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弥陀佛,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这边,陈唐唐与高太公商议好后,高太公就开始为陈唐唐安排斋饭,陈唐唐无事便在院子里逛了几圈。
远远地便望见四郎在地上撒了欢儿,怎么也不肯起身,非要让人把饭菜端过来喂他。
“告诉你家高太公,把我搞成这样是要赔钱的!”
一个家仆看不下去,怒道:“你这小子不要太猖狂,高太公怎么搞你了?”
四郎傲慢地一扭头,扬声道:“我不跟你这种满嘴污言秽语的人交谈。”
我擦嘞!
家仆握着拳头就要揍他,好歹被其他人拦住了。
“不要中了他的计,你要是碰了他,他说不定就要在你家赖到过年!”
真乃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她悄悄调转身子,绕开了他,权当不认识这个人。
陈唐唐行至府中后花园,见花园中芳草鲜美,家花姹紫嫣红,实在美不胜收。
她寻到合欢树下的一块大石头,用衣袖将石头上的落花扫开,自己坐了上去。
这时,一只麻雀“啾”的一声飞了过来。
陈唐唐笑着伸出手,那只圆滚滚的麻雀便落进她的掌心。
它似乎怕自己的爪子会伤到她的掌心,刚落下来就忙着收起爪子,一时没站稳,“啪嗒”一下栽倒到她的掌心里。
这狼狈的一幕,让它的小胸脯气得圆鼓鼓的。
陈唐唐用另一只手轻轻戳了一下。
麻雀头一歪,将自己的头埋进翅膀里。
“啾啾——”
陈唐唐被另外一个叫声吸引,一扭头,看到另外一只麻雀在枝头跳来跳去,对着她掌心地麻雀挥了挥翅膀,就像是在对它示威。
陈唐唐低声一笑,目光偏转,却亲眼看到敖烈突然从府外直接跳到了院墙上,然后,他轻轻一蹬墙头,便从墙头上跃下。
银发在阳光下像是荡起柔波的湖水,他飘飞的白袍衣角则像是掠过湖面的白鹤,当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他轻轻松松从高墙上跃下,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灰,笑容像是细碎的冰粒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阳光和意气风发。
似乎觉察到了她的视线,敖烈歪头朝她的方向看来,原本疑惑的眼神一触到她立刻融化。
“师父!”他展开笑容,快活地跑了过来。
陈唐唐手中的麻雀被他惊动,拍打着翅膀离开了。
敖烈三两下便跑了过来,还没有等陈唐唐说话,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起自己的小秘密。
“师父,我发现了一件特好玩儿的事情,师父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陈唐唐鼻尖动了动,似乎闻到一股香甜的气息。
你这徒儿,竟敢背着师父偷吃?
陈唐唐仔细看了一下,他的唇上还沾着一点糖霜,在明媚的阳光下散发着美味的光泽。
敖烈的脸一下子涨红了,银眸流转:“师父,在看什么?”
他下意识伸出舌头舔了舔一下,甜甜的。
敖烈更羞更臊了。
他唇角天生上翘,一副总在微笑的样子,眼睛水汪汪的:“师、师父,我错了,我就是吃了根糖葫芦,别的就没了。”
“阿弥陀佛。”陈唐唐摆出完全不介意的样子,胃里却直哼哼。
敖烈眼珠子一转,笑嘻嘻道:“我带师父出去吃好吃的吧?”
陈唐唐眼睛发亮,脸上的神情依旧没有一丝变化。
孺子可教!
敖烈绕着陈唐唐打了个转儿,一扭身变成了一条小银龙。
龙气生,云雨聚。
原本晴朗的天气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小白龙奶声奶气“嗷”了一声,尾巴一卷,缠住了师父的腰肢。
呀!
