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不作声地从轻什手里接过,调动灵力施展驱物术将锅子和石头一起浮在地火坑上方,引出地火灼烧起来。 把最费事的活儿交给韩朔,轻什便伸手打开旁边小箱,从一堆模样古怪的工具里挑出一个又尖又细的钻子,然后捡起一块金属薄片,用力一掰便将其一分为二,接着便拿着钻子在其中一块薄片上刻画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多时辰,锅子里的墨色石块已完全化成了一摊黑水,轻什也将四块金属薄片都刻上了一套一模一样的符纹。韩朔辨不出那到底是什么符纹,但轻什都说了要做灵器,所以这符纹也不外乎是炼制灵器所需的架构法阵。 “差不多了,让火小点。”轻什看了一眼锅子里的黑水,同样施展驱物术将四块金属薄片都浮在地火坑的上方,然后从韩朔手里接过锅子的控制权,将其略略倾斜,使其中的黑水沿着一条细线从锅子里流了出来,缓缓落在一块金属薄片的符纹当中。 当四块金属薄片里的符纹全部被黑水注满后,轻什将锅子放到一边,再次引大地火,用灵力驱动引拨,使其包住四块金属薄片,继续熔炼起来。见差不多了,轻什从自己的百宝囊拿出一个平日里用来装灵果的玉盒,放在膝盖上,接着又拿出一个小巧的瓷瓶,拔下瓶口的木塞,将里面的乳白色粉末撒在四块金属薄片上,然后便停了地火,对着这四块金属薄片施了一个凝冰诀,然后便手指翻飞,眨眼间已将四块金属薄片塞进玉盒,并将玉盒的盖子关得严严实实。 “呼——总算做完了。”轻什长出了口气。 “这到底是什么?”韩朔疑惑地问道。 “声卡,原理类似传音符,可以将周围足够大的声音全都记录下来,待录满后便可输入灵力重复倾听。”轻什一边解释,一边将瓷瓶塞好收回,然后又拿起装黑水的锅子对韩朔道,“这东西就是做传音符时必用的长空石,不过做传音符的时候都是将它碾碎混入灵墨里,不会这么直接融掉。” “这都是你自己琢磨出来的?”韩朔不由挑眉。 “怎么可能。”轻什笑着用灵力将剩余的长空石的黑水包裹起来,从锅子里移出,然后又施了一个凝冰诀,将它重新凝成石块,连同锅子以及装工具的小箱子一起收了起来,“其实声卡出现的时间比传音符可早多了,那时候还没有纸,更没有纸符这种符箓呢!不过我做的这个声卡也不是古方里记载的那种,而是简化过的,做起来比真正的声卡简单,只是效果也远不如正品持久耐用。” “你怎么会想起要做这么个东西出来?”韩朔没再追问声卡的来历,转而问起了它的用途。 “我准备把它放西门郝身上去。”轻什也没隐瞒,直言道,“每天盯着他太辛苦还容易被他发现,把这玩意放他身上,待时候差不多了再去取回来,就能知道他在这段时间都去了哪里又做了什么了。” “……你这是又和他较上劲了?”韩朔一脸无奈。 “您就当我是赌气好了,反正我是不相信他竟会干净的像个圣人一般。”轻什耸耸肩,“再说,我已经知道就是他算计沈沉舟的了,不找出他算计的原因,我着实无法安心。” “真是他?”韩朔微微一怔。 “嗯,我听他亲口说的。”轻什点点头,又补充道,“在他和苏方说话的时候。” 韩朔不再阻拦,想了想,开口道,“那你便去做,若真得到什么结果,记得告诉我。” “只要别再是像陆思远这样的恶心事,我肯定说。”轻什撇嘴道。 “是也要说,更要说。”韩朔认真地说道。 57五十七、藏匿 在声卡做好的当天晚上,轻什再次去了西门郝的院子。由于这一次过去的目的是要登堂入室的,轻什自然是倍加小心,但最让他头大的不是院子里的禁制,而是第二进院子里养的那几只灵犬。 轻什不清楚西门郝出于什么原因才养了这些灵犬,但他很清楚这些灵犬能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灵兽们可不会有修士重神识轻五感的恶习,尤其犬类,听觉和嗅觉都极其灵敏——声音倒还好说,可以用法术法阵进行削弱甚至屏蔽,可味道却是极难阻断的,只有修为达到破碎虚空那种程度的修士才有可能做到,而有这等本事的修士早就在破碎虚空之前先踏破长空飞升仙界了,想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本事都没有机会。 轻什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将那些禁制全部拆掉再完好无损地布设回去,但对那几只灵犬,他却只能乞求自己带的驱味粉可以正常生效,千万别倒霉地起了逆反效果,反而平白引起它们注意。虽然实在不行也可以把它们给迷昏或者一刀宰了,但那样一来定会引起西门郝的警觉——为了不惊动灵犬而惊动西门郝,这实在是丢了西瓜捡芝麻,说出去都是笑话。 轻什站在第三进院子的院墙外,用驱味粉在自己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抹了一遍,然后深深吸了口气,屏住呼吸,拿出两块下品灵石塞进院墙,卡断其中禁制,紧接着便扒住院墙,纵身一跃跳了进去。 进院后,轻什并没有马上行动,蹲在墙角下等了一会儿,见第二进院子里的灵犬并未因自己的闯入而出现异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收回院墙里的灵石,蹑足走向西门郝居住的屋子。 屋子的门窗上使用的禁制法阵都很平常,轻什仔细检查了一下,又放开听觉探查了屋子里的状况,确认禁制里并没有暗藏额外的机关把戏,西门郝也正在睡觉而不是打坐,这才悄无声息地撬开门栓,从正门走了进去,并顺手将门栓又重新插回原位。 卧房的门虚掩着,轻什将其推开,简单打量了一下里面的构造摆设:很简单,很清爽,看不到一件多余的物件,更没有一丁点筑基期弟子不该有的逾越之物。可看着这间简单到再简单一点便是简陋的屋子,轻什却想起了第一次被凤熙仙子带入韩朔那间石室时的感觉—— 空洞,冷漠、沧桑。 轻什不由眯起双眼,心里那种古怪的感觉越发地强烈起来。 西门郝不过是个三十多岁的筑基修士,天赋虽不是极佳,但修为进度却也并未落于人后,更得师尊看重,宗门信赖,正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时候,就算再怎么自律,也不该绝了青年人惯有的脾性喜好,如韩朔那般老鬼一样有了“弃外物”的悟境。 ——就算是韩朔,那也是有喜好,有习惯的! 可轻什却无法从这间卧房里找出西门郝的喜好和习惯,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很标准,很无暇,无可挑剔,亦无从琢磨。 