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降服了这么大的物忌,疲惫也是正常的。
他打起精神,继续朝下观望。
当笼罩在城池上空的黑雾消失的时候,城池的真容就显露在了天空之下。
无数的人自屋内离开,走上街头,高空向下俯瞰,城池犹如玩具,城中的人更如一只只行走又汇聚的蚂蚁。
他们停在了街道上。
冲着天空齐齐下拜。
岁闻坐下的辇车于城上环绕一圈之后,没有停留,再往前方行去。
他的背后,风将地面狂热的呼喊声源源不绝的送上来,许久许久,还能听见。
眼前的景色有了片刻模糊。
模糊之后,岁闻出现在了新的地方。
天空与坐下的飞辇都不见了,他再度回到了精致但空阔的室内,前边还坐着个熟悉的人。
时千饮很不高兴地开口说:“我一觉醒来又没有看见你。”
岁闻听见自己含笑说话:“唔,你睡得太熟了,我不舍得叫醒你……”
说话的时候,岁闻发现降服物忌之后冒出的疲惫并未消失,这些疲惫就像长了脚似的,牢牢抓着他的身体,不停汲取他身体内的力量。
时千饮:“这个理由你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也说过,虽然我无法理解人类的时间的概念,但我可以在一个月或者一年的时间不喝酒。我留在这里,可是为了和你在一起啊。”
岁闻:“嗯……”
时千饮困惑道:“你根本不想我和你出去,为什么?”
岁闻:“咳咳——”
一阵突兀的咳嗽声在室内响起。
哪怕是过去的自己,岁闻也要说,这个转移话题的方式真的太烂了……
时千饮显然也这样觉得。
他不满说:“为什么逃避我的问题?难道你在外面有别的妖怪了?”
岁闻:“咳咳咳咳——”
他真被口水给呛到了,喉咙顿时被刀刮了似疼痛起来,本来只是为了转移时千饮注意力的咳嗽也开始控制不住,接二连三的冲出口腔,每一下,都消耗着身体里为数不多的力量。
“哥哥?”
耳旁传来时千饮的声音,对方的话中的不满变成了担忧,下一刻,岁闻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肩膀被人抓住了。
在对方施力将自己拉起来之前,身体先一步用力,把时千饮给拉了下来,拉到自己的膝盖上。
随即,掩着口唇的袖子放下来了。
岁闻透过妖怪的眼睛看见了笑弯眼睛的自己,随后,他赶在时千饮说话之前抬起了手臂。
长长的衣袖抚过时千饮的眼睛,并将那双好像随时随地都能烧起灼烈火焰的眼睛给遮起来。
他的手落在时千饮的肩背脖颈上。
随后,他说话:“什么事也没有,我只是和你开个玩笑,不要生气……”
响在耳畔的声音依旧不疾不徐,和往常一样。
但这一刻,岁闻清晰地读出了自己的内心。
更多的想法藏在玩笑之外,丛生于心;更多的眷恋掩于亲昵之下,蠢蠢欲出。那些脉脉而动的情感,像是夜里月照的暗河,藏在草丛的深处,闪着莹莹的光,淙淙涓涓,远流而去。
室内的景象又发生了模糊。
岁闻意识到梦中的景象又要发生变化了,他看着伏在自己膝盖上的时千饮,心头忽然生出两分不舍。
他的心和过去的心重合了。
他抬起了手,轻轻摸了时千饮的长发……
紧接着,模糊消失,清晰重现。
时千饮不见了,公主站在他的身前。
他正在咳嗽。
低低的咳嗽声断断续续,却总也不停,那种疲惫又虚弱的感觉简直像个八爪章鱼,牢牢黏在他的胸口,撕扯着他的五脏六肺。
这是怎么回事?
岁闻有点纳闷。
怎么随着他梦境的发展,之前那点疲惫的感觉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严重了?
他有点想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突然,他抬起了手,捂住口唇,他猛烈地咳嗽了一声,有什么东西冲口而出,落在掌心。
……难道是血?
岁闻想着,他的目光随着他迫切的心往下看。
他看见了自己的手掌。
落在手掌中的,不是血,是一团蠕动的黑雾。
什么……这是……什么?
岁闻僵在了原地,他感觉一阵战栗,头皮发麻。
但是身体似乎并不惊讶,身体说:“阴晦进入脏腑,最近降服太多强大的物忌。”
公主:“如今山河各地,处处有物忌肆虐,此事虽然不易,却不能停。”
岁闻听见自己的声音再说话。他似乎对公主让自己继续降服物忌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说:“力量开始反噬了。”
公主说:“我之前从未告诉你这件事,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一次,身体沉默着。
公主则继续:“知道了也好,如今母亲正式告诉你。你出生的时候,我曾将你身体里属于翙的那一半力量转化为降物师的能力。如此,你的力量才能远超旁人……不过,凡事有利有弊,这个转化的仪式未臻完美,还有一点缺陷。这个缺陷就是,在某些时候,你会需要更为纯正的翙的血脉,吞噬他的血肉,夺取他的力量,替你延续生命……翙的下一任主人,时千饮,就很好。”
微微的笑声在此时响起。
公主亲密说:“孩子,你出乎我的意料,在我还未替你准备的时候,你已经聪慧的选择了正确的人,母亲以你为傲。”
之前所有的梦境加起来,都没有眼前这短短一刻来得更让岁闻震惊!
更让岁闻震惊的是,在听到公主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他完整的心就被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原本的他,他内心含冰,对公主的这一提议极度反感与愤怒。
一半是……陌生的他。他的内心满是兴奋,迫不及待的想象着这一幕实现的模样,想象着杀死时千饮的快乐。
他旁观着内心含冰的自己,却变成了兴奋地想要杀死时千饮的自己。
恐惧一下子就击穿了岁闻的心。
这是怎么回事?
这又怎么可能?
下一刻,天旋地转,岁闻猛然睁眼,熟悉的窗户与现代化的家具冲入他的视线,他从梦中惊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沉重而颓丧地哀悼了我的九千全勤和六千全勤两天之后……终于打起了精神。
明天会努力恢复正常更新哒。
62、醒来
清醒的瞬间,岁闻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 但是没有挣扎起来。
哪怕在睡梦之中, 时千饮也将他牢牢按住,没有放手。
他躺在床上, 重重的喘了一口粗气,也不知道是刚才的挣扎还是现在的喘息,黑暗里忽然响起声音来,时千饮问他。
“怎么了?”
“没有怎么, 做了个噩梦……”
“噩梦?”
时千饮还想多问两句,但岁闻不给他这个机会了。
他在夜里翻了个身,从时千饮怀中挣脱出来, 再反手把人紧紧抱在怀中, 皮肤贴着皮肤,血肉贴着血肉, 似连骨头, 都相抵在一起。
一只手碰触到了岁闻的背脊。
时千饮说:“你出汗了。”
岁闻含混的应了一声。
时千饮:“想喝一杯牛奶吗?”
