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从北方南下的秋风袭过, 周遭的喧嚣有些偃旗息鼓, 尘埃都快落了地。
段伏仪和祝星栗并排坐在保姆车后排,脸上笑意不减,无声中有暖流漫过, 十指交握一直没有分开。
容阁非常兴奋, 一手握着方向盘, 一手打着响指, 屁股还在驾驶位的皮质座椅上摩擦,偶尔发出奇怪的声音,情绪很高涨,跟中了几百万彩票一样:“你们能在一起,我真是太高兴了。真的,看了那么多年的感动中国都没将我感动哭,刚才看见你们手拉手,我居然还掉了一滴眼泪。”
祝星栗拇指肚一直顺着那双温热的手背揉捏着, 侧目看眼已经将脸快要扎进膝盖里的小姑娘, 笑着没好气地骂了容阁一声:“闭嘴,这事儿也是你能说的?”
容阁没明白这话什么意思, 非常亢奋地分享心酸历程:“栗爷这几年不容易,洁身自好跟出家的和尚一样,如今心中一把枯草春风吹又生,我可真心替你们高兴。”
祝星栗嘴角的笑意很淡,半张脸侧向窗外, 还有点不好意思。
晚高峰延长,马路上的车流不减,保姆车速度渐减。
容阁转了话题:“小段姑娘你知道嘛,那天从机场回来我都快被吓死了。我们栗爷,是考了两年驾驶证都没过的马路杀手,来的路上居然敢跟我抢方向盘了。看见没,就前面那辆大公交和边上那辆比亚迪中间差不多的距离,栗爷居然觉得这车能钻过去,当这车是根松紧带儿啊,收缩自由还能弹着走!”
祝星栗舌尖抵住牙齿啧了一下,眼睛微眯,透过后视镜与容阁视线相搭。容阁轻咳一声,手指顺着唇线比了一条横线,乖乖闭上了嘴巴。
段伏仪噗嗤笑了一声,抬起头来问:“之前以为你乖,不纵容自己疲劳驾驶,原来是不会开车呀!”
祝星栗稍微使劲儿拍了下她的手背,试图给自己挽回点面子:“别听他胡说,练车的时候,我没去几次。”
“栗爷不是不练车,实在是因为……”容阁猛地捂住嘴巴,重新将一肚子话憋了回去。
“嗯?因为什么?”段伏仪好奇,眼睛眨巴眨巴地,伸着脖子往前探。探了半天也没见容阁将手拿下来,有点蔫蔫地倚靠回座椅上,“有财,你有事瞒着我,这样不好。”
得,全怪他了。祝星栗伸出一双空余的手,侧过身拍了拍段伏仪的头顶,语气温柔:“怎么会瞒着你,都是过去的事儿了,不值得提。”
段伏仪有个臭毛病,喜欢刨根问底,尤其是亲近的人。既然已经将这人归属到自己的小圈子内,她就想推心置腹,将这人来龙去脉酸甜苦乐都搞清楚,最好开诚布公到最后一点秘密都不剩。
当然,隐瞒与欺骗是绝不会纵容的,半句话茬丢在这,很明显在刻意瞒着什么,她此刻就有点不爽。
小姑娘嘟着嘴巴不开心,情绪变化还挺明显,祝星栗无奈地笑了。沉入黑暗中,想了半分钟才开口:“其实这几年我一直暗中打探你的下落。没敢明目张胆地来,就怕你知道了会生气。”
段伏仪手顿了下,手指在他的手背上压出了一个圈,似是有点惊讶。
祝星栗侧过身,将一双温热的手抓得更紧:“大概三年前,有个线人通知我说找到你了,当时挺开心的,想着不管如何都要将你绑回来,哪怕你生气也要圈住你。可到了线人提供的地点,我却看到了一场车祸,里面的人面目全非,驾驶证烧掉了一半,就一个名字特别清晰。”
祝星栗嗓音低沉,说到最后有一丝颓然,段伏仪的心跟着一颤,小声问:“和我同名吗?”
