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收工的时候吴悠才从外头回来, 听了一嘴朱芃芃与她说的下午奚瑾和崔茵怡起了冲突的状况, 向来爱操心的她竟没怪奚瑾, 反倒跟着朱芃芃一起痛快的笑了几声。
扭头宽慰咬着荧光笔看剧本的奚瑾：“我们这样被压着的日子快到头了，再等等，快了。”
奚瑾淡淡的“嗯”了一声, 专注在剧本描绘的世界里头都没抬一下。
吴悠也不扰她, 转头问朱芃芃：“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
朱芃芃点了下头：“跟造型师已经预约好时间了，去之前先试妆。”
吴悠“哦”了一声, 又看了奚瑾一眼, 凑到朱芃芃耳边小声问：“你知不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 别开脸：“算了。”
朱芃芃的好奇心被瞬间吊起, 抓着吴悠的袖子不依：“吴悠姐，话说一半是会憋死人的！你究竟要说什么呀？”
“我呀……”吴悠咧嘴冲她笑, 故意逗她：“就不告诉你！”
奚瑾视线偏了一下, 状似不经意的看了眼吴悠，吴悠的目光撞了过来，嘴角的那抹笑加深了些。
有一种默契，在眼睛里，你不说, 我也懂。
收工的时候, 天还没彻底暗下来。
奚瑾站在家门口, 一手输密码，一手揉着太阳穴，疲惫感从脚心漫了上来, 直击头顶。
开了门进屋，正条件反射般伸手要开灯，突然发现室内灯亮着。
曲默站在落地窗边看着她，背对着窗户站着，窗外铅灰色的云层低伏，呈鱼鳞状在他身后撑开。
像是在演默剧一般，两人对视僵持了片刻。
奚瑾反手把门关上，低垂着头在玄关处换了鞋往里走，把手里的包随手扔进沙发里。
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看了眼收拾干净的厨房，想了想，又拿了个玻璃杯，在水龙头底下冲了冲，另倒了一杯。
端着两杯水走去阳台，曲默正看着窗外，奚瑾在他右侧站定，匀出一杯水递给他。
曲默侧头看她一眼，接了过去。
“奚瑾，你有没有想过，我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
也许是因为年轻气盛的冲动？也许是因为骨子里的固执？也许是因为还没学会包容理解？也许……
不是没想过，就是因为想过很多很多次，才越来越明白一件事。
如果结果已经成了结果，深究了起因，也改变不了既定的事实。
“没有。”奚瑾一秒都没停顿，回得果决：“我不喜欢活在过去。”
曲默喝了一口杯中的水，目眺远方，看向天地交界处。
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越过云层探一探那里是不是存在另一个世界，与这个世界完全相反的世界。
就像是湖中倒影，镜中成像一般。
一个结局与这个世界完全相反的世界。
“你想过的。”
他笃定。
奚瑾没解释，静静的看着他看着的方向。
“奚瑾，我好像没办法把你当成陌生人。”曲默收回视线，侧头看她：“你也不能。”
奚瑾看着窗外，外头起风了，漫天的沙土随风而起，卷进眸光里。
“你想说什么？”
“我今天在想，那些曾经相爱的恋人分手之后，最后都怎么样了？”
“各自安好，成为路人。”奚瑾抬手拨了下长发，转头迎上曲默的目光：“不然，还能怎么样？”
面前的窗开了半扇，雨丝夹着沙尘猝不及防的扑了进来，一股淡淡的土腥味钻进屋内。
“我们……也许可以成为朋友。”
曲默目光闪烁了一下，松松散散，像是断了轴的齿轮，一戳就会散。
他自己也不确定……可不可以？
奚瑾看了眼窗外，朝窗口走近了些，伸手将窗户关上。
人真的是很奇怪的动物，越是刻意想要忘记，越是记得更为深刻。
时间细细打磨着他们曾经相处的那些瞬间，细节渐渐生出了光泽，就连第一次牵手掌心渐起的冷汗，都好像至今仍在掌心温存。
风隔在玻璃外，声音消减了不少。
奚瑾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摩了摩，转身擦过曲默往客厅走。
“试试吧。”她将玻璃杯放在茶几上，抬眸看向曲默：“成为朋友。”
曲默垂头看手里的杯子，扯了扯嘴角，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晶莹的水珠与沙粒相拥，与路过的风不断低述着它们彼此剪不断的羁绊。
曲默走到茶几处，把水杯放下。
水杯的影子半透明状，两个半透明状的影子在茶几上交叠着。