缓缓吸了口气,轻什甩掉脑子里的种种疑虑,迈步走到西门郝的床前,将自身气息和灵力彻底收敛起来,确定西门郝还在正常地睡眠,并没被自己惊动,便蹲下身,将地上的鞋子拿了起来,翻手拿出一个小小的刀片,在鞋底的侧面轻轻划出一个小口,然后又拿出装声卡的玉盒,飞快地从里面取出一张已制成声卡的金属薄片塞了进去。 轻什收起装声卡的玉盒,又取出一片同样大小但没有炼制过的金属薄片,用同样的方式放进另一只鞋子的鞋底,再用些许胶状物黏好鞋底缝隙,抹掉痕迹后,将两只鞋子原封不动地放回床榻之下。 收起刀片,轻什站起身,打量起还在床榻上酣睡的西门郝。 西门郝的容貌并不像他的为人那般毫无瑕疵,但也是剑眉星目,鼻直口端,称得起丰神俊朗,否则宗门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低阶女修芳心暗许,每日都到管事堂外闲逛,只求多看这位西门师兄几眼。但今天近距离一看,轻什却发现西门郝的额头颇高,眼窝却深,明显带有西域风情,并不是纯粹的南人血统。 ——韩朔说西门郝至多只能做个峰主,不会就是因为他的血统? 轻什一时间有些走神。 但就在这时,睡梦中的西门郝却像感觉到了他的视线一般动了动眼皮。轻什不由一惊,下意识地身子一矮,嗖地一下钻进了床底,一把抓住床底木架,将整个身子挂在了床底板上。 就在轻什躲进床底的下一瞬,西门郝也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轻什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模样,只能从听到的声音判断出他并没有起身下床,呼吸的声音稍有些重却并不紊乱。 过了一会儿,轻什听到西门郝重新躺下的声音,但传出的鼻息却表明他并没有安睡,只是闭目假寐甚至可能……连眼睛都没有闭。 西门郝不睡,轻什亦不敢妄动。 一直到天色渐明,西门郝终于离开了床榻,穿衣束发,出门上早课去了。 轻什也终于长长地出了口气,松开床底板,落在石砖地板上。他很庆幸西门郝和其他修士一样有着依赖神识的坏毛病,更庆幸自己昨晚顺手上了门栓,否则西门郝恐怕就不会只是一夜未睡那么简单了。 西门郝起身穿衣的时候,明显将自己的外衣和书案上的物件全都检查了一遍,但就如轻什预料的一样,鞋子成了他检查的死角,在起床的时候便被他直接穿在了脚上,完全没有想到会有人在那上面做手脚。 轻什本还防着西门郝留在外面不走,但也不知是西门郝并未察觉到昨夜曾有人进屋,还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地无所顾忌,轻什准备的一些后手全都没有用上,很轻松地出了院子,遁入山林。 当距离西门郝的院子已经足够远的时候,轻什停下脚步。毕竟是在床底板上攀附了一宿,轻什的身体很是疲惫,尤其手臂和双腿,又酸又疼,急需一桶温热的浴汤浸泡调养。 但抬头看着天边初升的朝阳,轻什却忽然不想返回韩朔的洞府。 ——或许他该好好地想一想他和韩朔的关系了。 轻什轻轻叹了口气。他不介意与韩朔维持一种和谐亲密的肉体关系,就算稍稍不平等一点,也不是不能忍受。可韩朔却明显想要索求更多,他想要他坦诚,要他信赖,要他真心……而这些,却是他完全无法提供的。 说起来,轻什甚至不是很理解韩朔到底看中他什么。 若说韩朔欣赏他的心智才华,他是死也不相信的。韩朔是在第一次和他共度春宵之后便对他起了心思的,而那时他除了发现他身子像无忧,干起来很爽很快活之外,其他的事可以说是一无所知。 ——当然,他的身子自是极好的,而且还会越来越好的。 轻什自嘲地抬起双手,欣赏起那如羊脂玉般的肌肤和比例匀称堪称完美的指骨。虽然面容早已没了无忧当年的神采颜色,可这副身子骨却在他的炼化调养下越发地鲜嫩柔韧,抱起来的感觉当然也是更胜无忧当年。更何况,无忧可是从不肯让韩朔碰的,他却任君采撷,予取予求。 ——男人啊,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禽兽! 轻什嘲笑韩朔,亦嘲笑自己。 韩朔迷上他的身体,他又何尝不是食髓知味,沉沦于韩朔的身体。 那身体强壮、有力、炙热,以一种陌生的方式带给他从未有过的欢愉,让他舒服、痛快、满足。 ——只是,这样的关系又能持续多久?又该持续多久呢? 轻什握住拳头,闭上双眼。 他并不担心韩朔厌倦他,相反,他更担心的是韩朔不厌倦。 当韩朔以“自己会上心”为理由提醒他不该反复提及苏方的时候,他想的却是若真能让韩朔对这人上心便好了,他便轻松了,解脱了,自由了。可惜,他只注意到苏方和曾经的那朵菟丝花之间的种种相似,却忽视了苏方的年纪——一个二十多岁的毛孩子,连怎么保护自己都尚未学会,又哪里能抓得住男人,吃得掉宿主?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 轻什睁开眼,苦笑着再次叹了口气,想起自己也有阵子没去凤熙仙子那里问安了,便调转方向,朝着第四峰走了过去。 轻什抵达第四峰的火寰大殿的时候,第四峰上的弟子还在上着早课。不过今天显然不是韩朔说的“授课日”,凤熙仙子并没有亲自过去指导自己的弟子,而是独自坐在在后殿的蒲团上浏览一本古籍,见轻什这个时间过来,免不了地很是惊讶了一番。 “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不会是昨晚没睡?”凤熙仙子放下古籍,伸手把轻什拉到身边。 轻什没有直接作答,抱住凤熙仙子的手臂,撒娇地磨蹭起来,“姨姥,乖孙儿想您了。” “嗯嗯嗯,姨姥也想乖孙儿。”凤熙仙子被轻什拽得一个趔趄,不由翻了个白眼,随口应付了几声,然后又忍不住仔细打量了轻什几眼,皱眉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别是出什么事了?” “您看我像出事的模样吗?”轻什撅嘴道。 “不像。”凤熙仙子摇摇头,但马上又道,“但还是不对劲,你小子再想我也不会这么早出门。说,别是在韩长老那里受了什么委屈,来我这儿求安慰?” ——其实还真是差不多。 轻什干笑两声,没有接言,抱着凤熙仙子的手臂继续摇个没完。 “好了,好了,你可别摇了,都快把我摇散架了。”凤熙仙子给了轻什一记响头,正色道,“别真是在韩长老那里受委屈了?” “他能给我什么委屈,他就是一顺毛驴,只要把毛捋顺了就是极好伺候的。”轻什貌似诚恳地答道。不过,韩朔这家伙也确实不难伺候,只要在床事上让他顺了心如了意,平时耍耍性子发发脾气什么的,他都能忍耐包容。 “真的?你可不要哄我。”凤熙仙子不太相信地挑了挑眉。 “姨姥,您侄孙我是那种受了委屈也不敢诉苦的人吗?”轻什笑嘻嘻地说道,“放心,我是真想您了才过来的,来得早也不是因为起得早,而是昨晚没睡……姨姥,我好久没在你这里睡觉了,让我在你这儿睡会儿成不?” “……去那边榻上睡。”