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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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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严支队,我理解你的心情, 但请你相信我也是一样的忧心如焚。会客室里宋平脸黑得可怕,但还是勉强保持着冷静:你要知道,现在一味发泄情绪是没用的, 外面所有人都在为找回他俩的线索而奔波努力

滚你妹没用!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把你看死在这屋里!严峫劈头盖脸大骂:待会绑匪一打电话来我立刻拿枪顶着你, 不管什么要求都必须给老子无条件答应!只要我在这里盯着,谁也别想把我表弟打造成烈士,谁也别想从这事儿里摘出去!!

严峫重点抓得一针见血,但他抓的根本就是另一个重点。宋平足足喘了好几口气才勉强压下蹿升的血压,把目标转向了长桌另一侧:江教授, 你也说句话,现在我们最关键最紧要的任务明明是

江停倒了杯茶,一下下拍着严峫的背:你先喝口水,喘口气

宋平的血压当场就冲破了一百八。

严峫就着江停的手把茶一饮而尽,扭头红着眼睛瞪着宋平:不用跟我套官话,从现在开始我就守在南城分局,你上哪我上哪。不管绑匪的目的是什么,是要钱还是要人,哪怕要你头上这顶乌纱帽!

哐当!

会客室门应声而开,狠撞上墙,只见王九龄满脸青筋鼓胀,急促地喘着气:汇、汇、汇报宋局,基站交换信号显示步重华的手机开机了!!

严峫的怒吼戛然而止,跟宋平异口同声:在哪?!

王九龄张了张口,颤声道:港口区。

港口区,死者丁盛微博上线、暴雨夜警方倾囊出动、步重华吴雩撞车后离奇失踪的港口区。

冥冥中似乎有一双看不见的鬼手布好了陷阱,正缓缓向警方敞开鬼气森森的大门。

严峫毫不犹豫拔脚往外奔,这时只听身后:给我站住!

宋平紧紧抓着椅背喘了口气,面色阴沉铁青,大步向外走去:立刻调港口区公安分局、巡警大队和最近搜救小组赶往信号出现地点,告诉老许我这就亲自过去。姓严的!

严峫一回头,宋平呼地与他擦肩而过,冷冷道:我不管你开的是几千万的豪车,从现在开始你跟我一起坐警车行动。否则要是今天翻一辆g63明天翻一辆g65,我怕你俩外公半夜拿绳子站我床头!

·

吴雩,吴雩?

吴雩,醒醒!恍惚中有人喊他,声音渐渐清晰起来:太阳都这么高了!快起床!

吴雩睁开眼睛,随即被落地窗外耀眼的晨曦刺得抬起手臂,半晌才揉着眼睛慢吞吞爬起来,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这么早你就哈哈欠

他没精打采地站起身,光脚踩在地毯上,只听卧室门外传来步重华匆忙的脚步声:早饭在桌上你自己吃,车已经加满油了,钥匙在鞋柜的碟子里。家里放钱的那张卡你收着了对吧?过两天账单来的时候记得交,每周保洁上门的现金放在书房抽屉里,我那一阳台的绿植你别忘浇了啊。

步重华?吴雩站在床边愣住了:你要上哪去?

晚上吃完零嘴一定要刷牙,洗完澡头没吹干别到处乱跑,老了得风湿你就知道厉害了。厨房微波炉传来叮的一声,大概安静两秒,随即只听步重华扬声:哎!你的汤热好了!快出来喝吧!

落地窗外灿烂的阳光不知何时失去了温度,变得灰白阴惨,鸟叫也消失在了吹哨般尖利的风中。寒风透过窗缝席卷室内,将积灰呼啸扬起,纷纷扬扬落在昏暗中安静的家具上。

你要上哪去?吴雩机械地向前走了一步:步重华?

外间仍然传来步重华正常的声音,像是对一切变化都毫无觉察:快来喝!你的汤好了!

吴雩恍恍惚惚地,一步步向前走出敞开的主卧门,下一刻脚步突然僵住。只见瓷砖地面上满是浸透血迹的凌乱脚印,他顺着那脚印往前看,地上、墙上、落地窗上满是触目惊心的血,步重华背对着他站在开放式厨房中,闻声回过头,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液体。

你怎么了?他莫名其妙地问。

吴雩张了张口,被无形的东西堵住了咽喉,发不出声音。

来啊,步重华微笑起来,终于转过身,露出了被捅了无数刀的身体,脖颈、手臂、胸腔和腹腔还汩汩冒着鲜血,然后绕过橱柜向他走来:快,快来喝汤。

不,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我特地为你准备的汤。

谁把你变成这样的?

