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翊和黛玉对视一眼,徒翊的脸色凝重起来,这么着急去行宫,豫王爷还一同去,那必然是太上皇出事了。
黛玉满是担忧和徒翊说一句:“小心行事。”
徒翊点头没有多说,大步流星而去。
豫王爷的神色也很难看,徒翊难得见着他这样,见着他只说:“你叔父已经陪着太子过去了,我们这就赶过去。”
徒翊见着只有马匹,问道:“祖父也要骑马么?”
豫王爷说道:“骑马比较快,我没事的,还能撑得住。”
他们快马加鞭,比往日省了一半的时间就到了行宫。
张德忠已经候在殿门外,瞧见了豫王爷焦急说道:“王爷可是来了,太上皇已经怒气攻心晕过去了,太医正在瞧着。”
豫王爷眉头皱紧,一边往里走一边问:“太医可靠?”
“是,太子和郡王已经在里面了。”张德忠说着,“太上皇晕之前,就念叨着您,让人把您请来。”
“皇兄因为甄家的事情大动肝火么?”豫王爷语气很肯定。
“是,皇上让身边的太监杨如意送来了甄家一事最后的处置的折子,太上皇一开始还未生气,和杨如意说了几句话,就……”张德忠见着已经进殿了,话就没说完。
“杨如意呢?”豫王爷问着。
“已经回宫去了。”张德忠很是为难,“他说要回宫回禀皇上,侍卫也没敢拦着。”
两人都城市乾清宫的大太监。往日杨如意如同一条哈巴狗一样巴结张德忠,现在风水轮流转,张德忠不敢得罪杨如意,甚至明知道杨如意说了不知轻重的话,还不敢把人留下来。
“说了什么话?”豫王爷问道。
“奴才隐约听了几句,说太上皇您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在挖墙角,是一条大蛀虫之类的。”张德忠小心翼翼说着。
豫王爷深吸一口气,压住心中的怒火,杨如意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定然是他那个侄儿!
“以孝治天下,这几句话传出去,皇上还有什么脸面安坐在龙椅上。”豫王爷说了这么一句,张德忠不敢回答。
反而是徒海听到了说:“皇上已经是皇上了。”即便没有脸面又能如何?古往今来,有多少昏君干了多少荒唐事,不也一样寿终就寝。
豫王爷也明白这些道理,只是意难平,毕竟他和太上皇是亲兄弟,感情深厚,太上皇从来没有对不起豫王爷,反而是皇上一直提防怀疑豫王爷,在暗中削弱豫王府的实力。
豫王爷瞧见了徒翀,脸色好看一点:“太子出宫可向皇上禀告过?”
徒翀点头:“自然是得到父皇的恩准。”皇上也怕气死了太上皇。
只不过来之前,皇上的话可不是什么好听。当着徒翀的面,皇上没有什么顾忌,说着“这起子蛀虫都是太上皇一手养大的,我们在这边为国殚心竭虑,那些蛀虫却吃喝享乐,太上皇若是知道了,有何脸面去见祖宗?”
