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

六零年代好家庭【完结】

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作品相关 (2)

张够的声音,“哎呀娘嘞,疼死我了,小五、妮儿,你们在不在啊?”

屋里相拥的俩人赶紧分开,从窗户看到张够拄着锄头站在天井里。

两人出去,“三嫂,你怎么啦?”

张够擦擦汗,“快别提了,我真是命苦,倒霉得脚给崴了。”

莫茹赶紧过去扶着她在门口的树墩子上坐下。

张够哎呀哎呀地叫着,听得莫茹感觉很疼,就问周明愈要不要送三嫂去看看。她也不知道是医院还是卫生院的,就这么随口一说。

张够赶紧摆手,“看什么看啊,就是崴了一下歇两天就好的。”去看病得要钱,管婆婆要钱?杀了她的吧!

莫茹就说要不要扶她屋里去躺着歇歇。

张够却愁眉苦脸道:“不行啊,我过会儿还得去上工,这么歇着得请一天假,那今天的工分可就泡汤了,咱娘得骂死我。”她飞快地看了周明愈一眼,然后低头揉脚,一边揉一边哎呀。

周明愈原本就打算带着莫茹熟悉一下就去上工,至于盖屋子搬出去那肯定是徐徐图之急不来的事儿,而收集材料,莫茹比他能干。

他道:“三嫂你好好养养吧,伤筋动骨可得注意。”肯定养不上一百天,但是两三天还是可以的。再说她不过是崴了一下没肿起来,估计没有淤血,休息个两天在张翠花眼里都是破例。

张够虽然说这样不好娘不同意之类的,不过倒是坐着没动。

周明愈就拿了她的锄头替她上工。

莫茹去小南屋找了一把镰刀,还拿一个筐子做掩护,打算去割棉槐条子和蒲子。

周明愈道:“你自己行吗?”

莫茹朝他笑笑,“没事。”

莫妮儿以前也不是干呆着什么都不干,只不过脑子不清楚家里不让她干精细的。

张够看她拿镰刀出去问她干什么,又道:“你别和旁人说话啊,娘说不让人知道你好了。”

莫茹:不让人知道你还那么大声喊。

“我看河边有去年棉槐条子没割,我去割点回来把家里的筐子编编。”家里还有俩破筐子,烧掉可惜放着不能用,说是空了编编,这时候又农忙还真没个空的时候。

她和周明愈出了门在河边草垛那里分手,临走前周明愈一顿叮嘱不要下河底就割岸上的,要注意安全云云,跟嘱咐孩子一样。

莫茹受不了了,“老爷爷,我知道啦!”

等周明愈走了,她先勘察一下此处位置。这里没种任何作物,杂草也很少,估计因为是硬邦邦的砂砾土的缘故。她问过周明愈,老周家以前住这里,建国那年才搬走的。如今这里还有三间泥草屋子,已经塌了大半,屋前垛着俩草垛,也是他们家的。

她觉得这位置不错,西边是河,后面也有河沟子,往南就去村里东南是那片菜园,跟村子有点距离,在这里干点什么比较隐秘。而且院子有他们家俩菜园还大,到时候可以从别的地方运土过来种植作物。

现在要说盖几间房子不现实,一是农忙没有劳力,关键木头、砖石、土坯等材料不够。她的目的就是想搬出来,行动隐秘一些,还能把看好的地方占下,又有借口光明正大地积攒盖房的材料!

他们可以先搭个草棚子住,一个草棚子,解决三个问题,多好!

勘察完了她就去割条子和蒲子,大部分收进空间留一点放外面做掩护,割到手酸就停下来。她在河边还挖了不少草药,类似能止血的萋萋毛(小蓟)、止血跌打的仙鹤草,还有治疗痛经的益母草,以及筋骨草、骨节草等。

除了草药,她连河边柳树的树枝也收,这些柳条既可以编筐子也可以晒干烧火,就当砍柴。一边收她一边吐槽自己,人家弄个空间种灵药养灵植的,她可好,什么破烂都是好东西 tt。

累了她也不肯休息慢慢溜达当散步,留意着那些高高的野菜。云青菜这种像小灌木一样的野菜比荠菜那样低矮的好,荠菜很容易老,云青菜却能一茬茬地掐叶子。

休息过来她就拎着筐子顺着河边继续往北去,一路上除了割蒲子苇子还收野菜,捡树枝,最后她还发现几棵枸杞!

