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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云2吞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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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十多年生死岁月没有给吴雩的外貌带来太大改变,除了眼角下的细微痕迹,五官神情都一如当初,只是声线有点沙那可能是当初刚入狱时,被姓刘的他们那帮老犯人抓住逼着喝脏水,后来咽喉感染了的缘故。

但那真的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就像光洁的石碑表面被无意刮出一道痕迹,但很快被更狠、更重、更密集的风刀霜剑所覆盖,最终没人能从伤痕累累的石碑上找出它的第一道印记。

如果老镏子不出现,他根本都不会再想起当年还有那么一帮人。

姓刘的抬手挡住年大兴,连看都没看这喽啰一眼,只死死盯着吴雩:我们道上做生意的,讲究的就是个公平

吴雩迅速向四周一扫,略微退后半步,但同时后面堵巷尾的小混混立刻逼上前来。

当年你砍了我一只手,现在我连本带利只要你一条胳膊,不算过分吧?姓刘的一抖光秃秃的左袖口,厉声道:我倒要看看现在还有谁帮你,给我上!

话音刚落,小马仔们唰唰举着菜刀撬棍,从前后扑了过来!

脑后菜刀凌空劈下,吴雩闪身避过耳侧刀刃,空手套住前方铁棍,闪电般向后一推,铁棍底部当场将那马仔打得胸骨爆裂,一口血当空喷了吴雩身后那打手一脸。就在这半秒不到的空隙中,吴雩飞起一脚将菜刀踹飞,刀面当!地重重打在围墙上,铁石交激出一道耀眼火光!

姓刘的又惊又怒:妈的

没人能看清吴雩的动作,只见他匕首一抛,反手握住,就势毒牙般捅进马仔腹部,连血带肉一拔而出,在对方惨叫的同时发力一跃,单手撑墙,三两下直接蹿上了墙顶!

给我追!给我弄死他!姓刘声嘶力竭:艹他妈!

什么意思,反追踪?步重华眉峰一跳:现在还有什么牌子的手机能做到这个?

是,根据机器反馈来看,应该是通过限制基站指令和修改后台参数,针对我们现行的追踪系统模拟了假定位。王主任说他以前见有人这么弄过,但网络信号会受到很大限制,新款智能机是做不到的,除非老机型才可以。蔡麟舌头几乎打结,现在怎么办,老板?

步重华一时发不出声来,眼前突然浮现出吴雩伤痕累累的腰背,以及肩上那说不出怪异的飞鸟刺青。

为什么失联的年大兴会突然出现在分局门口,正巧撞上吴雩?

为什么吴雩明明不清楚案情进度,却知道立刻拔腿去追年大兴?

案情如重重迷雾,被一丝极端危险的直觉蓦然刺穿。这时突然只听蔡麟突然叫起来:老板!技术队追到年大兴的手机定位了!

在哪?

稍等我先看看,定位在在蔡麟声音一顿,蓦然轻了下来:华哥,目标离你直线距离一百二十米。

步重华心神一沉:发给我,快!

在那边!追!

吴雩在屋顶疾行,三步并作两步跃过屋檐与墙头的空隙,犹如月光与霓虹交错中的猎豹。马仔们在窄巷中一窝蜂地追上去,但你推我挤根本追不上,混乱中有人大叫:刘哥他要跑了!怎么办?!

姓刘的咬牙切齿,那只缺失的残臂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断口仿佛再次生出了被活活剁断的感觉其实那瞬间是没有痛觉的,因为刀刃太快,神经来不及将痛觉反应给大脑。但那任人鱼肉的恐惧绝望,以及足以将半个身体冻僵的森寒刀锋,却永远刻在了灵魂里,时至今日都仍然能让他感觉到剧痛。

是哪只手?他还记得自己被按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那年轻人蹲在旁边,眉眼五官还是非常清晰,但眼底坚冰似的沉静却已经跟监狱里那阵子完全不同了,他问:是哪只手摸的?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的反应了,应该是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哭哀求。但年轻人无动于衷,拿刀比划了一下,真的只有一下。

行吧,他说,既然你说不出来,我就随意了。

姓刘的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卧薪尝胆,辛苦筹谋,熬过了这好几年的大牢,还没来得及出去东山再起,就先被砍掉了一只手。他也没想到当年那个成功越狱偷渡的年轻人既没有死在缅甸,也没有混成一方枭雄,而是又回来了,还横跨大半个中国来到华北腹地,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面前。

不能让他跑了,决不能再让他跑了姓刘的牙缝里嘶嘶吐着凉气,然后心一横,摸出手机:喂!三头眼?

对面立刻叫了声大哥。

带人从外包抄,把那小子给我堵在巷子里弄走!记住,弄不走就弄死,不能留活的!