“抄了一个甄家,就填了国库的亏空,若是朕把那些公侯之前、那些倚老卖老的老臣都抄了,朕就不用担心国库了。”
“食君之禄,却不做忠君之事,朕早晚都要一个一个处置的,甄家只是个开端而已。太上皇护不住这些人的,朕要让太上皇看看这些人都是什么货色。”
豫王爷颔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等太医的诊治。
“皇祖父年纪大了,一时没受住,太医已经在扎针了,不多时就能醒来,醒来后再细细调理一番就是了。”徒翀和豫王爷详细说道,“原本怕卒中,后来太医说是普通的昏厥,倒是虚惊一场。”
太上皇若真的卒中,那么可真是没有一丁点和皇上抵抗的力量,皇上也就没有遏制的力量,会更加肆无忌惮的。
豫王爷明白、徒翀明白,所以都希望太上皇能挺过这一关。
“皇上是尝到甜头了。”豫王爷说着,“要不然也不会这样得意忘形。”
这话也只有豫王爷敢说。
“皇上并没有什么错,他抄没甄家,是甄家有罪该抄。皇上唯一不妥之处,就是没能缓缓告诉太上皇而已。”徒海很冷静,“甄家的财产弥补了国库亏空,于国于民是件好事。”
“与其职责皇上做事不妥当,不如劝说太上皇放宽心,毕竟日后,皇上不会停手的,砍向那些老臣的刀才刚刚举起。”许是徒海和太上皇之间没有太多的情谊,他看得很清楚,表情冷淡,说的话也很无情。
徒翊这才后知后觉察觉自己二叔的另外一面,在家人面前都是温和可亲,可是真正有什么事的时候,却冷静自持到有些无情。
他记忆清楚的时候,徒海已经回到京城里了,虽说是当差,可是也没有将心思过多的放在政事上,更多的时候是把心思放到了府里,放到家人上,放在教导他和徒栩身上,所以他忘了他的叔父曾经领兵过,上过战场,杀过人的。
豫王爷听了徒海的话久久没有说话,“人老了,也没有年轻的时候的魄力了,不得不服老啊。”话里满是苍凉,不知道是感慨自己还是感慨太上皇。
不过,看来豫王爷是把徒海的话听见来了,思索如何劝说太上皇,让太上皇好好保重好自己的身子。
有内侍急匆匆出来,一脸喜色:“太上皇醒了,只让豫王爷您进去。”
无论何时,豫王爷都是太上皇最信任的人,这个时候,也肯见豫王爷一人。
豫王爷进去的时候,太上皇已经起身喝药。
太上皇一饮而尽汤药,语气很轻带着虚弱:“没想到英明一辈子,临老了被鸟啄了眼睛,选了他为太子。”
豫王爷让太监抬了一把椅子放在太上皇跟前,他坐下才说:“唐玄宗开辟了大唐盛世,不也一样有了安史之乱?”
太上皇听了笑一下:“你还是这个脾气。”
豫王爷没有附和。
“我没想到他会那么狠。”
“皇上就是这样的人,他要杀鸡儆猴立威。”豫王爷说道,“不过,甄家就是一个臣子,祸乱朝政、贪污受贿,该杀该处置。”
“我知道……只是甄家也好,别家也好,都是陪我很久的朝臣。”
“那更不能失了本分。”
“是啊,失去臣子的本分,罪有余辜。只是皇上不光是整治朝纲,更是要杀我的威风。”太上皇气得就是这一点。
“皇兄当年登基后,不也是把贬了秦首辅,抄没了家产?”
太上皇听了这句话长叹一句,“也是,我做皇帝的时候想着铲除旧人,皇上一样要铲除旧人。”
“可是那时候,父皇已经驾崩了,如今我还在呢,他就无视
君父,一点点铲除我的势力。”
豫王爷瞧着太上皇满头白发,有些不忍心可还是说出来:“他现在是皇上了,一言九鼎,掌握着传国玉玺。”
太上皇闭上眼睛。
豫王爷没再说话。
太上皇幽幽说一句:“君王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臣弟劝您这些,是想让您放宽心,不是让您心如死灰。”豫王爷说道,“承认接受他是皇上是一回事,能做有限的范围呢,做力所能及的事是一码事。”认同皇上不代表事事都听他的话。
“您要是真服老,真万事不管,皇上就如意了,太子就危险了。”豫王爷又说道。
现在太上皇就不愿皇上如意。
“你说的是,不能顺了他的意,他故意差人来气朕,朕偏不让他如意。”太上皇又用了做皇帝的时候的自称。
“你回宫里,给我替皇上传话,他身边的太监言行不慎,气到我了,杖杀。”太上皇声音冷冰冰。
第137章
对于这件事情, 豫王爷自然是一口答应,太上皇的脸面不能让一个奴才给落了,处置了杨如意, 也是让警示皇上, 让他日后行事不要这么肆无忌惮。