野生枸杞扦插就可以活,而且营养多多,她自然不会错过!

她割了很多枸杞枝子,到时候可以插在草棚子后面,和云青菜一起插上一片。这都属于“社会主义的草”,不属于“资本主义的苗”,是不会被割掉的。再过俩月什么西红柿、黄瓜、小油菜之类的,统统都被打成资本主义标签被割掉!

她看日头越来越高,自己估摸着差不多得11点多了吧,就开始往回走。

等她回到草垛那里发现有个人杵在那里,冷冷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提醒亲们,这是细水长流的种田文,真的是农村生产队那一些家长里短,吃喝拉撒,针头线脑,女主乐呵呵地收各种破烂和社会主义的草,藏资本主义的苗,争取早日过上吃白面炒菜炖肉、穿新衣盖新被住新房,最后进城的社会主义幸福新生活。

☆、算计不成

赵喜东?他来干什么?

莫茹心里嘀咕着,想着自己还要装傻,便也不主动打招呼视而不见地走过去,收拾她留在这里地上的一小捆条子,要拿回去让家里人修筐子。

赵喜东一脚把她要收的条子踢散丢得到处都是,一边恶狠狠地骂:“你个死傻子,凭什么傻咧咧的就能吃饱饭!从来不上工,活着浪费粮食,你傻不能上工,你怎么不去跳河!”

莫茹:……你是疯了不成?

她不说话,就生气地瞪着赵喜东。听周明愈讲莫妮儿以前不喜欢说话,总是直勾勾木愣愣地盯着人看,不喜欢她的就觉得阴沉沉的挺吓人,无所谓的就觉得傻乎乎的。

赵喜东挑衅她,“有本事你打我,你要是敢打我,让我哥揍死你!”

莫茹:……你莫不是妄想症?

她强忍着没开口免得露馅,只得用力憋着继续瞪他,肚子大了不能捡石头丢他,她就从筐子里拿根棉槐条子去抽。

她不过是做做样子想把他赶走拉倒,谁知道赵喜东一边蹦跶一边嗷嗷叫疼,拼命喊:“傻妮儿打人了,傻妮儿打人了!”他一边躲一边大声喊,很快就招来许多下工的村民看,基本都是他们三队的,下工最早上工最晚。

莫茹:……他娘的,你跟我玩儿阴谋诡计呢!她反正是傻子才不管人家笑话不笑话呢,原本还不好意思用力,现在劈头盖脸就抽过去,让你来找事儿,你还想让我老公揍死我,你有毛病!

很快一个比赵喜东还瘦小的孩子冲过来,“别打我哥,别打我哥!”而赵喜东却抱着头一个劲地躲就是不肯逃走,眼瞅着人越来越多。

莫茹都服了赵喜东这个白莲花,挨打竟然不跑就在这里蹦跶,你等啥呢?她没明白赵喜东什么意思,本来以为他和别人一样就是欺负傻子玩儿,现在看他纯粹是个m。

“嫂子,那菜园是别人家的,你不能去摘,真的不能摘,你别打了,你去我家摘吧。”

这附近菜园的主人们听见赶紧去自己家菜园瞅瞅。

赵喜东喊道:“没摘呢,俺嫂子被我拦住了,没摘。”

我擦,你想做好人也不用踩着我啊!莫茹都被他给惊呆了,看来赵喜东笃定自己傻没法反驳,所以要演这场戏。

她大声道:“我摘了!你叫我这样、这样……”她比划着摘扁豆、薅菠菜的姿势,又指着赵喜东,“我摘了,你给工分!快给!”又拿条子继续抽他。

赵喜东有点傻眼,他没寻思傻子已经不傻,而是觉得这傻子真他娘的傻,净胡说八道。

附近菜园的主人都跑去看自家菜园,就算没人摘过他们也觉得整个菜园都被祸祸了,“哎呀,我家扁豆被摘了!”“我家的菠菜怎么被拔了,变稀了!”“我家的韭菜被人用镰刀割了!”“我家……”

他们不敢怎么莫茹,毕竟承担不起欺负傻子的恶名,尤其这个傻子是老周家的!