小白龙的鳞片都要泛红了。
师父的腰好细呀。
他紧紧缠着师父的腰,龙爪下自动聚集起了云,小白龙在云雾中游动,如鱼入大海,潇洒自如的很。
陈唐唐盯着眼前那条甩来甩去的尾巴尖儿,心里就像是被猫爪挠似的。
终于,她伸出了罪恶之手,呸,是神之右手。
她偷偷摸了一把他的龙尾巴,虽然不是她喜欢的毛茸茸触感,却也别有一番感触。
冰凉微湿却又能感受到龙鳞下的肌体的温度,就像是冰川下的火山,冰雪中的火种。
敖烈突然反应极大地颤动了一下,陈唐唐立刻松开了手,若无其事道:“抱歉。”
就好像她刚刚摸那一下只是无意之失。
敖烈的心跳的厉害,就像是要炸了似的。
大概运动太剧烈了吧。
他这样想着,便一头从云头扎下,朝田间落去。
敖烈一边下落,一边扭过身体,整个龙身慢慢变化成人形,被尾巴所缠绕的陈唐唐也变成了被他环抱在手臂中的姿势。
白衣如飞霜,银丝如飘雪,他却在一片冰天雪地中朝她露出毫无心机的阳光笑容。
这哪里像是一条威严的龙,简直像是一条咬着尾巴讨好她的小狼狗。
陈唐唐伸手摸摸他的脑袋。
敖烈一喜,两眼弯成新月,笑嘻嘻道:“师父,咱们到了。”
陈唐唐朝四周一看,发现他们两人竟落到了地头,而田间竟无一人耕种。
人都去哪里了?
陈唐唐的疑问还没有问出,敖烈便心有灵犀道:“这便是我要让师父看的趣事。”
咦?
说着,他便领她去山脚下。
一路上倒是碰到了几个村妇、村夫,只不过,村妇都是脸颊绯红却目露忧色,村夫则铁青着脸却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奇特的场面让陈唐唐越发好奇了,然而,越往前人就越多,快靠近中心时,竟有里三层外三层的人将前路团团围住。
挤不进去的人便远远地站在高耸的山坡或岩石上看。
“呦呦呦,还打着呢,上树了!上树了!哇——上天了!上天了!”还有人一边看着,一边配上了解说。
“哎,你们说他们两个到底哪边能胜啊?”
“定然是外来的那个金毛儿!瞧瞧人家那色儿,看着就大气,定能打趴下这小白脸。”
“就是,最好照着那小白脸的脸打,看他还勾引我娘子!”
“你不是没成亲吗?哪里来的娘子?”
“那二娘本都与我两情相悦,说好要约定日子上门提亲的,结果呢?一扭头见到了这个小白脸,就把我们的亲事黄了!”
几个村夫皆唏嘘不已,差点抱头痛哭。
陈唐唐扭头看去,只见那几人,歪嘴的歪嘴,斜眼的斜眼,还有满脸麻子的。
阿弥陀佛,贫僧不打诳语,就算没有什么小白脸,你们的娘子……也是悬啊!
“照脸打!用脚踹!踹啊!好!”
“呸,那小白脸的脸皮还真是厚啊,踹了这么一脚还一点事儿都没有。”
陈唐唐正滋滋有味听着几人的闲话,那边敖烈突然道:“师父,你看,那是不是大师兄?”
陈唐唐顺着敖烈指的方向望去,然而,她第一眼见到的却是一个云上之人,那人一身蓝布直缀,腰系花布手巾,明明该与人斗法,他却身姿惫懒,在云端歇了下来。
那人侧身卧在白云上,单手支着脸颊,一头青丝被一枝桃花枝绾住,一阵清风拂过,将他脸庞碎发拂开,显露出此人真容。
陈唐唐和敖烈都愣了一下。
敖烈忍不住道:“他怎么跟那个四郎长得一样啊?”
确实如此。
同样的眉眼缱绻着春色,看上去既温柔又艳丽。
敖烈:“这张脸还是跟他比较配,四郎简直就是个贪钱的老流氓,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在活生生毁这张脸呢。”
陈唐唐打心眼儿里赞同。
“你这妖怪不必如此惺惺作态,快把武器拿出来!”孙行者棒指那人,厉声喝道。
那人轻轻叹了口气,眼睛半阖,一副春睡不醒的倦怠模样,慢悠悠道:“我都被你打了一棍子,你还要做什么呢?”