凤熙仙子摸了摸轻什的脑袋,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姨姥最疼我。”轻什又在凤熙仙子胳膊上蹭了两下,然后才起身去了后面的贵妃榻。 ——这东西也有年头了呢! 轻什躺在这张用很普通的黄梨木制成的贵妃榻上,一边摸着手下熟悉的纹路,一边怀念起曾经的“童年”时光。 刚被凤熙仙子带回仙楚门的时候,他便是睡在这张榻上。后来去了第三峰,他也时常偷跑回来,以认床睡不好为名在凤熙仙子这里撒娇耍赖,凤熙仙子便又将他安排在这张贵妃榻上,想尽法子哄他入睡。直到筑基之后,他在山下有了自己的小院,“年岁”也越发地大了,不适合再腻在凤熙仙子身边,这才没有再这里休息留宿。 ——炎芷衫,如果你知道我其实不是你的侄孙,你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轻什微微勾起嘴角,心情却不像想韩朔时那么难过又难耐。 ——当然是不一样的,他欠韩朔一个无忧,却不欠炎芷衫一个侄孙。 ——韩朔永远也得不到真正的无忧了,炎芷衫却迟早会见到她的亲侄孙。 想着想着,轻什慢慢闭上了双眼,沉沉地睡了过去。 轻什这一觉睡得极好,连梦都未做,睁开眼已是临近傍晚,凤熙仙子不在后殿,不知是出去处理峰上俗务了,还是有了其他什么事情。 轻什也没急着起床,继续躺在贵妃榻上享受这份难得的惬意舒缓。 当他躺了没多久,凤熙仙子便走了回来,见他已经睁眼,立刻开口笑道,“我还想着要不要叫你,你倒是自己先醒了。” “只要姨姥不撵我走,我倒是想在这里过夜的。”轻什嘻嘻笑道。 “免了。”凤熙仙子坐到轻什身边,抬手拂开他额前发丝,正色道,“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姨姥您干嘛非觉得我怎么了呢?”轻什继续打着哈哈。 “韩长老的传音符都发到我这里了,说是怕你出事,让我赶紧派人手出去找你。”凤熙仙子哼了一声,瞪眼道,“若不是知道你就在我这后殿里睡觉,非把我吓个好歹不可!” ——如果我没在你这里睡觉就直接回他洞府了,他哪还会发传音符找人。 轻什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笑容不变,“姨姥您肯定已经告诉他我在这儿了。” “我当然得告诉,难道还能让他老人家亲自出来找你不成?”凤熙仙子横了轻什一眼,“你也别跟我打哈哈,赶紧给我从实招来!” “也没什么,就是……看到了点恶心事,心里不舒服。”轻什略一斟酌,将苏方和陆思远的事拿出来顶缸。不提沈沉舟和西门郝,只说自己与苏方不睦,想跟踪他找他把柄,没想到却看到他遭陆思远逼奸,被陆思远和他的弟子何迅一起蹂躏玩弄。 “那个混账玩意,这才刚从思过崖里出来几年啊!”凤熙仙子立刻握紧了拳头,咬牙道,“当初就该偷偷把他给阉了,让他彻底没了当祸害的机会!” “姨姥,这种比邪魔外道还恶心的家伙怎么竟能留在宗门?就算不能杀他,起码也该废掉修为,逐出宗门啊!”轻什愤愤说道。 “还不是有个好‘姨娘’!”凤熙仙子一语双关地冷笑起来,“当初确实是要将他逐出宗门的,奈何怀楚仙君——当时还是盛怀楚掌门,顶不住自己爱妾的泪眼却扛住了长老们的威压,硬是用掌门之位保下了这个混球!” “这怀楚仙君竟如此多情?”轻什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屁!”凤熙仙子难得地骂了一句脏话,随即便脸色微红地解释道,“他那时候正值金丹后期大圆满,没事也要找理由闭关冲元婴呢!让位什么的,不过就是顺手推舟!” “姨姥。”轻什眨了眨眼,试探着问道,“我听韩长老说,您的这个峰主之位,乃是怀楚仙君力荐的?” “……嗯。”凤熙仙子迟疑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确实,我能做峰主,怀楚仙君当初是出了大力气的。” “哦——”轻什故意拉成声音,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 “哦什么哦!”凤熙仙子给了轻什一记白眼,却也没有遮掩,坦然说道,“他曾许我以道侣之位,不过被我拒绝了。” “哎?”轻什不由一愣,“您拒绝了他,他还帮您做峰主?” “他拿道侣之位许我,不过是看中我的潜力前程,想我成为他的臂膀主力罢了。”凤熙仙子淡然道,“我直接告诉他,我不是个能容人的,若我做了他的道侣,必会将他的几位侍妾全部杀光!若是他不想身边娇儿一个个香消玉损,就别拿双修这种不堪的主意做幌,想我帮他,大可给点更实惠更有诚意的位置。” 轻什一时无语,难怪当初欣怡会将凤熙仙子视为榜样,在对待男人的问题上,他这位姨姥确实是非一般的彪悍! 58五十八、脸面 “不过,陆思远的事也确实闹得怀楚仙君很是没脸,他姨娘宋惜雨也因为保他而遭了怀楚仙君的厌弃。”凤熙仙子继续说道,很快又再次冷笑起来,“如今陆思远敢旧疾复发,重操旧业,想来那宋惜雨必是又得了怀楚仙君的宠,能给他继续做靠山了——也是,怀楚仙君当初可没说关他多久!若不是宋惜雨复宠,求怀楚仙君发话放人,谁敢放他下思过崖!” “不能把他再关回去吗?”轻什问道。 “不是那么容易的。”凤熙仙子叹了口气,“当年能捉了他问罪,也是因为有苦主有证据,如今却又要去哪里找这苦主证据?被你看到的那名弟子,他会出面作证?” “……不会。”轻什也叹了口气。看苏方当时的模样,虽不情愿,却也没有反抗的意思,到底是被逼奸还是诱奸都还不好说呢。 “不只是不会,更是不敢、不愿、不能。”凤熙仙子摸了摸轻什脑袋,无奈道,“当年被陆思远祸害过的也不是只有那告状的弟子一人,但就算陆思远被押去了思过崖,我也没见有其他弟子站出来帮忙指证。事实上,真正出面状告陆思远的也是那弟子的兄长而非那个弟子本人,若不是他那兄长强逼着他,想必他也是宁可离了宗门也绝不开口的……” “我明白,无外乎脸面二字。”轻什冷笑。 “是啊,这种事就算揭发出来,陆思远也不一定会受到多大的处罚,毕竟遭他亵玩的都是男弟子,只要不是被当场捉奸或是弄出人命,他便可推卸得一干二净,反倒是站出来揭发他的弟子免不了要被人指指点点,脸面全无。”凤熙仙子道,“当年那名弟子,在陆思远被押入思过崖之后,也很快离了宗门,听说被他兄长送回家中,后来,疯掉了。” ——这么点事就疯掉,还真是单薄脆弱。 轻什心下嘲讽,脸上亦是一片淡漠,“不值。” “是啊,不值。”凤熙仙子也摇了摇头,略带感慨地说道,“其实在仙楚门里,男弟子倒是比女弟子更不容易,女弟子们无论是修行还是住宿都有专人看护,尤其是内门的那几个,个个跟宝贝似的,只要自己守得住本心,就算是元婴长老也别想轻易染指……呸呸呸,我跟你说这些作什么!” “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又不是啥都不懂的毛孩子。”