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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只想要GD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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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县令毫不同情这对mǔ_zǐ。

早知今日, 悔不当初?

这点弃车保帅的小把?戏,他都能看出来,何况石公!

讲学结束时, 天色已晚。

姜满囤对这一举将金裕mǔ_zǐ打落深渊的恩人感激不已,殷殷挽留,石筠有意再?同姜家人相?处些时候, 也不推辞。

是日晚间,便在?姜家歇下。

费氏还不知道金家的事情,刚做了豆腐脑出来, 正准备送过去,就见家里边其余人带着石先生欢天喜地的回来了。

儿子姜宁悄悄告诉她:“阿娘,金家那个瘪犊子的功名,被石先生给销了, 他不是举人了!”

费氏差点原地跳起来三尺高!

再?看石筠时, 两只眼睛都在?发光。

石先生,你是我的神!!!

她赶紧跑到厨房, 把?家里边小心收着的芝麻取出来捣碎,又?从橱子里边取了先前元娘买回来的糖块出来。

这么?金贵的东西,她跟丈夫是舍不得吃的, 姜宁也不吃,只叫两个小娘子生病的时候拿来甜甜嘴。

只是这会儿家里来了贵客,费氏再?将这些糖块取出来, 就觉得不太体面了。

黑乎乎的, 带着一股子土腥味儿,怎么?好意思往外拿呢。

她悄悄叫了儿子过来:“你去族长家走?一趟, 问有没有好一些的糖,去借一些来。”

姜宁利落的应了。

费氏擦了擦手, 把?那包没吃完的糖仔细收起来,又?去院子里掐了一把?小葱、一把?香菜,到厨房去切碎了。

不多时姜宁回来:“糖借到了,还多给了一小把?花椒。”

费氏记了族长家的人情,收拾妥当之后,用托盘送了豆腐脑过去,笑容满面的同石筠介绍:“往常她们姐妹俩去柳市卖豆腐脑,因着便宜,便只加些常见的调料,吃一个原汁原味儿,丽娘说?了,正经?的有好几种,甜的咸的辣的,也不知道您二位喜欢什么?样?的,我就都准备了一些……”

石筠毫不犹豫的抓了茱萸跟酱豆进去,再?撒一点小葱香菜:“谁会喜欢吃甜豆腐脑!”

身?为甜党的姜丽娘被刺痛了。

欲言又?止……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忍忍吧!

这东西她早不知吃过多少次了,并不觉得新鲜,此时浑然没有动筷子的意思,倒是石筠与?牵驴老仆是第一次尝到,都颇觉可口:“好新奇的东西,又?嫩又?软。可以叫你师娘尝尝——她上了年纪,牙齿不太好。”

石筠问:“这是你鼓捣出来的东西?”

姜丽娘点点头:“是呀。”

石筠又?问她:“怎么?做出来的?”

姜丽娘不觉得堂堂三公会跟自己抢着上街买豆腐脑,遂一五一十的说?了。

石筠看她的眼神不由得更添些诧异:“倒真是个能思能做的人。”

他捏着筷子,神色思忖,许久之后,终于同姜满囤与?费氏道:“我既然将她收为弟子,必然是要带在?身?边、悉心教导的,如此继续居住在?西堡村,往来实在?麻烦,不如就叫她往我府上去专心求学,你们觉得怎么?样?呢?”

姜满囤是个老实人,闻言高兴的说?不出话来。

费氏虽欣喜,却还有些理智:“是不是太麻烦您了呢?只怕会搅扰到您。”

“没关系,”石筠道:“我府上还有几个弟子在?,倒可以叫他们认识认识,丽娘去了,也可以与?师母作伴。”

费氏这才千恩万谢的应了:“劳您费心了。”

又?说?:“她要是淘气?,不听老师的训,您不用在?乎我们的想法,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石筠摇头失笑:“贤才难道是打骂出来的吗?”

姜丽娘自己反倒有些迟疑。

她在?家可不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而是当成整劳动力用的,她走?了,元娘怎么?办?

