一日复一日,于这仿佛没有边际的梦中走了半个多月,未曾停歇一日。
终于,赶赴至梦的边境,一切发生了变化。
目之所及,竟是一片血色荆棘,层叠交错两米之高,一望无际。
这是什么地方,前面怎么没有路了?傅小八低头看向曲临烟,眼中满是诧异。
曲临烟只抬眼凝视阿轻:你知道这是何处。
此处再往前走,便是冥府,过冥府渡忘川,可至人界。阿轻低声说着,眼中满是不解,阿烟,我记得这里不是这样的。
曲临烟道:有人不希望你去往人界。
阿轻不禁皱眉:为何?
曲临烟面不改色:你自己去看看,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人界
这怎么过得去嘛,这根本傅小八话音未落,便见阿轻不知怎的,嘴里喃喃着什么,失了魂般向前走去。
她伸手拨开荆棘,一步又一步地艰难前行。
那些荆棘,似有生命般开始蜿蜒生长,恨不得化作囚牢将她缠绕、束缚。
她却视若无睹,只拖着愈渐沉重的脚步,着了魔似的一再向前,如何都不愿停下。
细刺划破了她的肌肤,鲜血浸红了本也纤尘不染的残破衣衫,她似失去了痛觉。
小黑!阿轻她怎么了!傅小八大惊失色,想要上前拦阻。
曲临烟只伸手拽住了她:她没事。
这怎么叫没事?那些带刺的枝条分明是活物,它们要杀了阿轻!傅小八说罢,用力甩开了曲临烟的手,几步跑上前去。
那疯狂生长的荆棘藤蔓将她阻隔在外,她双手用力去撕扯、拍打,却都是徒劳,只落得手心手背满是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