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需要别的名字了,她这一生都是小黑的小八。
傅灼尘沉默许久,苦涩道:在你心里,她到底还是重过了所有?
傅小八却只是故意答非所问:哥哥可还记得,你曾在芜州伤过她?
傅灼尘:
傅小八没等傅灼尘回应,只低头望向怀中小蛇,轻声道:她被你伤了,却不想告诉我,最后是我逼问她,她才承认遇上了你那日,我甚至还没来得及担心她的伤势,她便慌忙对我保证,绝对没有伤你分毫。
傅小八说着,眼泪早已模糊了视线:她多怕我生气啊,她知道我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你们之间相互伤害。
她想将我带回蛟族,根本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她想牺牲我的性命,根本不需要考虑我的感受,不是吗?傅小八泪眼朦胧地抬头,对傅灼尘欣然一笑,可她从来没有强迫过我,甚至到最后,什么都向我坦白了。我相信她,哥哥能不能也相信我,信我没有看错人?
我信不信有什么用呢?傅灼尘自嘲地笑了笑,捏紧的拳头,在这一刻无力地松开了。
傅小八用力咬住了下唇,强忍下了心中深深的愧疚。
傅灼尘沉默许久,终是开口道:我会尽力为你瞒住天界,可纸毕竟包不住火。
我明白,我不怕
傅灼尘深吸了一口气,闭目点了点头,抬手于指尖幻出一根红色尾羽,放入傅小八的手心。
这傅小八抬眼,疑惑地回望。
他日曲临烟若是负你,你便将它燃尽,届时不管你身处何处,我都能有所感应。傅灼尘语气十分郑重,只要你需要我,即使在刀山火海、龙潭虎穴,我也会赶来救你。
傅小八刚擦净眼角的泪,只一刻又模糊了全部视线。
她抬眼想要说点什么,却见傅灼尘已经与她擦肩而过,头也不回,顺着她来时的路孤身走远。
红衣似火,却落寞如烟。
哥哥的脾气一直很差,四百年来,真就没对她说过几句好话。
她还记得,四百多年前的某日,那个她于谷中远望了数十年的人,忽然将它抓回了那小竹苑中,丢进装满水的木盆里,摁头洗了一个全身澡。
当时她绷着一对肥肥的小翅膀,慌忙而又不适地于盆中拼命挣扎,扑腾了他一身的脏水,气得他面色极其不好。自那以后,他便只会提前备上一盆水,远远指上一下,示意她滚进去自己折腾了。
平日里,除却一日三餐与饭后休憩时会与她闲聊几句外,便一直在督促她修炼。
别看他大多时候都在闭目养神,她但凡有一点偷懒,都有可能被一颗小小石子砸中后脑勺。
她很早就知道了,哥哥对她好,不过是受人所托,并非真的把她当做妹妹,可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喜欢缠着他。
毕竟那是整个山谷中,唯一一个能与她说话的人啊。
她就是那么没心没肺,谁能照顾她,谁能陪伴她,她便全身心去依赖谁。
所以在曲临烟出现以后,她毫不犹豫离开了无忧谷,离开了那个大概不是真心待她的哥哥,哪怕她十分不舍,却也一点都不想表现出来。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原来傅灼尘对她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冷漠,而她,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没心没肺。
从没有人告诉过她,从人界走到地界,并不仅仅是与光明背道而驰。
她只能那么静静目送着那个熟悉背影,直到最后,没入了视线的尽头。
唯留下一片红羽,被她默默藏于心间。
作者有话要说:孩子离开家长,是该长大了,第一卷 结束了。
马上开启蛟族线,前面的伏笔要一点点开挖了,关于曲慕轻,关于织梦梭的主人相思,还有执明为啥对未婚妻给自己戴绿帽一事如此淡定【大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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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卷二:焚心劫
【没有人教过她怎么坚强, 曾经给予她勇气的人,也给予了她绝望。】
【就好像,很多东西明明是她能够握紧的, 却偏偏, 所有人都要逼她放手】