岁闻依旧含混的应了一声。
时千饮的手掌张合了一下, 依靠床头放着的形影刀“咔嚓”的动了动,想要飞来, 最终又没有启程。那是时千饮突然想到,岁闻似乎不喜欢他把兵器放上床铺。
他顿了顿,还是放弃了形影刀。
把形影刀拿上来也只是个心理安慰而已,岁闻也许还是会做噩梦。
他想了片刻,换了一种方式。
他轻轻的,带着一点笨拙的, 拍了岁闻的后背。
一下一下。
时千饮:“我说了,我会保护你的。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你害怕……”
背后的力量有时重,有时轻,有时长,有时短,很符合妖怪的性格,就连安慰他时说的话,也充满着妖怪独有的狂傲配方。
岁闻一时有点哭笑不得。
但是来自时千饮的安慰效果很好,心头莫名的恐惧被对方拍着拍着,也消散了不少,但他没有从时千饮身上爬起来。
趴在对方身上的感觉还挺好的,为什么要起来……
如果时千饮变成了只黑鸟再抱在,让他可以一头栽进羽毛堆里,好像就更不错了……
回头可以问问千饮,他应该不会拒绝的……
想着想着,困意重新涌了上来。
岁闻打了个哈欠:“没事了……天还早,我们再睡一会吧。”
他闭上了眼。
不知什么时候,屋外的月亮藏入了云层,落在世界里的光消失了,昏暗之外,全是寂静。
冬夜里的寂静进了屋子,就在暖融融的气息之下化成了宁静。
宁静牵引着岁闻半梦半醒的神智,让他接触时千饮,依靠时千饮,于惊醒之后,又睡了一个好觉。
于是翌日,当两人相继睡醒,时千饮一边准备早餐一边询问岁闻昨天晚上究竟做了个什么梦的时候,岁闻想了想,觉得应该将昨夜的梦半真半假的告诉时千饮。
他说:“嗯……梦是相反的,你知道吧?”
时千饮:“不太清楚。”但他补充,“你现在说了,我就知道了。”
岁闻笃定道:“梦是相反的,但是频繁做梦的话,会让人感觉疲惫。”
时千饮有点困扰:“看你的样子,确实是的。你已经惊醒两次了,每一次醒来都饱受惊吓的样子。我从不做梦,就算做梦,也只是因为梦魇。人类的梦就没有解决的办法了吗?”
岁闻:“还是有的……平常多锻炼,晚上早点睡。”
时千饮:“唔……”
岁闻意识到两人将话题扯得太远了,他将话题扯回来:“我觉得我最近有点缺乏休息。”
时千饮:“嗯。”
岁闻:“有可能是我平常要做的事情太多了的缘故。”
时千饮:“嗯?”
岁闻:“所以我觉得,我们……”他小心询问时千饮,“是不是应该暂时先休息一段时间,不要那么频繁的去寻找物忌降服?”
充足的休息时间不止让岁闻头脑清醒,更让他想清楚了不少东西。
梦中最关键的信息主要有两点。
第一点,公主在他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他体内的翙的力量转变成了降物师的力量,确保了他非同一般的降物能力,也让他需要时千饮的血肉。
第二点,降服太多物忌之后,身体里头会残留着物忌阴晦的力量,物忌阴晦的力量会对他照成非同一般的影响,还让他分裂了出别的情绪,渴望起时千饮的血肉来。
既然知道了问题所在,那就只需要对症下药就好了。
过去的自己身旁还有个公主妈,让他不得不继续降服物忌。但是现在自己身旁只有时千饮,他想要不降服物忌,不继续吸收力量,还是可以的吧……
反正我只是个高三生,要高考的啊。
岁闻认真的想。
这时,时千饮已经做完了简单的早餐。他喝着牛奶,吃着面包,有点疑惑:“但是,你不是说做噩梦是缺少锻炼的缘故吗?降服物忌是你唯一的锻炼方式了。”
这个问题就有点尴尬了……
岁闻又找了一个理由:“降服物忌不只是锻炼,还要动脑,我肯定是脑力消耗太大了。”
时千饮没被说服,他问:“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岁闻发现了自己的错误,和小鸟说话就应该言简意赅一步到位:“我累了,最近一段时间别找物忌了吧。”
时千饮:“好啊。”
岁闻:“……就这样?”
时千饮:“不然呢?”
岁闻含蓄提醒了一下对方:“你之前不是很在意自己的敌人吗?我们还签了契约。”
时千饮:“……”已经忘记这个设定了。
他想了想,说出理由:“你更重要。”
刹那,岁闻生出了许多感动。
感动让他脱口而出:“那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你——”
时千饮手中的面包掉了:“呃?”
说都说了,岁闻再重复一遍:“如果有一天我要杀你……”
时千饮迷茫了:“我做错了什么,你要杀我?”
岁闻:“……”不知该怎么回答。
时千饮想了想,又大方说:“算了,你要杀我就杀我吧。”
岁闻:“……呃?”换他不知所措了。
时千饮漫不经心:“反正你杀不了我。就算你真能杀了我,我也不会怪你。我会……”
岁闻小心翼翼:“会什么?”
时千饮想象着那时候的情景:“会有点开心,有点遗憾。开心你变得很厉害,遗憾不能再和你在一起了。”
“岁闻,如果有一天你要杀我——”
坐在沙发上的妖怪扬起眉峰,三分飞扬,三分骄傲,剩下的全是轻松与写意。
“那我可是会好好和你打一场的。”
作者有话要说: =w=今天的第一章。
63、旅途之前
和时千饮一袭谈话之后,岁闻的心情非常慎重。
没错, 不是沉重, 就是慎重。
慎重之中,还有一丝喜悦。
不管时千饮处理问题的手法怎么样, 他都在对方的回答之中感觉到了来自对方、几乎将人淹没的深切感情。
就很可爱。
就很想……
总之,让他觉得,自己要好好补偿一下时千饮,至于究竟怎么补偿……
“岁闻, 省赛的复赛时间快到了,你记得准备准备。”办公室内,把岁闻从教室中叫来的班主任对岁闻说了这句话。
岁闻脑海里正转悠着究竟要怎么补偿时千饮, 要怎么和时千饮好好谈个恋爱这样非常不高三的问题呢, 乍然听见这话,一时有点没反应过来。
“我?”
“你不会忘了自己还要复赛了吧?”班主任说。
“等等, 老师, 我最近没怎么认真读书, 去复赛也只是给人送菜,算了吧……”岁闻连忙说。
“哦?你也知道自己最近没怎么认真读书?”班主任。
“……”岁闻一时失语。
“过了初赛不去复赛, 你想想,你说得过去吗?”班主任又问。
“这个……”岁闻。
“送菜也要去。”班主任淡然说,“你能选择的,就是送得好看点,还是送得难看点。”
岁闻再次失语,心情十分沉重。
他没有想到, 自己居然在一天之内体会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沉重。
不过,班主任说的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要是他再继续降服物忌穿梭过去,搞不好现在的知识水平就是他整个高三知识水平的巅峰了,这样一看,还是早准备早好,免得到时挤桥下水,只能带着小鸟一起飞往国外了。
他最后挣扎了下:“我去……不过我有个要求。”
班主任惊奇道:“还没有拿回名次就想向学校提要求了?”
岁闻:“不是这方面的,省赛复赛的日期也刚好是我国外的朋友回国的日期,我们约好了在省城见面,所以我想不跟学校的队伍行动,自己单独行动……但我保证不会临阵脱逃,肯定准时坐在座位上考试,这样如何?”
