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至心灵间,李页格外识趣地点了点头:晨间风凉,殿下记得穿外袍。
荣焉听话的穿好了外袍,一路从忙忙碌碌的营地之中穿过,往河边走去,还没等靠近,就一眼看见了自己想找的那个人。
梁稷脱掉了身上厚重的甲胄,裤腿高高挽起,打着赤膊站在河水里,正弯着腰在洗披散开来的长发。
晨间的河水微凉,时不时地还有微风吹到身上,荣焉不自觉地就拉紧了身上的袍衫,站在水里的那个人却像没有知觉一样,兀自忙碌。
不想打扰到那人,荣焉便放轻了脚步,然而还没走几步,梁稷突然就直起了身子,猛地回过头来:谁在那儿?
荣焉:
他不自觉地朝着梁稷宽厚结实的胸膛看了一眼,跟着装作不在意地扭开了视线,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瓮声瓮气道:是我。
梁稷原本冷淡的表情立刻就和缓开来,他朝着荣焉弯了唇角:不是回去休息?
荣焉搬出方才准备好的理由:睡不着,出来随便转转。他朝着四周看了看,最后在河边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径直走过去在上面坐了下来,你洗你的,我就是来河边吹吹风。
梁稷瞧着他的样子,眼角弯了起来,露出好看的弧度。正当荣焉对着那个笑容失神的时候,梁稷竟然已经来到了他面前,随手拾起自己方才扔在河岸上的换洗衣袍,从中挑出外袍披在荣焉身上:当心着凉。
荣焉微仰头,与梁稷目光相对,一双眼睛澄澈而明亮,只看得梁稷有些恍然,就当他忍不住倾身,慢慢低下头的时候,荣焉突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动作:梁稷。
梁稷下意识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怎么?
你头发上的水滴在我脸上了。荣焉说着话,用指尖轻轻在脸上抹了一下,伸到梁稷面前,你看。
梁稷盯着那根白皙纤瘦的手指,喉结轻轻地抖了抖,最后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向后退了一步:我去清洗,你坐一会吧。
高大的身影慢慢离开,也带离了方才给荣焉的压迫感,他动了动身体,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下,而后抓过肩上的外袍,将自己整个人裹在其中,用手托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河中间的那个人。
想起梁稷方才有几分气馁的神情,荣焉忍不住勾起了唇,笑意从眼角眉梢弥漫开来。
明知道身后有一道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梁稷却坚持没有回头,他就着水流,又清洗了一遍长发,而后开始清洗身上的血迹。晨间的河水侵人肌骨,梁稷却浑不在意,安坐在身后的那道人影,让他心底莫名就多了几分暖意。
河水淙淙,身后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偶有清脆的鸟鸣响起,竟是难得安逸的晨间时光。
梁稷将身上的血水冲洗的干干净净,才转身回到岸边,发现荣焉仍安坐在那块石头上,身上披着梁稷的外袍,一只手紧紧的扯着两襟,另一只手托着下颌,不知何时已进入了梦乡。
这个姿势并不怎么舒服,但是荣焉却睡得格外的安稳,连梁稷走近都没能将他从睡梦之中惊醒。
无知无觉的天真模样,与前世格外的相似,让人舍不得挪开视线。
梁稷看着眼前人的睡颜,眼底是化不开的柔情,最终只是咬了咬唇,轻轻笑了一声,而后拾起干净的衣袍,走得稍远了一些,以免惊醒那人的好梦。
等梁稷换上一身干净的中衣,擦去头上的水珠,穿好鞋袜再回到河岸边的时候,荣焉兀自安睡,偶尔随晨风晃动几下身子,却也不能让他睁开眼睛,就好像下一刻跌进河水里也无法将他吵醒。
梁稷将自己还未干透的长发披散在身后,将荣焉拦腰抱起,朝着营地走去。
刚刚大战得胜,朝阳温柔,晨风和煦,周遭一片安宁,心爱之人在怀里。
梁稷想,前世今生种种波折之后,还能有这样的一刻,自己也该知足了。
营地之中的喧嚣已逐渐散去,激战了一整夜的将士们吃过早饭后,陆陆续续回到自己帐中休息,偶有巡逻的兵士看见梁稷远远地走来,立刻退避开来,根本不敢去看他怀里究竟抱着的是谁。
梁稷一路不受打扰地走进了营地,眼看荣焉的营帐近在咫尺,身旁的营帐里突然有一人走了出来,与梁稷四目相对后,下意识地开口:梁将军。
跟着注意到梁稷身上的衣着,还有他怀里正安睡的人,不自觉地皱了下眉:这是?
