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许清木的耳朵里,却只觉得烦。
可许清木还是站定了脚步,半转过身用凉凉的目光看着男人。
男人将他的轮椅转了过来,用正脸面对着许清木,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男人的正脸更好看,双眼水盈盈的,眼角像是印着桃花粉色的光。
白美美似乎完全沉浸在男人的美貌之中,盯着男人一动不动。
许清木很少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但这时候真的是火气蹭蹭蹭地往上窜,于是干脆利落地回道:没见过。
男人听出了许清木语气里的不耐烦,他犹豫了片刻似乎是想说点什么,许清木却注意到了他手里拿着的几根树枝。
那是新折的桃枝,上面的桃花开得正好。
许清木心里那点无名火总算是找到地方发泄了,他盯着那几枝桃花,凉悠悠地开口道:先生,这花在树上开得好好的,你把它摘下来,问过花的感受吗?
男人要说的话被堵了回去,他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桃花,接着说:这是
许清木语气不善地打断男人继续说:山里应该到处都立着告示让不要摘花吧?你没看见吗?还是你不知道这些桃花除了观赏还是村民重要的经济作物?一朵花将来就是一个桃,你看看你摘了多少?得有一筐桃了吧?
男人张了张嘴想解释,但看到许清木眼里的烦躁,也明白自己不招人待见了。于是男人不再开口,也没有再继续保持礼貌,冷下脸来直接将轮椅转了回去,再次用背影对着许清木。
许清木没管白美美,大步离开,白美美嘤嘤嘤一阵,还是老老实实跟了上来。
还没能走两步,就撞见了全叔和黄老板,他身边还跟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三人正在说着什么,心情很好的样子。
黄老板瞧见了许清木,就高兴地将他给拦下,道:小道长!你来了啊,来的正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宋总!
说着黄老板就不由分说地把许清木再次给拉到了那个男人面前,热情洋溢地开始互相介绍。
旁边那个穿西装的青年人应该是助理,很快递上了一张名片给许清木,上面写着男人在宋氏集团的一堆头衔,以及男人的名字:宋玦。
宋玦
想不起来是谁,没有记忆。
黄老板继续喜滋滋地说: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得了啊,二位都如此年轻有为,肯定很谈得来。
很谈得来的俩人对视一眼,相看俩厌。
黄老板完全没有发现问题,还在一头热地说:宋总,小道长很厉害的,您有空都可以去凌云观拜拜。
宋玦浅浅地笑了,看着许清木的道袍,用他那好听的语调轻轻慢慢地说:嗯,小道长一看就佛法高深。
许清木:
黄老板有点尴尬,忙说:不是,小道长修的是道。
哦,是吗。宋玦拉长语调,有点欠欠地说,这圆滚滚的小脑袋,不剃秃瓢真是可惜了。
许清木:
另外俩人:
许清木缓了缓,微笑起来,也用欠欠的语调开口道:宋总谬赞了,您一看也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老当益壮、老骥伏枥、老而弥坚。
宋玦:
另外二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傻子都看出来这俩人互相不对付了。
黄老板连忙打圆场,说:二位真爱开玩笑哈哈哈。
二人继续皮笑肉不笑,并且同时轻微地翻了个白眼。
额,那个助理开口打断了不和谐的气氛,对全叔道:就谈到这里吧,后续合同的问题我们会让律师过来和你们谈的,今天我们就不打扰了。
全叔连忙说:好的,慢走,谢谢了。
接着,在白美美依依不舍的目光之中,助理把宋玦给推走了,黄老板给许清木拱手道别,也赶紧跟上。
全叔送了几步,又回到许清木身边,有点不解地抠着脑袋说:小道长,你们之前认识吗?怎么突然就掐起来了?
可能前世有仇。许清木心里还窝着火,没忍住又多问了一句,他们刚才说什么合同?
一说到这个,全叔就高兴,说:哦,那个宋总好像是个大老板,想想和我们签桃子的超市供应合同,黄老板帮我们牵的线。嘿嘿,直接卖给他们比我们自己零售方便多了,今年花开得好,我们之前还担心销路,现在都解决了。
许清木微微一愣,又说:那那他干嘛折花枝?