班主任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笑起来:“不想去复赛?这个日期不是打听得很准吗?”她摆摆手,不给岁闻说第二句话的机会,“行了,批了,你自由行动,准时去考试就行。”
从办公室出来以后,岁闻回到了教室。
教室里,时千饮坐在位置上,玩着手机。
他凑近一看,时千饮手机上的游戏已经更新迭代好几回了,这一次对方玩的游戏,岁闻都没有听过。
这样可不行。
过去的学霸鸟难道真成了游戏鸟吗!
岁闻曲起手指,叩叩桌面,认真严肃地看着时千饮。
时千饮:“?”
岁闻:“我有话说。”
时千饮:“说。”
岁闻酝酿了一下:“高三只有一年。”
时千饮:“嗯。”
岁闻:“高考完了我就要上大学了。”
时千饮:“嗯。”他看上去有了点疑惑。
岁闻:“大学我要上四年。”
时千饮:“嗯?”他真的疑惑了。
岁闻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出来:“如果你不能和我考上同一个大学,我们就要分开四年,不能在一起!”
时千饮的耳朵竖起来了。
片刻,时千饮抽出刀子,咄一下砍掉桌子的一角,冷冷道:“没有任何东西能阻止我们在一起。”
岁闻:“……”
妖怪的反应超出他的预料。
好在大中午的,大家都在午睡,没什么人看见他们……
眼明手快捞住那只掉落的桌子角的岁闻原地站着,思考了一下,立刻纠正自己走偏了的态度。
他坐到时千饮身旁,将一只手搭在时千饮的臂膀上,温言软语:“千饮。”
岁闻的手放在时千饮胳膊上的时候,时千饮就挺直了背。
岁闻开口说话的时候,挺直了背的妖怪更紧绷了肌肉。
今天的岁闻有点奇怪,手跟通了电一样,声音也带着钩子……
岁闻循循善诱,妖怪吃软不吃硬:“我希望我们能够一起进步。”
时千饮:“嗯……”
岁闻沉声道:“但是你最近沉迷游戏,成绩很久没有进步了。”
时千饮:“呃……”
岁闻:“删了游戏,好好做题,我们回头一起上大学。否则——”
时千饮:“否则?”
岁闻看着认真的妖怪,想着两人清晨的对话。他顿了片刻,突然笑了:“否则我就只能带着你出国上语言学校,领略祖国之外的风光了……”
时千饮仔细思考之后,在岁闻灼灼的目光之下,掏出手机。
上面已经排列了一二三四五六六款游戏。
他删了一个。
岁闻点一下头。
他又删了一个。
岁闻再点一下头。
当时千饮删到最后两个的时候,他的手指长久地停留在手机屏幕上,不动。
岁闻的目光也长久地停留在时千饮的手上,不动。
几分钟后,时千饮终于忍痛删了游戏。
岁闻也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试卷放在桌面,对妖怪谆谆善诱,打一棒子,给颗甜枣:“好好做题,如果这次考试你的成绩能够排在年段中游,我就带你去省城旅游。就我们两个,一起去旅游!”
***
没有物忌的日子悠闲又舒畅。
岁闻彻底回归了高三生的身份,拉着小鸟认真上课认真做试卷,一场考试下来,他发挥得非常不错,在年纪之中排列第五名,算是他高三以来成绩最好的一次了。
至于时千饮,进步显著,排在年段五百人之中的第两百名,还超过半数五十名。
拿到时千饮成绩的那一刻,岁闻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吾家有鸟初长成”的自豪感,下意识就笑眯眯亲了时千饮脸颊一口。
“啪”的一声。
时千饮愣住了。
岁闻也愣住了。
时千饮抬手摸了摸脸,有点热;被指尖碰一下,更热了。
但是不讨厌。
他犹豫了下,缓缓凑近岁闻,看样子想要模仿岁闻的动作。
岁闻看着越凑越近的时千饮,在对方将要碰到自己的时候,唰地站了起来:“虽然进步很大,但我们也不能松懈,赶紧收拾东西准备行李,明天在车上继续做题!”
好险好险,差点就没忍住停在原地等千饮了!
一夜过去,就是周五。
为了队伍里的学生能够养精蓄锐参加周六上午的省赛,这一次的带队老师特意买了周五早上的票,早到省城,早作修整。
不过岁闻之前就打过报备,不和大队伍一起走。
因此他还是上满了周五的课,才在放学之后,和时千饮一起上了高铁。
白色的高铁如同盘踞大地的长蛇,匍匐轨道,飞驰向前。
高速的行驶使得车厢微微颤动,时千饮一直站在车厢的连接处,通过窗户,向车窗外模糊的夜景看去。
岁闻放好了大箱子之后也走到时千饮身旁。
他问对方:“感觉怎么样?”
时千饮:“嗯……和我以前认识的一条大蛇有点像。”
岁闻:“哦?”
时千饮:“那条大蛇也有这么长,行驶的速度比这辆车还快一点,不过它最擅长的不是陆地,而是水域。它是一条水蛇。”
岁闻:“……”有一种复杂的被比下去的感觉。
原本打算和时千饮说说游轮、说说飞机、说说各种现代交通工具的他明智的闭上了的嘴,顺便也将考试之后打算带时千饮去的旅游地点给吞了回去。
旅游目的地什么的,还是到了地头再说吧。
免得装逼不成反被……
岁闻又问:“那条大蛇叫什么名字?”
时千饮一愣:“蛇要有名字吗?”
好像蛇确实不需要有名字……
岁闻想了想,解释说:“我看它很厉害的样子,还以为它有名字。”
时千饮沉吟了下:“也许有吧,不过杀它的时候我没问。”
岁闻:“……今天的天气真好啊。”
时千饮:“?”他看了看天空,“没有月亮。”
岁闻打个哈哈,思考着要转移个什么样安全的话题的时候,就听时千饮再说话。
时千饮:“我故乡的月亮,非常圆……”
岁闻心头一动。他侧过脸,看着时千饮:“你想过回去吗?”
时千饮“嗯”了一声:“我会回去,也带你回去。看一眼我出生的地方和我的种族,然后……”他看了岁闻一眼,“你喜欢哪里,我们就呆在哪里。”
无形撩人,最为致命。
一直到下了高铁走进订好的酒店,岁闻都在琢磨着时千饮的这句话。
越琢磨,越觉得小鸟好可爱。
这导致他和前台说话的时候都有点心不在焉。
前台很抱歉的说:“出于系统故障,我们的大床房已经满员了,客人您看双床房可以吗?”
岁闻有点意外:“一间大床房都没有了?”
前台小姐看了眼岁闻和时千饮,犹豫了下:“嗯,有情侣大床房。”
岁闻自然说:“那就情侣大床吧。”
前台小姐看着两人,再度确定:“真的是情侣大床房吗?”
岁闻:“真的啊。”
前台小姐闭嘴,甜美微笑,将房卡交给岁闻:“感谢理解,入住愉快,你们的房间在九楼。”
岁闻和时千饮到了九楼,刷卡开门,刚推着行李到达床铺旁边,就咦了一声:“怎么是水床?”
