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都愣了愣, 没想到话都说得一模一样。
宋淮给他带了东西?那今天突然叫他来见一面,难道是
孟习屏住呼吸,哈哈笑着把东西接过来:买的什么?这么客气, 还给我带礼物啊。
拆开一看,两打厚厚的装订好的a4纸,纸张还挺新。扉页上各写了四个字,一个是复习笔记,一个是预习笔记。
孟习:
宋淮时时刻刻关注着他的表情,捕捉到一丝失望,心里也一紧:不喜欢?
这特么的,年前送人这玩意,谁能开心???
孟习回过神来,心里默默地流泪,赶紧把东西收好了。
喜欢。正好过完年没事干,可以准备复习了。
他昧着良心、说完就赶紧岔开了话头,那你看看我的,是我刚才在商场上顺手买的。
宋淮拆开一看,原来是一双很漂亮的球鞋。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虽然自己也穿,但大多数都是去商场时试一排的鞋店,觉得合脚就买了。
球鞋是孟习喜欢的东西,宋淮也知道他宿舍里摆了一排球鞋,但具体什么牌子
他也看不太出来。
宋淮仔细看了一下标志,看到斜侧有类似海鸥线的红色标纹,在脑海中搜寻片刻,试探地问:是、是耐克?
孟习:是aj,飞人乔丹。
两个准备错礼物的人相顾无言,半天后突然都笑了。
宋淮在临安市待了没有很久,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见孟习一面。旅游是真的,不过也没想象的那么轻松,主要还是陪家里人去省里开个会,顺便站在一边,让老人家好好炫耀炫耀孙子。
这个寒假,他是真的很忙,做习题和预习笔记的时间都是挤牙膏一样挤出来的。
两人难得见面,都有事在身,没聊太久。
离开车还有三十分钟时,孟习被徐慧芳的夺命电话call给叫了回去。
宋淮走之前,去卫生间把鞋给换上了。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旁边一个学生看见了,这小孩估计还是初中生,手里头没什么余钱,看见他一身名牌很是羡慕,偷偷摸摸和身旁的人闲聊,说那个人穿的是aj哎,还是限量版,现在买都买不到了。
宋淮听见了,继续给孟习发微信消息,然后慢吞吞地、把原本藏在座椅下的两只脚伸了出去。
红黑的经典配色,格外亮眼。
·
送完礼物之后,所有人正式迎来了除夕和大年初一,老人家闲在家里天天有人上门拜访,也没那个时间扯着孙子教这个教那个了,宋淮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和孟习的聊天记录也渐渐地丰实了不少。
一个大冬天的在家穿球鞋,一个放春晚的时候都在做练习题。
聊天记录里除了没营养的早安午安晚安,吃饭了吗吃过了没,就是这道题我不懂、紧跟着就是宋淮阐述的题目思路。
有时候是一条长语音,或者是一张照片,如果是偏难的大题,他还会专门录个小视频,拿着笔在纸上一步步地写下自己的思路。
视频里没露脸,但是手指修长,握着笔杆的姿势能让少女看了脸红心跳。
孟习也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挨个儿把视频和语音保存了,放在手机的私密文件夹里,成为了每天晚上的必点曲目。
效果还意外地不错,宋淮声音带着一丝低沉的磁性,听着很安心,孟习经常握着手机,听着听着就睡了过去。
他发现自己的不对劲,是从某天晚上开始的。
宋淮给他录视频讲题目时,手机不小心滑了下去,哐当一声砸在桌面上,摄像头天旋地转,正好录下了他错愕的表情。
他难得惊了片刻,然后才想起来,赶紧扶正了手机,为自己刚才的惊愕无奈地笑了笑。
那天晚上,孟习把视频看了好几遍,睡到半夜起来,喝了一大杯冰水,去卧室自带的卫生间把床单上的污迹给洗掉了。
半夜四点十分,孟习坐在床上,望着挂在空调前烘晾的蜡笔小新床单发呆。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的第一个春梦对象是宋淮。
具体情形已经记不太清,梦里朦朦胧胧什么都看不清楚,记忆像是电影闪回一般,一会儿是他修长的手;一会儿是他难得露出的笑容;一会儿又变成湿透衬衫里藏着的一截腰。
带着少年的青涩和力量。
宋淮看着清瘦,力气却一点也不弱,跑完两千米后还能背着他上下楼梯,耐力是很好的
啊啊啊啊!!!