轻什撇嘴道。 “你也就是刚把毛长全了!”凤熙仙子说完便自己红了脸,抬手给了轻什脑袋一巴掌,“别想这些糟粕事了,赶紧回韩长老那里去,别让他老人家担心。” “是——”轻什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轻什。”凤熙仙子看着轻什起身整理衣衫,略显犹豫地开口道,“若是你觉得那名弟子可怜,想帮他……” “我才不会觉得他可怜呢,都跟您说了,我和他不睦。”轻什立刻道。 “得了,我还不知道你,刀子嘴豆腐心。”凤熙仙子赏了轻什一双眼白,“别打岔,听我说完!” “是——”轻什只好做出洗耳恭听的孝子模样。 “其实你能帮他的不多,尤其是他自己无法下决心自强自立的情况下。”凤熙仙子说道,“不过,只要他老实待在长老殿不离开,那陆思远也总不敢跑到韩长老的地盘上逼迫于他。只是这事不好让韩长老插手,你也千万别起那份心思……” “我知道,韩长老好男风是出了名的,他要是出面干涉,人家肯定得说是他看上了苏方那小子,想据为己有。”轻什撇嘴道。 “人嘴两张皮。”凤熙仙子叹了口气,随即便又恨恨说道,“其实韩长老的为人我再清楚不过,一向洁身自好,从不行那龌蹉之事,他好男风的名声纯粹是被无忧仙君那妖精给祸害出来的!” ——您这次可真是高估了韩长老,冤枉了人家无忧仙君呢! 轻什虽不同意,却也不好反驳,只得干笑两声道,“行了,姨姥,您的意思我明白,您就是让我自己想办法把那小子拘在长老殿,别劳动韩长老出手相帮,更别让韩长老因为这事平白沾上一身腥臊,对不对?” “你明白就好。”凤熙仙子点点头。 ——我当然明白,其实我们都只是在关心自己关心的人罢了。 轻什笑了笑,躬身向凤熙仙子行了个辞别的大礼,然后转身离开了火寰大殿。 下了第四峰,轻什又磨蹭起来,晃晃悠悠地一路慢行,直到天色全黑才进了韩朔洞府。 经过轻什将近一年的打理,韩朔的这座洞府早已不见了当初的荒凉破落,两侧的药田均是生机勃勃,中间的空地也填上了更多的废弃灵石,在天上星光的映照下泛着幽幽萤光,别有一番空灵意境。而空地中间的那套铁木桌椅还是轻什独自打理药田的时候摆放的,后来曾想换成他院里的那套石桌石墩,但韩朔却觉得这套铁木的更合心意,便没让他更换。 此刻,韩朔便坐在其中的一张木椅上,一脸阴沉地看着轻什一步一步地蹭进洞府。 ——我又不是第一次没回来过夜,前阵子还连续在外面待了好几天呢,至于嘛! 轻什心里腹诽,身子却知趣地蹭了过去,笑嘻嘻地站到韩朔面前,“韩长老还没休息?” 韩朔没有接言,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轻什一番,见他确实安然无恙,脸上阴云才渐渐散去了一些,开口道,“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在我姨姥那睡了一觉,才醒。”轻什说着,又主动交代道,“昨晚在西门郝那里耽搁了,我刚把东西放好他就醒了,害我在床底下躲了一宿,早上才脱身,要不也不会跑去姨姥那边补觉。” “我还以为你又跑去查陆思远的事情。”韩朔明显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我像是那种多管闲事的人吗?”轻什立刻撇嘴。 “沈沉舟那事还不够闲?”韩朔冷哼道。 “沈沉舟和苏方能比吗?”轻什话一出口便看见韩朔的脸色明显有再次转黑的趋势,连忙俯身搂住韩朔脖颈,“真不能比啊,我和沈沉舟就算只是酒肉朋友那也是朋友,和苏方算什么啊?您又不是不知道我有多烦他!” 韩朔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您不会是失望了?因为我只是去补觉而不是去想办法帮苏方?”轻什扯了扯嘴角,假笑道,“真是抱歉,我这人正义感有限得很,实在做不出那种不计前嫌舍己为人的壮举。” “……是啊,我就不该操这份儿心。”韩朔冷哼了一声。 “我下次去哪都先向您报备还不成嘛!”轻什知道韩朔这是不追究了,搂着他的脖子一屁股坐在他的腿上,连讨好再撩拨地蹭了两下。 “你这是睡够了?”韩朔扬起眉毛,黑色的眸子和某处的物件不约而同地狰狞起来。 “您不是也很有精神?”轻什伏在韩朔的耳边戏谑地低语道。 怀中人已然如此明晃晃地勾引了,韩朔当然也不会继续按捺,立刻不再多言,伸手将轻什打横抱起,起身走向崖下木屋。 接下来,自然又是一个激荡旖旎的未眠之夜。 刚刚从一次潮起潮落的波涛中跌落出来的轻什整个身子骨连带那无骨的身下之物都已尽失了硬度,眼睛和嘴巴均是半开半阖,人也有些走神,面色朦胧地任由韩朔扣着他的腰身继续在那桃源秘境里横冲直撞。 很快,随着一记凶狠的顶撞,韩朔的那物儿终于意犹未尽地在轻什体内抖动起来,引得轻什也跟着发出了一声闷哼,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向这个将自己压在身下需索了整夜的粗鲁男人。 床上的韩朔着实不是个体贴的,心血来潮的时候才会帮着轻什舒缓两下,更多的时候都只是将身下人摆弄成自己喜欢的体位埋头苦干。轻什经常觉得也就是自己这种刻意修炼过的身子才能受得了他,若是换了平常的稚龄少年,恐怕光是一个“入巷”就得先把眼泪哭干。 “又胡思乱想了?”韩朔喘息着将整个身子都压在了轻什身上,头也不抬地问道。 “呵呵。”轻什抬手环住韩朔的背,轻笑道,“忽然觉得,你和那陆思远也没什么区别。” “乱讲!”韩朔嘴上训斥,身子却丝毫没动,已渐疲软的肉杵也依旧埋在轻什体内,并没有因交媾的结束而抽离出来。 轻什也没再说话,只用手臂搂着韩朔,默默感受他心跳、体温,以及那完全不同于女人的结实身躯,以及,这身躯带给自己的种种余韵。 好一会儿,韩朔抬起身子,连带着那物儿也被抽了出来,“啵”地一声,在静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 韩朔立刻笑了,用手臂撑着床榻,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欣赏起自己的战果。 轻什没力气跟他计较,嘴角抽动了一下,翻手拿出韩朔给他的那张面具往脸上一戴,然后便摆出事不关己的模样转过头去,任韩朔继续用目光在他身上视奸。 “这东西还在?”韩朔微微一怔。 “当然,这上面还有你的神识呢,我哪敢扔啊。”轻什知道他在问面具,立刻撇嘴答道。 “我倒是忘了。”韩朔似是想到了什么,伸手将轻什的脑袋转了过来,仔细打量起他戴面具的模样。 