明白!

姓刘的狠狠摁断电话,眼一横瞅见跟在后面搓手的年大兴:你他妈也去!

年大兴倒也灵光,不用他说第二遍,立刻麻溜从地上拣了根撬棍,杀气腾腾握在手里:是!

警车冲过街角,疾驰而至,齐刷刷停在即将拆迁的棚户区前,随即蔡麟带着三四个刑警跳下车,举着步话机急匆匆冲进七拐八扭的羊肠小道:老板小心!我们到老昌平区了,随时可以支援!

半塌的围墙下只听水沟哗啦作响,步重华侧身隐在砖墙后,轻声说:目标在我两点钟方向五十米,知道了。

紧接着他关掉通讯,伸头瞥了一眼。前方棚户区根本没有路灯,水电都不通,黑黢黢的看不清虚实;隐约的叫骂声从黑暗深处传来,但很快就向更远处移动去了。

年大兴到这地方来干什么?

对方有多少人?

吴雩那边为什么完全断了音讯?

原则上他应该等待手下支援,但步重华十多年一线刑侦培养出的嗅觉让他知道,某种诡谲不祥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万一吴雩已经陷在了未知的危险里,早一分钟突入定位地点,他就能多一分生机。

步重华心内左右不决,后脑紧贴在粗砺的砖墙上,深吸了口气。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前方窄巷中突然有黑影晃动,紧接着啪嚓!枯枝作响动静传来。

有人!

步重华猛地起身:不许动!警察!

谁在那?

年大兴惊慌回头,六神无主,一咬牙就举着铁棍狠狠砸了下去!

只听呼!一声劲风响起,撬棍结结实实砸在骨头上,黑暗中顿时响起惨叫:啊!

喵野猫踩着一连串枯枝窜上墙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步重华脚步顿住,只见夜色中的窄巷空空荡荡,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心说不可能啊,技术队定位难道错了?

他眼角向附近一逡巡,突然意识到什么,只见水沟边的地上有什么东西在隐约反光,便过去捡起来一看。

是个手机。

技术队定位没错,手机确实在这里人早跑没影了。

步重华俊美的脸颊仿佛被冰封一般,半晌才呼了口气,抬头望向四周,低低吐出一个字:艹!

我草你妈,@#$*&&^来人刘哥手下马仔,捂着满头满脸鲜血痛得直叫。年大兴惊魂未定连退数步,结结巴巴回骂:谁、谁叫你鬼头巴脑,该!妈了个巴子!

马仔一听不干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要扑过来,正当这时后面有人狂叫:在那!在那!两人同时回头,恰好只见不远处墙顶有人纵身一跃,是吴雩!

吴雩疾步而至围墙尽头,纵身跃下锈迹斑斑的铁丝网,像一片羽毛般落地,瞬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前方已经没有路了,当初违章搭建起来的平房已经被拆得七七八八,大片废墟砖石堆在坑坑洼洼的泥地上,另一拨人正扛着家伙从四面八方向他包抄 。

而在他身后,那帮堵门的马仔已经追了上来!

那姓刘的估计是仗着三不管地带人流混乱,鬼知道他到底带了多少马仔,简直是前后左右四面夹击。混乱中吴雩侧身避过迎面拍来的铁棍,被一块砖头狠狠击中手肘,碎砖和着鲜血四分五裂,小混混还没来得及补刀,被吴雩反身一匕重重捅进了小腹!

他、他有刀!死人了死人了!

在无数起伏的咆哮声中,温热鲜血顺着匕首柄一泼而下,甚至飞溅到了吴雩的眼角,将视线骤然拉近,又急速拉远。

他听见那些尖锐叫骂声被拉成奇怪的声调,闹闹哄哄,又变成放肆的尖笑。尖笑声夹杂在连珠炮似的机关枪响里,点燃出烈火,升腾起浓烟,覆盖了村庄绿田,也盖住了村民恐惧的痛哭和哀叫。

刘哥说别放这小子走!马仔在夜幕中惊慌失措叫喊。

一个都别放走!缅甸人的卡车从燃烧的田埂上轰轰驰过,东家声嘶力竭怒骂:给老子搜!搜出那个条子!老子看看今天谁还敢帮他!

四五个马仔一哄而上,黑暗中看不清是谁一棍砸在吴雩额角,黏腻血液霎时蒙住了视线。

但他首先感觉到的不是痛,而是愤怒。

这其实是非常奇怪的一件事,因为漫长、痛苦、孤立无援的岁月已经迫使他摒除了一切负面情绪,在相当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以为自己除了机械的冷静隐忍之外,已经不会有其他感觉了。

但等一切危险过去,等任务大功告成,当所有人都沉浸在鲜花掌声和庆功贺喜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遗忘在了过去的困兽,对现实社会的恐惧和压抑已久的愤恨,在全身每根神经接连爆炸、直上脑髓,疯狂到了连他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嘭!嘭!铁棍重击在胸腹,肩背,抬起的手肘,发出沉闷撞响。

弄死他!