所以他们火力一致对准了赵喜东,一会儿功夫就把他喷的体无完肤,逃都逃不掉,抱着头说自己没让傻妮儿摘是她自己摘的。他也认准傻妮儿肯定祸害人家菜,所以搬石头砸自己脚真是有口莫辩。

这时候有人看到周明愈往这里来,都赶紧让开一道。

周愈下了工就赶紧往老屋这里走,想看看能不能接到媳妇儿。现在一听还以为自己媳妇挨打呢,赶紧扒拉开人群猛冲进去就见莫茹手里拿着一根棉槐条子,一脸得意地瞅着赵喜东,后者正被几个人堵着,七嘴八舌地喷。

莫茹看他过来,立刻扔了条子,一瘪嘴,“哇~~小五哥——”

周明愈眼皮抽抽两下,赶紧把媳妇儿楼怀里,捏捏她的腰,顺便配合凶巴巴地吼:“咋回事!谁欺负我媳妇儿了!”

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立刻添油加醋、声情并茂地给周明愈解说一番。

围着赵喜东的人也说他们家菜被祸害了,如何如何。

在他们眼里,赵喜东是他兄弟,傻子是他媳妇,祸害他们的菜,那他周明愈就应该赔!反正周明愈一个二队的经常跑到三队去干活儿,一直都护着赵喜东,赔菜也是应该的。

周明愈哼了一声,问莫茹:“媳妇儿,你摘菜了?”

莫茹点点头。

那些人更得了势,指责的声音更大,“看她自己都承认了。”

周明愈摆摆手,“别咋呼没用的。”又转身对莫茹道:“媳妇儿,再去摘点。”

那些人一听那还了得,都纷纷指责周明愈这是干什么。

莫茹径直走向自己家菜园,晃悠了一圈出来,笑得十分灿烂,“这里,我摘!快给工分!”

周明愈立刻夸她很棒,给她记十分,又对别人吼道:“你们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我媳妇儿摘自己家的菜害你们什么事儿?”

赵喜东一听赶紧朝着他跑过去,“哥,嫂子要摘……”

不等他说完,周明愈一转身朝着莫茹走过去,拉着她,“你今日挣了十分了不起得很,该家去吃饭晌后继续上工。”

莫茹很配合地跟他一起收拾条子和筐,又拿上镰刀乐颠颠地家去了。

其他人一团哄笑看看热闹也都散了,都是一个村的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见天儿有,有时候街上俩婆娘叉腰对骂,没两天又一起商量赶集给供销社送鸡蛋去。

所以,都不当回事。

等人都散了,赵喜东阴沉着脸,一把甩开他弟弟,“滚开!”

他原本不过是想招惹一下傻妮儿,让她打他,再制造点口角让别人更讨厌傻妮儿。等周明愈回来,看着自己保护他名声被傻妮儿打,肯定会心疼他,以后还会给他吃的帮他干活,还会对他好的。

哪里知道,周明愈居然看都没看他!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家,身上胳膊火辣辣的疼,肚子里实在饿得慌,满腔怒火也发不出。

一进门,他就看爹娘一人一个歪在炕上,长吁短叹的,“哎呀……饿死了……饿死了。”

他妹妹三嫚儿在灶间做饭,这种农忙时候不吃干的,居然还煮秫秫面糊糊!

他看她嘴上还沾着干面子,嘴巴在那里拼命地吞咽,噎得脖子一伸一伸的。

他上去一个嘴巴子把三嫚儿打个趔趄,“死丫头片子就会偷吃,你当你是公主小姐还是傻子不用干活刚知道吃?”

三嫚儿瘪瘪嘴却也没哭,爬起来擦擦眼泪赶紧点火,结果手抖啊抖啊浪费了两根火柴没擦着火。

赵喜东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踹在她后背上,把三嫚儿的头一下子揣进锅底下,兀自骂道:“就你们这些好吃懒做拖后腿的,早晚一家子都被你们连累饿死。”

他弟弟赵喜临从外面追着他跑回来,见他打三姐姐,又赶紧扑上去,“大哥你别打三姐。”

三嫚儿自己从锅底爬出来,鼻子被磕破了,擦了擦就继续生火做饭。

炕上俩人听见也不管,男的说:“是不是去镇上问问,能不能给咱们家点救济。”

女人道:“别做梦了,有大队生产队那些坏种儿,一会儿就去打小报告,给的屁救济。他爹,自留地的地瓜是不是得去翻蔓子,什么时候能刨出来吃?”