太上皇见着豫王爷毫无难色一口答应, 叹一口说道:“早知道不让你家姑娘嫁给太子了。”话里满是悔意。
若是黛玉不嫁给徒翀, 皇上,豫王府、太子就是三足鼎立, 其中太子势力最弱,自然是依靠他的,他还能继续在背后操纵,皇上也不会削弱豫王府,这也是他的一个依靠。可是, 如今太子和豫王府联姻,天然的站在一起, 皇上必然不可能无视,先是打压豫王府,再是太子和他。
若是各自婚嫁还能在拉拢一股势力,到时候拧起来把皇上架空也不是问题。
可是如今皇上已经下了第一子, 得了先手。而太子也未必肯动手, 对太子而言,一动不如一静,皇上还是有点责任心,知道剩下的两个儿子不成器, 唯有太子一人, 故此再怎么折腾太子,也不会废。太子只要忍着等皇上驾崩的那一天就好了。
多年的兄弟, 豫王爷自然知道太上皇怎么想的。当初不顾他意愿,让黛玉嫁给徒翀的是他,如今后悔的也是他。
“皇兄,还说这些做什么,太子,是个记恩的好孩子。”豫王爷知道太上皇最担心自己成了孤家寡人,担心连徒翀都不向着他。
“他现在是毕恭毕敬的,可是我怕他和他老子一样,掌权了就翻脸。”太上皇神情晦涩不明。
“凡是不能往坏里想,想些好的才是。”豫王爷说道。
“若不是多想坏的,怎么能提前做好准备,就如太子,我若是一早想着他有二心,自然是早早废除了。”太上皇一想起皇上当日的举止就咬牙切齿。
豫王爷无意于太上皇争辩,或许是太上皇这样的性子才更适合皇位吧。
“太子在外面候着,您要不要见见他?”豫王爷问道。
“就说我服了药睡下了。”太上皇说道。
还是迁怒怀疑徒翀。
豫王爷不在劝,走出内室。他看了一眼徒翀说道:“太上皇已经睡下了,太子不如去偏殿歇息一下等候。”
徒翀神色绷得很紧,摇头说道:“我在外面守着皇祖父吧,叔祖父年岁大了,一路疾驰而来,不如先去休息。”
豫王爷拒绝了:“我还要赶回宫里告状呢,一个奴才把太上皇气到了,这事怎么都不算完。”
徒翀问道:“我和叔祖父一同入宫吧。”
豫王爷没有同意:“我毕竟是长辈,还可以倚老卖老。”
徒翀没有坚持,让徒翊护送豫王爷去了入宫。
徒海和徒翀便在西次间等候太上皇醒来。
室内一时寂静。
“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派人在查我入京之前的事情?怎么不查下去了?”徒海突然出声问道。
“原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叔父光风霁月,自然是不用了。”既然徒海都知道自己派人查的事情了,徒翀也就没隐瞒自己的意图,还小小捧了一把徒海。
徒海笑了几声,神情很轻松,仿佛在聊家常:“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曦曦呢。”
“曦曦虽然一开始是想让我给她帮忙,后来她却说不用了,她已经放下了。”徒翀下意识为黛玉辩解,怕徒海对黛玉生了嫌隙。
徒海说道:“我女儿我自然明白她的为人,只是她也没想到太子殿下行事有自己私心。”
“谁都有私心,我只是没有掩盖住而已。”徒翀大大方方回答。
徒海打量他一眼:“你和皇上不太一样。”皇上是听不得一点说自己不好的话,什么好面子。
“您也和叔祖父不一样。”徒翀回一句,“至少若是叔父,一定不会去宫里的。”
徒海手撑着扶手上说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在保全豫王府的同时,我忠于皇上,这有错么?”
“剔除君王身边的小人奸佞就不是忠君了么?”徒翀反问一句。
“伶牙俐齿。”徒海评论徒翀。
徒翀不以为意。
许是因为,徒海的魂魄真林海,自小收到的教育就是儒家的忠君爱国,比起豫王爷,他更偏向皇上,倒不是偏向皇上这个人,而是坐在皇位的人。皇上算计他,他会反击,可是他不会主动算计皇上。所以,徒海知道杨如意是皇上的臂膀,他却不愿意出面,但也不会去制止,很矛盾。
“叔父,您不可能一直这样不偏不倚?于皇上心中,他可是不会相信您有一丁点忠心的,您天然立场自您出生时就已经定下了。”徒翀一针见血。
徒海看了一眼隔着层层帘子的内室,“不怕?”