“不行,姐姐一个人忙不过来的……”

“没事的,你只管放心去。”元娘欢喜于她的前程,当下柔声劝慰:“天渐渐的热了,这豆腐脑的生意,本来也做不了多久,我跟七叔家婶子说?了,去她家里帮忙做绣活儿,也有的忙。”

石筠见她说?的真心实意,不由得暗自点头,故作迟疑的想了想,便大方道:“一只羊也是赶,三只羊也是放,既然如此,你们兄妹三个便一道跟我进京吧!”

一语落地,姜宁也好,元娘也好,全都傻了。

倒是姜丽娘,对此隐隐有一些猜测。

姜满囤与?费氏的心思,已经?不是感激所?能形容了,而是诚惶诚恐:“这怎么?行呢?凭空过去三张嘴,我们的脸皮多厚啊!叫人一瞧,就是乡下穷鬼上门打秋风呢,既麻烦您,也叫丽娘难堪,不行,不行!”

石筠便板起脸来:“我说?出口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难道你们要叫我做一个言而无信之人吗?”

姜满囤还在?怔楞,费氏已经?跪下身?去向他叩头,流着眼泪说?:“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感激您才好了!”

姜满囤也赶忙跪了下去,真挚的向他道谢。

石筠将他们搀扶起来:“对我而言,只是举手之劳罢了,不必如此。”

姜丽娘是他相?中的关门弟子,他必然要好生教导的。

而姜元娘是天子钟情的国?母人选,虽然秉性已经?足够朴实忠厚,但多学习诗书礼仪,总是没有坏处的。

来日倘若天子立后,曾经?为他弟子,也算是有些说?法。

而姜宁就更不必说?了——作为皇后母族唯一的男嗣,他力所?能及之下好生教导,之于姜宁是好事,之于天下也是好事。

皆大欢喜罢了。

两方将话说?定?,元娘与?姜宁免不得要向石筠郑重称谢,当日晚间,石筠便在?姜家住下,而姜家人却是几近一夜无眠。

费氏忙着收拾行李,越收拾越觉得心酸,就这几件缝了又?补的衣裳,带出去到了石公府上,别?人嘴上不说?,也要笑话孩子们的呀!

再?则,三张嘴到了老师家里,不说?束脩,难道还要老师家里操持饭食吗?

可家里边……

费氏抬手要擦眼泪,但是不知怎么?,眼泪却是越擦越多。

姜满囤沉默半天,说?:“我,我再?去族长家里一趟吧。”

费氏犹豫一下,还是点点头答应了。

姜家族长这时候还没睡下,听说?石公要将姜家的三个孩子一并带走?,喜形于色:“这是天大的好事啊!元娘跟丽娘毕竟是女孩,大郎却是男丁,有石公教导,得了前程,来日才能给两个妹妹撑腰!”

马上差遣人去取了三十两银子过来,又?对姜满囤道:“我听说?书人讲过奇货可居的故事,现在?你们家的三个孩子,对于我们姜家来说?,就是奇货啊!满囤,别?觉得上门来丢脸,自家人拿点钱,不算什么?的,也别?想着省吃俭用还账,这是族里给他们兄妹三个的,不用还。”

姜满囤流着眼泪给族长磕头:“叔公,大恩不言谢了!”

族长叫他起来,又?说?:“以后再?有什么?事,别?不敢开口,日子还长呢,说?不定?以后我们倒得指望三个孩子,是不是?别?哭了,一把?年纪的人,也不嫌害臊,回家去吧。”

姜满囤感激不已的走?了。

费氏将那三十两银子分成三份,叫了兄妹三个过去,同他们说?明钱的来源:“这是别?人的恩情,以后要有所?报答,知道吗?”