说着,他拍拍水床,水床一阵抖动,将搭在上边的薄被抖落开来,露出其下的玫瑰花瓣。
和。
一盒避孕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啾~
64、旅途之夜
天花板上的灯闪亮闪亮的,床上的避孕套也闪亮闪亮的。
岁闻拍床的手一顿,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将被子扯了回去, 扯得整床被子荡出道夸张的大浪。
本来站在窗户前的时千饮疑惑回头。
岁闻强自镇定:“没有什么,我抖抖被子, 免得上边又什么灰尘。”
时千饮点点头,释然了。
岁闻又说:“那个,时间不早了,我们洗个澡, 早点睡觉吧?”
他说完就觉得自己似乎说了点什么不对劲的话。
这个不对劲的房间让他无比正常的话也变得不对劲起来了。
时千饮倒是非常自然:“我先去洗个澡吧。”
岁闻松了一口气:“好。”
下一刻他就发现自己这口气松得太早了。
时千饮进了浴室。
哗啦啦的水声在浴室中响起。
岁闻也坐到了水床上,他刚刚将藏在被子下的避孕套拿出来,正要将其塞回床头柜里的时候, 他突然发现, 正对着床铺的酒店墙壁变了样子。
一团团的雾气出现在墙上,雾气之中, 墙壁上的白色渐渐退去了, 露出它玻璃的真容。玻璃在氤氲的白雾之中变得模糊, 但依旧将正在里头洗澡的人的轮廓映在玻璃上。
宽肩窄腰,修长双腿。
背对着岁闻的时千饮忽然抬起了手, 他将扎头发的头绳解下来,长发如黑川,一瀑扑下。
岁闻仓促地转过了脸。
他咳嗽起来:“咳咳咳——”
正解头发的时千饮敏感的转过身:“怎么了?”
岁闻从床铺上跳起来了,他跑到落地窗前,假装窗外的夜色很漂亮:“没什么事,喝水呛到了。”
时千饮:“哦……”
他继续洗澡。
哗啦啦的水声还在继续, 像舞会上放着的圆舞曲,以悠扬的姿态牵着岁闻的心,一起跳舞。
岁闻认真的看了半天的窗外夜景,手指开始蠢蠢欲动了。
他滑开手机,点着键盘,打开微博,刷了刷首页的小黄图……
自己需要了解的东西……
夜灯闪灭,犹如眨眼。
一只看不见的手静悄悄地将时间走动的脚步声掩盖了。
看着手机的岁闻完全没有意识到时间的流逝。
他严肃认真的翻着网络,直至耳旁突然传来“咔嚓”一声响。
时千饮带一条毛巾,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岁闻吓了一跳,连忙将手机踹回兜里:“你出来了?”
时千饮:“嗯。”
岁闻:“那我也去洗个澡了。”
时千饮:“去吧。”
时千饮已经走到了床边。
他随意地擦了两下头发,长发全干。
他坐到床上,还好奇地晃了晃水床,水床晃动,坐在水床上的时千饮也跟着动弹,腰身摇摆,长发轻晃……
岁闻赶紧进了浴室。
他脱光衣服,打开热水,让热水冲在身上,洗一洗自己满脑子的浮想联翩,但效果不太明显,因为岁闻很快想起来,浴室的玻璃墙是特制的,一旦里头冒出热气,玻璃就会从白墙变回半透明的样子……
想起了这件事情,岁闻又想起了正呆在房间之中、八成还正坐在床上的时千饮。
他丧失了转头的勇气。
也丧失了借着洗澡洗去满脑袋胡思乱想的机会。
三分钟不到,岁闻洗完了澡,穿好衣服,重新回到卧室之中。
进入卧室的时候,他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浴室墙。
或许是他洗澡时间短、雾气还来不及聚集太多的缘故,此刻的浴室墙墙面大半是白的,只有靠近天花板的位置出现了条雾状的边。
再看时千饮,也正好好地靠坐在大床上,拿着本书看。
岁闻定睛一看对方手中的书。
《五年高考,三年模拟》
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被绳子吊到喉咙的心终于落回了胸膛。
岁闻正经的走到床前,坐上空着的另一半。
他说:“感觉怎么样?”才说完,他就觉得自己又说错了话。
时千饮依旧没有察觉不对劲,他还体贴地帮岁闻把话给补全了:“问床怎么样?有点软,靠着不是很舒服,还是家里的床好。”
岁闻:“唔……”
时千饮:“我刚才做了两题,没明白。”
岁闻:“唔?”
时千饮主动说:“你给我讲讲,讲完我们再休息。”
岁闻:“……”
他看了看浴室,看了看床铺,看了看柜子,最后看了看时千饮。
他的神情,开始复杂了。
他的心,开始有点点不满了。
气氛非常好,而千饮,居然一点都不开窍?
岁闻接过了时千饮手中的习题册。
他的眼睛落在习题册上,心飞到了另外一边。
他拿着笔,装模作样的开始算了起来,一下还没把答案给算出来。
旁边的时千饮倒是看得认真,凑近岁闻,将下巴搭在岁闻的肩膀上,呼吸就喷在岁闻的脖颈与下巴处:“有一个步骤似乎走错了。”
岁闻:“……”
他瞪了眼时千饮。
时千饮奇道:“怎么了?”
再说一遍话,喷洒气息的流程再来一遍。
岁闻意识到这事没完没了了。
他丢了笔,丢了草稿纸,最后丢了练习册,再反身把时千饮压在床上,他磨着牙说:“呆在这个房间里,你就一点感觉都没有?”
时千饮平躺在床,有点无辜的看着岁闻。
他的手动了动,想要去摸放在床头的手机。
岁闻一秒就意识到时千饮想干什么。
并且他发现,发现凭借力量,自己根本压不住时千饮。
这没有关系,岁闻清了清喉咙,开口说话:“不准动!”
时千饮伸向床头的手立时停住了。
岁闻:“不用百度了……”他顿了下,倾身将一个吻落在时千饮的嘴角,“我可以教你。”
灯光暗下,岁闻落在时千饮唇角的亲吻慢慢到了正中央。
他没有就此停止,而是撬开对方的牙关,探入口腔之内,索取更多的东西,甜美的浆液弥漫口腔,柔韧的舌尖像是条藏在嘴里的灵蛇。
shǔn xī,吞咽,追逐,嬉戏。
夜乘着星流,朝远方一路潜去。
第二天一早,岁闻趴在教室里,和其他同学一起等待省赛监考老师发下试卷。一个教室里二三十人,大多数神情严谨,如临大敌。
只有他,在阳光的照射之中神情萎靡,腰酸背痛。
昨天的最后,他也只是深吻了时千饮一会,两人就非常克制地一起闭眼休息了,毕竟第二天还要考试……
结果整个梦境,都像是睡在水上边,前后不着。
没有运动的时候,水床真他妈太难睡了!