“不是有老大和周家混不吝,他们还不翻?早翻了。”

女人又开始憧憬分麦子,“分下来就吃顿大饽饽,饿死也做个饱死鬼。”

去年秋天分的秋粮原本也有很多的,别的没有地瓜和地瓜干却是不少的。冬天农闲大家都吃稀的,可他们家一个劲地吃干的。这还不说,嫌弃地瓜干不好吃,拿了粗粮去换人家的细粮!五斤鲜地瓜顶一斤粮食呢,一百斤地瓜换了二十斤麦子回来,再磨面去麸子也就是有16斤面。他们又是包餶餷又是下面汤的,吃着当然比粗粮香!这样来几次,一个冬天存粮祸祸差不多了,整个春天就进入一种要饿死了饿死了的状态,幸亏有周明愈那个二傻子隔三差五偷摸送几个地瓜才让他们熬下来。

现在四月更是青黄不接,麦子还没收其他粮食都没成,原本菜园里的菠菜韭菜地里的野菜可以掺着吃。

可他们过年的时候就把菠菜都吃光了!

所以现在一天三顿喝稀!

就这样,现在吃的粮食还是队里预支点、别人家借点……反正也是脸皮挂在裤腰带上,能混点吃的就混点。

要说挖野菜吃,他们也没人去挖,大人孩子都得去上工!哪里有人挖啊,工分不够可是不给分粮食的。可他们大人俩顶一个,六个孩子一天也挣不了七分,能顶什么?

真是要饿死了!

想到老周家的傻媳妇居然都可以吃饱,真是老天爷不公平!

……

“阿嚏!”莫茹揉了揉鼻子。

周明愈紧张地看着她,“刚脱了棉袄是不是不适应?”

莫茹摇头,“没有的事儿,打个喷嚏更通气儿。”她问他队上的事儿,上午干嘛了。

“我开始去替三嫂锄棉花拿边杈,队长让我去帮着爹压场晌后继续,早点压好就开始割麦子了。”

一到家门口就听见孩子此起彼伏的哭号声,夹杂着张翠花的冷嘲热讽,“你二嫂中间就回来一趟,坷垃儿这会儿饿得哭,你一上午头都在家里,怎么孩子还饿得嗷嗷的?你真是崴了脚?别是崴了头吧,用不用上医院看看?”

两人赶紧家去,从窗外面看到西厢里,张够抱着孩子喂奶,张翠花隔着窗户说她。

张够低着头,“不……不用。”

张翠花短促地笑了一声,“要是疼就再歇歇几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呢。”

张够哪里还敢再歇一天,赶紧道:“娘,我好多了,过晌儿就去上工,锄不过我慢点儿,再怎么也不会比陈秀芳慢就是了。”

看她跟四属户家的女人比,张翠花无话可说,你怎么不和老赵家比!

她昂着头去猪圈看看猪,见有一些云青菜便没再说什么,白天有野菜吃晌午就不用喂料,晚上喂点自家配的粗饲料就行。

她扭头看着小两口回来,还挎着一些棉槐条子、野草,立刻带上笑模样,“正好把家里俩筐子修修,破的不成样子了。”

周明愈道:“妮儿割的呢。”他顺便就把方才的事儿给张翠花说了一下。

张翠花咦了一声,随即鄙夷道:“老赵家这是揭不开锅了,照着个傻子使劲?”随即她又拍手笑起来,“他没想到咱妮儿不傻了,哈哈,叫他给我抖擞,一家子懒毛儿还想吃饱,做梦去吧。”她扭头去堂屋做饭了,一副十分得意的样子。

她向来不掩饰自己的爱憎,尤其是对厚脸皮占便宜的人,一点都不怕人家说她张狂。

她是认准儿子真不管老赵家否则她还不这样高兴呢,一看傻媳妇还会动心眼儿没让赵家占着便宜,她就觉得可逗乐,一边做饭还一边哼上了小曲儿。

东屋丁兰英还没啥感觉,她已经习惯婆婆厉害,西屋的张够就有点发抖,不明白自己累死累活没得一句夸奖,怎么这傻子割点棉槐条子就让婆婆乐得跟捡了宝儿似的?