三个人都点头。

费氏就一人十两分了下去:“该省的省,该花的花,爹娘没出息,只能做成这样?了,你们收着,也别?嫌弃家穷。”

说?完,又?忍不住哭了。

元娘跟丽娘也哭了,姜宁也是两眼通红。

最后三个小辈一起给姜满囤跟费氏磕头,算是辞别?。

……

第二天天刚亮,费氏便起床烧饭,叫他们吃了,便催着上路:“再?晚一点,天也该热了。”

三人遂郑重辞别?姜满囤夫妇,各自背着一只包袱,踏上了入京之路。

姜宁是去过长安的,元娘更是几乎每日都要去柳市一遭,但为谋生计亦或者访友办事而去,跟投奔师长久居,毕竟是两回事。

虽然西堡村就在?身?后,但离愁仍旧笼罩着两个年轻人。

唯有姜丽娘不觉得愁苦。

她曾经?乘坐轮渡横跨太平洋,也曾经?一日之内飞跃两大洲,离愁之于她,本来就是接近于无的东西。

她开始盘算着怎么?叫自己兄妹三人在?石家过得好一点,要是老师的指点能叫哥哥开窍的话,那就更好了!

姜丽娘快走?几步,绕到那头老驴旁边,问石筠:“老师,府里的师兄们,都是什么?样?的呢?”

石筠道:“他们在?帮我整理经?年的文集,兼修国?史,脾性都很不错。”

姜丽娘“噢”了一声,又?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待会儿进了长安,我们要不要去换身?衣服啊?就这么?灰扑扑的过去,会不会给您丢脸?”

石筠道:“觉得同门师弟师妹穿着简陋丢脸的人,不配被我收为弟子。”

姜丽娘放心了。

靠着两条腿一路走?到长安,东绕西绕,来到石家门前。

姜家兄妹三人瞬间被震撼到了。

连姜丽娘也不例外。

那连绵数里的府墙、巍峨庄重的大门,那华美的门当、还有精雕细琢的栓马柱……

这跟看电视,亦或者电影不一样?。

影视剧里出现的建筑物,就单纯只是建筑物罢了,但在?这个时代,建筑物本身?,就是权力的投射!

姜丽娘的出生点在?西堡村,升级路在?柳市,遇见石筠之前,她见过最有威势的人就是乡绅家的管家——夺走?她的独门配方,甚至连乡绅本人都不需要出面,一个办杂务的管家便足够了。

而石筠所?居住的这片区域,乃是长安勋贵高官云集之处,她别?说?是到这儿,连到这条街来瞄几眼的想法都没有过。

老老实实在?贫民区柳市卖豆腐脑,都会隔三差五的被衙役吃霸王餐,敲上几十个大钱,她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豆腐脑姑娘,敢到这边儿来东张西望?

犯了什么?忌讳被打死了,家里人都不知道去哪儿收尸!

跟着石筠一路从正门进去,绕过一个门,再?进一个门,经?过长廊,再?进一个门,就在?姜家兄妹三个晕头转向的时候,他们总算是到地方了。

姜丽娘眼见着正房里边走?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年轻时候的端丽风采,见了他们,神色微怔。

石筠已经?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夫人,你们的师母,姓何。”

又?跟妻子介绍:“我的弟子,以后就在?家里住下了。”

三人赶忙行礼。

何夫人有些诧异:“你居然又?收弟子了?”

又?和蔼道:“好孩子,不必客气?,就跟在?自己家一样?。”

石筠摘下头顶的帽子,往正房去喝茶。

何夫人则带着兄妹三人前去安置:“你们老师还有几个弟子住在?前院,大郎便与?他们同住吧,丽娘跟元娘么?,我家女孩早就嫁出去了,屋舍空置,不妨到那儿去住,姐妹俩也做个伴儿。”

姜丽娘赶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您为我们姐妹俩安排一间客房就好了。”

怎么?能住人家女儿的房间呢,女儿嫁出去了也不成啊!

