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个小时， 人群就散了，只有零星几个往里面探看， 还有想要继续买房的， 张少彬摇头示意，售楼部经理挺直了腰， 紧了紧领带，“已经全部售罄，不再发售。”
“方才不是退了那么多吗？”
“全部售罄！”售楼部经理一副不想解释太多的样子，让那人懊恼地走了。
张少彬开发的地段位于城中中段， 是市重点学区房， 这个时候不过两千六百多一平米，不用捂盘太久，到了秋天， 金九银十的时候，卖到三千一样有人抢。
这些退房的人，后来估计会各种后悔。
“出问题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薛琳看着张少彬，他现在已经是成熟商人的样子了， 头发向后梳，抹了发腊之类的东西， 浑身上下都是名牌， 手腕上的表闪闪发光， 连眼神都变得沉深了很多。
“算命的说我今年有一步槛， 但有贵人相助，我想等等看贵人是谁。”张少彬半开玩笑地说道。
说到底还是男人的面子问题， 跟别人他可以在商言商，在薛琳面前他总想要维护邻家大哥的面子。
“贵人？那个算命的是谁？算得挺准的，介绍给我认识一下，我也想要算一下命。”
“别算了，你是天生的贵命，不是那些江湖艺人算得出来的。”张少彬深深地看着薛琳，光看五官，她一点都没有见老，气质却愈见沉稳了，远远的闻见一股淡淡的香，忽远忽近，若有似无，仔细品味又觉得一直渗到人的骨子里，“走吧，想吃些什么，我请你吃饭。”
“一时想不起来了呢，找一家饺子馆，吃酸菜馅饺子吧。”
“你是不是本地人啊，这个时候吃酸菜？全都是陈酸菜了，不好吃。我带你吃锅包肉去。”
找了一家门面并不起眼的小馆子，要了间包间，张少彬点了几个特色菜，其中少不了锅包肉、地三鲜之类的本地特色菜，又要了一提的啤酒，两人都没用杯子，本着东北人喝啤酒的本色“对瓶吹”。
“没想到你还能这么喝啤酒。”
“倒来倒去的，麻烦得很。”薛琳说道，“咱们俩个，你请我吃饭，是不是不是应酬？”
“不是。”
“不是就都说大实话，谁也不灌谁的酒，就是喝着解渴解腻。”
“行。”张少彬一拍大腿点头同意。
菜上齐了，薛琳一看锅包肉就知道张少彬为什么带她来这家馆子了。
一家合格的东北菜馆，必然要有会做锅包肉的大师傅，色、香、味缺一不可，盘子底还不能油糊糊的，要吃过之后干干净净才见手艺。
这家的锅包肉就很合格。
至于用番茄酱的锅包肉那是邪教，必然被唾弃到底。
尝了一口，新鲜的里脊肉做的，不是后来用别的肉蒙人的妖艳贱货，这就是成了。
吃上一口，正经的家乡味儿就有了。
啤酒必然要是哈啤，等一会儿喝完了酒，再一人来碗米饭，齐活了。
“你这些年，听说还是单身？”薛琳问他。
“单身。”张少彬喝了一瓶酒脸就有点红了，薛琳则是脸色还是和平常一样，仿佛喝得是水。“你呢？”
“一个人。”
“听说你现在和龙泉走得挺近的。”
“是挺近的。”这次薛琳没否认。
“沈樾的那个什么首富系统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是不是疯了？”至少那个超级贵的翡翠西瓜证明沈樾就算是精分，也是个有本事的精分。
他后来正经了解过赌石这一行当，说到底赢的全是“庄家”那些卖石头的人和等着买成品的珠宝商，至于赌石的人，只要沾上赌，都是一脚天堂一脚地狱，市面上流传的关于某某捡了大漏发了大财的消息多，却不见更多的人赔得血本无归只能黯然离开的说法。
沈樾却说赌石对他来讲是捡钱——
薛琳后来的短信他看见了，薛琳说系统是与魔鬼作交易，所以——薛琳也相信系统的事，甚至薛琳的成功也与所谓的系统有关。
张少彬真得很想答应沈樾的系统，最后却忍住了，他不相信那些过于玄异的力量。
“他自己心里没底呗。总觉得自己富了有如神助。”薛琳早想好了一套说辞，“这些年他走的狗屎运太多了，确实有些邪性。”
“你呢？”
“我？”
“你有什么系统吗？”
“什么系统啊，我当然没有。”薛琳摇头，“我发财是靠这里。”薛琳指着自己的脑子，“你发财不也一样靠脑子吗？”
“我？我脑子不好使，胆子大而已，这次就挺冒险的，我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到时候能还上钱，房价目前来看是要升值，可升到哪一步谁知道？出事的时候我手里的现金连十万都没有，要不是薛钢救命，我真不敢开那么多的支票。要真是挤兑我的支票，我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说到底他的步子还是迈得太大了，摊子铺得太大了，屯在手里的地皮就有四块，在建的工程有两项，每一项都是二十万平方米以上住宅的大工程。