轻什翻了个白眼,抬手又将面具收了起来,然后抓起被扔在枕边的百宝囊,翻身就要下床。 “又折腾什么?”韩朔搂住他的腰将他拉了回来。 “还能干嘛,洗澡呗。”轻什道。 韩朔一听,伸手在他屁股下面摸了一把,带出一手粘腻,不由翘起嘴角,“确实得好好洗洗,不过,你自己洗得干净吗?不如,我帮你?” 说着,修长的手指便再次探入那尚未完全闭合的道口之中。 “您都屈尊降贵地主动来伺候我了,我敢说不吗?”轻什斜眸瞥了韩朔一眼,歪过身子,摆出一副等人伺候的慵懒模样。 韩朔笑着移出手指,也没穿衣,直接将轻什抱了起来,一边下床一边问道,“去上面洗?” “难道还能去树底下的灵泉里洗?”轻什哼道。 “有何不可?”韩朔反问。 “免了,你舍得,我还不愿糟蹋呢。”轻什撇嘴。 韩朔笑出声来,抱着轻什走出卧房,纵身飞入石室。 转眼又是一个授课日,韩朔照例去长老殿里给那群入殿弟子释疑解惑,轻什虽未赖床却也同样没有跟随,起来后便跑去看他新埋的灵酒,然后一如既往地没能盼到期望中的惊喜。 轻什抱着一坛味道堪比黄莲的新酿“灵酒”正冥思苦想,猜测问题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一张传音符突然出现在洞府门口,紧接着又穿过外围禁制,落在轻什面前。 轻什愣了一下,伸手拿起传音符,输入灵力一听,里面却是韩朔的声音,“来主殿一趟。” ——又出什么事了? 轻什疑惑地收起传音符,放下那坛明显已经报废的灵酒,迈步出了洞府。 当轻什走进长老殿的时候,授课还在继续,韩朔正坐在主殿正前方的蒲团上,十一名入殿弟子在下首分散而坐。 见轻什进来,韩朔向其中一名弟子招了招手,“跟他去。” 被韩朔指到的弟子应声而起,却是那把无锋重剑的主人,年纪堪比凤熙仙子的江哲。 轻什不由一愣,没等他开口去问,耳边已传来韩朔的传音入密之声,“带他去大食堂吃饭,多叫些肉,让他吃饱。” ——吃饭还用我作陪? 轻什满腹疑惑,却也不好在这里多问,向韩朔躬身施礼,然后便带着江哲离开了长老殿,向外山的大食堂走去。 路上,两人谁也没说话,江哲一直垂着头,轻什也没心情逗弄他。 等到了大食堂,因为尚不是吃饭的时间,轻什只能找到自己认识的管事,自掏腰包请他找人现做一些,考虑到韩朔特意强调的吃饱二字,又将饭菜的份量大大地翻了几倍。 上界的饭食并不似下界凡人那般煎炒烹炸手续繁多,一桌四人份的餐点很快就被送到了轻什和江哲面前。但看到江哲狼吞虎咽地将一碗碗灵米瘦肉一扫而空的急切模样,轻什立刻意识到自己还是错估了这人的食量,赶紧又补叫了两倍的饭菜。 没多久,这八人份的饭菜也开始见底,轻什只好嘴角抽搐地叫来了第二次的加餐。 然后,第三次…… 就在轻什已经做好第四次加餐准备的时候,对面的江哲终于抹了一把嘴巴,开口道,“饱了。” ——竟然比望朔还能吃! ——这家伙肯定不是纯粹的人族血统,别是哪个猪妖和人交媾后生下来的?! 轻什被他吃得满头黑线,不由得恶意地猜想起来。 “回去?”轻什已对江哲的心智不抱期待,说话的时候也不自觉地选择了最简单易懂的词汇。 “嗯。”江哲点头。 轻什便站起身,领着江哲回了长老殿。 长老殿里的授课已临近尾声,大部分弟子均已离开,只有苏方和两个轻什不甚熟悉的弟子仍围在韩朔身边说笑。 “韩长老。”轻什没有直接往前凑,领着江哲站在了主殿门口。 韩朔瞥了他俩一眼,挥手对身边的三名弟子道,“今天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 “是。”苏方和那两名弟子乖巧地站起身,向韩朔施礼后,转身出了主殿。 轻什看到苏方在出门前向他投来了讥讽目光,虽不明白这家伙在想什么,但他现在已全然没有了继续陪他作戏的兴趣,当即视而不见地领着江哲越过三人,径直走到韩朔身前。 韩朔没有直接说话,待苏方三人已彻底远离了主殿,这才面向江哲,开口道,“吃饱了?” “嗯!”江哲重重地点了点头。 “以后再想吃东西就去找他要,不要硬挺着。”韩朔指着轻什说道。 “嗯!”江哲再次点头。 “好了,你回去修炼。”韩朔道。 “嗯!”不再点头也没有施礼,江哲转身便出了大殿。 看了眼他的背影,轻什一脸疑惑地扭头看向韩朔,“到底怎么回事?” “回去说。”韩朔站起身。 回到洞府,韩朔也没进木屋或是石室,直接在空地处的椅子上坐下,开口道,“你以后多照顾一下这个江哲,他需要什么都尽量满足,至少别让他被人欺负。” “停停停,您越说我越糊涂了。”轻什摊手道,“而且,这家伙也太能吃了?刚才他足足啃掉了二十多人份的吃食,就算是望望恐怕都没有他那么大的胃口!” “他和望朔怎能一样,望朔已是金丹期的灵兽,它吃东西根本不是为了填饱肚子,纯粹是食欲作祟。”韩朔冷哼道。 “我就这么一说,您还真拿他和望望比啊!”轻什眨眨眼睛,意有所指地说道。 韩朔没有接言,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轻什。 轻什干笑两声,直接问道,“他到底什么来历啊,竟然惹得您老人家都得分神照顾?” “他……”韩朔顿了一下,很快又无奈地叹了口气,一口气地交代了出来,“他的父亲,乃是已逝的阮珏仙君座下灵兽,一只已化形的狮虎。他母亲,却是阮珏仙君的女儿,如今也已不在人世的阮北仙子。还有,恒楚真君座下的三弟子阮西仙君,即是他的亲舅。” “啊?!”轻什顿时目瞪口呆。 59五十九、江哲 ——难道是人兽相奸……不,相恋?! 轻什的第一个念头实在不甚美好,但紧接着他便觉得这江哲不该是奸生子,否则就算没有胎死腹中,也不可能平安活到到现在,又被韩朔出手照拂。 “这事你心里有数便好,切莫出去宣扬,就算是凤熙也不要告知。”韩朔叮嘱道。 “我明白,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那真是整个上界都要震惊的丑闻了,连陆思远那货都望尘莫及。”轻什点头道,随即又疑惑地看向韩朔,“难道这事您也是刚知道,要不怎么今日才叫我照顾他?” “我收他入长老殿的事传出去后,阮西仙君便来找我,将他的身世直言相告。”韩朔道,“阮西只说这孩子性子木讷,跟谁都不亲近,每每被人欺负了也不作声,有什么事情也不和人说,让我多少照拂一下。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只觉得他好歹也一个人活了一百多岁了,修为又不是极低,授课的时候多指点一下也就够了,哪用得上照拂二字。” “那今天……” “今天授课的时候,所有人都看我演剑呢,他那边却突然咕噜一声响,竟是饿得肚子叫唤。”韩朔苦笑道,“一个筑基期弟子,竟在我的长老殿里饿到肚子叫,这事要是说出去恐怕都没人会信!” “啊!”