他转了转头,没有时千饮的身影,只有学校的带队老师正和其他的带队老师一起,准备离开考场的范围的队伍。
时千饮不在是正常的,他也没让对方过来。倒是带队老师的眼神……岁闻觉得对方正始终瞟着自己,眼中冒出了小火焰。
岁闻拍了拍脸,让自己振作一点。
他提笔开始考试,但算了两题都不太趁手。
皱眉之间,一只看不见的手,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
岁闻目光一定。
他突然看向桌旁窗户。
盛大的阳光依旧无遮无拦,自窗户之中射入教室。
但一闪眸间,似乎能看见一个镶了金边的轮廓,正支着腿随性坐在窗户上,朝他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更~
65、买买买
早晨的阳光带着初生的朝气,凝神看去, 似乎有灿金色的粉尘悬浮其中, 无规则的运动着。
岁闻凝神看着窗户的位置。
特别神奇。
他看不见时千饮,但能感觉到时千饮。
他确信对方就坐在自己的身旁, 连对方此时此刻是什么姿势,都能猜到。
这种感觉——
还不错。
岁闻忍不住笑了一下。
他按照自己的猜测,抬了抬手背,果不其然, 碰到了时千饮的手掌。
如果阳光能将一切勾勒,它一定能够照出这样的景象:
一上一下的两只手轻轻碰在了一起,正安静交叠。突然, 上边的那只手五指一收, 扣住了底下的那一只手。
微温的气息,分不清是阳光是人体。
岁闻只保持了几秒钟的抬手运动, 旋即收回。
他没有忘记自己正在考试, 也没有忘记这个考试还挺难的。
他收拾分散的精神, 重新审题,努力解题。
说也奇怪, 被时千饮这么打断了一下,最开始揪成一团的思路像是找到了新的通道似的,突然就不纠结了。
他顺顺畅畅地将之前没有解出的两道题写完,又气势如虹地解决了接下去的好几道题,一直到脖子发出了不堪忍受的哀鸣声时,岁闻才恍然发现, 就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已经把一整张卷子都给做完了。
他检视自己做完的考卷。
选择题和填空题都算出答案了,大多数心中有底,唯独不太确定的是就只有一题,至于随后的简答题,有一道题有思路但不确定答案,有一道题完全不知道怎么做。
保守估个分的话,比最初设想得要好上很多。
岁闻满意了。
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他没有再将注意力放在考试上,而是转移到了依旧坐在旁边的时千饮身上。
周围依旧无声无影。
但岁闻同样知道,时千饮还呆在自己的身旁。
他将桌上的草稿纸翻到背面,在纸上写下了龙飞凤舞的三个字。
时千饮。
写完这三个字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手背又被碰了一下。
他淡定着不动弹。
于是那只手就握住了他的手,在时千饮下面再写两个字。
岁闻。
写完了名字,时千饮满意了。
于是他将目光重新调转到手中的考卷上。
他用笔抵着下巴,写写算算。
天气正好。
阳光落在白纸上,耀出个心形的光斑来。
天色蔚蓝,凉风白云,任卷任舒。
***
两个半小时的考试眨眨眼,也就结束了。
这也意味着岁闻来到省城的“公事”已经彻底办完,接下去就可以按照计划,和时千饮好好旅游了。
但在旅游之前,他还是带着时千饮在带队老师处露了个面,哪怕之前打过招呼不和众人一起行动,这时候还是要来老师处报个平安的。
见到这位带队老师之前,岁闻心里头还有点惴惴。
如果他没有记错,之前这位带队老师是看见了自己在教室里纵欲过度、萎靡不振的模样的……
但带队老师似乎忘了之前那一幕,只是例行询问了考得如何,再把疑惑的目光落在时千饮身上。
岁闻主动解释:“我那位从外国回来的朋友也认识我弟弟。”
带队老师没再纠结:“注意安全。”
岁闻:“明白。”
带队老师:“要是没拿名次,我回头会和你班主任打个招呼,让她盯着你好好上课天天向上。”
岁闻:“……”
还说对方忘记了,合着是等在这里呢?
他长叹了一口气:“老师,你真是太严格了。我感觉我考得还行。”
带队老师:“呵呵。”
一声饱含深意的微笑之后,两方人马分开。
带队老师带着其余同学行动,岁闻则和时千饮先在附近吃了午饭,再坐车往山上去。
这一次的旅游,岁闻早有腹案。
考试结束之后,他们先上福山,体会缆车、栈道、以及据说可以看见金佛的日出;随后下山,坐轮船回到城市,还有一整个晚上可以休息。
这样一趟旅游,乘坐了高铁和轮船两种通行工具,基本上囊括了目前主流出行工具,至于飞机……等以后有机会吧,岁闻觉得时千饮是看不上这种交通工具的。
一切按照计划。
下午两点的时候,两人登上了缆车。
四四方方的车厢最多可容四人安坐,除了顶部与底部是钢板材质之外,四面都是透明的玻璃,前后左右,视野开阔。
蓝天是一副徐徐展开的画卷,露出自己深邃又美丽的身躯,越向它靠近,越见其深不可测的美丽。
郁郁葱葱的林木铺陈于地,淌在足下,像一条翠绿的深河,蜿蜒向宁静的远处。
岁闻站在缆车之中,左右看看,找回了当时在游乐园乘坐摩天轮的感觉。他笑道:“感觉这时候应该来点什么……”
时千饮:“来点什么?”
岁闻:“来点什么美好的事情。”
说这话的时候,岁闻的目光没有看着时千饮,他看着缆车之外。
他正在琢磨和酝酿。
之前时千饮很正式的向他告白过了,他虽然半推半就的应了,但毕竟欠缺一个正式的答复,上山是个好的选择,处处都是机会。
如果我现在就答应时千饮,之后就是我们确定关系的正式旅途了,应该能比寻常更加亲密,感觉非常美好了。
但如果我按照计划,把告白放到太阳升起的那一刻,也很美好,如果还看见金佛虚像,寓意更好……
岁闻有些左右为难。为难许久,他陡地下定决心。
事情赶早不赶迟。
我既然想向时千饮告白,那就在最短的时间里对他直说。
先确保煮熟的鸟不会飞走,再考虑其他浪漫的事情。
他转过了头,正要开口,一只手忽然擦着的脸颊,按在了玻璃壁上,让车子整个晃了一下。
岁闻一愣:“怎么了?”
时千饮凑近岁闻。
他的身高比岁闻矮那么一点点,所以不是垂眸俯视,而是抬头注视,说是壁咚,更像投怀送抱。
他开口说话,声音有点低,呼吸直扑岁闻的脸颊:“岁闻,我们是不是应该做点快乐的事情?”
岁闻警觉地看向时千饮的手机。
时千饮说:“不用搜索,你昨天教会我怎么做了。”
岁闻:“这……我……”
不等他深刻反思自己是否教坏了时千饮,他就发现时千饮靠得越来越近。
他们马上就要碰到了。
他有点期待,又有点纠结。
这时,缆车突然颠簸。
一瞬的颠簸之后,就是一声快门响。
“咔嚓。”
岁闻一下推开时千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才发现缆车不知何时到了终点,车门已经打开,前方的照相头闪烁一下,下边挂着硕大的广告标语:
“自动照相10/张”
标语上还有箭头,箭头直指缆车工作区。
工作区里,工作人员先低头看了眼电脑,旋即转头看向岁闻与时千饮,满脸古怪:“你们……要买照片吗?”
岁闻:“买买买!”