孟习哐当一声砸在枕头上。
哪个正常男生春梦对象会是同性同桌啊?!
难道是最近小说看太多了?
也不对,太太最近在沉迷发刀,又开了一个短短的连载,冰雹cp很久都没有开车了。
还是说他实在是太久没接触异性了,最近又在发育期,所以潜意识里找了个对象
孟习撸了一把脸,爬起来退出了现在的账号,登上了一个许久都没再用的微信。
一登上去,消息顿时塞满了99+,聊天页面对话框塞爆,无数头像前都挂着十几到几十不等的消息提示。
他直接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背景图上是一张照片,是他和校花的合照。
那时候两人关系还挺好,校花把他当弟弟宠,平时经常给他买东西吃、把自己的作业给他抄。
相处得久了,两个长得都漂亮出众的男女,很难有完全纯粹的友谊。
但是他更清楚,自己并不是对方的理想型。
就在萌芽出现的那一刻,孟习就把小叶子掐得干净,坦然地选择继续做朋友。
尽管如此,长发飘飘、穿着白色衬衫和短裙的清纯姐姐,在很长时间里都占据了他的理想型top1的位置。
他放大照片,仔仔细细地观看着校花当时清纯的笑容,偏分的黑色长发,顺着她的手臂蔓延下来,细弱的胳膊摆在身后,看起来格外俏皮。
这就算性转一下,宋淮也不像是他曾经的取向狙击?
不仅如此,当初年纪小什么都没感觉,没注意到校花脸颊微微肉肉的,但是脖子有点短,有时候看久了会觉得头大身小。
学神就不一样了,他个子高,头颅小,肩颈曲线恰到好处,有时他低下头捡样东西,脖颈的线条顺着衣领滑下去,和一字锁骨连在一起,带着一股禁欲的性感。
性感。
性感你个大头鬼啊!!!
砰
孟习又是一脑袋砸在了枕头上。
当初就不应该选蜡笔小新的床单,尿床完全不是个好兆头。
·
这就要走了?
头发微白的老头穿着一身中山装,拄着一根拐杖,站在大门口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小孙子。
他皱着眉头,还有些许不高兴,也太早了,不是说13号才开学吗?这还有几天呢。
我还有工作呢,赵玉兰解释道,宋淮也得收拾收拾去学校的东西。再说家里这么久没人,也得回去通通风,打扫打扫卫生。
老头叹了口气,还是不满意,当初就叫你来浮水,非不听,要是待在浮水,这些事不就都妥当了吗?小淮也能在浮水念书了。
你这个当妈的也真是,他越说越嫌弃,天天不着家,做饭又那么难吃,也不知道孩子怎么被你养到这么大的请个保姆多好,或者转到我们这儿来,他奶奶天天做饭,我看孩子吃着也挺高兴的。
哪儿有说的那么轻松
赵玉兰哭笑不得,我要留在浮水,那不是给你添乱吗?而且我也不想走你的后门,现在我在临安发展也挺好的。
倒是你们俩,说要退好几年了,怎么还在忙活呢?您要是吱一声,我立马就把您接到临安来了,到时候能看见我哥也能看见宋淮,不是挺好么?
老头一听,赶紧摇了摇头,可算了,临安的天气我嫌潮,待久了腿疼。他顿了顿,有些浑浊的双眼远远地看着大门口的黑色汽车,宋淮正忙着把一些资料搬上车。
幺儿,老头忽然开了口,今年之深还没回来过年,是个什么说法?
一提到这个,赵玉兰的笑容也淡了。
他只说回不来。
她看了一眼宋淮,默契地扶着爸爸一起进了里屋,大概要四月份才能回,也可能下个月吧。
老头腿脚不好,站久了也累,干脆坐了下来。
他扶着拐杖的龙头,轻轻地杵了两下地。
再开口时,老头声音恢复了严肃的气息。
小淮的病,你不应该瞒着我。
赵玉兰站在一旁,没吭声。
从当年她还在和宋之深谈恋爱时,老头就有点看不惯小女儿的男朋友。
那时候的宋之深,年轻博学有礼貌,家世也和他们家相当,要说起来,实在是难有让人讨厌他的地方。
也许就是天然的,岳父看女婿总是看不惯的。只是赵玉兰喜欢,老头就没怎么反对。
要是没有这一出,小夫妻俩分居就分居,毕竟搞科研的总不能太过心系儿女情长。
再加上虽然宋之深回来得少,但夫妻俩感情还在,一家和乐融融的,又有了这么大的儿子,老头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但,现在情况不同。
你们俩夫妻的事,我本不该管,也管不着。
老头沉声道,小淮的病,我找老战友问了问,没那么严重,但是也挺棘手。牵扯到孩子的事情,我就不得不说几句。
他咳了两声,喝了口桌上的冷茶,缓缓地道:宋之深要是不要这个儿子,你就把小淮送过来吧。
赵玉兰听得心头一惊,简直是一棒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时间甚至失去了反应能力。
爸!你说的这是什么话!