徒翀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往来行宫那么多次,那些人可靠那些人不可靠,他早已经摸清楚了,他想知道太上皇的事情很容易知道,不想让太上皇知道他的事情,也很容易。他只是始终感念太上皇的恩情,所以从未借此获利。
徒海有些骇然,更是深深的后悔。他是真得后悔将黛玉嫁给徒翀这样的人了,你还没有摸到他边的时候,他就把你摸清楚了。
“若是再一次……”徒海说道。
徒翀打断他的话,“即便再来一次,曦曦依旧会是我的妻子。”徒翀语气平平淡淡,如同谈论一件琐事一样,可是话里的意思却给人一种压迫。
“叔父。”徒翀笑起来,“您瞧,现在是我占上风了。”一开始他被徒海的气势压制主导,现在反过来了。
“您为什么不相信我是真心待曦曦呢,就如同当年一样,谁都不相信叔祖父真得甘愿放弃皇位娶叔祖母,可是他坚守了一辈子遵守了诺言,对叔祖母一心一意。为什么我不会是第二个叔祖父呢?”徒翀反问。豫王妃早些年规矩严苛,一时因为她家教严格,二则是因为她出嫁的时候家里已经坏事了,她怕落人口舌,于自身更严苛,甚至有些矫枉过正了。
“你会放弃皇位?”徒海没好气问一句。
“我不会,这天下本来就是我的,我为什么要放弃?天下和曦曦我都不会放弃。”徒翀回答。
“你会负了曦曦的,当你掌握了权力,对权力的追逐得到满足后,你会追逐其他东西,譬如美色。”
“可是,若是真真切切都享受过,再回头看,却会沙里淘金,知道什么才是真正想要的。”徒翀的语气不像是他这么大的人,反而有种老年人的苍凉。
徒海心里骤然升起一个念头,难道徒翀是重活一世的人。他自己是借尸还魂,他妻子是重生之人,夫妻俩人都有不能对外人言的秘密,猜测他人也有这样的奇遇是在自然不过了。
徒翀却不欲在于徒海讨论这些事情,毕竟是自己的岳父,万一真得得罪了,会把自己媳妇儿一起得罪的。
徒海也不想继续下去了,毕竟是未来的女婿,真要得罪了,女婿给女儿气受怎么办?
两人很默契的转移了话题。
徒翀说道:“明年春日问名,后年春日纳吉纳征,后年秋日便可亲迎大婚了。”
这话,徒海一点都不想接。
徒翀又想了一下,说道:“秋日干燥,我记得曦曦每逢秋日喉咙有些不舒服,我有些枇杷膏,加了川贝、莲子、红枣等东西,让曦曦每日冲水喝。”
“她若是乖乖喝就好了。”徒海小声嘀咕一句,想起黛玉和枇杷膏的模样就有些头痛,黛玉小时候不喜欢喝,每次都是含着一包泪,他看着就心软,偷偷瞒着贾敏给倒掉,或者让黛玉少喝一些。等黛玉稍大一些,黛玉也喝一些,更多的是哄着进了徒栩的肚子里。
徒翀有些疑惑。更好奇黛玉怎么了。徒海却得意的瞧了一眼徒翀,嘿,你知道的在多又怎样,毕竟不是看着黛玉长大了,黛玉的喜好又不知道。
“她不喜欢么?”徒翀疑惑的问道。
“没有,她就喜欢这些甜甜的蜜水,更何况她怕吃苦药,每年都会喝这些预防病痛。”徒海说道。
徒翀信了,而且他知道豫王府也有惯例,每年秋天都会请惯用的太医熬制枇杷膏、秋梨膏之类的东西。
好巧,豫王府还真在准备着,贾敏刚送出去太医,回来就瞧见黛玉“苦大仇深”的盯着桌上的枇杷膏。
贾敏忍不住笑了:“别瞧了,你再瞧,也不会少一点的,你该喝的还得喝。”
黛玉不愿意,试图说服贾敏:“娘亲,我都大了,这两年身体都调理好了,一声咳嗽声都没有,就不用和这些枇杷膏了吧。”
“太医说了,是因为喝了枇杷膏润肺,你才没咳嗽的。”
“今年没有小栩在一遍,我看你怎么躲过去,必须乖乖喝,要不然我可让赵粉日日去你屋里盯着你了。”贾敏“威胁”了黛玉几句。
“好好好,知道了。”黛玉很是无奈,心里还想着怎么躲过去,小时候卖萌那一招不管用,也不好意思用,大了让徒栩帮忙因徒栩被禁足了也不管用了。黛玉眉头轻蹙。
贾敏瞧了她的模样偷笑起来,可是又想起在行宫还没回来的徒海,心里有些担心。正想着,徒海身边的护卫的卢来报说是让收拾些徒海惯用的东西送到行宫里去。
贾敏却问道:“单郡王爷一人的?王爷和世子的呢?”