开玩笑,能不买吗!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啾。
66、禽兽
缆车拍摄一张十元,岁闻到工作区拿到照片看了看, 居然拍得还不错, 本来只是单纯想毁灭证据的他心头一动,买了两张照片, 还借了一把剪刀。
他先将完整的一张照片递给时千饮。
时千饮面露满意,很喜欢这种礼物。
他接着将另外一张照片拿在手里,压着里头的人像部分开始剪裁,把两个凑在一起的人一分为二, 然后把自己的那张递给时千饮,把时千饮的那张留下来。
时千饮:“?”他好奇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岁闻拿着两个半张照片看了看, 还挺满意自己的灵机一动:“这样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放在钱包里了, 你放我的,我放你的。”
时千饮:“但是本来也可以直接放?”
突然闷骚, 不行吗?
岁闻:“美好的果子要藏着自己吃才行。”他对时千饮招招手, “我们走, 接下去是往栈道去。”
下了缆车,向前行走小百米, 就能到达山间的一处岔道。
岔道的一方是通往山顶的小路,小路由青石摞成,于树木掩映之间盘肠向上,站在这里朝上方望去,松木拔群,峰峦耸峙, 苍翠之间,有混黑莹白,黑色的石头,白色的落雪。
再往岔道的另外一方看去,只见悬崖深深,云雾飘摇,贴着峭壁之处,有一条木头栈道,栈道有两人并列那样宽,靠着悬崖外的部分有护栏,但是护栏不过人腰的高度,朝旁张望,群山湖泊尽收眼底。
两条岔路之前,岁闻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木头栈道。
栈道上的人不算多。
一节节木头在山间拼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脚踩在上边,似乎有细微的的吱呀声响在耳畔。
但更多的,还是自山底刮上来的风。
风呼呼的吹着,像是巨人含在口中的雷音,也像是神龙呼呼大睡的声音。
两人正欣赏山水之色时,“轰隆”一声,一道白光擦过天空,让天地都跟着振颤了下。
上一秒还晴朗的天空变了颜色,变得阴沉沉黑昏昏,豆大的雨珠争先恐后的从天空降下来,不一会,天地拉起了帘拢,眼前迷蒙一片。
岁闻和时千饮一起抬头。
如针如珠的雨水落在他们身上,还有些许碎冰,夹杂在雨中,洒了下来。
岁闻:“下雨了……”
一声未落,栈道上的人已经骚动了起来,争着往前方跑去。
岁闻和时千饮也在人群之中。
栈道就这么窄,他们不可能真的从天空飞过去,只能跟着众人慢慢移动,一下子,两人就被大雨淋了一身。
岁闻还好,按季节穿衣,身上的大外套,没被淋湿;但时千饮不怕冷不怕热,身上只穿一件薄衬衫,此刻衬衫吸水,黏在身上,其下肉色隐约可见,引来了周围人惊奇的目光。
周围的人看过去,岁闻就看回去。
大多数人不好意思,连忙收回目光。
但这也不是个彻底的办法。
所以短暂的停顿之后,并不想妖怪被除了自己之外的人看见的岁闻果断脱了身上的外套,从头罩在时千饮身上。
时千饮一个没注意,衣服已经自头顶落下了。
宽阔的视野一下被遮挡了,只有脚下的路还隐约可见,周围的风和雨不见了,还沾在衣服上的岁闻的体温,将他包围。
时千饮顿时一愣。
虽然这种感觉蛮好的,但是为什么突然用衣服遮住他的眼睛?
岁闻:“我带着你走。”
时千饮:“?”
岁闻:“我不想你被别人看见。”
时千饮:“??”
岁闻又小声说:“要看也只能是我看着你。”
一不小心说不出了心声的岁闻强装无事。他不等妖怪回答,猛地拉起妖怪的手:“好了,我们往前躲雨了!”
跟着栈道上骚动的人群一路向前,长长的栈道也被抛在身后,跑过悬崖峭壁,入了泥泞山间,再冲进山路旁的八角凉亭之中,轰隆入地的暴雨总算被屋檐遮挡住了。
进了屋檐底下,岁闻正要替时千饮拿下衣服,突然,电光划破浓云,又是轰隆一声巨响,一线光芒突然绽破天空,翻涌于天际的黑云慢慢消散,雨雪正在消散,太阳重新出来。
岁闻从天色之中窥出了些东西,他惊喜道:“千饮,你看!”
说完,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替时千饮拿下遮雨的大衣。
一路跑来,外界的湿润早被厚重的衣服所遮挡,手腕还被另一只手腕牢牢牵住,时千饮正体会着这被人引路的新奇感觉,眼前骤亮。
就像阴霾被人抬手抽走了似的。
随后,光明终于彻底进入眼中,太阳之下,彩虹自天际跃出,一脚搭山,一脚搭水,栈道从中穿过,朦胧光晕之中,栈道置于其中,正像一道通往天空之路。
岁闻先看着天空,再看时千饮。
时千饮与岁闻做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天光照着他们的眼,他们的眼,映着对面的人。
岁闻:“漂亮吗?”
时千饮:“漂亮。”
岁闻笑起来:“那我们上去看看?”
时千饮:“好。”
肩并肩站着的两人说说笑笑,走出凉亭,藏入树丛之中,旋即坐上一辆众人看不见的车子,朝天空的彩虹,再度飞去。
这天下午,一场大雨之后,群山的绿意亮如碧玉,空气也额外清新,置身此处,犹如置身桃源仙境,叫人流连忘返。
离了人群,岁闻与时千饮也放开顾忌,乘着小车上上下下好好玩了一趟,还先去山顶踩了个点,方才在暮色将合的时候回到酒店。
这一个晚上,岁闻订的是温泉酒店。
趁着料峭冬夜,两人呆在酒店房间的露天水池里,好好泡了一回澡。
热腾腾的水中有硫磺的气息,水面之上,一缕缕白雾升腾而起,散于空中,像是层白纱,在浣女的巧手下,悠然回旋。
时千饮苍白的皮肤在热水的刺激下泛起了一层红色。
岁闻看着有趣,伸手戳了下时千饮的脸,换来对方不是很认真的瞪视。
岁闻拿起毛巾:“背过身去,我先帮你擦背。”
时千饮:“嗯?”
他不太明白擦背是个什么运动,不过依言转身,从靠在水池边缘变成了趴在水池边缘。
岁闻蹭到了时千饮身旁。
他拿着毛巾,原本想按在时千饮的背脊上,但冷不丁看见半没于水的身体,顿时就愣住了。
少了昨夜那面毛玻璃,妖怪修长又柔韧的身体清清楚楚地出现在岁闻的面前,突然,就感觉……
他抬起手,将毛巾按在时千饮背上,向下一擦。
一道红色出现在白皙的皮肤上。
时千饮:“唔——”
一声低吟,一点慵懒。
像是一弦颤音,一直颤到人的心底。
泡到最后,岁闻擦完了时千饮的背,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时千饮帮他擦背注意,自个裹了浴巾,爬到床上睡觉。
等时千饮同样擦干净身体,从温泉之中起来,准备上床的时候,他发现床上的岁闻将被子全裹在自己的身上,裹得跟个白色的大茧似的,而属于他的位置上,还摆放了另外一条被子。
时千饮不解了。
他走到床边,看不上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碰了下岁闻的被子,想要抓一个角盖在自己身上。
岁闻不放开被子:“分被子睡,你盖你的,我盖我的。”
时千饮愣住:“这?”