孙行者的棍子几乎顶上他的鼻尖儿。
他则就势往后一倒,躺在了松松软软的白云上。
地上的村妇、姑娘们一阵尖叫。
“你这金毛儿也太不讲道理了,莫名其妙就打人!”
“就是,就是,来人找人去报官!”
“对对,我这就去找衙役捕快!”
孙行者:“……”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妖怪打架,还要凡人帮忙去报官的。
“快起来!”他怒道。
与他相对的,那人却不急不慢道:“别着急,别着急,有什么事情不能解决,你非得要喊打喊杀的?”
他伸手盖住自己的眼睛:“哎呀,太阳好刺眼。”
两人的斗法就在一方不配合下这么僵住了。
一个拐着菜篮的村妇扬声道:“云郎,你早膳都未用,不如先用膳?”
“对啊,我今天给云郎你带来了自己烙的饼!”
“云郎,吃我下的面吧。”
“去去去,你的面这会儿早就沱了,云郎吃我的,我家今天刚杀了猪,我给你做了一碗好肉。”
那人慵懒地伸了一个懒腰,按住云头落了下来。
“这可不行,”他浅浅一笑,睁开双眼,双眸温柔的像是一江春水,声音也温柔的如同春风,“我茹素,不吃肉的。”
那个小娘子捧着篮子,娇俏道:“云郎尝尝吧,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抖袖子,双手负后,一边退,一边摇头,声音温柔,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我不能破戒,村子里的人都知道的。”
“就是,我们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就你一个人非要特立独行,怎么的?以为这样云郎就能高看你一眼了吗?”
“你!”
两个同样清秀的小娘子就这样吵了起来。
云郎却慢悠悠地走上了上山的栈道,口中道:“抱歉了,诸位,今日有贵客临门,就不需要大家送食物了。”
“啊,云郎,至少把这些水果拿上去啊。”
“云郎,不要……”
村妇、少女们纷纷挤开拿肉的那个小娘子,追了上去。
小娘子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手里的篮子落在了地上,头上的绢花也被踩到了泥里,而她自己则被人狠狠一推,眼见着也要跌入泥水中,要被人耻笑了。
突然,一双手伸了过来,温柔地撑住了她的腰,把她轻轻往旁边干爽处轻轻一拂。
她摇晃了几下,在地上站稳了。
小娘子立刻转头,就见一个颇为貌美的和尚正蹲在泥水边,用干净的手指将她掉落的绢花捡了起来。
她的心脏剧烈跳动。
和尚抬头,冲她微微一笑。
那一刻,她几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现在和尚也都这么好看了吗?
去他娘的云郎!和尚才是她的最爱!
小娘子摸了摸鬓角,露出羞怯的笑容。
和尚却低下了头。
小娘子的笑容僵住了。
咋地啊,嫌弃老娘长得不好看啊?
那和尚又捡起了她的篮子。
小娘子松了一口气,她眼尖的发现那和尚僧衣的衣角沾上了泥水。
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小娘子娇娇怯怯道:“谢谢大师,可是你的衣服脏了,要是大师不介意的话,请让我帮你洗洗吧?”
和尚站起身,却将笑容收敛起来。
小娘子暗想:禁欲冷漠的和尚更貌美无双呢。
和尚将绢花和篮子都递给小娘子。
“大师——”她缠绵地唤着,手指想要触碰和尚的手,“我是顺便帮大师洗的,您看,反正这绢花和篮子也都是要洗……哎!”
她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新的绢花和新的篮子。
泥土呢?
说好了在泥潭里滚上一周的呢?
这是……见鬼了?