轻什猛然击掌,随即露出一脸忐忑,“这事恐怕还要怨我,他刚来的时候曾找杂役们要过吃食,我没当回事,还让杂役们不用准备……” “这能怨你什么,没听说哪个的长老殿里还要为弟子准备吃食的。”韩朔摆手道,“不过,以后你还是尽量多关注他一下,不管他要什么,能供给的就尽量供给,供给不了的,告诉我。” “放心,至少不会让他在您这长老殿里活活饿死就是。”轻什说着,皱了皱眉,将自己的疑惑提了出来,“可就算这长老殿里不提供吃食,外山大食堂却是有的,又不收灵石,他怎么就会饿到在您面前肚子叫呢?” “你问我?”韩朔挑眉。 “好,当我没问。”轻什撇撇嘴,转而又道,“对了,您只说这江哲的外祖和母亲都不在了,却没说他那……生父的去向,不会也……那啥了?” “阮西没说,我也不好去问。”韩朔摇头。 ——又是一桩秘闻。 轻什耸耸肩,转身回去收拾那几坛已被自己酿成糟粕的“灵酒”。但这几坛色若泥沼、味如黄莲的灵酒却意外地引起了韩朔的注意,当即开口叫住正要将酒倒掉的轻什,“先别倒,拿来给我看看。” “我先说好,这都是酿糟了的,很难喝。”轻什一边提醒,一边将这几个装酒的小坛子全都抱到了韩朔面前的桌子上。这几个坛子便是他让余望新做的酒坛,个头都不大,但坛壁里用暗纹和内嵌的方法加入了拥有聚灵和催化两种效果的五行法阵,成本倒是比里面的灵酒还要昂贵许多。 韩朔没有作声,自顾自地拿起一个小坛,将里面的酒水仔细观察了一番,然后伸出小指沾了一点,放入口中。 看到韩朔不出意料地皱起眉头,轻什连忙摆出一副“我都提醒过你了”的无辜表情。 “倒是灵力十足。”韩朔不动声色地点评道。 “那我若是拿出去卖的话,您会买吗?”轻什问道。 韩朔的嘴角抽动了一下,“……不会。” 轻什立刻撇嘴。 “不过,若是你这酒……水里的灵力能长久保存的话,倒是真可能会有人不计较它的味道。”韩朔转而道,紧接着又追加了一句,“你这酒水没毒?” “反正应该喝不死人。”轻什挠了挠自己下巴,眼珠一转,“您是说,只要灵力足够,味道什么的,其实完全可以忽视?” “你非要酿‘酒’吗?”韩朔反问。 “我只想赚灵石,呃,顺便给望望养身。”轻什道。 “那就是了。”韩朔道,“只要你酿出的东西能像那天然的灵泉灵乳一般提供灵力,而且又不像丹药那般生出丹毒,谁还会在乎它的味道呢?其实上品灵酒之所以昂贵,主要就是因为它能存得住灵力,不像一般的灵泉那样只要离开灵脉一段时间就会灵力消散,最终变成灵力全无的寻常清水。” “听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直接卖这酒坛子了。”轻什挑眉道。 “嗯?”韩朔一愣,重新拿起酒坛,一边打量一边问道,“这坛子里还有什么玄机?” “我特意找余望炼制的,也算是件灵器呢。”轻什道。 提到余望,轻什忽然心下一动,冒出一个颇为古怪的念头,不由蹙眉沉思起来。 韩朔以为他在想酿酒的事,也没出言打扰,继续用神识审视起手里的酒坛,很快便因为其中玄妙的法阵和精湛的内嵌工艺而露出惊叹的目光。 轻什很快拿定主意,当即抬起头,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笑道,“韩长老看出什么了?” “我又不精通杂学之道,你觉得我能看出什么。”韩朔淡然道,“不过这手艺着实是好的,不次于如今的那几个炼器大家。” “那是,余望在炼器这方面绝对是天赋异禀,称得上是奇才了。”轻什认同地说道,“说实在的,若是宗门肯大力培养,余望就算只是一位金丹修士,其价值也远胜过那几位无名元婴。” “再怎么有价值,也要他自己肯上进。”韩朔摇头道,“光是他不肯拜师这一点,就够让人敬而远之的了。” ——有没有师承还不都是仙楚门的弟子。 轻什不以为然,却也不打算在这件事上和韩朔争执,随口应付了两句便转了话题。 第二天中午,轻什正准备去地下室的丹房里布置东西,结果一出木屋就看到江哲正站在禁制外面,也看不出想做什么,就那么站着,发呆一样。 轻什正愁怎么接近他,当即穿过禁制走上前问道,“有事?” 江哲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了看轻什,开口道,“饿了。” ——靠,你当我是专职给你喂食的啊! 轻什心里腹诽,脸上也没掩饰,撇了撇嘴,伸手拿出一瓶辟谷丹,向着江哲丢了过去。 江哲却没有接,任由瓷瓶掉在地上。 “这是辟谷丹!”轻什挑眉道。 “我想吃肉。”江哲漠然答道。 轻什不由眯起双眼,将江哲从头到脚重新打量了一番,很快便嘿嘿一笑,“成啊,跟我来。” 说完,轻什探手抓起地上瓷瓶,转身向外山走去,没有回头,耳朵却听得仔细。江哲似乎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跟了上来,不远不近地跟在轻什身后。 轻什逐渐加快了脚步。 开始的时候,江哲似没注意到这点,继续保持着两人间的距离,轻什加速他也加速,但很快就像意识到什么一样慢了下来。没一会儿,他便又不再理会两人的距离,没有停止跟随,也不再改变步调。 ——没看上去那么木讷,更不是个老实听话的。 想到江哲昨天猪一般的吃相,以及他身上来自狮虎兽的父系血脉,轻什脑子里便冒出了“扮猪吃虎”这句成语。 ——呃,我别是在引狼入室。 再想到昨天突然冒出来的那个念头,轻什不禁有些不安。他原本想着可以把这个江哲介绍给余望照顾,一来全了韩朔“照拂”的意图,二来将自己从伺候人的活计中解脱出来,三来则是给余望找个牵挂,让他彻底没时间去想那只小鱼尾巴。 可今天这么一试探,再联想这小子昨天饿到肚子响的时机也未免太过巧合,轻什不由得重新掂量起这家伙的心智。但转念一想,轻什又觉得余望既然会喜欢于伟这种惯于装可怜的,明知他不是个好的也不愿断情,那真正纯正善良的好孩子(比如汪小波?)恐怕也未必能讨得他的欢心,反倒是江哲这种披着羊羔皮却长着尖牙利齿的才更可能合他心意。 想来想去,轻什还是决定试上一试,反正结果再糟也不会糟过余望去和陆思远拼命。 轻什和江哲来到大食堂的时候,正赶上午间饭点,来这里进餐的炼气期弟子络绎不绝。其中不少都是轻什认识的,见他过来,一个接一个地主动过来招呼。 轻什笑呵呵地一一颔首,然后将江哲安置在一个不算太显眼的位置,自己转去后面厨房找那几个相熟的厨子。 下界是有钱好办事,上界也是有灵石就好办事,何况轻什的身份也不寻常,在后面当厨的弟子们自然乐意捧场,马上拍着胸口应下加餐的要求,并承诺一定尽快做好,给轻什送到前面。 打点好厨子,轻什转身回了前面食堂,正在想今天江哲的胃口会不会像昨天一样好,别自己准备太多他又吃不下,抬起头却看到四五个炼气期的年轻弟子正围在江哲桌旁大声嘲笑。 “哟哟哟,大饭桶竟然又来食堂蹭饭了!” “不是拜在太上长老座下了,怎么还跑来大食堂和咱们这些炼气期的小弟子抢吃喝啊?!” “还能因为什么,肯定是他这饭量把人家太上长老吓到了,一气之下把他赶出来了呗!” “喂喂,说你呢,低着头干嘛?!” “就是,就是,赶紧抬头让大伙都见识见识饭桶长啥熊样!” 