岁闻闷闷道:“头晕。”
时千饮顿时担心了:“你生病了?”
岁闻的声音更闷了:“血气太旺,导致头晕。晚上你自己盖被子睡觉,我就没事了。”
时千饮完全纳闷了:“你……”
岁闻:“别说话,睡觉,明天看日出,有惊喜。”
言简意赅一句话之后,房间终于安静了。
时千饮怏怏地抖开另一床被子,盖在身上,躺下。
灯灭了。
黑夜里,岁闻闭着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藏着一丁点的遗憾。
他想起自己很久以前听到了一个网络梗。
所以。
我到底是禽兽呢。
还是禽兽不如呢?
唉——
作者有话要说: =w=更新
这两天在外地,所以会更新得比较不稳定一点,不过尽量每天都更,大家放心√
这本大概会在五月十号完结=w=
67、豪华游轮
浅浅的一夜睡眠尽了。
岁闻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
他重新套上自己烘干了的外套,和依旧只穿着单薄衬衫的时千饮来到峰顶, 等待日出。
冬夜太冷, 周围还暗隆隆的,风呼的怪声响在左右, 山巅除了他们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等待日出,置身此处,像是置身异度的世界。
不过岁闻一点也不害怕。
他相信哪怕黑暗中真的存在着什么东西, 害怕的也应该是对面的东西。
他在昨天踩好点的位置上坐下,并冲时千饮招招手。
时千饮坐在岁闻的旁边。
岁闻:“冷……”
他刚一张口,从山下卷来的风就灌入了他的嘴中, 让他本来说的“冷吗”, 只剩了一个“冷”字,从原本的询问对方变成了自己在瑟瑟发抖。
他索性闭了嘴巴不再说话, 拉开大衣的拉链, 脱下一只衣袖, 将其中一半衣服搭在时千饮的肩膀上,再往时千饮那边靠了靠, 将妖怪揽进自己的怀中。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一个人穿的大衣变成了两个人穿。
岁闻怀里还抱了个小暖炉。
非常完美。
岁闻满意地将下巴枕在时千饮的肩膀上,半眯着眼,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浅浅的呼吸从背后传来。
不知为什么,它们总调皮的想钻入我的皮肤里。
时千饮的肩膀先僵了僵,又不动声色地柔软下去。
他问岁闻:“还冷吗?”
岁闻:“嗯?我不冷,怕你冷。”
时千饮一点也不冷, 他的伴生力量之一就是火焰。但想想昨天的情况,时千饮明智地将凝聚在指尖的一点火焰力量撤销了。
接着他说:“我确实有点冷……”
“嗯?”
背后传来岁闻的一声声音,接着,原本虚虚揽着时千饮的双手收紧了。
岁闻:“还冷吗?”
时千饮睁着眼睛说瞎话,瞎话说得太少,有点心虚:“有点……”
他偷偷摸摸地给自己降了点温度。
“那这样呢?”
岁闻不止双手收紧了,连胸膛都整个靠着时千饮的背脊。
时千饮:“唔……”
岁闻担心了:“还是冷?”
时千饮:“……”不,很热了。
他用力地再给自己降了点温度。
千饮是不是着凉了?
感冒药对妖怪有效果吗?
岁闻有点担心的摸了摸时千饮的额头,又摸了摸大衣的口袋,没有围巾和手套,情急之下,他凑在时千饮的脖颈前,呵了两口热气,暖对方的身体。
才刚呵出热气,就感觉怀里的妖怪一下子僵硬成了木头。
难道真的生病了……
正当岁闻思考着是不是要进一步替时千饮检查的时候,黑黢黢的天色突然发生了变化。
不透气的黑幕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深蓝色,像是有只魔法擦,在众人的懵然之中悄悄将天色擦亮。
岁闻的声音放轻了。
他对时千饮说:“看。”
天上的光有了最亮眼的汇聚之处。
那像一泓金色的水,颤巍巍出现在天与地交接的远山之中。
它潜藏着,积蓄着,等终于攒足了所有的力量,就从云朵之后,一跃而出,跳上天空!
云朵被藏在后边的光点亮了,光芒不止点亮了云朵,还穿透云朵,一柱一柱从天空散落下来,笼罩着天地的黑幕就像是被洞穿了的破布,到处都是光打出的孔隙。
再然后,光越来越大,黑幕越来越小,当最后一片黑幕消失在光芒中的时候,日出东方,天地布新!
岁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心头最后一丝的羞涩在阳光的照耀下消失了。
他的心头冒出了强烈的冲动,心脏在此刻跳动着,每跳一下,都催促着他赶紧行动。
他顺从自己的心,认认真真地宣告,不加任何修饰:
“千饮,我喜欢你。”
阳光照见他们。
“你愿意和我交往吗?”
对方的声音落在耳朵里,时千饮注视着岁闻。
心脏在此刻发出奇异的响动。
他听得见人类的心跳声,也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还听见自己的答应声。
好像他将答应的话说出了口,也好像鼓噪的心跳先一步把答案给跳了出来。
不重要。
下一刻,岁闻扯起了外套。
在外套的遮盖之下,他去亲吻时千饮。
***
太阳升到了天空的正中央,光芒从天空落到水面,在水上洒下粼粼的金光,游轮行驶于水面,如利箭似在水上划出洁白的浪花。
浮涌的水汽之中,游客在渡口处上上下下,进出于一辆辆轮船之中。
岁闻正和时千饮一同呆在长长的等待上船的队伍之中。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嘴里哼着支欢快的小调,不时扫一眼站在身旁的时千饮,目光尤其在对方的脖子上停留,笑容特别含蓄。
时千饮没有注意到岁闻的目光。
他有点心不在焉,抬着手,碰触自己衣领下的脖颈。
山上的时候,被咬了……
“疼吗?”岁闻忽然开口。原本只是含蓄微笑的他还是没有忍住,在等待船只到岸的时间里和时千饮咬起耳朵。
“不疼。”时千饮认真回答。
确实不疼,皮都没破。
“但你一直碰它。”岁闻颇具深意。
“感觉奇怪。”时千饮有点迟疑,“有点热……”
“确实奇怪。”岁闻差点没绷住自己的表情。
“你再咬一口试试?”时千饮陷入了沉思。
“……”岁闻进行了短短的思考,决定等一到家,就满足时千饮的要求。
他人虽然还站在原地,心已经飞回了家里,他眺望着江面,思考着载他们回家的游轮究竟什么时候到达……
一阵风吹过江面,吹起一层拍打渡口的浪花。
水面之上,风送来一艘洁白游轮,红漆的船身,三层的船舱,甲板上,一排船员穿着整洁的衣服,精神抖擞站立在甲板之上,等待迎接上船的客人。
他们的船到了!