喝完我就要走了,以后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你要到哪里去?

吴雩一步步向后退,但敞开的卧室门却仿佛被无形透明的墙堵上了,他根本没有地方躲。只见步重华那带着笑意的、陌生的面孔已经近在眼前,将那碗血红血红的液体抵到了他嘴边,笑吟吟道:来,喝一口

不要!拿走!

让我的步重华回来!

吴雩蜷缩在冰凉发霉的地面上,昏沉中听见周围响起杂乱声响:铁架哐当撞击,隐约争执扭打,女人凄厉惨叫,小孩嘶哑尖哭这动静持续了仿佛很久,然后一切都突然安静下来,就像电影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静得令人心悸,静得毛骨悚然。

发生了什么?步重华在哪里?

吴雩的灵魂仿佛已经脱离了身体,漂浮在黑暗的幽空中,本能感觉到一丝不安。

就在这个时候,脚步终于再次响起,然后停在他身边,随即熟悉的臂弯把他从地上半扶起来,一滴滴温热腥甜的液体沿着他干涸的嘴唇流进咽喉。

他在给我喝什么?

吴雩仿佛被锁在了眼皮之后黑沉的世界里,大脑凝滞住一样无法思考,只能凭生存的本能蠕动喉咙,将那断断续续几十滴液体咽下去,少顷后虚软得早已感觉不到的四肢终于升起一丝热量。

没事了,没事了他听到步重华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印下一个个精疲力竭的亲吻,不断重复:很快就会没事的,放心

吴雩忽略了潜意识最深处隐约的恐惧与心惊,他全身重量倚靠向步重华,最后一丝神智无声断裂,飘向了黑不见底的深渊。

至少在这一刻,他们还是紧紧相拥着彼此的。

如果永远都可以这样无间无隙就好了。

如果永远都可以这样紧牵着对方的手就好了。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突然毫无预兆地,地面传来了隐约震动!

信号在那边

这边有扇门,有门!

开始是轻微仿佛错觉一样的动静,随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响亮,似乎有很多杂乱脚步匆匆集聚在门外,然后响起了哐哐哐砸门和铁链哗啦挣动声:里面有人吗?喂!有人吗?我们是警察!

哐哐哐,哐哐哐!

警察!有人吗?退后退后退后!

一名配了枪的巡警队长示意其他人都远远退开,对准门上紧锁的铁将军果断就是砰!一枪,挂锁的厚木门闩应声而断,弹壳叮当掉地,但再推门还是不动。

卧槽这里面还上着锁,哪个单位有破门器?

我我我!后面有人立刻反应过来:我们派出所车里好像有,车就停在外面!

去拿!

快快快,在这在这在这!

小心!所有人退后!三二一

嘭!

铁皮门撞开,飞弹上墙,被人一把撑住,久违的新鲜空气一涌而入。紧接着十来道手电光束同时挤进门晃动,混乱中当头只见门边空地上两道彼此紧靠的黑影,再定睛一看,顿时七嘴八舌叫起来:我艹真有人!是步支队!

杂乱人声一拥而上,但昏迷中的步重华吴雩两人都无法知晓。他们被人七手八脚扶起来,手电筒一照就:他俩都不行了,快打120通知市局!!

配电箱在哪配电箱在哪,这鬼地方是被拉闸了吗?

惊恐尖叫平地炸起:我艹!!排排排水管,有有有小孩要死了!

小孩?!

几个人同时冲向排水管,晃动的手电光下,赫然只见一名幼童一动不动趴在地上,满脸青灰生死不知。所有人都只觉头皮嗡地一麻,巡警队长把手电往地上一放,发着抖抄手抱起小孩,这时却只见手电在地上骨碌转了几圈,突然晃出远处一道影子

他动作像被雷劈中一般定住了。

光束延展向前,尽头几排空荡荡的铁架之后,一个女人正俯在地上,大张的双眼犹如两只青灯,与空地上的众人幽幽对视。

她胸口插着一把匕首,血流满地,早已死透了。

第110章

伤者血压80/40mmhg, 还在往下掉!

立刻准备手术, 通知血室备血!

护士!护士!两支吸引器不够再加一支!!

一名护士在前狂奔开路, 身后医护人员推着急救车铁轮,轰然冲进早已大敞的手术室,随即亮起了抢救中的红灯。值班医生头发早已被汗湿透, 摘下口罩问:两位就是两名伤者家属吧?