莫茹发现公爹和三哥没回来。

周家二哥带着四哥去十五里外的马旺修水库,吃住都在工地,有日子没回来,家里就周老汉儿领着老三干活。今儿队长和周老汉儿商量把二队的场赶紧压起来,晒干了这两天就好割麦子。夏熟一晌儿,看着还有点发青的麦子,一个毒辣辣的晌午头就能晒得噼里啪啦掉麦粒,所以一定要提前几天把场压好,不能割麦子了才打场。

宁愿场等麦子,不能麦子等场。

这场要压得镜面一样平,还不能开裂,这样才保证干净无土,到时候把麦子扔在场上晒得焦干,牵着牲口拉着碌碡一晌午头就能把所有麦子都压完。

而压场这个活儿,周老汉儿的技术在周家庄没有比他再好的,这是二队的一个神器,县里干部下来视察的时候都夸他们二队的场压得有水平。

所以交给他,别人一点异议都没,而且他晌午头不回来吃饭,还要继续加班,那自然要多加两气工!

莫茹很为这一家人骄傲,感觉自己也浑身是力气!

她把摘好的嫩云青菜、还有菠菜拿去洗洗,中午给家人加菜。

农家缺油,除非过年基本不炒菜,要是有那个油和肉,宁愿攒着包饺子,所以平日里都把菜加在粗粮粉里做窝窝头。

莫茹怕张翠花不乐意她弄这么多菜,就道:“娘你照顾得菜园真好,那菠菜到这会儿了还长呢,别家都老了。”

张翠花喜滋滋地:“那可是呢,照顾菜就得和孩子似的它才给你长得好。留几棵打种儿的,其他这几天赶紧剜着吃过两天种萝卜。”

莫茹就把洗好的一大盆菜端过来,又去门框上挂着的蒜辫子撕了一头蒜,让周明愈帮忙拿青石蒜臼子,她捣蒜泥儿。

晌饭和早饭差不多,只是没有粥,上面馏着早蒸好的窝窝头,下面烧开水喝。烧开了锅,再虚蒸一会儿,张翠花就把窝窝头端出来,用水瓢把水舀在黑色大肚的汤罐里。

莫茹看着那一大锅窝窝头吓了一跳,好不好的得有二十多个!这是一顿的量!

她现在还不了解情况,不知道大家这还比较收敛,就像三哥、周明愈这样的,要是出大力气比如三夏三秋大忙的时候,这种窝窝头一顿能吃一斤多!毕竟没有肉菜,肚子里缺油水粮食自然吃得多。

她立刻感觉任重道远,需要努力收粮食和蔬菜,否则到时候一大家子一起吃四五个窝窝头,那不饿死也能委屈死。

她把菠菜烫了足有一小瓦盆,用蒜泥加自家大酱拌一下,又用云青菜做蔬菜汤,张翠花大方一回,蘸一筷子花生油滴进锅里,翠绿的菜汤上飘着一朵朵油花,顿时香气扑鼻。

“娘,你做饭真香!”周明愈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朝着莫茹比大拇指。

张翠花毫不客气地道:“要是有油有肉,大马猴子做饭都香。”

周明愈朝莫茹笑:……这可不一定!比如说某人。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送上求收藏、留言、点击,谢谢亲们捧场。

☆、劝说、拌嘴

晌饭后都能在家歇个晌儿,等队长吹哨子吆喝的时候再上工。

女人自然没有时间歇息,尤其带孩子的,一上午拉尿的要赶紧洗洗,否则就算不怕脏那尿布也不够用的,洗洗晒干晚上还得接着用呢。

饭后莫茹把她和周明愈的棉袄棉裤都拿出来拆拆,泡上等下午再洗,穿了一冬天要是不及时清洗,夏天特别容易发霉发臭!

张够见莫茹在拆棉衣,她隔着窗子喊道:“妮儿,帮我也拆拆吧,整天上工回来就伺候孩子,连吃口饭的时间都木有呢。”

莫茹寻思拆棉衣也不费劲,反正她不上工又没分家吃的是大家的饭,干点什么也是应该的,她就点点头。

谁知道正和周明愈在东间说话的张翠英喊道:“你汉子的衣裳让别的媳妇儿拆洗?你想什么呢,就你忙,二嫂三个孩子也没见让你给拆洗一回。”

张够瘪着嘴把头收回去,又觉得委屈得很,莫妮儿又不上工,帮着拆洗一下棉衣不是应该的?要是不让她去上工,拆全村的她也乐意!

周明愈见他娘那么不客气地怼三嫂,就小声道:“娘,俺三嫂真是崴了脚,你别呲儿她了,你以前不是说不人前大声呲儿媳妇吗?”