何夫人温柔的笑:“没关系的,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收女弟子呢,可见是很看重你们俩的。”

又?说?:“那院落一直都空置着,我家女儿膝下孩子数个,孙辈儿都有了,即便回家,也不住那儿的,挤不下了。”

姜家姐妹这才从命。

何夫人亲自领着她们过去,又?遣了四?个使女过去服侍:“府里边的事情有不懂的,都问她们,想吃些什么?、用些什么?,也只管叫她们去取,遇上什么?搞不明白的事情,便叫她们来找我……”

姐妹俩听得惶恐不已,连声道:“您太客气?了,我们这样?的身?份,怎么?敢呼奴使婢?”

何夫人笑道:“你们既叫我一声师母,便只管听我调遣。”

又?说?:“你们先在?这儿修整些时候,隅中时候叫她们领着往前厅去用饭,届时也好介绍你们与?诸位师兄认识。”

姜丽娘与?元娘恭敬领命。

何夫人冲她们微微一笑,离开了此处。

跟随在?她身?边的张妈妈低声问:“要不要帮两位小娘子置办几身?衣裳?表姑娘先前做了许多,都没上身?,略微裁减一下,都还得用。”

何夫人道:“只是衣着简朴罢了,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吗?如若她们刚到府上,便送去丝绸衣裳,这才是真的轻慢失礼吧。”

张妈妈听得颔首:“夫人考虑的很是。”

如是到了既定?的时候,使女们便带着姜家姐妹俩往前厅去用饭,摆铃兰桌,石筠夫妇坐在?上首,两侧是石筠弟子。

石筠一一同姜家兄妹介绍:“这是你们沈括沈师兄,这是郑规郑师兄,这是孙三桥孙师兄,慕雪渔慕师兄……”

如石筠所?说?,他果然多年不曾收徒,在?此的几个弟子,俱都是人到中年。

姜家兄妹们忙一一见礼。

师兄们客气?又?不失亲热,并没有人因为姜家人的衣着和出身?而显露异色,姜丽娘暗松口气?。

她实在?担忧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还要面对同门倾轧。

又?想到石筠先前所?说?——觉得同门师弟师妹穿着简陋丢脸的人,不配被我收为弟子。

那时候她半信半疑,如今见了,才算心服口服。

姜丽娘以为石筠会为此面露骄傲,下意识去看石筠,却见这位老师面不改色,正跟何夫人说?话,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这边。

他是真的认定?自己的弟子之中不会有因师弟师妹穿着而心生轻蔑之人,也不觉得需要为此感到骄傲。

姜丽娘心里陡然冒出些许感悟来,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名士风度!

……

海内名士石筠往西堡村讲学的事情,瞬间轰动了附近十里八乡,当天晚上,不知有多少人就着这八卦下饭,临睡觉之前还在?嘀咕:“这好事儿怎么?偏叫姜家人碰上了呢……”

还有人跟自家婆娘说?:“怎么?收了个女弟子啊!”

“女弟子怎么?了,”他婆娘说?:“本朝高祖皇帝还封过女人为侯呢,怎么?,石公便收不得女弟子了?”

“嗐,我也就是随口一说?,石公的事儿,我哪儿管得着啊!”

再?看向金家所?在?的方向,脸上的嘲讽意味便浓郁起来:“咱们今晚上还能说?说?笑笑,那边儿那娘俩,只怕熬到明晚都合不上眼!”

他婆娘从鼻子里不屑的哼了一声:“活该,这就是他们娘俩的报应!过了河就拆桥,什么?玩意儿啊!”

之前出了金家退婚的事情,西堡村里好些人都跟着怄气?,只是忌惮金裕得了举人功名,敢怒而不敢言罢了,现在?看人倒霉,此前压抑着的鄙夷与?不屑终于能够堂堂正正的表达出来了。

他婆娘还笑:“等着吧,赶明天他四?婶子准保往满囤家里去!先前金家娘俩退了婚,满村子的人都疏远了他们,就她上赶着贴人家的冷屁股,结果呢?人家当了举人老爷,谁还稀得理她啊,见都不见就给撵了,我听说?都臊得慌,她还腆着脸说?举人老爷要闭门读书,不好打扰,哈哈,我真想知道明天她怎么?说?!”

