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行为放在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上, 很容易让人想歪某个方向上去, 但陆崇知道, 不是那样的。
“他还是不肯说。”他低声道,似乎在自言自语。
一旁坐着王医生,他的私人医生, 这会儿王医生放下病历, 摘下眼镜,对陆崇说:“先生, 根据他的病史、身体状况还有各种检查结果来说, 我认为这应该不是躯体疾病导致。”
这次担心骆文承抵触, 也担心他警觉, 陆崇没安排他做那些身体检查,但上次住院, 各方面检查却没少做, 这次入院时也是常规抽了好几管血的,用那几管血,能做的检验都做了。
很正常,很健康,各项指标好得不能再好。
任谁都不能说, 骆文承是有病的人。
同时陆崇也去骆文承房间检查过, 去他的寝室调查过, 从他的床铺及他的三个室友的口中,得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他手术当晚的情况,真的不是偶然, 而是很可能,每天都是如此。
剧痛,暴汗,零点开始,持续二十多分钟。
天天如此。
但没有哪一种疾病会有这样的表现。
所以王医生结合他的行为,才给出了一个结论——骆文承每天晚上的犯病,很可能是出于心理问题。
“先生,我觉得,可能是骆先生以前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以至于他给自己造成了这样的心理暗示——每到凌晨,他的胃就会剧烈疼痛。”
事实上这样的案例并不少见,很多病人检查下来没有任何器质性疾病,但总说自己这里疼那里疼,一般医学上把这种情况归到神经官能症的范畴里。
也有不少焦虑症患者,总觉得自己有病,整天疑神疑鬼,寝食难安。
骆文承和那些有相似处,也有很不同的地方,王医生也不能判断到底什么原因。
王医生说:“如果真的是心理上的问题,骆先生的情况显然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我建议找个这方面的专家对他进行全方位的了解和评估,找到症结所在,对症下药。”
陆崇沉默着,画面里,骆文承从厕所里出来了,脚步比之前虚浮许多,左手隐隐按在胃部,还没有完全缓过劲来。
陆崇说:“可是他不愿意说啊。”
今天这么好的气氛,他也不愿意吐露分毫。
陆崇装监视器是想确认骆文承是不是真的得病了,谁知道最终得出一个心理疾病的结论。
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一天天这样辛苦地瞒下来?
他是不是担心会被用异样的目光看待?
他对自己的情况讳莫如深,是不是自己内心也十分害怕惶恐?
陆崇觉得自己做不出硬生生揭人伤疤的事,更不想刺激那个孩子。
他决定先缓一缓。
骆文承不知道,自己被安上了一个心理有疾病且内心脆弱的标签,他终于出院了,整个人都轻松了好几分,医院真的不是人呆得地方,他决定以后再也不来了。
在家里又休养了几天,又一个周一到来的时候,他才被允许去学校。
不过陆崇好像对他的自保能力表示很怀疑,不仅在他身上放了定位器,还放了一个微型的生命体征监测仪,一旦他的血压体温那些主要生命体征达到异常水平,王医生那里就会得到警报。
最夸张的是,陆崇还给他安排了一个贴身保护的人。
比起这些,要求他每天都要回来住,并且来去专车接送这点,简直再正常不过了。
骆文承惊呆了。
好一会儿才喃喃地说:“我当了十八年的富二代,都没有这样的待遇,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力。”
陆崇被他难得的调皮逗笑,敲了下他的脑门:“对,这是黑二代的标配。”
说完两个人都愣住了。
黑二代……
那么黑一代是谁?
骆文承回过神来眨眨眼睛,哈哈笑道:“先生你可生不出我这么大的儿子!先生我先走了,要迟到了。”
校园里的气氛和十多天前很不同了。
骆文承一到就迎来了许多异样的打量目光。
如今骆文昊杀了第二个人的事已经被翻出来了,作为一个杀人犯的曾经的弟弟,收到些注目礼很正常。
上课的时候,遇到了寝室长和一个室友,这两人对他笑得一脸僵硬,骆文承没看到另一个戴眼镜的室友,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看到陈浩?”
寝室长两人的脸色就变得特别难看,支支吾吾地说:被退学了。
骆文承有些吃惊,陈浩就是那个给骆文昊偷报自己动向的人,不过他没打算对付对方,那些动向其实也是他故意透出去了,说起来他还利用了陈浩来算计骆文昊呢。
看着两人的表情,他猜测这件事和自己还有点关系,能让陈浩退学给自己出气的,也只有那个男人了吧?
他摸了摸身上的小仪器,忍不住笑了笑:“还真是黑二代啊……”
他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一天天过去,那些放在他身上的古怪目光更多了。
起先他还不明白,加上肩膀伤了,社团也不怎么去了,有课上课,没课就回去,不怎么学校里逗留,听到流言已经是好些天之后了。
他就听到有人说“哥哥是杀人犯,老子是万恶资本家,弟弟也是坐过牢的,一家子没什么好东西”。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被这次的事波及,直到听到越来越多的人提起三年前的那场车祸。
最后还是郑畅提醒他上校园网看看。
骆文承登上去一看,哦豁,上面有个大火的帖子,把当年那场车祸前前后后都给扒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