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乐想,要是能让时灯开心点,让原亭和支泽他们两个把花海薅秃了都行。可现在他们谁都不想强作开心起来,时灯需要安静。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来到了时间隧道的尽头。原亭伤的最重,被搀扶着出去了。时间流速不一样,他们离开时是午夜,现在外面已经是晨光初起。异能者自然是无比敏锐,他们自然可以感受到,暴虐的污染之气已经消失了!晨风吹来淡淡的花香和海面自由的气息。近千名的异能者看见他们出来,愣了一瞬,然后欢呼雀跃:“成功了!”他们没看见时灯出来,所以直径百米的时间隧道仍旧开着,迟于上前问:“时灯呢?!”原亭三人回神,转身诧异道:“时灯,你怎么不出来?”时灯站在时间隧道现在与过去的交界线上,笑了笑:“我出不去了,你们也进不来。”时间隧道是一个看起来深蓝色泛着紫的缓慢漩涡,百米直径,非常巨大。支泽瞳孔微缩,再次伸手触碰,掌心传来一股抗拒的力量,他心一沉,“什么意思?”迟于走到支泽身边,望向时间隧道:“怪了,我怎么看不见时灯?”他望过去,只看得见漩涡,看不见人影,也听不见声音。原亭急忙向时灯说了迟于的发现。时灯看样子并不奇怪。只有经历过时空穿梭的人才能看得见他,反之,他也只能看得见和他一起经历过穿梭的人。现在,他只能看见原亭三人,外面的景色一盖看不见。时灯:“现在外面是什么时间了?有太阳了吗?”岑乐抿唇,答的很认真:“有,太阳初升,黄泉平静,钟楼上停着几只蝴蝶,白鸥掠过海面,吹的风都有花香……”她描述的‘现在’很美。时灯听的出神,片刻后,轻声道:“原本小灯也能看见的。”岑乐忍着眼泪:“你就是他,你出来,一样能看见的。”时灯:“我最后用的异能,叫时间悖论。这个异能,可以回到百年前甚至更久远的过去,修改原因,却不改变现在的结果。”“每个时间系异能者,即使借助异能阵,一生也只能用一次。”施展时间悖论,不会改变结果,他的渊光,他的花海,他种下的星星,都会保留。原本小灯也会留下的。而代价,就是施术者消失与时间线中。世界也会抹消掉他存在于世间的记忆。小灯消失的时候,他确实情绪失控了,只是一直压着——无论是小灯、时哥还是他,都是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下场和遭遇。时哥想给他更好的未来,所以选择消散,可是他不知道他新的未来也这么坎坷。他想让小灯留在现在替他活下去,所以选择了替换,可是小灯还是回归了过去。小灯想让他回到‘现在’,所以他自己选择回到过去,可是他不知道,时间悖论一经施展,他就注定只有一条路了。如此,他们三个,分开看,具是遗憾。合在一起看,不过一个独行于时间的旅客,风霜伤痕加身,可有关于自己的所求所愿,皆未能实现。有时候他觉得,真的好不公平。除去回溯的时光,为什么过去在他短短十几年的人生中,没有几分甜。或许也因为没有多少甜,所以他才格外有些好满足吗?就比如现在。时灯伸出手,想摸一摸‘现在’温暖和煦的阳光,却只摸到了一层冰冷的屏障。他想象着乐姐的形容,不禁笑了笑:“好舒服。”好似亲身感受到了一般。如此,他就很开心了。他在花海的坟墓已经建好,可是想来,如果他被剥离出时间线,没有人记得他了,那无名的坟茔,也应该没有人去送花。索性,他就自己摘了给自己,以及时哥和小灯。即使维持着异能阵,那时间隧道也开始在变小。在外面的人焦急不已,还在想办法将时灯拉过来,时灯却好好摆弄了一下自己怀里的向日葵,他说道:“不要忙啦。”原亭三人抬头。少年捧着花,微笑:“如果可以,也不要记得我。”“死在过去,守着未来,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但是对我来说,有些嘲讽了。”他说:“我很累了。”“连被别人记住,对我来说都很累。”少年下颌滴下一滴水珠,落在花瓣上滚动。假话。他说的才不是真的。只是注定被遗忘,他说这些话,或许能让朋友好一点。时灯这个名字在这个世界回溯了十三次。像一笔浓浓重彩的画,可是一幕幕一页页,满目黑红,零星温馨,悲剧和遗憾,步步皆讽刺。很多东西压的他喘不上气,可是他还是喜欢这里。被人记住,就像他还存在这里一样。少年阖上眼,朋友压着哭声叫他名字的声音逐渐消失了。他身形渐渐淡去,泯灭于深邃的时间隧道中。只是很可惜,那注定和平美好的未来的一缕阳光,没有照在他身上。于是怀里的向日葵,也没有再向着阳光。第74章傅叔是在打开那封信的时候, 才察觉到自己和时灯绑定已经断开了。他的异能是牵丝,一个中规中矩的异能,唯一特殊点的, 就是可以选择和一个人进行灵魂绑定。原本,被绑定的人是不能单方面解除绑定的,否则他一定会察觉。不过首领一直那么聪明, 解开绑定他一点也不意外。当然,或许也是因为,他老了。他已经很老了,从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到现在的垂垂老矣。有时候照镜子, 他都能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腐朽之感。手背、面颊上也有老人斑。早在前几次回溯的时候,他还能在战力上帮上首领的忙, 但是后来身体越来越老, 首领有时候连轻松的活计都不让他做。这样也很好。他从青年, 到中年,再到老年,都一直陪着首领,视若亲子。如此, 倒也算人生圆满, 何况后来还有小灯和时哥。首领不听话折腾自己的时候,他生气,更多的是无奈。他心疼这个孩子, 却也一点点看着他生机消逝, 看着他在一次次的时间回溯里迷失自我, 患上无法治愈的疾病。命运总是爱捉弄人。好像总有一双手, 让所有人的结局, 奔向他们原本就该去的地方。首领此生步步遗憾,于是时哥和小灯也是同样,毕竟他们是同一个人。看见那封字里行间皆是道别之意的信开始,他就隐约察觉到,首领好像好像不会回来了。他在这个家里,等不到他的孩子回家。·白发苍苍的老者紧赶慢赶,赶到了神弧城,恰巧看见小灯被裂隙吞没。他臂弯还搭着给小孩拿的衣裳,怕他夜里着凉。用不到了。傅叔在原地站了一会,没有选择上去询问原因,其实他大概也能猜到,首领给他留的那封信里,说的隐晦,但也透露了一些信息。是告别啊。如今小灯也不在了,他就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去那里。傅叔抬头看了一眼无边无际的黄泉,寻了个无人注意到的地方,以牵丝搭绳,走向了那条奔涌的血河。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进不来的,可是当他真的踩在黄泉两岸的时候,他的身体忽的一轻。傅叔看了看自己的手,恍然发现自己如今是半透明的状态。祂:[生者无机缘不入黄泉,你已强求,身体消弭,已经死去。]黄泉没说的是,即使他不强求进入到这里,身体将行就木,也活不了几天,是以早一日万一日,没有多大差别。祂记得这个老者,总是跟在那个少年身边的人。傅叔:“这样也好。”祂:[请入黄泉往生。]傅叔:“不去。”祂沉默片刻:[你心里没有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