夫妻俩说?笑着睡下,村子里各家各户的灯火也逐渐熄了,白日里的沸腾杂声消弭无踪,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只有金家mǔ_zǐ相?对垂泪,仓皇无言。

邹氏一双眼睛红肿的像是烂桃儿,哭得太多太久,已经?流不出眼泪来了,只呆坐在?灯前,恍若失魂。

金裕也好不了多少。

只是半日时间罢了,从前那种意气?风发的风仪便彻底远离了他,取而代之的是颓丧与?绝望。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举人功名没了,又?被石筠亲口点评为不孝不义之徒,他这辈子都别?想入仕了。

等明天书院知道消息,只怕马上就要把?他逐出师门。

不能考功名,不能入仕为官,叫他做什么??

像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村夫一样?下地劳碌,地里刨食吗?

不!

他金裕堂堂举人,怎么?能沦落到那等境地?!

还有西堡村……

他到底不是傻子,知道自己从前退婚西堡村大姓姜家的女孩深深得罪了姜家人,可那时候他有举人功名倚仗,自然不怕,但是现在?——

没了功名身?份,里正多得是办法拿捏他!

金裕想到此处,心头的不安便如同浪潮翻涌,看了眼旁边宛如木偶的母亲,他颤声道:“娘,我们还是搬走?吧……”

邹氏木然的转过头去,双目无神,语调宛如游丝:“我们能搬到哪儿去呢?搬家不要钱吗?”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当初金裕中了举人,有多少人主?动上门送礼,今天就有多少人上门做客,话也简单:“从前借的那笔银子,您手头宽裕的话,赶紧给还上?”

金裕当然不想还,进了嘴里的肥肉,哪里能再?吐出去?

可是随随便便就能送钱投资的人,当然不会是乡间农夫,起码也是条地头蛇,金裕没了功名,他们有一千种办法叫他把?吃下去的吐出来!

趁早还上,这事儿就算结束了,要是想跟他们耍横的,他们比你更横!

金家孤儿寡母,又?跟西堡村人不睦,当然不敢迟疑,老老实实的把?吃进去的吐出来,眼见着刚富裕起来的家庭马上破产……

至于搬走?,又?能往哪儿搬?

他们的名籍都在?西堡村,想要走?,必得经?过里正——可里正哪里是这么?容易松口的?

至于老家……

要不是在?老家混不下去了,谁会想背井离乡!

当年金裕的爹病重,看病要把?家底都耗空了,人也没救过来,以后留下孤儿寡母怎么?办?

金家人就想了个损法子——让金父去借钱。

亲朋好友,同村故旧,没有写借条这个事儿,尤其金父还算是个读书人,谁能想到他会赖账呢?

没过多久金父死了,被他借钱的人傻眼了,上门一看家徒四?壁,只留下mǔ_zǐ俩哭得跟泪人似的,怎么?张得开嘴要钱?

算了算了,自认倒霉吧!

只是天底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一个两个也就罢了,金父借了那么?多人,债主?们之间也不乏彼此熟悉的,聚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说?起来,可不就回过味儿来了吗。

能被金父骗的,只能是信得过他的人,如是一来,金家人的名声也就彻底臭了,邹氏mǔ_zǐ去给金父上坟,就发现有人把?金父的坟墓当成公共厕所?用了……

邹氏且气?且恼,心知已经?将人得罪死了,即便再?把?钱还回去,也落不到什么?好儿,索性厚着脸皮忍了,到里正那儿一哭二闹三上吊,搞了mǔ_zǐ俩的名籍出来,远走?他乡将户口落到了西堡村这儿。

他们这一走?也就是十几年,当年的债主?肯定?没死光,再?这么?灰溜溜的搬回去?

唾沫星子也能把?他们淹死!

走?,无处可去;

留,风雨加身?。

金裕mǔ_zǐ俩进退两难,一夜无眠。

就这么?枯坐了一宿,到第二天,便有人来叫金裕,硬邦邦的丢下一句:“里正找你说?话!”就走?了。

金裕惴惴不安的去了,就见里正和气?的坐在?椅子上抽旱烟,见到他就笑:“小金来了?”