张翠花哼道:“哪里人前了?家里又没有外人。再说,她这是自己往下流里走,以前也不这样,今日是开始抽风学老赵家?我呲儿她是应该的,家家户户都这么过日子,莫妮儿孩子多了也得她自己忙,还指望我这个婆婆还是嫂子给她帮把手?现在想偷偷懒占占便宜,等我和恁爷没有了,你们兄弟分了家各过各的都一堆孩子扑棱着,也指望旁人?”

周明愈笑道:“娘你说什么呢,你和俺爷铁定长命百岁,还得等着我盖砖瓦房给你们住呢。”

张翠花严肃道:“你小子别净瞎捉摸,砖瓦房那是地主住的,你想啥呢?你这是要犯原则错误,小心有心人听着。”

周明愈道:“娘,走社会主义道路也是要住砖瓦房娶媳妇吃大饽饽就大肉的。”

张翠花叹了口气,“说是要跑步进入呢,结果我瞅着倒是……”她没说完,咳嗽了一声,“行了,不能说这些,小心被扣上污蔑社会主义的帽子就麻烦,咱家可是先进分子,从来不拖后腿儿。”

周明愈又哄了她两句把她哄开心,就道:“娘,我和你商量很正经的事儿。”

张翠花笑,“你个小瘪犊子还有正经话呢?中,你说吧,我听着。”

周明愈就道:“娘,你看我四哥比我大都没娶媳妇……”

还真是再正经不过的事儿了,张翠花也觉得稀罕,“娘有数呢,你哥哥说媳妇不犯愁,好找,咱们队工分值钱,再说咱家也不差……”

“娘,俺四哥还和你们住一屋呢,他娶媳妇住哪里啊?”

“到时候……把南屋拾掇一下。”

“娘!”周明愈有点冷汗,南屋是以前养牛的牲口棚,又矮又小,到现在还一股子牛粪味呢怎么能给四哥住。

“娘,不如早点去大队里申请宅基地,我看咱们家老屋的地方就行,那本来就是咱们的,申请也好申请。眼瞅着村里以后结婚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咱们要是不赶紧把地场占下,万一以后不好申请了呢?再说,咱早点申请,就能早点准备材料。要是晚了别人家来借咱们的木头,你借不借?”

他不能只画大饼忽悠张翠花,还得说点让她担心的。

一件事就算没下定决心,但是一旦有人来抢,那就是板上钉钉了。

叫他这么一说,张翠花还真觉得家里住不开,老二一家子挤在一个炕上,老三孩子少还好点,小五媳妇也要生,以后孩子越来越多。再说老四已经耽误,之前好几个给说媳妇的,一听还和爹娘一个炕,根本没地住后来都打退堂鼓,再拖下去眼瞅着又大一岁。这院子也没地方盖,就算把树都砍了也不够接一间的,不顶用。

周明愈继续道:“娘,咱们家这些树也都成材了,不如现在砍了赶紧栽上新的,。”

张翠花听他说的头头是道,真办事却不是那么容易的,“红鲤子,盖房子也不是说嘴那么轻松啊。就算帮工咱们有队上帮忙,可就咱们家里和菜园这几棵树够干什么的?没有砖头就得很多土坯、石头,再说还得要秫秸绑笆子,一大垛好麦秸草,不预备个五六年,谁家干得起三间屋子啊。”

周明愈自然不怕困难,现在不盖回头更盖不起来,现在不把树先砍了占着,等都砍光好几年弄不到合用的木头呢。

“娘,我寻思着我们先去后面占地方,哪怕盖个草棚子我和妮儿俩住着,把西间让给俺哥结婚。”

四哥从小在家里就是最受忽略的,平时不大说话只闷头干活。周明愈看上傻妮非要娶回来,也不管他四哥还没娶媳妇,张翠花偏心小儿子加上娶傻妮儿就要一袋子地瓜干她也就同意,根本不会考虑老四的感受。

周明愈想怎么也得让四哥早点娶媳妇,免得过几年年纪更大了。

张翠花沉吟不语。

周明愈又道:“娘,以前我不懂事,娘为儿子得罪外人不要紧,不能让四哥受委屈不是?”