***
叮咚的小乐曲响在餐厅之中。
穿着黑礼服的侍者手持托盘,来回穿梭在宾客的桌子之中。
虽然两人并不用在船上过夜,但岁闻还是买了船舱的票。
所以,铺着白色桌布的小方桌上摆了一瓶红酒,岁闻估量着时千饮的酒量,给对方倒了浅浅的一个底。
他不打算让时千饮喝醉,又不打算让时千饮不醉。
他决定控制着度,让妖怪陷入微醺的状态。
他脑中已经开始脑补待会把妖怪带回房间要怎么做了。
他决定欺负妖怪,把对方亲到害羞,躲起来,藏进被子里,嗯——
岁闻抿了一口酒。
尽量不笑得太坏。
船在缓缓的行动。
靠着一个一个口岸,接来一位又一位游客。
船只吃水的深度越来越深,船长的行驶室中,船长看着船舵,叼着根烟,和副船长感慨:“这艘船还是服役太久了,船舵都有点不好使了,应该报废了啊。”
副船长和船长一起抽烟,灰白的烟灰一截一截往下掉:“是啊,这趟走完就应该把它做报废处理了。”
船长笑道:“这趟不行,船票都卖到半个月后了。”
副船长吞云吐雾:“还要考虑买新的船的提货时间,也许它还可以服役半年……”
两人交谈的只言片语漏出漏出船舱。
没有人发现,船上渐渐浮起了一丝雾气。
黑色的雾气凭空出现,一丝一缕,缠绕在船身之上。
船舱之中,岁闻已经精准测量,让时千饮喝了五分之一玻璃杯红酒。
妖怪没有醉。
但红酒的颜色染上了他的脸颊,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将盘子里的牛排分割切块。
然后这个盘子就被岁闻拿走了。
时千饮抬头看了一眼岁闻,眨眨眼,眼中有点润泽,还有点疑惑。
为什么拿走我的食物?
因为我想欺负你。
岁闻笑吟吟地用眼神回答时千饮。
不过妖怪只能小小的欺负一下下,下一刻,岁闻就用叉子叉起肉块,放在时千饮嘴前。
时千饮张开嘴,咬了一口。
岁闻:“好吃吗?”
时千饮:“嗯。”
你也很好吃。
岁闻暗暗地想,心头有点痒痒的,好像正有人在挠他的心口。
于是他又叉起一块食物,再放到时千饮嘴前,继续投喂。
时千饮依旧乖乖吃掉。
当他想要叉起第三块肉的时候,一丝诡异的气息忽然出现餐厅。
岁闻低头一看,看见一丝黑气出现在脚边。
他眉头皱了皱。
随即若无其事地一脚踩碎了黑雾。
不看、不理、不在意。
作者有话要说: =w=更新!
68、第 68 章
突然产生的物忌并没有影响到岁闻愉快的心。
物忌时时刻刻都存在于这个世界,又时时刻刻都消失于这个世界。
除非极其偶然的情况, 否则不会真正对人照成什么危害。
这一路以来, 岁闻也在各种地方看见了很多物忌,他一概不去理会, 也没见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世界自有其运转规律,谁也不必去当救世主。
再说,救世主的职位,过去的我应该已经当过了吧, 现在真的没有必要。
吃吃喝喝考个高考和千饮在一起,就差不多了。
岁闻总算把一盘牛肉全部喂下了时千饮的肚子。
他心满意足地招来侍者,吩咐侍者将没有喝完的红酒带下去放好, 等他们离开的时候会将其带走。
随即他招呼时千饮:“我们去船舱休息吧。”
时千饮嗯了一声, 站起来。
除了脸上的一层薄红和相较平常慢了一点的动作以外,并没有任何醉态。
岁闻为自己精准的估量点赞。
他走到时千饮身旁, 悄然握起时千饮的手, 与对方十指相扣, 再一起进入船舱之中。
船舱比普通的酒店房间小上一些,有张双人大床和两人沙发, 大床与沙发之间用半透明彩虹色纱帘间隔,其余则以绿色和米色为主色调,除此以外,还有一面可以直接看海的窗户。
蓝天大海,小小绿洲。
岁闻很满意这个房间。
两人进了房间,岁闻正想带着时千饮先在沙发上坐一坐, 毕竟刚刚吃饱,立刻睡觉不太好。但这时船体突然一晃,时千饮将岁闻一扯,两人双双掉在床上。
床还挺软的。
但掉在身上的时千饮,更软。
岁闻伸手抱住时千饮:“宝贝。”
时千饮疑惑道:“你叫我什么?”
岁闻一本正经切换回称呼:“千饮。”
时千饮接受了,他嗯了一声:“一起睡。”
岁闻:“好。”
时千饮:“不分被子。”
岁闻:“好。”
时千饮满意了,他在岁闻身上趴了一会,突然问:“昨天为什么分被子?”
岁闻:“呃……”还惦记着这件事情呢!
时千饮:“有点热。”他动手扯起自己的衬衫来,总算控制着力量,没有扯坏,但胸膛处的衣扣也解开了,露出大片的胸膛。
岁闻:“……”
他忍不住看了一眼时千饮,难道……
时千饮并没有发现岁闻的目光。
他真的有点热,眉头皱着,扯着衣服,又有点昏昏欲睡,眼睛半闭不闭。
不像是色诱。
岁闻看了一会,得出结论。
反而像是真的喝醉了,但是我对方的量很少,没有道理会醉啊。
岁闻一阵狐疑,又想了想刚才那顿饭,突然一拍脑袋。
“糟了!”
他给时千饮倒的红酒是精准测量的没有错,但他给自己点了一客红酒牛排,在刚才午餐的时候,因为妖怪太可爱了,他也混着喂了妖怪好几块。
然后。
时千饮就醉了。
岁闻哭笑不得地看着时千饮。
一会之后,他把本来想要亲亲亲亲亲亲的步骤缩减成亲亲。
他在时千饮的脑门上啪叽了一口,就替对方脱了衣裤,再掀起被子,把时千饮塞了进去。
时千饮已经困得闭起了一只眼。
但他坚强地睁着另外一只眼,猫头鹰似看着岁闻。
时千饮:“一起睡,答应过。”
岁闻:“睡睡睡。”
看着时千饮这样,他也困了,决定和时千饮一起休息。
不过在休息之前,还要做一件事情。
虽说不管物忌,但岁闻毕竟没有忘记突然冒出的物忌。
他在自己的卡牌之中斟酌一下,放弃了咋咋呼呼的旧书,也不用不会说话的红绿灯,他挑出了娜娜卡牌,将娜娜召唤出来。
拿着薰衣草的娃娃甫一出现,就发出声音:“娜娜……”
岁闻将娜娜放在沙发上。
他交代娜娜:“注意看门,有事情就叫醒我。”
娜娜:“娜娜……”
岁闻回到了床上,时千饮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他安抚地啾啾对方,平躺,睡觉。
两人都闭上了眼睛,室内安静下去,只有悠长的呼吸,若有似无。
忽然,门与地面的缝隙,飘入了一丝黑雾。
娜娜看了黑雾一会,伸手一抓,将其放在嘴里,默默吃了。
***
水波载着船一路向前,天色渐渐偏转,游轮上的人越来越多,刚刚结束午餐的餐厅又开始了下午茶的营业。小巧的点心与茶摆在白桌布上,杯中的水随着船只的形式,荡出圈圈涟漪……
突然,船只颤抖了一下。
涟漪变成波澜,掀出杯壁。
短暂的惊呼与陆续的不满响在餐厅之间,随即,餐厅响起广播:
“各位尊敬的乘客,很抱歉船只于行驶的途中发生短暂的颠簸,此时江面风力渐大,请大家收好随身物品,并抓紧身旁的固定物,以免发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