梁稷的面色格外的平静,搂着荣焉肩膀的手指却紧了紧。他抬眼看着面前的人,平静道:孙主簿起得倒是很早。
孙翌没有得到回答,只是微抿唇:习惯了每日晨间起来出去走走大夫说,这样对我的身体有好处。
梁稷点了点头:应该应该。他向旁侧了一步,给孙翌让开了前路,那我就不打扰孙主簿了。
孙翌摇头,目光又朝着正安睡的荣焉看了一眼,轻轻摸了摸自己藏在袖中的断手:听说梁将军昨晚率军激战一夜,大胜而归将军还真是英勇不凡,让人佩服。
孙主簿过誉了。梁稷偏了偏头,还有事?
没有了。孙翌话落,从梁稷身边走过,径直朝着营外走去。
梁稷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有那么一刹那间,眼底有无限的杀意蔓延开来,却在低头看见怀里那个人时又慢慢消散。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营帐,眸光微微闪烁,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一般,将人径直抱回了自己帐中。
身为行军总管,梁稷的营帐却显得格外的简陋,若不是还要处理军务,商议军情,他这帐中可能只需要有一张床榻。
梁稷将荣焉小心翼翼地放在上面,又伸手扯了被子盖在他身上。睡梦中的荣焉似乎终于感觉到自己换了个地方,眼皮轻轻颤了颤,几欲醒来。梁稷伸手轻轻拍了拍他,轻声道:我在这里,你睡吧。
荣焉好像听见了梁稷的话,翻了个身,果然又安睡起来。
营帐内静得只能听见荣焉清浅的呼吸声,梁稷看着他的脸,也涌起了几分睡意。犹豫再三,他终于在床榻边坐下,低头看了荣焉一会,终于下了决心,挨着他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躺了下来。
身边莫名多了一具温热的身体,荣焉不自觉地就靠了过来,脸贴着梁稷的手臂,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荣焉的体温顺着右臂一直传到梁稷心口,他终于忍不住侧过身来,将他整个人圈入怀中,而后发出一声极浅的叹息。
荣焉似乎也格外满意这个温热的怀抱,小半张脸都埋进了梁稷胸前。梁稷安抚一般轻轻拍着荣焉的背,睡意袭来,慢慢闭上了眼睛。
外面天已大亮,帐中却是难得的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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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荣焉这一觉睡了个天昏地暗,以至于他睁开眼后仍有片刻的茫然,愣愣地盯着帐顶半天没回神。
直到有脚步声靠近,荣焉才下意识地扭过头去,发现来人不是李页不由愣在当场:你怎么在我帐中?
梁稷体贴地递了一杯水过去,轻声道:是你在我帐中。
荣焉下意识地接了过来,目光在帐中转了一圈,发现虽然第一眼看起来有些相似,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不管是布置还是装饰,都会显得更加的简单,的确不是自己的营帐。
自己居然在梁稷的营帐里,还安稳的睡了一觉。
见他沉默梁稷也不在意,回手指了指放在书案上的食盒:先吃点东西吧。
荣焉喝了一口水,而后点头:好。
梁稷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几样东西。荣焉从床榻上起身,顺着朝食盒里看了一眼,发现今日的吃食虽然依旧简单,看起来却精细的多,不由抬头朝梁稷脸上望去。
察觉到荣焉的注视,梁稷却格外的镇定,他盛了一碗鸡汤放在荣焉面前:是我单独做的,你也知道,我下厨的次数并不多,所以并不是很有把握不过,应该比先前军中那些大灶统一做出来的要强上一些。
荣焉沉默地接了汤匙,在碗里轻轻搅了搅,捞出一块肥嫩的鸡肉,不由讶异:这只鸡是从哪里来的?
天庸关这些守军长年累月地驻扎在这里,粮草并不总能及时,为了能吃饱,就干脆自己开垦土地,饲养家禽家畜瞧见荣焉的神情,梁稷轻轻笑了起来,正好将士们一路奔波劳碌,前夜一战又耗费了不少的精力,我让人把那些家畜宰了,作为犒赏。走之前看见这只母鸡,顺手就抓了回来给你炖锅鸡汤补补身子。
说着,他朝着荣焉手上看去:时间有点仓促,没有炖特别久,不知道会不会好喝,你先尝尝看?
荣焉抬起头,就与他灼灼的目光相对,低头轻轻地吹散了汤面上的热气,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说起来,天庸关的守军行军打仗未必是好手,饲养起家畜家禽,倒是十分擅长,只这一口,鲜美的味道在口中散开,是先前每日的热汤无法媲美的口感。
只是
荣焉将这一口慢慢地咽了下去,轻轻地咂了咂舌,就听见梁稷问道:怎么样,可还好喝?