的卢没有瞒着贾敏说道:“王爷和世子入宫了,许是落钥前就能回来,郡王爷和太子守在行宫,确认太上皇确已无事,才回来。”
“好,稍等片刻。”贾敏麻利的让丫头包了些衣服被褥之类的,想了想又让人取了一些新的衣衫和被褥,是以防万一,给徒翀用的。
黛玉瞧见了说道:“太子常住在行宫里,那里定有他的东西,娘亲不必麻烦收拾。”
贾敏心里一直忘不了当年徒翀出疹子孤零零躺在床上喊娘的模样,总觉得他需要照料,虽然知道黛玉说的是真的,但还是让人一并捎过去了。
第138章
徒海和徒翀确实是被太上皇留下了, 太上皇虽然不愿意见到两人,可是也不愿意让徒翀走。
徒翀是有自己的寝殿,也有惯用的东西, 只是徒海不得不使人去城里取, 他有些担心怕贾敏知道他回不去担心他, 想着特意嘱咐一句的卢, 让的卢说不放心太上皇,虽然太上皇醒了, 但是太医说还得等等才能确认是否大好,所以他们要等太上皇好利索了再回去。
翻来覆去,絮叨了好久。一边的徒翀就这么静悄悄看着徒海吩咐。
徒海不觉得有什么,和徒翀说道:“男子在外总要想着时刻往家里报平安才是,要不然自己的亲人还要担惊受怕, 胡思乱想,被人利用是一码事, 不忍心她们担心才是主因。”徒海从来不怕被别人说儿女情长,也不掩盖自己对妻子孩子的情谊。他想着口就是用来说话的,话不说出来让人去猜多累,说出去, 对方才明白你的心思。
徒翀点了点头, 心里把徒海这句话记在心里了,徒翀其实并没有学过夫妻之道,他的父皇母后貌合神离,夫妻恩爱的除了豫王爷和豫王妃, 就是徒海和贾敏了, 豫王爷夫妇年纪大了,更多是老夫老妻如同亲人一般的相处模式, 而徒海和贾敏却不一样,正好是他学习的对象。
徒海与徒翀之前放下身份、长幼说了那一席话之后,虽然徒海有些忌惮徒翀,可是却觉得距离近些,有些场合,徒海也把自己当做长辈教徒翀几句。
待到的卢送来东西后,徒翀见还有自己的一份,心里是感念贾敏的,当年,贾敏照料他,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母爱。这份恩情,他一直记着。
徒海见着忍不住夸道:“我家夫人就是善良体贴想的周到。”说得的卢都快听不下去了,整日王婆卖瓜。因为无论贾敏做什么事,徒海的好话总是一箩筐冒出来,即便是贾敏做的不妥当,徒海也是先点出好的,再说不好的,故此两人还真没红过脸。
徒翀摸了摸衣衫,“改日我再当面向婶母致谢。”
宫里,皇上正头疼着,豫王爷把话说得很清楚,非要处置杨如意,可是杨如意自皇上还未大婚的时候就在他身边伺候,办事妥帖,他实在是不想处置了,而且他也恼怒豫王爷逼迫他,故此借口去了后宫,把豫王爷晾在书房里。
他去见了皇后,虽然他和皇后之间貌合神离,可是两人的目标一致,都是包住皇权,因此有什么事情,他也是想听皇后的意见。
皇后听了却说道:“臣妾却赞同豫王叔。”皇上不悦。
皇后一边给皇上捶肩一边说道:“一则杨如意再好用,可是犯了错,也不过是件东西而已,丢了也会有新的;二则杨如意确实是顶撞了太上皇,气到太上皇了,这话要是传出去,虽然明事理的知道不是皇上的意思,可是也有糊涂人觉得是皇上指示的,到时候皇上可是要明珠蒙尘了;三则处死了杨如意,才能让豫王叔不在追究,这件事情就此为止,太上皇也好、豫王叔也好,再有别的想法都不能行了,毕竟皇上已经宽宏大量处死了内侍,在提别的就是得寸进尺了。”
皇后瞧着皇上还有些犹豫笑道:“杨如意是此后您多年,您也用惯了他,离他会不方便,可是臣妾奇怪的是既然是您用惯的人肯定是知轻重的,怎么这一次不知道轻重呢?是觉得自己有了依仗?”话里是说杨如意得意忘形了,失去了本分。