曲默的手抬了一下，在奚瑾的脸附近滞住，又收了回来，揣进口袋。
“明天见。”
奚瑾点了下头：“明天见。”
曲默没动，看了她好一会儿：“我们以后好好相处。”
奚瑾应了声：“好。”
曲默抿了下唇，极淡的笑了一下，绕过沙发走去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奚瑾正看着他。
他道了声：“晚安。”
转动门把走了出去。
这一晚睡得很好，几乎一夜无梦。
奚瑾起床的时候，天已放晴。
走到落地窗边将窗户拉开半扇，清晨的风一下钻了进来，还沾着昨晚的湿气，几场雨一下，天凉了不少。
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筋骨走去浴室洗漱。
刚踏进浴室就听到门口的敲门声，奚瑾踏进浴室的脚又收了回来，慢悠悠走到门边开了门。
曲默提了个全家的塑料袋站在门外，里面是一盒纯牛奶和一个饭团。
把手里的袋子朝奚瑾伸了过去：“早饭，给你的。”
饭团该是加热过，袋子里扑着热气，香味钻出袋子缝隙飘了出来。
奚瑾嗅着饭团的香味，肚子“咕噜”叫了一声，伸手接了过去：“谢谢。”
曲默忽地凑近了些，仔细看她的眼睛。
奚瑾有些错愕的抬眸看他。
“没洗脸吧？”曲默捏了下她的脸：“有眼屎。”
“……”
见奚瑾处于石化状态，曲默解释：“朋友之间都是这么开玩笑的。”
奚瑾愣了愣：“那我是不是该配合着笑？”
“……”曲默弯了弯唇：“不用勉强。”
“不过你的好意我怕要辜负了。”奚瑾垂眼看手里的早饭：“我只能吃一半，你要不要拿回去自己吃？”
“正巧我也没吃早饭。”曲默将她往门边拨了拨，往屋里走：“我替你吃一半。”
奚瑾将门关上，把早饭放餐桌上，走去浴室洗漱。
曲默熟门熟路的跑去厨房拿了两个玻璃杯，一手抓着两个杯子跑到浴室门口问奚瑾：“牛奶要加热吗？”
奚瑾一脸的洗面奶泡泡，眯着眼睛朝曲默看，“嗯”了一声。
曲默把玻璃杯放到桌上，抓了牛奶跑去厨房，把牛奶一把扔进微波炉，拧了高火加热，又跑去浴室门口看奚瑾洗脸。
“洗洗干净，女演员镜头底下有眼屎可不好看。”
“能别提眼屎了吗？”
“哦。”曲默靠着门边又站了会儿：“你们女演员平时洗个脸都这么费事的吗？”
“女演员招你了？”
曲默摸着下巴又琢磨了一阵：“你脸拍的不疼吗？”
“曲默……”奚瑾拍着精华液的手垂了下来，扭头看他：“能不能别尬聊？”
曲默还想再说点什么，“噗”的一声巨响从厨房传来。
两人的注意力瞬间被拉了过去。
奚瑾看了呆住的曲默一眼，快步朝厨房走，一眼就看到乳白色的牛奶顺着微波炉的缝隙往外淌，从厨房台面上滴落下来，渐渐在地上漫成了一张世界地图。
曲默跟了过来，站在奚瑾身后看还在往外扩张的地图：“好像是牛奶炸了。”
“不是好像，是事实。”
奚瑾踮着脚绕开地上的牛奶，伸长了胳膊将插座电源切断。
偏着头看微波炉，微波炉内牛奶的外包装膨胀撑开，炸成了碎片，牛奶溅的到处都是，热气滚滚。
曲默压着身子跟着看：“这牛奶牺牲的还挺惨烈的。”
奚瑾把他推开了些，找了抹布擦厨房台面上的牛奶渍。
曲默伸手想帮忙，被奚瑾拍了一下手背，又默默缩了回去：“你在生气？”
奚瑾长长吐出一口气平复心情：“没有。”
曲默委委屈屈的蹲在角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直看着奚瑾擦洗厨房台面、微波炉内壁和一地的牛奶，没再吭声。
奚瑾收拾完了，将手洗净，走去桌边坐下，朝曲默的方向招了招手。
曲默站了起来，腿蹲的有些麻，原地慢慢活动着脚裸。
见奚瑾一直不说话，曲默问：“你在想什么？”
奚瑾撕开了饭团的包装袋，把饭团对半掰开，一半拿手上，另一半放回了塑料袋。
“我在想要不要跟你绝交。”
曲默较真：“你看你就是在生气。”
奚瑾被气笑了：“幼稚鬼。”
曲默活动开了，迈开大长腿走到桌边，取走桌上的空玻璃杯，走去厨房把杯子搁在厨房台面上，打开冰箱朝里头看了看，除了矿泉水和上次聚餐留下的几罐啤酒，再无其他饮品。
把冰箱门关好，从厨房出来，朝奚瑾说了句：“等我一下。”
开了门出去，门虚掩着。
隔了两分钟又跑了回来，手里握着盒牛奶，用胳膊肘抵着门将门关严，跑到奚瑾身边，长腿一勾，拉开一张椅子坐下。
把手里的牛奶放到奚瑾面前：“赔礼。”
奚瑾拆了牛奶的吸管插上，喝了一口，抬眸撞上曲默巴巴看着自己的眼神，把另一半饭团推到他面前：“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