这会儿也不叫举人老爷了。

金裕脸皮一抽,又?不敢作色,头往下一低,客气?的叫了声:“张老。”

张里正就说?:“小金,可不是我难为你啊,只是你如今没了举人功名,名籍又?在?西堡村,按制每家抽一个男丁服役,你们家也只有你一个,你说?该怎么?办啊?”

金裕不由得将拳头在?衣袖中捏紧了。

服役……

从前这种琐事,都是姜家帮他打理的,要么?出钱赎买,要么?姜家父子代劳,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哪里做得了粗活?

真要是去了,备不住性命也得丢在?那儿!

金裕低着头,没说?话。

里正也没指望他说?话,自顾自道:“那我就把?你报上去了啊,回去让你娘帮着准备点干粮,过几天就出发吧。”

金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里正家。

只知道恢复意识之后,听见有人在?议论:“听说?姜家兄妹三个,都跟石公走?了?”

“是啊,真是好福气?!”

“那可是石公啊!”

姜家兄妹三个,都被石公收为弟子了?

连那个蠢笨无用的姜宁,都成了石公的弟子?

凭什么??!

妒火毫不留情的灼烧着金裕的五脏六腑,他被刺痛了。

周围人发现了他,嘲弄与?讥讽的目光瞬间将金裕包围,他几乎是狂奔着回到家中,狼狈的关上了门。

邹氏被儿子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里正都说?什么?了?”

金裕这才想起自己要去服役的噩耗,一时之间,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

“娘,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金裕死死的咬住嘴唇,力气?之大,甚至咬出了血。

他恶狠狠的说?:“没有了功名,我们mǔ_zǐ俩就是路边的野狗,任谁都能来踢一脚,我们不能就这么?认输!”

邹氏耗费多年心血,才将儿子栽培出来,如今儿子前程一朝被毁,她更是不甘,闻言先是意动,继而黯然:“那可是石公啊。”

金裕发狠道:“这天下也不是石公说?了算的!”

他一把?抓住邹氏的手臂,语气?咬得很死,像是在?给邹氏鼓劲,更像是在?给他自己鼓劲:“我在?书院的时候,听说?司徒耿彰,向来与?石筠不睦……”

……

长安城。

“裴少监,再?往前走?三百步,就是西市了。”

引路的小吏满面殷勤,分外恭谨,不仅是因为这差事乃是上官分派下来的,更因为这位裴郎君出身?名门,年纪轻轻便因政绩斐然而被调任廷尉少监。

而这位裴少监生得一副好相?貌,矫矫不群,恺悌君子,即便是对待他们这些不入流的小吏,也都是温声细语,端方有礼。

他很乐意做这种差事。

裴仁昉谢了他,递过去一枚银角子:“我想自己逛一逛,不必跟随了。”

小吏有些迟疑:“这里边鱼龙混杂……”

裴仁昉道:“天子脚下,即便鱼龙混杂,又?能混杂到哪里去呢?”

继而向他点头致意,自己孤身?一人往西市去了。

这是裴仁昉的习惯。

每到一处新的地方,必定?先要往街头集市去走?动一二,听取民声。

不辨菽麦,不能治田,不闻百姓疾苦,又?怎么?能堂而皇之的盘踞在?庙堂之上?

裴仁昉正想往西市去,就听一个老者中气?十足的声音传到耳朵里:“老夫见你印堂发黑,三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只需花费二十个大钱,买下我这枚转运符,必定?能够逢凶化吉,免除灾厄——”

“老东西,滚!”然后就是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

老者的声音马上降了下去:“不买就不买,怎么?还骂人呢。哎,别?砸我的招牌呀——”

裴仁昉循着声音看过去,就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弓着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神算子”布旗,旁边签筒也被打翻,签子撒了一地。

他暗叹口气?,近前去帮老者将散落一地的签子捡了起来。

老者赶忙道谢:“哎哟,谢谢谢谢,帮大忙了!要不说?天底下还是好人多呢,我这几天腰疼,实在?弯不下去。我免费帮你算一卦,好不好?”