“同名同姓,性别女。”祝星栗低叹了一声,“不确定那个人是不是你,不吃不喝跟了那个案子几天,最后才如释重负。可心里还是害怕,怕你会遇到什么意外,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后来就不找了,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不得不相信这种谬论。”
“不过,心里还是生了魔,每次碰车都会联想到那个场景,很残忍很现实,就不想去面对。”
祝星栗对她的情感稠密浓烈,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在她没有参与进去的时间里,他一个人无望徘徊,生生将自己折磨得不成样子。她觉得很内疚,心里涨得像是要炸裂的气球一样,鼻尖酸酸的差点勾出眼角的晶泪。
“有财,对不起。”段伏仪一手搭在祝星栗的肩上,脑袋抵了过去,闷闷地不敢大声喘息,心中酸楚难安,“我不知道会这样,我应该回去告诉你的。都怪我小心眼,以为你不在乎。”
“不怪你,怪我。”祝星栗低哑着声音,“我没守住你,我弄丢了你,都是我的错。”
段伏仪手指缠绕上男人的手,十指交握得更深,低声细语:“我们都没错,我们都很好,过去很好,现在也很好。”
“未来呢?”祝星栗回抱,脸蹭到她的小脑门,正在迅速变烫。他没给她任何开口的机会,几乎是上句话音刚落,下一秒就接上下一句,“未来我们会更好。”
自问自答,给了怀中姑娘一个许诺。过去的几年,在无数个孤身一人的过去,他没法与她携手同行,面对一个又一个的变数,他一度觉得自己差劲极了。如今最大的变数变成定数,如线孱瘦一般的关系逐渐变得坚韧,足够能化解一切世事无常。
“得,栗爷说的对,这事儿不是我这种单身狗能提的。”容阁手上忙活一通,“到了到了,赶紧下车,我怕一会儿会被这股子腐臭味熏晕。交警叔叔到底管不管啊,醉恋驾车可比醉酒驾车更严重啊!”
段伏仪与祝星栗对视一眼,很有默契地笑了出来。段伏仪探过去小脑袋宽慰容阁:“容哥,你放心。等我教会有财开车,就不劳烦您了。”
祝星栗唇角微弯,神清气爽地下了车。
如今不比往昔,段伏仪脖颈上一直悬着各式各样的刀,将落未落的境遇非常窘迫。明明甜的像是在心涧撒把糖,却只能低眉顺眼地跟在“雇主”身后,将距离拉得能有多长就有多长。
段伏仪偷偷弯了弯唇角。如果四年前没分开,他们可能也会在人民教师的监督下,在教室里偷偷摸摸谈一段隐秘的恋爱。虽然晚了些,但,是你的终究是你的,逃不掉。
人生就是一个圈,兜兜转转循环往复,命中注定的宿命,她信。
门落了锁,好奇的试探与执着的蹲守被拦在门外,室内黯黑被点亮,段伏仪被祝星栗抵在墙壁上,禁锢在一个沸腾的怀抱中。
祝星栗头顶有一排射灯,灯光洒下,浓密的眉毛遮住眼瞳留下一片阴影。段伏仪抬头对准视线,眯了下眼睛。心里没来由地产生一点不真实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有种物是人非的错觉,但却不寂寥,恍恍惚惚地像是被彩虹糖当头洒了一身。
段伏仪没说话,双手从腰间环拢过去,扣住抱紧。
祝星栗弯着的唇角弧度又向上,懒洋洋地和她对视:“教会我开车?老司机?”
段伏仪身子直了直,眼睛弯了弯,气势比方才高了一丈:“是,老司机来教你,其实开车一点都不难。”
“你都会开什么车?喜欢什么姿势?”祝星栗挑眉,抬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下巴,坏笑了一声。
“我发现你这个人变坏了,”段伏仪双手抽回,抵在两人之间,推出一点距离,脸又开始发红,“你是不是歪曲了我的意思,满脑子黄色思想,我还没答应做你的女朋友呢,别太过分了。”
祝星栗低笑了声:“我就好奇,你背着我都学了些什么。蹦极,开车,还有更刺激的吗?”
