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到公寓，初瑶紧绷一天的神经才渐渐放松下来。她简单冲了个澡，然后走进书房，将所有实习报告可能会参考到的书籍和材料都理了出来，高高地摞到书桌上。
客厅的老式挂钟又在开始报时，总共响了十下，提醒着屋内的主人，深夜又来了。
初瑶坐了下来，掏出手机开始等着。和她预料的一样，季浩的电话很快打了进来。
“小瑶，今天还好吗？”季浩问。
“还行，就是实习报告要交了，最近有些忙。”接电话的时候，初瑶随手翻开手边的一本专业书开始看。
“做不出来就算了，再不行我给你那个实习老师打通电话，保管过。”季浩开始轻松地笑。
初瑶翻书的动作停住，认真说：“我做得出来，时间问题而已。”
“要是你把这份心思用在跟我学习管理公司就好了，这样以后等我老了，也有个人接手不是。”季浩感叹道。
“想接手的人多了去了，不差我一个。”初瑶无所谓地撇撇嘴。她并不擅长跟商场上那些尔虞我诈的人打交道，让她去管理公司，跟把公司推下火海没什么区别。
“你啊，要是我也赚不到钱，我看你怎么生活。”季浩开始沉沉地笑，语气听上去终于不再像前几天那般疲惫。
“拉大提琴讨生活呗。”初瑶随口接了句。
电话那头笑得更大声了些，好一会，才说：“好像很久没听你拉琴了，等下周末我忙完，就接你回家。”
“事情快搞定了？”
“就那样吧，”季浩叹了口气，“收尾之后，算是告一段落了。”
“注意身体。”
“嗯，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好。”
挂断电话，初瑶背靠在椅子上，仰头数着天花板上雕刻着的牡丹花数。
一、二、三......
数到十一的时候，初瑶停了下来。
须臾之间，十一年就这样过去了。
她在季浩身边待了十一年。那一年，她才不过一个十岁的懵懂小童，而如今，大学都快毕业了。
真的是时光不饶人。
初瑶仰头看着天花板发了很长的一段呆，最后愣过神来，是因为周小颖打来的电话。
女生的嗓音清脆而又快速，听上去既兴奋又着急。
“瑶瑶，我今天打了你多少通电话！多少通！！你自己数数！！！”周小颖第一句话就是抱怨加跳脚。
初瑶笑了笑，抓住要害抚平她：“先说事。”
“奥奥，对。”周小颖这才想到正题，忙不迭催着初瑶：“我又有劲爆消息！你快去进论坛！！立刻，马上进！！！”
“怎么了？”初瑶说着，按开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女人，你上论坛热搜榜首了！”周小颖咋咋呼呼道。
初瑶微微蹙眉，输入地址，进到了论坛首页。
果真，页面的正中，热搜榜榜首，就是关于她的消息。
【爆！a大两大帅哥因校花争风吃醋，不惜图书馆前大打出手！】
点进去的内容更加丰富，文字、照片和视频应有尽有，底下的评论简直是炸开了锅，大多都在那里凭空揣测，真正几条揭露真相的评论，反倒无人点赞附评，纷纷沉了底。
初瑶看着看着，眉头便蹙得更紧了些。再切出去，仔细看看热搜前十，这才发现，十条有九条都是关于她的，其中有一条甚至□□地写着：论a大校花到底征服过多少男性。
不点进去看都能想到，此时的她，必然又是全网黑透。
简直和一年前宋书出国的那阵子，一模一样。
初瑶翻着翻着，就停了手。
“什么时候开始传的？”她低声问。
“中午那阵子就开始了，下午的时候就已经爆了！”周小颖焦急地说。
初瑶没了音。
看样子，该看到的都差不多已经看到过，那也就不在乎再多几个了。
“瑶瑶，你......你还好吗？”周小颖试探问着。
“我没事。”初瑶捏了捏眉心，说：“都是假的。”
“视频和照片也是假的？”周小颖又问，担忧地说：“那个小奶狗我看到也上镜了，他跟邱少打了架，如果明天被网管老师看到的话，他肯定会被教务处的老师叫过去的。”
初瑶蓦地挺直了背。
“小颖。”她突然叫了一句。
“嗯？”
“你认不认识管理论坛的同学？”初瑶认真地问，强调说：“技术厉害点的。”
“认识是认识，只不过......”周小颖懵懵懂懂地答着，说了一半，眼睛发亮，“瑶瑶，你是想删帖吗？”
“嗯。”
“我们班班长就是，只不过......”周小颖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
“害，李汉哲那个人一向都循规循距、胆小怕事的，我猜他不一定答应。”周小颖说。
初瑶安静了下来。
“瑶瑶，你别担心啊，我们要不先打个电话过去试试呗，万一班长他答应了呢？”周小颖又说。