现在被退货的小区，一期工程一共八栋二十五层的高层住宅楼。
后面还有大片的地皮待建。
用得都是老办法，先买下地，再用土地抵押贷款，层高一起来就开始预售，五证都不齐全，用别人的钱做自己的事。
银行一旦勒他的脖子，他就完蛋大吉。
房地产行业虽然是暴利行业，但也伴随着风险。
“依我说这次的事也算是教训，做生意有的时候还是要讲点规矩，稳扎稳打的。”薛琳知道这个时期房地产行业的现状，张少彬估计是里面比较“守规矩”的了，仍然免不了这一行业的陋习。
“是啊，我准备不再扩张了，就守着这几块地，老老实实的盖房子，老老实实的卖，资金回笼一些了，再图其他。”
“也不是让你稳得不知进取，这几年银行总体放宽，正是好机会。以后未必有这样的机会了。”
“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没有，我是觉得国家总不能于一直让房价高下去。”是的，这个时候的房价，对比工资已经是“高得吓人”了。
很多人说回去二十年前买房啊，实情是很多家庭回到二十年前一样是倾家荡产也买不起房。
张少彬摇头，“反正我是打算稳一阵。”他看着薛琳笑了，“总不能一直指着薛总发财吧。”
“什么啊，我现在买了一你整整两栋楼，是为了让你在来年春天房子完工了替我卖出去的，一转手搞不好还赚了。”
“来年？来年你打算多少钱卖？”
“均价三千一，少于这个价我不卖。”
“妹子，够狠啊。”听薛琳这么说，张少彬的“心理负担”减轻了些，“跟哥哥说句实话，你真看上龙泉了？”
薛琳皱了皱鼻子，“不知道。”她现在也不知道她对龙泉是什么心思了，她只知道听说张少彬出事了，她第一时间出现，完全没有做任何考虑，就算是现在脑子仍然不是十分清醒。“你呢？我看那些售楼小姐，看你的眼神都带着勾子。”
“她们？一个人的脸我都没记清楚。男人有钱了，女人一窝蜂的往你身上扑，一个个的只看见钱了。怪没意思的。”
“你啊，是被身边的花花草草挡住视线了，一叶障目，以为女人都拜金。”
张少彬摇头，“你别上纲上线的，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么说吧，人有钱到一定程度，别人看你时，看得不是你了，是一堆一堆移动的炒票。”
薛琳笑了起来，这话是对的，确实是一堆一堆移动的钞票，张少彬如此，她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身边又何尝少了想要追求她少奋斗三十年的男人？没准儿男人的野心更大一些，毕竟男主外女主内是主流，女人攀伏是为了荣华富贵，男人没准儿是想要吃干净骨头渣都不剩。
“来，妹子敬哥一杯。”
张少彬忽然握住了薛琳的手，“琳琳，我还有没有机会？”
薛琳呆住了，张少彬也呆住了，两人之间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让人窒息的安静，咚咚咚，两人的心跳声都特别明显，眼睛里除了对方再容不下其他。
张少彬略站起了身，向薛琳的方向凑了过来，薛琳迷惑了……她忽然退了一步，站起身抓起桌上的包走了。
有没有机会？有？或者没有？薛琳一直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她只知道自己逃了，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有坐飞机也没有坐火车，而是直接让王伦把车开上了高速，一路飞驰而去。
她知道，自己有一万个理由答应，也有一万个理由拒绝，一旦做了，再也不能回头。
万一做对了呢？万一做错了呢？万一——
面对龙泉的时候她有勇气对自己说我试一试，对张少彬她试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不敢！
在内心深处，她知道自己能承受龙泉在跟她好过之后，因为种种原因和他分手，产生的感情上的，经济上的种种麻烦，她却不能承受张少彬——
万一这次，她又错了呢？像选错了沈樾一样，选错了张少彬一样呢？
龙泉可能是一时的感情经历，张少彬却是要一生一世的承诺。
她不想这么早面对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想写钱的，钱是怎么改变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