和尚将两样东西通通塞进她的怀里,一言不发,转身朝着栈道前行。
小娘子扭身望去,就见刚才跟云郎打斗的那个黄毛儿正坐在一棵树上,金色的眼眸冷冰冰地盯着她。
她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这时,一个白衣男子从她身旁经过,扭头冲她一笑,语气活泼地问:“喜欢新的绢花和新的篮子吗?”
她不明所以,却觉得心里发寒。
这名银发银眸的男子也走上了栈道。
小娘子抱着自己瑟瑟发抖。
夭寿啊!金子银子都成精了!
再说孙行者这边,见到陈唐唐也很惊讶。
“师父怎么会来此地?”他一扭头盯着敖烈道:“定然是你蛊惑师父出来的!”
敖烈:“……”
不要说的就好像我是蛊惑你家汉子的小妖精似的!
敖烈闷闷道:“师父在府里待得厌烦了,我就陪师父……”
“你这龙马人还敢狡辩?”
敖烈:“我早就想说了,什么龙马人啊!不信你问师父!”
“还敢抬出师父来?”
敖烈瞪着眼睛,刚想要反驳他。
却见孙行者抱着胳膊,冷冷道:“我可是你的大师兄,若按照人间的规矩,我可以代表师父把你逐出师门的!”
啊?人间还有这规矩?
陈唐唐不解地挠了挠脑袋。
敖烈却显然被吓到了,他立刻笑嘻嘻道:“大师兄,我错了啊,下回我定然都听大师兄的。”
孙行者这才转向陈唐唐,温声道:“师父若是想要出来逛逛,直接对我说就好,这龙马人小孩儿心性,恐顾不了师父周全。”
“喂!”
孙行者挑眉。
敖烈立刻态度殷勤道:“大师兄不要这样说啊,我才不会这样对师父,我绝对把师父当眼珠子疼,就像是高太公对待高兰生那样!”
呸,谁是你儿子!竟敢占贫僧的便宜。
孙行者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你竟敢占师父的便宜?”
敖烈眨眼:“没有啊。”
“一会儿再收拾你。”
孙行者又对陈唐唐郑重道:“师父也看到了,那人恐怕就是妖怪指定的那人,我之前将他从洞里逼了出来,眼下,他恐怕又闭门不出了。”
“山上有个云栈洞,他就在那里。”
敖烈撸了撸袖子,争着要在师父面前表现:“那还等什么,你我快去降了这妖怪。”
说罢,便顺着栈道,一溜烟儿跑了上去。
孙行者则收起金箍棒,捏着陈唐唐沾了泥的衣角看了看,口中道:“师父也不小心些,一旦那小娘子是妖精变的怎么办?”
“徒儿,莫要担心。”陈唐唐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
金光完美解决一切。
“师父,你是不知道妖怪有多么诡计多端……”
你自己也是妖怪,这么说真的好吗?
“妖怪可就好师父这口儿……”
陈唐唐大力扭过头,直直盯着他。
好和尚?
你们妖怪都这么重口的吗?
“……肉。”
哦,原来如此。
陈唐唐再次想起那谁说的唐僧肉的功效。
原来你们妖怪天生都不行,要靠贫僧肉来药用。
啧啧,做妖怪的也不容易。
孙行者看着出神的陈唐唐,莫名打了个寒颤,总觉得师父又在想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还是不问的好。
他又低下头研究起沾了泥的衣袖。
自从在观音院那儿得了方丈那些宝贝袈~裟,师父也就不用整天穿缀满珠玉的那件儿了,不过,清洗袈~裟的活儿可都落在了他的头上。
“师父也不小心着些,这袈~裟的衣料沾了泥可不容易清洗。”
想他齐天大圣,一双翻云覆雨捅破天的手,如今都开始捏针、洗衣服了。
不行,得要找个老实巴交的师弟接过这些活儿才成。
孙行者心里惦记下这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孙行者:师弟去洗衣服
二师弟:不急,不急
小白龙:我来!我来!
孙行者:不行,上次是谁把师父最喜欢的袈~裟咬碎的!
小白龙(小小声):我也不是故意的。
二师弟:所以,咱们差一个洗衣服的师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