裴仁昉不接茬,反问他:“您多大年纪了,出门在?外,身?边也没个人跟着?”

老者嘿嘿笑了两声,比划了一个手势:“老夫今年八十有九了!”

然后不等裴仁昉反应过来,就叫住了过路的一对mǔ_zǐ:“这位娘子、这位小郎,还请留步!”

他口若悬河,滔滔不绝道:“老夫见你mǔ_zǐ二人印堂发黑,霉运罩顶,三日之内必有皮肉之苦、牢狱之灾!只需花费二十个大钱,买下我这枚转运符,必定?能够逢凶化吉,免除灾厄——”

裴仁昉满头黑线的听着,心说?不怪别?人掀你摊子,你这见谁都是同一套说?辞啊!

那对mǔ_zǐ脚步匆匆,陡然被人叫住,听了这么?一席话,显然也颇觉晦气?,狠狠剜了那老者一眼,扭头便走?。

老者还在?叫他们:“别?走?啊,我算卦很灵的!连窦大将军都找我算卦——你们知道窦大将军是谁吗?那可是当朝皇太后的爹!”

那对mǔ_zǐ走?得更快了。

老者徒生无奈:“怎么?还有人上赶着找死呢!”

裴仁昉又?好气?又?好笑,一把?将归置好的经?桶搁到他那张旧布上:“真看不出来,窦大将军还找您算过命呢?”

“是啊,”老者说?:“算过好几回呢。”

裴仁昉摇摇头,看他搁在?一旁的钱匣子是空的,料想今日还不曾开张,再?想到家中同样?年迈的祖父,不禁凭空生出几分感慨来。

他取出一枚银角子,递到老者手上:“老人家,骗人可不好。您也有了年岁,赶紧回家去吧。”

又?问:“朝廷每年给八十岁以上的老者十斗米,一石酒,肉一百斤,您都收到了吗?”

老者不答话,将那枚银角子收起来,说?:“他们不识货,由得他们倒霉去,你心肠好,我来给你算几卦吧!”

裴仁昉:“……”

大可不必。

紧接着就见老者端详着他,说?:“印堂发黑,霉运罩顶——你这个命,也不太好啊!”

裴仁昉:“……”

又?来了!

老者继续道:“你的命,跟刚才那位小郎有些像,只是比他还苦。他幼年便没了父亲,而你,是遗腹之子!”

裴仁昉悚然一惊。

因为他的确是遗腹子,生来便没见过父亲!

是巧合之下,被这老者蒙对了,还是此人的确有些本领?

“别?急,别?急,叫我再?看看……”

老者继续看着他,又?点点头,说?:“没错,你的命比刚才那个小郎要苦,他旬日之间,只有皮肉之苦、牢狱之灾,而你,却有杀身?之祸!”

然后取出一张符纸递给他:“带回去烧成灰,冲水服下。”

裴仁昉迟疑几瞬,到底还是接到了手里,又?踌躇着问:“如此,便可免除灾厄吗?”

老者先是点头,既而摇头:“只能免除杀身?之祸,后半生却要劳碌度日,不过,这也是求仁得仁。”

裴仁昉:“……”

裴仁昉不由得厚着脸皮问了一句:“难道没有一劳永逸的办法吗?”

老者哈哈大笑:“自家事,自家知,你难道不知道祸事的根由,究竟来自哪里吗?”

裴仁昉心头一震,脸色顿变,回神之后,郑重向他行礼:“多谢老丈指点迷津。”

老者笑:“我不也是收了钱吗?”

然后便收了经?桶、钱匣,打算离去了。

裴仁昉怅然若失,追上去几步问:“以后我还能见到您吗?”

老者背对着他摆了摆手:“不会再?见了。”

又?说?:“裴郎,要做个好官啊!”

裴仁昉赶忙应声,继而又?觉后背生汗:他怎么?知道我姓裴?