全叔道:不是他折的啊,那是我今天修枝修下来的,本来是不要的,但那花开得好看,扔了可惜,我看衬着宋总合适,就送给他了。话说,宋总真是好看啊,我活这么大岁数了,见过最好看的人就是小道长和宋总了。
许清木:
额,所以刚才是冤枉了宋玦,还劈头盖脸把人给训了一顿。
许清木心里升腾一丢丢微微的小愧疚,白美美又在这个时候拱火,叽叽喳喳地乱叫,像是慌忙想给宋玦解释。
许清木一把捂住白美美的嘴不让他出声,干脆地把那一点儿小愧疚都给扔了。
反正只是一个第一眼看到就讨厌的陌生人,以后也不会再见了,误会就误会。
许清木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宋玦给弄得没心情看桃花了,想了想,索性下山去散散心。
告别全叔,许清木很快地朝着山下走。
路上白美美还不死心,一直在叽叽喳喳,许清木听不懂他的意思,就问:你是不是觉得那个姓宋的长得好看,想长成他那样子?
白美美点点头,又摇头,丑脸上满是焦急,可就是不会说话。
许清木捏了下他的脸,说:你别那么肤浅。好看只是皮相罢了,再说这世上好看的人多得是,我回去就给你买一百张当红明星的照片,你想参照谁长就参照谁长。
白美美很急切地叫了半天,可还是没办法表达自己的意思,便十分沮丧地不再出声,安静地挂在了许清木的腰上。
许清木只当他睡着了,也没再管,优哉游哉地溜达下了山。
这是许清木清醒过来之后,第一次离开凌云山的地界。
世事变迁,如今的人间相当繁华喧嚣,高楼广厦,车水马龙,从前修道者们穷尽一生幻想的仙境,也不过如此。
许清木以前还傻着的时候,有几次和岳野鹤到市区里逛了逛,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些难以适应。
好在凌云山脚下并不属于城市,仍然是一个偏僻的小乡村,这里还有大片的农田和瓦舍,路上的行人也不像是城里一样密集,许清木在其中闲逛也不会有太强烈的割裂感。
沿着大路走了很久,许清木才碰见第一个行人。
那是一个走得很慢的年轻人,打扮和面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但他还是引起了许清木的注意。
他微微低头,眉头深锁,完全没有一点年轻人的活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颓丧的气息。那股气息简直快要实体化了,变成了一团黑雾紧紧笼罩着他。
擦身而过的时候,许清木特意多看了两眼,这个年轻人没有被脏东西缠上,他就是单纯的自己很丧。
他恍恍惚惚地从兜里掏东西,一张卡片顺着掉了出来,但他没有注意到,仍然沮丧着往前走。
许清木捡起卡片,叫住了年轻人。
你好,你的东西掉了。
年轻人茫然地回头。
许清木虚晃了一眼,看到卡片上贴着年轻人的照片,写着枝城市人民医院实习医生:沈良才。
叫做沈良才的年轻医生勉强露出笑容对许清木说:谢谢。
他一边说,一边点头致意,伸出手要接工作证的时候,目光往下撇,落在许清木腰间的时候,他猛然一抖,然后啊地一声尖叫了出来,接着又迅速倒退几步,惊恐万状地快速喘息。
他一直盯着许清木的腰间,像是马上要晕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位哥哥好像在哪里见过,一看就想打他doge
晚安~ ...
☆、第13章 第 13 章
许清木低头,和有点懵逼的白美美对视了一眼。
讲道理,白美美虽然黑丑,但看顺眼了还是丑萌丑萌的,不至于这么吓人。
白美美感觉自己又受到了侮-辱,冲上去就想薅这人的头发,许清木连忙抓住他往袖子里一塞。
沈良才没有修为,但能看到白美美。这并不奇怪,有些人就是天生的阴阳眼,能看见很多常人看不见的东西。作为一个普通人却一天到晚都能见到鬼,这大概就他看上去那么丧的原因。
许清木有些抱歉地说:你看到了啊?不好意思,吓到你了吗?他没有恶意的。
沈良才还是没能缓过来,浑身都在抖,听到许清木的声音以后才回神,他猛地一咬牙,嘶哑着嗓音说: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有!