皇上已经有几分意动了,皇后也没有再说。
皇上有些奇怪,皇后却道:“臣妾不忍心再说,也不忍心逼迫皇上,虽然理是这么个理,可是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能不痛惜呢。只是,臣妾还是想着忍一时之痛才能换来一时平安。”
皇上的神色阴沉不定,却不是对着皇后的,而是豫王爷的,明明豫王爷占理,皇上还是觉得豫王爷强人所难,故意下他的面子,折损他的威严。
“杨如意杀就杀了,确实如你所说,他若是不死,豫王叔不会善罢甘休的。”皇上神色十分难看,又给豫王府记了一笔。
豫王爷虽然得偿所愿,可是不见半分喜色,他和徒翊说道:“皇上怕是恨上我了。”
“虽然折损了皇上的颜面,可是日后这事说破了,皇上也就有理了,毕竟他亲手处置了内侍。”徒翊说道。
“你是向着我才这么想,皇上不喜我,自然只考虑我损他颜面。”豫王爷说道,他已经看清楚皇上的性子,也猜想到了这样的结果。
皇宫里,皇后也谈论起了豫王爷,她和心腹说道:“豫王叔一心向着皇家的颜面,明面上他虽然让皇上处置内侍损了皇上的颜面,可实际上恰恰是维护皇上仁孝的名声,说皇上连一个内侍都舍不得杀死,我若是皇上,不仅要杀,还要去请罪。”
她轻笑:“这真是一箭双雕。”打量她不知道呢,杨如意偷偷勾结她宫里的侍女,向皇上传递消息,借此获得皇上的信任,她就利用这一点,故意让杨如意误会皇上的心思,皇上只是想在太上皇面前摆摆威风,嘲讽一下,可没让杨如意故意去气倒太上皇。
可是杨如意这个人善于钻营揣摩人心,先是听了皇上的抱怨再是被她误导,自然自作聪明。
杨如意死了,他才能给后来者让位。
至于借此离间皇上和豫王府那就是锦上添花了。她算准了,豫王爷不会善罢甘休,无论是真替太上皇出气也好,替皇上考量也好,豫王爷都会劝皇上杀了杨如意的。
瞧着豫王爷对豫王妃的情谊,就知道他重情,不会袖手旁观的。
徒翀也和徒海说起了杨如意之事的背后,说道:“皇后最恨背叛,她知道杨如意勾结她宫女那一刻起,她就想着让杨如意死,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
“我不能也不会阻止杨如意之死的。”徒翀说道,“虽然这件事情拖豫王府下水了。”
徒海不解,徒翀只是含糊的说道:“杨如意心大了又知道很多不该知道的事情,若是他张扬出去,会损了颜面。”
让徒翀在乎的颜面,除了他自己的也就是曦曦的了,徒海想着,徒翀含糊不清定然不是因为他自己,而是因为黛玉。
“是因为那个不知羞耻的混蛋?”徒海咬牙切齿。
徒翀诧异:“叔父果真机敏。”
嘁,那是因为他站在黛玉的角度考虑的,黛玉身边的隐患只有那个名义上的父亲,西北林一人。
杨如意为皇上内侍,肯定知道西北林与皇上之间的关系,他善于揣摩人心,也猜出徒翀对黛玉上心,所以大概想着借此来威胁徒翀。
徒翀就借了皇后的刀杀了杨如意。
第139章
以徒海的为人, 他不喜欢这些计谋算计,狠辣格局太小,若是一个君主都喜欢用这样的手段去排除异己的话, 那么下面的臣子也会跟风而动, 朝廷之上岂不都是佞臣了。
背后用的这些手段, 都有被人知道的风险, 与其这样,不如老老实实, 能由直中取,不向曲中求。
只不过现在情况特殊,徒翀用这些手段计谋是为了自保,这无可厚非,但是日后登基, 还是行大道。
豫王爷回到府里之后,豫王妃得知了他被皇上晾在书房的事, 忍不住抱怨几句:“这都是他们天家父子之间的事情,你是个臣子,何必管这么多,由着他们闹就是了, 他们不怕笑话闹出一场是非了, 你还怕什么,非要帮他们兜着。”