再?去找那老者的身?影,已经?找不到了。

只有手里那枚符纸,提醒他并非是一场幻梦。

……

此时,朱元璋正在?上林苑bbq,冷不丁听空间里老伙计们道:“哎?白绢来了!”

朱元璋便支起了一只耳朵,听嬴政念给他听:“裴仁昉,本朝最年轻的新科状元,初为障南县令,考核甲上,迁凉州右曹掾史;考核甲上,又?迁决曹掾,以勤勉安民,明断狱案闻名,任期结束后调为廷尉少监,所?有人都说?,裴仁昉前途无量。”

“只有那位邪肆俊美的巴陵王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伏在?他耳边说?:裴少监,我府上有个姓柳的接生婆,她告诉我,多年前裴夫人诞下的,仿佛是个女儿……”

嬴政将手中白绢丢开:“没了。”

李元达居然有点吃惊:“这世?界的女主?,看起来很正常啊!”

李世?民也很吃惊:“居然真的很正常啊!”

刘彻无语道:“女扮男装考科举,还在?朝堂混的风生水起,这正常吗?”

再?一想上个故事里的先帝跟他的好大女,他马上改口:“好吧,不能再?正常了!”

嬴政也不以为意:“才干这种东西,哪里分男女呢,有能者便可用之。”

几个人挨着点评了几句,忽然察觉到空间外老朱一直没说?话,齐齐转头去看,就见朱元璋坐在?烧烤架前,双目发亮,魂游天外,隔了几瞬,猛地吸溜了一下口水。

“……很能干活……身?份还有瑕疵……以此为由不给她发俸禄了……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敲诈一点,让她付费上班……”

皇帝们:“……”

付费上班……

真是资本家看了落泪,犹太人看了下跪,比尔盖茨看了连夜拉着巴菲特买醉!

嬴政都沉默了几秒钟:“老朱,别?这样?。”

李世?民:“你做个人吧!”

李元达:“老朱你这样?迟早被挂路灯!”

刘彻擦了擦汗:“格局小了——凭着咱老朱这本事,挂路灯上也能偷人家两度电!”

朱元璋若有所?思:“还有这个世?界的男主?,你们觉不觉得他……”

刘彻皱眉:“很油?”

朱元璋:“不,有点本事。”

皇帝们面面相?觑。

朱元璋:“裴仁昉能藏住女子之身?,科举为官多年不露马脚,裴家肯定?是出了大力的,可即便如此,都被他发现了蛛丝马迹……”

李世?民感慨道:“巴陵王的手下有点本事啊。”

嬴政记起上一世?的剧情来:“他是皇室宗亲啊!”

李元达警惕道:“这人有问题,得查!”

朱元璋立即拍板:“决定?了,把?他抓起来打工!干不好就干掉他,干得好就榨干他!!!”

刘彻:“……”

一句骚话憋在?嘴边。

其余皇帝们:“……”

一片寂静之中,只有朱元璋兴奋的声音响起:“女人是老虎,婚姻是坟墓,只有同僚之情永流传!本朝七十岁致仕,只要他能活,至少能再?跟他的裴少监相?亲相?爱五十年!”

巴陵王:?

栓q,有被感动到!

……

“海阳侯裴仁昉,是明宗皇帝太傅裴显的孙子,世?祖皇帝司空耿彰的弟子。”

“裴仁昉少年状元及第,自请离京前往偏僻的县府,当时的人知道这件事,都称颂他的德行。此后数年,每一次考核都是甲上,政绩斐然,明断如神。”

“后来世?祖皇帝继位,裴仁昉被右迁入京,为廷尉少监,恪尽职守,孜孜矻矻。”

“当时廷尉散值的时间是申初(下午三点),裴仁昉说?:“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官员怎么?能不这样?呢?于是每天直到日落才离开官署。世?祖皇帝褒赞他的勤勉,后来,朝廷便将散值的时间改为日落时分。”

——《旧昌书-裴仁昉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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