“有财,生不逢时,让你遇到了我。”段伏仪顿了顿,脑袋左歪右扭了两下,骨骼嘎嘣直响,伸出一个拳头。裸露的手臂上弹出筋骨分明的线条,看得出来是个练家子。“有些刺激,是你无福享受的,所以你乖乖的哦。”
祝星栗看着她。
明明是可爱的,带着点娇气的软,却硬生生地长出了楞刺。他的女朋友此时像只刺猬一样教育他不要有非分之想,那番话却一点威胁都没有。这种虚张声势的撩拨,像一颗膨胀的棉花糖,撩得他心里有些痒。
“行,我乖,”祝星栗轻抬起手,落在小姑娘毛绒的头顶,勾了勾唇:“你先坐那等我一会儿。”
过了半刻钟,祝星栗从楼上下来,已经换了一身白色的棉质睡衣,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显得有些痞气。他的穿衣风格有点两面派,出门的时候永远西装革履,进门后永远舒适自在,非常符合他的处世哲学。
人前小青年光鲜亮丽,人后老子想干嘛干嘛。
祝星栗溜溜哒哒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递过来一沓东西,眉毛轻佻:“拿着,给你的。”
段伏仪接过来翻了翻,眼神有点茫然,抬头看过去的表情有点懵呆。
祝星栗很满意她的表情,弯下腰数着她手里的一堆证件,耐心地跟她解释:“这个是房产证,刚从公证处拿回来,是你的名字。这个是工资卡,这个是存折,密码是你生日。这几份是股份权益书,收益人也是你。”
段伏仪玲珑杏眼一转,有些讶异:“这就是传说中的,分手费?”
祝星栗直起身,微皱着眉头,表情短暂一愣:“分手?我把家当都给了你,你居然有这种危险的想法。”
段伏仪点了点头,仰着脑袋盯着他:“这确实是个一劳永逸的好方法。”
祝星栗鼻息厚重,气得笑了一声:“别想,没有这种可能。你的户口本在哪儿,明儿跟我去趟民政局。”
段伏仪忍不住笑,歪着头问:“你这是要和我先婚后爱吗?好可怕,我可不敢要。我之前看过一本小说,男主角就是这样步步为营攻陷女主内心,最终始乱终弃的。有财,你这个人很危险,我看我们还是不要谈恋爱了。”
祝星栗弯下腰,双手抵在沙发上,左右禁锢段伏仪,语气微微不愉:“没用,你收了我的钱,就必须和我谈恋爱。”
“这些东西我不能收,爱情那么纯洁,你怎么能用金钱衡量。”
段伏仪眨了眨眼,身子后仰,不怀好意地问:“你是霸道总裁吗?这种老掉牙的套路早就过时了。”
“嗯?”祝星栗抬了抬眼皮,懒声问:“你不是说以你看过的三十多本霸道总爱上我的小说,肯定能帮我把到妹的吗?我都无师自通了,你居然还嫌弃我。”
段伏仪没忍住笑,倒在沙发上,眉眼飞扬:“你还真信我说的话呀。”
祝星栗也笑了:“你说的每句话,我都信。”
晚上两个人没吃饭,这会儿都有些饿。段伏仪钻进厨房里,打算做两盘蛋包饭。
蒸好的米饭经过时间的磨合变得有些劲道,混合酸甜的番茄酱汁和滑嫩的鸡丁,入味得很可口。水嫩的鸡蛋在小火低温中如雨后春笋般冒着泡,手腕颠动着平底锅,滑软亮黄的七成熟蛋液落在圆滚滚的可口米饭上。
暗香浮动,烟气渺渺。
祝星栗从身后环住段伏仪,下巴抵在她的右肩上:“以前觉得厨房可有可无,无非是一个存放冰箱的地方。现在觉得厨房很温馨,有家的味道。”
段伏仪手速很稳,丝毫没有受影响,只是很敷衍地回了句:“回去坐好,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祝星栗不依不饶,收紧手臂:“答应做我的女朋友,我就撒手。”
段伏仪嘶了一声,歪头瞪了他一眼,手上依旧拨动着鸡蛋液,动作稍微有些阻碍。
祝星栗只能撒手,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垂落的长羽睫毛,唇线微微上扬,特别认真又专注地操作着平底锅。他心底叹了一口气,他的小姑娘太优秀了,随随便便就曝光于大众视线之下,还是以家政阿姨这种没有束缚的身份,怕是会招惹一堆追求者。
可他又不能名正言顺地告诉大家这是我的女朋友,这么好的一个人只属于我,你们不要觊觎,别惦记着挖墙脚。
祝星栗觉得很挫败,想来想去还是觉得都去他妈的吧,老子为什么不能名正言顺了,老子今晚就办了她。
那句话怎么说的,身体和灵魂总有一个在路上,另一个保不齐就在床上等着呢。
祝星栗吃掉最后一粒米,目光灼灼地望着小姑娘,一字一句地说:“今晚别走了,留下来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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