***
奈河灵境的明暗两端, 分别是处处敞亮的人界,与大多地方不见天日的地界。
出了奈河灵境,四周一片阴森晦暗, 魂火青幽,似有骇人的叫声不知从何处传入耳中, 模糊、遥远而又阴冷。
前方有河流, 幽绿的河水之上, 零零散散飘着青灯,萦满了令人害怕的灵息,似有无数只不成形的手在向上挣扎。
来时曲临烟同她说过,此河为冥河, 在人间被唤作忘川。
传闻冥河下封禁了太多不得轮回的恶鬼与散魂,若不慎跌入, 修为低一些,便会被吞噬得尸骨无存,魂魄残损。
傅小八抱着手中的小黑蛇, 用力吸了一口气, 大着胆子向前走去, 沿着河流蜿蜒前行。
没走多久,便望见暗沉的远方,蔓延开了一鲜红,似晚霞绽在了森冷的冥河两岸, 妖异而又美艳。
再往前,行至一座长桥,通往彼端。
过了冥河,硬着头皮穿过冥府,终于来到了地狱。
沈姑娘入曲临烟梦前,曲临烟便以织梦梭单独编制了空梦一场,在这个梦境中,她与沈姑娘的意识是绝对清醒的。她会在梦境出口处等待,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傅小八便会将灵力渡入梦境,感应到梦境波动的她们自会醒来。
只是沈姑娘说冥府毕竟在天界管辖范围内,为避免节外生枝,最好还是离开冥府再将曲临烟唤醒。
出冥府,向光明之地走,可至妖界。
若于冥府后方入地狱,则可从地狱第七层进入魔界。
傅小八无头苍蝇似的,在冥府转转悠悠了许久,终于随着押送恶鬼的鬼差找到了地狱入口,深入些许,寻了一处僻静角落,偷偷催动灵力,唤醒了曲临烟。
小黑蛇缓缓睁开了双眼,一道青光闪过,沈姑娘亦持着织梦梭安然出梦。
这一路波折万千,终于在曲临烟和傅小八的帮助下回到地界,沈姑娘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回头正要表达谢意,却见傅小八颈间有一丝血痕,不禁诧异:小八,你受伤了?
曲临烟本还未从梦中清醒,听到沈姑娘的话,立即睁开了双眼,抬头望向了两眼微微泛红,脖颈间不知何时多了一道细小伤痕的傅小八,一时间又心惊又心疼,忙幻回人形,伸手想要触碰,又怕碰疼了她。
怎么回事?你怎么受伤了?
没有没有傅小八抬眼望着曲临烟,乖巧道,小小皮外伤,一点都不疼,比起上次那个杀阵,可差太远了。
曲临烟皱眉,轻抚上傅小八的脸颊:是谁伤了你?
是哥哥不不,其实是我自己。傅小八说着,咬了咬唇,苦笑道,我遇上哥哥了
傅灼尘?他怎么会沈姑娘说着,不禁愧疚道,自从到了风路,我就再没有感应到他的灵力,我还以为他早已放弃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没事啊!傅小八连连摇头,我这不是什么事都没有吗?我把你们带进来了,大家都没事,不是吗?
他对你说了什么?他为难你了?曲临烟着急的追问着。
哥哥怎么会为难我,他已经同意我随你回去了,不然我也不可能将你们带来此处啊。傅小八认真道,小黑,你知道的,他若硬要带我走,我哪里反抗得过啊?
曲临烟皱眉:真的?
傅小八心虚道:真的啊。
曲临烟全然不信,微怒道:那你为什么受伤了?你伤害自己威胁他了?
傅灼尘对她敌意很深,上次交手便一招一式都为致命,毫不留情。她只要一想到自己昏睡时,傅小八不但要独自面对傅灼尘,还要从他手上保下自己,便担心傅小八会为此受大委屈。
可傅小八只是摇头,沉默地不断摇头。
直到数秒后,本就微红的眼眶中蒙上了一层泪光,这才轻轻靠进了她的怀中,小声道:小黑,哥哥说我和你注定不同路,我是不可以和妖精在一起的如果我执意随你走,天界发现后追究起来,可能会连累你,连累整个蛟族
你听那火鸡放放什么厥词!曲临烟说着,心疼的拍抚着傅小八的后背,轻声问道,小八,你怕吗?
我怕我怕我会拖累你。傅小八小声回应。
曲临烟沉默片刻,低下头来,冰凉的手指轻轻拭去傅小八眼角泪水,柔声问道:傅小八,仙妖若是注定两不相融,你是渡我,还是伴我?
我只要你一句话傅小八微微抬头,望着曲临烟眨了眨眼,认真道,你若留我,我便不会走。
那就留下来。曲临烟说着,于傅小八额间轻轻落下一吻,此后余生,我们一起面对所有的阻碍。
嗯!傅小八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不走,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走!