说完,沈良才立刻转身拔腿就跑,连工作证都没拿。
唉,你的东西许清木出声,换来的是沈良才更加矫健的步伐。
白美美从袖子里探出头,相当不忿。
许清木无奈,只能暂且将沈良才落下的东西收好,打算找找有没有派出所或者村委会,把沈良才的工作证放下。
又走了一会儿,远处的田埂上出现了一群村民,他们敲锣打鼓,高呼着乱七八糟的口号,听上去就像是某种奇怪的仪式。
走近许清木就听清了,这群人在喊着小宝儿快回来,领头的是个穿着长袍的老男人,翻着白眼神神叨叨的念着奇怪的咒语。
这是给生病的小孩儿喊魂,旧时的巫医经常用这手段给小孩儿看病,遇到好的巫医,倒是能解决问题。
但许清木看这老男人就觉得不行,比柳译还不靠谱。
只是他现在逛到的区域,距离凌云山已经挺远了,这里的村民应该有自己的信仰。他们从来没有去过凌云山朝香,也都不认识许清木,他说什么,这些人应该都不会信。
所以许清木没有贸然开口,只是跟在这群人的身后,看着他们一路喊魂,到了巫医的小诊所。
诊所的大门上一边贴着红十字,一边贴着奇怪的符文,对比起来,实在有些好笑。
许清木抱臂往里看,果然是看到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小孩儿,正病怏怏地被一对老年夫妇抱在怀里,脸色微微发着红,小眉毛皱得很紧,看上去非常难受。
这孩子身上倒是有一些鬼气,魂魄也确实是很不稳,在肉身周围飘飘忽忽。
有些小孩儿身体弱魂魄轻,容易被脏东西缠上,其实也是小问题,很容易解决。
巫医开口,语气却相当凝重:这孩子怕是很危险啊!这样隔三差五地发烧,哪个小孩儿承受得住啊。
抱着他的老年夫妇立刻慌了,连忙道:大师,您可要想想办法救救小宝儿,我家可就这一个孙子,他不能有事啊!
旁边热心的村民也都着急了,七嘴八舌地喊着大师救命。
巫医撩了撩自己的胡子,说:虽然很麻烦,但只要有我在就不是问题。小宝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不管要费多少功力,我都一定会救他。
老夫妇二人面露喜色,急忙感谢。
巫医微笑着道:小宝儿的爸妈一直在城里打工,也算是我们村里比较有出息的了,做法事需要的一些祭品,都没问题吧?
老夫妇一边掏自己的包一边表态道:只要能救小宝儿,无论要多少钱,我们都会尽力拿出来的。
许清木听不下去了,正想要出声教训一下这个神棍,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
等一下!
许清木回头,看见了刚才那个满脸丧气的年轻人,沈良才。
沈良才的注意力全在生病的小宝儿身上,都没看见刚才吓得他不轻的许清木和白美美。
因为生气,沈良才的脸色看起来没那么丧了,还微微有些泛红,他急匆匆地推开人群,走到小宝儿和老夫妇身边蹲下,恳切地说:五爷爷,五奶奶,让我看看小宝儿吧。
老夫妇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巫医。
巫医一脸不屑,道:让他看,他能医好就怪了。
沈良才脸涨得更红了,眼里有些屈辱,他咬了咬牙,没吭声。
老夫妇犹豫片刻,还是同意了。
沈良才赶紧探了探孩子的体温,又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了一只小电筒,看了孩子的瞳孔和喉咙,轻声说:小宝儿不是撞鬼,和以前一样,还是扁桃体发炎引起的高烧。我之前不是给你们说过吗?小宝儿天生扁桃体肥大,很容易感染,还会引起呼吸困难。他现在高烧不退,必须得去医院看儿科,如果实在是频繁感染高烧,就要考虑扁桃体切除手术了。
老夫妻沉默了片刻,五奶奶就开口了,面色为难地说:孩子,我知道你从小就成绩好有文化,考得也是名牌大学。但是你说小宝儿不是撞鬼是生病,让你给他开药你又不肯,我们这不是没办法才来找大师的吗。
沈良才道:我现在只是在实习,不能贸然开药,而且我的专业是外科,轮值儿科岗的时间很短,经验不是很足。儿科方面需要慎重,一定要看专业医生。
五奶奶又说:你说的什么啊,我都听不明白,你们不都是穿白大褂的吗?还不是什么都能医,你看大师就是,一副药治百病。
沈良才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高热处理不当的话可能会引起癫痫等后遗症,一定要抓紧去医院,你们
我不是针对你啊,你别生气。五爷爷打断了沈良才,面色为难地说,医院不就是骗人的吗?去了就给你开一堆这样那样的检查,一样检查都好几百,都是有辐射的,没毛病都给你查出毛病来。
旁边的村民们附和着,七嘴八舌地指责起了医院。
我家老头子不就是被医院给坑了吗?明明只是胃痛而已,送到医院去,十来天好好的人就给医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