荣焉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诚实地开口:汤很鲜,就是好像有点咸。
梁稷伸手从荣焉手里接过汤匙,舀了一口汤送进自己口中,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勉强下咽之后,急忙喝了一大口水:我瞧着那么大一锅汤,就多放了些盐他说着话,伸手将那碗鸡汤从荣焉面前端走,先吃点别的吧,鸡汤我待会再拿回去重煮一次,晚上就着这个,煮一碗鸡汤面给你,我记得那次煮给你,你连面汤都喝了,味道应该还可以?
梁家虽不主张君子远庖厨,但梁稷平日里毕竟有太多的事需要处理,前世加起来也就进过两次灶房,一次是那年除夕,为荣焉做汤圆,还有一次,煮了一碗鸡汤面给荣焉。
那时二人定情没多久,陇城天气正冷,若没有必须的事情,荣焉从早到晚地待在房里,守着炭盆度日。梁稷也由着他,只要一得闲就到他那座简陋的宅院里去,不管是黑天还是白日。
许多专属于爱侣之间的亲热就在那时顺其自然地有了进展。
从未体验过的愉悦让梁稷稍微有一些失控,等一切终于停下的时候,荣焉早已是精疲力尽,瘫在床榻上连根手指都抬不起来。
那时候已近午夜,府里的下人早就各自休息,荣焉又饿又累,只想吃一点热气腾腾的东西。
梁稷喂他喝了点温水,又哄着人休息,自己爬起来进了灶房,忙活了小半个时辰后,端回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面。
或者是自己当时实在饿得很了,又或者有了更亲密的接触之后,让荣焉更加珍惜梁稷的心意,他连面带汤地吃了个干净,而后靠在梁稷怀里沉沉睡去。
此刻梁稷突然提起那碗鸡汤面,荣焉不自觉地就想起当时许多的回忆,两颊不自觉地就红了起来,半是羞恼地瞪了梁稷一眼,垂着头端着水杯小口地喝起了水。
梁稷本是无意提起那碗鸡汤面,此刻瞧见荣焉的神情,也不自觉地想起了很多事情,他微微侧头,手掩在唇边轻咳了两声,唇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荣焉抬起头刚好将他的笑意收进了眼底,不禁撇了撇嘴,而后放下了手里的水杯,伸手在方才那碗鸡汤上轻轻敲了两下,故意道:你这么提起来的话,我才突然明白,为什么我刚才会觉得这碗鸡汤的口感格外的熟悉。
荣焉坐直了身体,直视梁稷的眼睛,认真道:梁稷,你知道吗?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让梁稷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什么?
你那碗鸡汤面其实格外的难吃,面煮得特别烂,面汤跟这碗鸡汤一样的咸,我当时说到这里,他微微停顿,你有没有想起,再之后还有几次你想再下厨,都被我找理由拒绝了?
梁稷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当时的反应让我以为自己在这方面很有天赋,还想过以后只有咱们两个一起生活的话,每日煮饭给你吃
说到这儿,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轻了下来只有他们两个一起生活,已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梦。
梁稷住了口,帐内立时变得格外安静,荣焉从梁稷脸上,见到了几分低落,他低下头端起水杯又喝了一口,突然道:但是那年除夕,你煮的汤圆很好吃。
荣焉抬起头,看着梁稷缓缓道:那次吃完是真心实意的。
梁稷的眉眼慢慢弯出弧度,面上是温柔的笑:那以后,我还煮给你吃。
好。
荣焉轻轻应了一声,放下手里的水杯,朝着食盒看了一眼:还有别的吃的吗?
还有几道小菜和米饭。梁稷说着,将食盒里剩下的几样吃食也都端了出来,军中今日炖了肉,我去给你盛一碗回来。
荣焉看了看面前两道小菜:这也是你做的吗?
嗯,梁稷舔了舔下唇,但是没尝过,不知道能不能入得了口。
总也比军中的东西好吃。荣焉自己伸手端了碗米饭,歪头看着梁稷,你不一起吃吗?
梁稷将筷子递到他手上,欣然应声:好。
二人吃起东西来都格外的安静,或许是连日来军中的餐食吃的太多,荣焉难得不挑剔,就着这几道小菜吃了小半碗米饭,又从鸡汤里捞了一只肥美的鸡腿吃完,心满意足地放下了筷子,弯唇看着梁稷:多谢了。
梁稷吃饭总比荣焉更快一些,他早就停了箸,一直安静地看着荣焉吃完,面上的笑意也多了几分。
荣焉抬起头,与梁稷目光相对,开口道:梁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