如此,我便护你生生世世,拼尽一生骨血,亦不负此诺。
那就说定了,我需要你的时候,你一定要在!
两人深情对视数秒,曲临烟刚有一些情不自禁,便听沈姑娘在一旁轻咳了一下,顿时尴尬地松开了傅小八双手。
这么阴森的地方,就别你侬我侬了。沈姑娘随口开着玩笑,上前将织梦梭递还到了曲临烟的手中。
你要回魔界了?傅小八抬头问道。
沈姑娘闻言点了点头,抬眼道:是啊,多亏二位相助。
都要分别了,还是那么生疏呢。傅小八小声道。
沈姑娘望向眼前相伴一路的二人,沉默片刻,对傅小八问道:傅小八,你不会真把我当朋友了吧?
傅小八愣了愣,道: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朋友了。
沈姑娘扬眉一笑,手中变出一枚紫玉,放在了傅小八的掌心,抬眼对曲临烟说道:你既将我送了回来,我自会说到做到,绝不食言。将来不管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要持着此玉到云天城,魔族都将倾力相助。
她说着,弯了弯眉:只要不出这地界,纵是天界也无需惧怕。
曲临烟看了一眼傅小八手中紫玉,沉思数秒,抬眼道:愿你永远记得今日之诺。
***
近日,北玄宫添了许多花木,似要为那上千年不变冷清送去一抹暖意。
人人皆说那执明神君是天界最难相处的神,近日来,花神的小女儿却时常捧着各类花种前去北玄宫,执明神君似也没有分毫驱逐的意思,这让许多人为之好奇,却怕隔墙有耳,少有闲言碎语。
轮回镜只能照见凡间寻常之景,幻境、梦境、杀阵起时,皆无法窥见其中景象。镜中照映之人若是离开了人界,亦不能再显其形影。
最近这些时日,辞音担心云素,总寻着各种借口,一次又一次的前来观镜。只是这轮回镜终究有它所不能及之地,打从傅小八进入奈河灵境的那一刻起,它便成为了一面再普通不过的镜子。
身负婚约、血脉高贵的凤族仙子下凡历劫,最后却随着一个臭名昭著的女妖入了地界,此事若传了出去,有失天界颜面,必会引起天帝震怒。
正因如此,两人才心照不宣的将此事隐瞒了起来。
瞒到冥魂灯异动的那一日,瞒到云素为情所伤,历劫成功之时。
只是纸毕竟包不住火,一个随时可能被发现的错误,到底能否瞒到那一日,谁也说不清楚。
只是某日,一个妖族忽然到访天界,指名要见北玄宫的那位神君。
执明神君岂是一个妖精想见便能见的?
千万年来,天界仙神一向看不起妖族,哪怕只是一个小小天兵,也觉得自己比妖精身份高贵。就算妖精修成了仙,面对生来便为仙者,也是低人一等,少有仙神会与妖族有任何瓜葛。
南天门的守卫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望着眼前的妖精,驱赶的话语里满满都是不屑,甚至不愿帮忙通报一声,那妖精也不曾离开,只静待在南天门外。
有满心好奇的仙娥闻讯而去,远远望了一会儿,没敢多事,离开后只敢一路小声议论,很快此时便成为了一份小小谈资。
听说了吗?今日有个俊俏的妖族来我们天界,硬要见执明神君,被守卫拦在南天门外奚落了一番,仍不愿走。
自从玄蛟出了事,这还是第一次有妖精敢上天界,且偏要见执明神君胆子可真大。
还别说,我去远远瞧了一眼,那妖精看上去不简单,一袭红衣艳而不俗,长着一副女子见了都妒忌的样貌,别说凡俗人间了,便是放在我们天界,也是绝无仅有的。人家也不是像玄蛟那样闯进来的,那些南天门守卫真是目中无人,都不帮忙通报一声。
你这就以貌取人了吧?一个妖精,哪配见我们天界的上神?
怪就怪是个妖,若是个仙,才不会被人这么对待。
仙娥们闲聊着走远,恰好路过的辞音低眉沉默片刻,转身朝南天门走去。
南天门外,那妖正依着石柱闭目养神,全然不理会过路者的小声议论,直到听见一个轻盈的脚步声愈渐靠近,这才睁了双眼。
辞音望着眼前的妖精,目光有一瞬的失神,回过神后方才开口问道:你可是傅灼尘?
傅灼尘将眼前的橙衣少女审视片刻,见其眼中没有一丝歧视,这才应道:是。
辞音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你要见执明神君?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