“不用了。”初瑶起身去到客厅，“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她挂断电话，拎了包准备去趟网咖，找找看有没有人懂得篡改网页。
门一开，过堂风迎面吹过，将她披散着的长发尽数吹到了脑后。
她的视线瞬间变得清朗，仅仅一眼，就看到自家门口，正蹲着一个男人。
他靠墙而坐，两腿微勾，背脊笔直地挺着。
他眉眼微微蹙着，看上去好像很累，即便开门的声响都不能将他吵醒。
初瑶慢步走了过去，看了半晌，伸脚踢了踢他手边的药袋。
陆泽迷糊地睁开眼睛，里面布满了红血丝。
“嗯？”他似乎还带着睡梦初醒的愣怔，看到初瑶，本能地从地上站起了身。
“瑶瑶。”陆泽回头看了眼自己刚刚蹲着的地方，“我刚刚好像睡着了，抱歉。”
连道歉，都没道歉到点子上。
“你......一直守在这里？”初瑶看着他问。
“嗯。”
“为什么？”
“我怕他们找来。”陆泽声音哑了下去。
初瑶心间微震，可能因为白天的事情，她好像不再像之前那样排斥他了，这种感觉有点奇妙。
“哦。”初瑶淡淡地应了句，瞅了眼他的肩膀，问：“药换了么？”
陆泽眼睛有些闪躲，不敢回话。
“呵。”
初瑶了然，无声看他几秒，终是开了门，“先进来吧。”
她当即决定先帮陆泽换了药，再去网吧找黑客，反正网上的消息都已经传成那样了，她并不急于这一时。
初瑶给自己找了一个天衣无缝的理由之后，便准备将陆泽领进屋。见他一直杵在门口不敢动，她不免又觉得有些好笑，说：“又不是第一次来，进来坐啊。”
陆泽低着头，微不可查地扯了扯自己的裤子，解释说：“瑶瑶，我身上脏。”
初瑶一愣，看向他的裤子。上面还沾着尘土，的确有些脏。
她无所谓地哦了一声，说：“没关系，我家里也不怎么干净，你随便坐。”
她这句话说的是事实，毕竟上次打扫卫生，还是陆泽帮的她......
陆泽终于慢吞吞走了进来，瞅了客厅一圈，最后拍拍屁股上的灰，坐到了餐椅上。
初瑶接过他手中的塑料袋，从里面掏出一瓶药油。
“来，先把衣服脱了。”她黑漆漆的眸子长垂着，除去两颊的红晕，表情说不上来的淡定。
陆泽听话照做。
他的左肩受过伤，脱衣服的动作很费劲，过了老半天，初瑶才看到他将脖子和手上套着的绷带给取下来。
初瑶微微叹了口气，上前搭把手，扯着他的衣领，说：“我来吧，你把手举起来就行。”
“好。”陆泽乖巧应着，可费了半天功夫，仍旧没能将左手举起来。
初瑶拧着眉头，这下也没了主意。
她明明白天的时候看到医生也是这样给他脱衣服的，怎么到了晚上就不行了，莫非是伤情随着时间的推移加重了不成？
“喂，要不要再去医院看看啊？”她提议道。
陆泽似乎仔细感受了一下肩膀的伤势，而后摇摇头，看着初瑶说：“不用，涂药就好。”
“脱不了衣服咋涂药。”初瑶啧了下，看男人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陆泽同样看着她，静了两秒之后，右手往左肩一耷拉，轻而易举就将自己身上的白色polo衫的领口全部扯往了左边，露出一大块青紫的肩头。
他开始对着初瑶笑。
初瑶：“......你之前在逗我呢？嗯？”
“没有。”陆泽垂下头来，小声解释着：“是瑶瑶你先让我脱衣服的，我怕不听话你会生气......”
说完，陆泽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
初瑶：“......”很好，他成功让她再次无言相对。
初瑶不再说话，倒了点药油在掌间抹开，继续学着白天医生操作的样子，先将手掌搓热，再盖向陆泽的肩膀。
谁知手掌刚一碰到，陆泽立马闷哼了一声。
“疼？”初瑶轻声问，动作骤停。
陆泽闷着一张脸，点点头，又摇摇头。
“说实话。”初瑶声音低了下来。
陆泽终于实诚地点了下头。
初瑶的动作开始轻缓下来，她一点一点地帮陆泽推拿着肩部，偶尔不小心将指尖滑到他的锁骨窝，立马就会转过身，佯装着倒药油，以此掩盖自己莫名其妙的脸红心跳。
如此反复拿捏了五分钟，初瑶的身上已经开始淌汗，她本想就此罢手，但瞥见陆泽一副享受的模样，不免又硬不起心肠来，硬着头皮继续替他揉着。
她就当这是在报答他。
大概又过了五分钟，初瑶的头上也跟着出汗，这时，原先一直享受着的男人注意到了，他突然抬起右手，轻柔地盖在了她的手背上。
初瑶一惊，瞬间不动了。
作者：初瑶：虽然我帮你涂了药，但我本质还是不喜欢你。
陆泽：哦，那你为什么脸红？
初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