这几名年轻弟子越说声音越大,三言两语间便引发一片哄笑,勾得整个食堂的炼气弟子都朝江哲这边看了过来。只是他们说归说,却也没有敢上去动手动脚的,也不知是惧怕江哲的修为,还是家教良好,即使欺负人也懂得恪守分寸二字。轻什倒是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们若是真有那般严谨家教,就不会选在食堂这种公众场合行这肆无忌惮之事了。 而江哲却依旧是一言不发,垂着头盯着桌面,完全看不出喜怒哀乐。 毕竟人是自己带来的,轻什也不好在旁边看热闹,迈步走到其中一名弟子身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让让,好狗不挡道。” 被轻什打扰了兴致的弟子立刻因这句“好狗”转过身来,正要发脾气,却一眼看到轻什身上筑基期弟子才能穿着的青衣,立刻将到口的脏话硬生生吞了回去,“你……你有何事?” “让路,听不懂?”轻什挑眉喝道。 旁边一名弟子似乎认出了轻什身份,连忙拉了这人一把,并朝着轻什讨好地笑了起来,“炎师叔,您怎么也到大食堂来了?” “你认识我?我怎么不认识你啊?”轻什歪头打量了这人一眼,虽已想起他应是第三峰的弟子,却还是装作不认得的模样质问起来。 “弟子是第三峰的,我入门的第二年您便筑基离峰了,不记得我也是正常。”这名弟子呵呵笑道。 “原来你也是第三峰的——不对啊,按你的说法,你入门都十年了,怎么还是炼气中期的修为?!可别是偷懒耍滑啊,修行上最容不得的可就是懈怠!”轻什故作关怀地问道。 “弟子不敢,弟子实在是天资愚钝,无法和炎师叔您这样的天才相提并论。”这名弟子连忙答道。 “知道自己天资愚钝还不专心修炼,还有闲心在这里胡闹?!”轻什收起笑脸,冷冷警告,“江师兄可是你们前辈,对前辈不敬要受何种处罚,你们是不是都忘了?用不用去刑堂里找人好好问问?” “弟子不敢。”几个人连忙垂手低头。 轻什瞥了旁边江哲一眼,见他还是无动于衷的淡漠模样,也懒得帮他讨什么公道,逼这几名弟子赔礼道歉,当即挥了挥手,将这几个没事找事的弟子赶走,然后径自坐在了江哲对面。 那几名弟子哪还有留下吃饭的心思和胆量,转身便飞一般地逃出了食堂。 江哲这时却抬起头,看了轻什一眼,开口道,“威风。” “怎么,羡慕?”轻什翘起嘴角,戏谑地笑问道。 “嗯。”江哲认真地点了点头。 “我这威风你是效仿不来了。”轻什直言不讳地说道,“不过,你若是能进阶金丹,倒是可以比我更加威风。” 江哲没有接言,面无表情地看了轻什一会儿,再次低下头去。 ——真不招人喜欢! 轻什暗暗腹诽。 后厨很快就将轻什点的饭食送了上来,江哲也不客套,端起饭碗便大口地吃了起来。 轻什早就没了口腹之欲,只在旁边冷眼看着,可没一会儿,和他相熟的厨子就急匆匆走了过来,很不好意思地贴在他耳边说道,“麻烦您跟我走一趟呗,赵管事有事和您商量。” 轻什一怔,厨子口中的赵管事应该就是大食堂的主管赵丙清,不过他俩一向没多少来往,一时间也猜不出他找自己能是何事。 “等我回来。”轻什向江哲说了一句,然后便起身去了后厨。 请轻什去后厨的赵管事正是赵丙清,见轻什过来,连忙拱手见礼,客套了几句后便挑明了请他过来的因由。 “炎师弟,咱们这大食堂虽是供应吃食,可一般来说都是只供给炼气期的弟子,筑基期的师兄弟们是并不包括在内的。”赵丙清一脸为难地说道,“尤其是江哲师兄这样的……你也见识过他的食量了,那实在不是一般的大!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若是天天过来,那用不了一周他就得吃光我一月的库存,我、我实在是供应不起啊!” 轻什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赵丙清,反问道,“他筑基之后没来这里吃过饭吗?” “也是吃过几次的,不过……”赵丙清看了一眼轻什脸色,“经常有弟子因他的饭量以及他的年岁笑话于他,三番两次地,他就不来了。” “这些笑话他的弟子不会是赵师兄你安排的?”轻什半开玩笑地问道。 “当然不是!”赵丙清连忙撇清,“炎师弟你可不能冤枉我啊!” “我就是随口一说,赵师兄你也不用当真嘛!”轻什呵呵一笑,“放心,江师兄现在好歹也是韩长老的入殿弟子,吃饭也不是非来这大食堂不可,赵师兄大可不必这么为难。” “炎师弟能理解我们的苦衷就好!”赵丙清讪讪笑道。 能在大食堂这种油水颇丰的地方做管事,赵丙清自然也是有着靠山背景的。轻什不想因为江哲和他结梁子,他也不可能真的天天陪江哲过来吃饭,而且就他看来,江哲也未必是真的需要天天这样大吃大喝,试探的意味倒是更大一些——就像一只刚被送到陌生环境的小兽,小心翼翼地伸出爪子,试探着新主人对它的宠爱和看重,若是主人的态度让它满意,便向前靠近几步,反之,便彻底龟缩回阴影。 ——一会儿就把他送给余望去养,我是不伺候了! 轻什笑呵呵地给了赵丙清不会再带江哲过来吃饭的承诺,打消了赵丙清的顾虑,然后便转身回了大食堂。 江哲还是继续吃着,速度倒是比昨天慢了不少。 轻什也不催促,耐心地等他将所有饭食全部吃完,这才开口问道,“回去?” “嗯!”江哲点头。 “那就走。”轻什站起身,领着江哲返回了长老殿。 60六十、撮合 回去的路上,轻什没再用行进速度的变动来戏弄江哲,江哲也没因为轻什不曾御器飞行而有所疑议。两人谁也没开口说话,却也相安无事,一路平和。 等进了无名谷,轻什自顾自地继续向长老殿的方向走去。江哲明显抬头看了轻什几眼,似乎期待着与他一拍两散,却又因为路线一致的原因不得不继续跟在他的身后。 轻什全然没有理会,一直挡在江哲前面,直到穿过前殿,眼看着中院和回廊已近在眼前,江哲随时可以开溜,这才突然停下脚步,开口道,“跟我来,带你去见个人。” 江哲犹疑地看了轻什一眼,但或许是逆来顺受惯了,他并没有出言拒绝,继续跟在轻什身后,任由轻什将他带到后殿一堆房舍中最大的那座正殿。 “余师叔在不在?”轻什站在正殿门口,装模作样地问道。 “进——”里面很快传来回应,有气无力的,还夹杂着些许不耐烦。 轻什推门走了进去,就见余望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低着头看着面前的一枚玉简发呆。 “没修炼啊?”轻什随口问道,同时斜眸看了那玉简一眼,随即松了口气,是韩朔给余望的功法,不是某人捎带进来的情书信物。 “直接说你有什么事。”余望头也不抬地说道。 “给你份活儿干。”轻什走到余望面前,拍拍他的肩膀,“抬头,看看人。” “到底干嘛?”