把他刀拿过来!

一个马仔冲上去按住吴雩的手,刚要拧掉他紧紧抓着的匕首,突然咽喉一紧,全身血液涌上头顶。

啊、啊马仔发不出声,眼睁睁盯着吴雩近在咫尺的瞳孔,然后感觉自己双脚离地,被活生生捏着咽喉提了起来,随即身体一空

咣当!几声重响,马仔被活活横掼出去,当空撞翻几个兄弟,身体将满堆沉重瓦砾硬生生撞塌!

吴雩抓住铁棍向自己一扯,握棍的混混登时失重前扑,噗呲一声匕首没入肩窝,紧接着被当胸踹飞,伤口半空喷出一道血线。后面人还没来得及挥着菜刀冲上来,只见吴雩夺过撬棍横手一扫,那旋风般的速度足以将人五脏六腑砸成血泥,马仔措手不及去挡,就只听喀拉几声恐怖裂响,臂骨弯成一个骇人的角度,被砸成了粉碎性骨折!

我草他妈!被姓刘的委以重任的三头眼怒骂一声,冲过来从后面抱住吴雩,发狂吼道:给我打!打死他!打死他!

吴雩在夹攻中一时甩不开三头眼,胸前、腹部、大腿不知道挨了多少下。剧痛激发了他被压制许久的凶性,双脚腾空踹飞了最前面那个小混混,那人口鼻喷血砸在草丛里,但紧接着他的手也被人抓住,匕首咣当落地。

三头眼怪叫:把他刀踹走!

当啷几声亮响,混乱中有人把匕首踢开了。吴雩脚下一滑,带着三头眼同时失去重心,哗啦摔倒在了布满碎瓦片、玻璃片的泥地上。

你一人能打是不是?!是不是?!三头眼已完全疯狂,不顾自己被掐得眼珠凸出,双手紧紧摁着吴雩咽喉不放:老子这么多兄弟,今天就看看你你

吴雩咬死牙关,咽喉中涌出铁锈味的甜腥,这时眼角突然瞥见雪光一闪,寒风对面门直劈下来是砍刀!

这一刀足够把三头眼跟吴雩两人都劈开,吴雩猝然放手翻身,但三头眼没看见,兀自吐着舌头在那死掐,让他霎时竟没起来!

吴雩在千分之一秒的时间里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下意识猛地一扭头,避免刀锋对上正脸。但紧接着剧痛却没有如期而来,相反身后劲风突至,有人从墙头上跳了下来!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同一瞬间。吴雩还没来得及察觉身后是谁,那人就一把拽住他向后拉,死死扣进自己臂膀里,挡着他向后一转!

砍刀当空直下,一头劈进了来人后肩!

热血喷溅在吴雩侧脸上,他回头一看,面色剧变。

是步重华!

步重华别无选择地用后肩接住了刀锋,血一下涌出来,哗啦洇透了衬衣后背。但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人甚至不会感觉到疼痛,他咬牙向后就是一枪,砰!

所有杀红了眼的马仔同时镇住。

不许动!步重华一手向后护住吴雩,声音沙哑严厉:警察!

咣当一声亮响,刚才那砍人的混混一哆嗦,砍刀掉在了满地碎砖上。与此同时远处红蓝光芒乍亮,警笛由远迅速驰近,数不清的民警飞奔下车,哗啦啦包围了整片空地。

南城分局刑侦支队的后援终于赶到了。

第12章

不许动!把刀放下!

举起手来!警察!

巡特警、派出所、防暴大队、刑侦支队全数到齐,偌大一片废弃工地被警察团团围住了。黑社会马仔们一个个哆嗦起来,砍刀撬棍叮当掉了一地,被特警迅速踢走,一拥而上,挨个铐了个结结实实。

步重华这才放下枪口,喘息着问:你没事吧?

吴雩怔怔盯着他,皮肤苍白发透,显得那双眉眼愈发乌黑清晰。步重华脸色铁青,按着他肩膀逡巡一遍全身上下没受重伤,才又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你没事吧?

你为什么在这里?

步重华劈头盖脸训斥:我为什么在这里,难道不是该问你吗?!

他们两人站得极近,吴雩匆忙退了半步,仓促道:你流血了队长,快叫人过来。对不起我下次不

就在这时几名特警从连接荒地的废巷中押着刘哥、年大兴等人出来,年大兴拼命挣扎扭动,大喊大叫:你们抓错人了!我是被害人家属!我要检举揭发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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