老夫老妻,豫王妃的话不好听,可是是向着他的, 豫王爷拍了拍豫王妃的手, 很是疲惫的说道:“我也是太上皇的弟弟,皇上的叔叔, 都是徒家的人。总不能闹出去,让天下人指点皇上的不孝,到时候整个皇室都要被连累了。”
“不说这些了,太子、我都紧急出城往行宫而去,怕是落入不少人的眼睛,这事怕也会漏出一点两点来,少不得有人家过来打听消息,你到时候帮着遮掩遮掩,再者甄家的事情,也快尘埃落定了,皇上杀鸡儆猴,不知道多少人家睡不着觉,这些人少不得来烦你。”
豫王妃很是不屑,“他们都有胆子敢来,我还怕他们不成。”
豫王爷说得没错,第二日,豫王妃就收到不少帖子,功勋、文官之家没这个胆子到豫王府打听消息,可是一些公主、王妃就没太多顾忌,打着唠家常的旗号。放在普通人家,都是妯娌、姑嫂,串串门也是正常的。
豫王妃也没拒绝,划拉出一个日子,把他们都请来。
长泰公主是太上皇的小女儿,颇为受宠爱,也是她先开口:“王婶,听说前几日王叔和太子一同去了行宫,可是父皇那边有什么要紧事?”
端王妃瞥了她一眼问道:“不过是日常请安罢了,长泰难道不是也是常去请安么?”
豫王妃的反问,长泰公主不能不回答:“往日也常去的,只是近来父皇不太愿意见着我们,我们心里担忧,才到王婶这里打听下。”
“太上皇不愿意见你们,你们该去也得去,即便是见不上太上皇本人,可是问一问内侍,打听下往日饮食起居,也是你们的孝心,若是因为太上皇偶尔心情不好不召见你们,你们就不去探望了,这算是什么孝顺。”豫王妃资历、品阶、辈分在这里搁着,抓住长泰公主的话,就教导起来。
长泰公主也只能听着。
豫王妃接下来的话更戳心窝子:“你们同是皇上的姊妹,皇上迟迟未升你的品阶,就是因为你还不堪配长公主这一封号,多向你长平皇姐学学,学学端庄贤淑贞静。”
这话说的长泰面红耳赤的,长平公主是坚定的太子党,皇上登基后,为了嘉奖她,早早册封她为长公主。
在场的公主们有顺利升品的,也有仍是原品阶的,都不敢接这话。
长泰仿佛被拔了一副一样坐立不安,她求救的目光看向了安淑大长公主,这位是在坐中年纪最大的,她不得不开口打个圆场,“弟妹说的是,长泰是性子跳脱了些,可是她年纪还小,慢慢教导就是了,我们身为长辈的也多看顾些、描补些。”
今日来的人都是些不省心的,唯有这个公主,是个心软糊涂的,面团一样人的,别人想捏成什么样子,就能捏成什么样子。若不是她年纪最大,也封不了大长公主。
听听这话,什么叫年纪小?什么叫长辈描补些?
豫王妃嘲讽一句:“皇姐这性子还真是几十年如一日,和年轻时一样坐不住、爱操心,见不得人为难。”安淑除了年岁日渐增长,别的一概不长。
“您年纪也大了,也比不得年轻的时候,别听风就是雨吓着自己,也别到处跑,若是磕着碰着的,别说您家孩子伤心,就是我们这姑嫂的也难受。”豫王妃对着安淑大长公主说道。
安淑大长公主想着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消息也闭塞,听上长泰说两句话,就跟着过来了,万一自己真出事了或是惹上什么事了,自己一大家子就没了依靠,不由后悔起来自己莽撞,恨不得立刻回家待着。
豫王妃瞧着她神情,就猜出她想什么了,哂笑一下,亏得安淑命好,生母地位高又抚养过太上皇,这才顺顺利利升到大长公主,要不然这般“天真烂漫”耳根子又软早就被吃的连骨头渣都不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