余望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了眼轻什,又瞥了一眼还在门口站着的江哲,木着脸问道,“难道是要给他定做灵器?” “你脑子里除了灵器就装不下别的了?”轻什翻了个白眼,“韩长老发下来的活计,照顾下这位师兄,让他吃饱喝足,别被欺负。” “哎?!”余望再次将目光转向江哲,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不由露出一脸诡笑,“你别是在拿我开心?这小子都筑基了,还吃饱喝足?还别被欺负?” “别小子小子的,人家的年纪可比你大多了。”轻什撇嘴道,“反正我是把人托付给你了,以后他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唯你是问——江师兄,过来拜见咱们长老殿的执事余望余师叔!” 门口的江哲明显有些犹疑,但还是迈步走了过来,默不作声地向余望行了一个弟子礼。 余望收起诡笑,看了看江哲,又看了看轻什,忍不住问道,“他真比我年纪还大?” “我骗过你吗?”轻什反问。 余望不言语了,继续盯着江哲不住打量。 江哲似乎早已习惯了别人的异样目光,面对余望这种直白却并无恶意的注视,眼皮都没有动上一下。 轻什也没插言,笑眯眯地任这两人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余望再次开口,“到底要我怎么照顾?还有,那边的器房到底什么时候能收拾好?!” “还能怎么照顾,你当初怎么照顾小鱼尾巴的,如今就怎么照顾他呗。”轻什道,“至于器房,该收拾好的时候,自然就收拾好了,你专心练你的功法就是。” “在这里我根本专心不了!”余望烦躁地说道,“我才在这里住了几天啊,就没一天能少了人叨扰的!刚才还有个跑来求教的,也不知道他们这些剑修能求教我什么!” “谁啊?”轻什不由挑眉。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让他进门!”余望回了个白眼。 轻什无奈,“好,我给你这里加个禁制,让他们扰不到你就是了。” “现在?”余望追问道。 “……现在。”轻什撇了撇嘴,把江哲丢到一边不管,自顾自地拿出阵盘和相关用具,殿里殿外地忙活起来。 余望倒是没像轻什一样冷落江哲,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会儿,便主动和他说起话来。 “你叫什么名字?” “江哲。” “我叫余望,你要是真比我年纪还大,以后就直接叫我名字好了,用不着叫师叔,带你进来的这小子平时也都是直接叫我名字的。” “嗯。” “我最近都是住这殿里,你要是有事就过来找我,我能帮就帮,不过求教什么的就免了,我自己的五行法术就没怎么学好,你们剑修的东西更不明白。” “嗯。” “轻什那小子说要让你吃饱喝足,不被欺负——不被欺负我还能理解,门里总有些无聊的家伙,吃饱了没事干就会给人找麻烦——不过这个吃饱喝足是怎么回事,你还没有辟谷?” “嗯。” “都筑基了还没辟谷,你也够奇怪的。不过,你的修为也就是筑基初期?也是,低了点,再加上你在炼气期太久,估计吃东西都吃成习惯了。” “……” “对了,你住哪?也住殿里还是外面另有洞府?” “殿里。” “哪间屋子?” “西边,最里面。” “啊,最里面那间?我记得那里好像很清静,轻易没什么人过去……要不咱俩换换?你来我这里住,我搬去你边?” “……” 余望自说自话般和江哲聊了起来,而且越说越开心,仿佛完全没注意到江哲只是在嗯嗯啊啊地应付。不过随着时间的延续,江哲每句话里的字数也逐渐多了起来,让门外旁听的轻什不禁冒出了“怪人果然还是要和怪人在一起才能正常交流”的无理念头。 布置好门口的最后一处禁制,轻什也没再进殿,直接将控制禁制的阵盘抛到余望手里,“好了,你不想见人的时候就往里放块灵石启动阵盘,至于阵盘该往哪放就不用我教你了?” “是那种隔音的法阵?”余望看了眼手里阵盘,随口问道。 “隔音还不够啊,反正你只是不想被打扰,又不是防备人家来你这里杀人放火。”轻什撇嘴道,“你俩继续聊,我忙我的去了。” 说完,轻什便出了正殿,并顺手关了殿门。 ——继续聊,聊得越久越好,最好能把小鱼尾巴也给聊忘了! 轻什暗暗阴笑了几声,转身去了沈沉舟的屋子。 沈沉舟却不在屋里,轻什叫来负责这里俗务的杂役一问,得知他正在偏殿的演武场试剑,便转头又去了那边。 演武场和仙楚门每年门内大比时使用的决赛场地一样,其实是一间用虚弥法术扩展过的房间,每座长老殿里都有一个,专供殿内修士们演练法术时使用。由于法术大多存在危险性,演武场一旦被人使用就会自动关闭,外面人如想进入,需得先拿自己的身份玉牌向场内发去讯息,征得正在使用演武场的修士同意后才能将入口打开。 轻什抬手将自己的身份玉牌贴在偏殿的大门上,没多久,殿门便自行开启,但没等轻什抬腿往里走,一排尖锐的利器已是扑面而来。 ——靠! 轻什嘴角抽动,身子却是毫不犹豫地微微一晃,将这突然袭来却杀机全无的暗器逐一躲开。 暗器的主人也没有试图追击,一击不中便将这些尖锐细小的利物全部摄回殿内,紧接着,沈沉舟的声音也从里面传了出来,“你倒是反应快。” “废话,这要是反应慢了还不得被你扎成满脸麻子!”轻什冷哼一声,迈步走进偏殿,并随手关上了殿门。 殿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布置,只是一间占地堪比整座长老殿的巨大演武场,地表亦是一层沙砾,连些草木都没有种植。 “不过是一些银针,哪有那么严重。”沈沉舟笑着将袭击轻什的“暗器”停在自己身前,果然是一排闪亮银针。 “你又悟到什么了?”轻什挑眉问道。 “算不上领悟,只是想尝试一下。”沈沉舟一边摆弄着面前的银针一边答道,“毕竟我并无木系灵根,那套桃木剑只能当作权宜之计,迟早得用其他材料取而代之。” “普通的银太软,并不适合成剑,你不如试试秘银。”轻什道,“只是,你也不要求变求得太极端了,剑有形,变而不离其宗,剑有刃,方可游刃有余。正因为如此,剑修之道最忌讳的便是忘了本心——你可善,可恶,可张扬,可婉约,但无论如何,你都不可以不是你自己。” 沈沉舟沉默起来,盯着身前的一枚枚银针,若有所思。 轻什也不作声地等着沈沉舟自行体会,待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两下,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等会儿再想,我来可不是给你指点迷津来了!你那忠仆什么时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