几名南城支队刑警站在手术室门外走廊上,严峫江停守在门边,两人脸色都被惨白灯光映得极不好看。

步重华, 肝脏挫伤, 腹腔内多器官多发挫裂伤,腹腔内出血, 需要立刻进行手术。医生抽出知情书塞给严峫,又转向江停:伤者吴雩, 情况比较复杂,家属要做好心理准备。

江停一动不动, 数秒后才吐出两个字:你说。

伤者在车祸中颅底骨折,骨折端口划破了动脉血管颅底段,本应立刻造成颅内大出血, 但出血点被凝血块及时堵住了, 因此奇迹般多坚持了好几天。但不幸的是,几天后因为凝血块开始溶解和伤者擅自移动的原因,血管再次产生破裂,形成出血,送院时口鼻出血已达近2000毫升, 再晚半小时可能连抢救都来不及了。

医生顿了顿,同样抽出另一张知情书递给江停:我们已经为伤者建立了输血补液通道,准备尝试在伤者股静脉插入导管,看能否对颈动脉破裂处成功实施栓塞。但因为已经拖了超过72小时,手术成功率并不很高,希望家属做好准备并全力配合。

江停手指紧紧攥着那张纸,纸面甚至被抓住了几道皱褶,但他声音还保持着强压的平稳:一切听医生的。

值班医生点点头,没有精力多说,转身拔腿冲回了手术室。

宋局!宋局来了!

宋平没来得及坐电梯,自己跑着奔上楼道,一院副院长正快步跟在他身边低声解释什么,应该是在用比较委婉些的语言重复刚才值班医生的话,末了只见他铁青着脸一点头:知道了,请务必全力施救。

然后他没看周围警察,径直大步走上前,站定在严峫和江停两人面前,似乎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那般张了张口,最终呼出一口滚热的气,言简意赅道:

现场发现了彭宛的尸体,是他杀。

空气唰然一凝。

她儿子也死了,不过是因为严重虚脱缺水,五分钟前刚宣布抢救无效。

周遭霎时鸦雀无声,没人能相信自己的耳朵,半晌严峫才僵硬地迸出三个字:谁干的?

谁干的。

宋平摇着头,嘴角似乎要提起一个充满了苦涩和嘲讽的弧度,但又虚脱得连力气都没有,半晌才直视着他们两人的眼睛,极其难看地挤出一笑:你们最好先弄清一件事。

囚禁步重华、吴雩、彭宛、陶泽四人的是港口区废工业集装箱集散地一座废弃已久的仓库,绑匪在仓库大门外部上了铁锁,而四名人质在大门内部上了门闩。也就是说,在被囚禁的这72小时内,绑匪进不去,人质出不来,现场几十名技侦经过仔细勘察,确定没有发现任何可以进出的地道或暗门。

凶案现场是一间内外双密室,而杀死她的,是密室里的人。

不可能,严峫颤声道,不可能,他们没有动机,干嘛要这么做?

宋平沙哑道:他们有。

他从衣兜里拎出一只小型物证袋,严峫一把拿过来,赫然只见物证袋里是被技侦拼凑起来贴好的纸条,纸条上两行红字依稀可辨:这

这是从步重华裤兜里发现的,推测是绑匪的命令,纸条上只有步重华和吴雩两人的指纹。

严峫神情一片空白,看向江停,正对上了江停同样空白的脸。

必须是一个人杀了另一人,才你们都可以出去。也就是说自杀是不行的,虚脱致死也不行,绑匪的目的就是要逼囚徒犯下谋杀罪。宋平沉声道:我也不愿意相信是他们俩当中的任何一个杀了人,但事实就是如此,法医确定彭宛死于他杀,一把匕首刺破了她的心脏。

在极端走投无路的绝望中,在对获救完全丧失最后一丝希望的绝境下,如果你是步重华,而对面是屠杀你家满门的大毒枭的女儿,你会怎么做?

即便你有绝对的正义感、精密的自控力、机械般收放自如的恩怨爱恨,宁愿自己死也绝不打破心中的原则和信仰;但如果你的爱人正在你怀里大出血走向死亡呢?

原则还那么坚不可摧吗?

正义还那么黑白分明吗?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绝对的密室。突然江停突兀地开了口,语调喘息而斩钉截铁:多少密室最终都证明了只是谋杀伎俩,机关、地道、门锁、障眼法有些密室确实没人能进出,但凶器却可以,只要仔细找总能找到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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