她急急地说,什么叫之深不要这个儿子你也知道宋淮多看重他爸爸,再说下个月之深就回来了,我想着能不能和老师调剂一下,给孩子放个假,我也请两天假期,一家三口出去多转转
老头沉默许久,只说:你年前也这样同我说,说之深过年会回来。
赵玉兰一时语塞。
其实宋之深根本没答应,他当时也坦诚了,自己抽不出空。是她生了气,强硬地要求他回国,宋之深才说到时候看看情况,尽量早点回来。
尽量就尽到了现在。
她心里也埋怨,也生气,但无论如何,爸的这句话都太重太重了。
你也该为宋淮想想。他在现在的学校挺好的,成绩保持得住,还交了朋友,刚刚稳定了下来,这又要回浮水,他
门外响起一点动静,赵玉兰立刻止住了话头。
下一刻,宋淮从门外走了进来,妈,我们该走了。
赵玉兰把话吞进了肚子里,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我和你外公还有几句话要说。
宋淮看了这对fù_nǚ俩一眼,没吱声,转身去车上等她。
你是当妈的,我也不可能把孩子抢过来养在这儿。
老头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
我只是说,如果、如果有这么个如果,把孩子放到我这儿来休养一段时间吧。
他缓缓地说,孩子需要家长,我虽然年纪大了,但心态还能算年轻,也有时间帮你养着。这些话我早几年就想和你说总之,你自己多多考虑吧。
赵玉兰沉默了许久,点点头,低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回到了车上。
这学期还住宿么?她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要不要妈妈陪读?在学校吃的还好吗?
宋淮嗯了一声,挺好的,在学校规律、也省事。你就安安心心工作吧,别的事情别太操心。
什么叫别太操心?
赵玉兰下意识地伸出手,伸到一半又讪讪地缩了回去,妈妈关心你是天经地义的,之前我工作确实太忙了,但是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今年工作量减半,能腾出不少时间来
她抬头看了眼儿子,宋淮兴致阑珊的,就没有再说下去了。
在学校有没有不良反应?她拧了下车钥匙,踩住离合器,状似无意地问,身体还好吗?对了,你现在还是和那个小孟一起坐同桌?你们俩相处怎么样?
宋淮说:挺好。
干干净净的两个字,直接把赵玉兰的一腔话给堵了回来。
我听说他爸爸是孟坚国?赵玉兰艰难地重起了个话头,说起来,他爸爸公司里的法务部部长,还是我大学的学长呢。你说这是不是有缘?
宋淮转过脸去,有些无语,也有些无奈,妈,你想说什么?
没有呀。赵玉兰镇定地说,妈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
我还没怎么听你说起过学校的事情呢。
一提到这个,她语气都微微落寞了起来,学校有家长会吗?如果有的话,一定要和妈妈说,我会抽出空去的。
这学期应该就有了。
宋淮说。
赵玉兰说了句好,沉默的汽车在宽敞的马路上静静地行驶了过去。
大约开了十分钟左右,正好撞上红灯,黑色的小汽车停在了白线后,几十米远的信号灯上数字一跳一跳,像是心脏的咚咚声,一下、两下
你上次和我说志愿的事情,我想好了。
赵玉兰忽然开口,我尊重你的决定,但是我想了解一下,你为什么想要留在省内呢?
那个无论如何都要留在省内的理由,她每天都惴惴不安,怀疑又恐惧,自我宽慰却又自我否定,像一个定时炸弹,也像只差最后两行的数读,一直沉甸甸地悬在心头上。
理由,你不是很清楚吗?
眼前的数字跳动到15、14、13,宋淮转过头,静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