张翠花点点头,眼眶都有点酸,骂道:“你这个小瘪犊子,一会儿犯浑不懂事,一会儿又比谁都懂事,真是恨煞人。”说着还狠心捶了儿子两下。

周明愈就知道差不多了,“俺大爷他们家也有树,还有谁家存木头现在又不急用的,我们先借来,等他们用的时候,我们再还呗。”

他是有信心的,这身体真是有把子力气,一手拎上一百多斤的东西,依然走得轻轻松松,有力气干活就能挣钱挣粮食,以后还粮食那些人只有更乐意的。

现在不借给他,下半年被拉去炼钢铁化成灰那可就没用了。

张翠花:“让我和你爷商量商量。”

周明愈听她说商量基本就成了,谁不知道老周家的大事小事儿都是他娘拿主意,他爹闷头干活就行。

“娘最英明了,我有空就和妮儿去把那里拾掇拾掇,那片地那么大,到时候我们拉土过去,又多一大片菜园呢。”

他也不再打扰张翠花,给她时间想想,他则先去行动。不管他娘现在同意与否,反正房子他是盖定了,要是不同意那就努力想办法劝她同意。他一定要尽快为莫茹找一个略隐秘的地方方便他们做事情。

…………

不等吹哨上工,他就领着莫茹去场里瞧瞧。

周家屯有四个队,一个队五十到七十户人家,二百到三百,每个队基本都是按照血缘关系来组织的。因为都是自己族里的人,工作好安排,说话也好使。

三队和四队则是杂姓居多,所以干活儿效率就差。

尤其每个队还要分四属户、大队干部等的工分份额,很容易引发各种矛盾,没有一个有威望的生产队长还真是压不住。

村前面左右中排三个队屋子和场地,三队自己在村东头。

二队的队屋子和场地在村西南头。

周老汉儿领着三哥周明光在压场,都光着脚,周明愈也赶紧踢掉草鞋拿了耙子过去帮忙去打坷垃。

要压场地不是那么容易的,上午的时候他们用牲口套上犁铧先把地中耕了一下。耕完以后要挑水泼场,水不能多否则会黏,不能少那样没用。泼了水的坷垃一敲就碎,要没有一个硬坷垃,土跟面粉一样细碎软和才行。

然后就开始压场。

压场可以用牲口,但是这时候场还非常软,牲口又重很容易踩出坑来,所以最好还是人拉着磙子和碾子满场走,虽然不累却很耗功夫。

莫茹一眼就看到角落有堆不大的石子,她就跟周明愈说拿回去铺天井。老周家天井只有一条小甬路,一下雨别地方会泞,铺上石子就好很多。她找了个装土的筐子,用铁锨把那些石头铲进去。

划拉完石头,她也不想闲着,巡视了一圈发现他们场下去是一片宽两米的河沟子,现在没水而是长满了野草,郁郁菁菁的十分喜人。莫茹眼尖,发现了一片比别处都高大的云青菜(刺苋),她欢呼一声赶紧说了一声拿着镰刀就下沟底去割草收野菜。

这里的云青菜大的不可思议,非常肥嫩,很多她直接拦腰割断,这东西生命力非常强过几日它们又会长成一大棵。

这时候一个头发油光水滑穿着有些怪异的女人拎着筐子过来,她看莫茹在割草就走到跟前,“傻妮儿,把你割的草放在这个筐里。”她拿镰刀敲了敲自己的筐。

莫茹不认识她,因为莫妮儿以前对老周家以外的人没感觉,不看也记不住。

她尽职尽责地装傻,依然不理睬,不过她怕自己有些憋不住,因为那女人穿得跟个花蝴蝶一样。

这么说吧,她把大家公认的国民被单穿在身上,大红的底,上面是白绿色的牡丹,不过有点不一样,这上面还有干黄的向日葵等丰收的果实,想来是传统主题又跟新时代靠拢。

莫茹这一天也见了不少人,尤其上午抽赵喜东那会儿有一群人围观呢,入眼都是灰突突的,男人穿着黑色、黑蓝色,女人穿着白色、黑蓝色或者灰绿色,很少有鲜艳的颜色。

现在被这样高饱和度的颜色一刺激,她的眼睛有点晕。

单蝶琴见莫茹瞅着她发愣就觉得肯定是自己衣服太漂亮,傻子都看得拔不下眼睛来,她得意道:“好看吧,这是县城里来的,你这个傻子是穿不起的。快割草,给我割满筐就给你多看两眼。”

莫茹:……

“快点,别偷懒,整天傻啦吧唧的抱蛆呢!就这傻样儿还能嫁那么个好男人,真是老天瞎了眼!”单蝶琴仗着傻子听不懂不会回应就说狠话刺她。

这也是她的经验之谈,这傻妮从去年冬天就嫁过来,以往在村里碰见,没人的时候她就会埋汰几句,傻子从来不吱声,傻乎乎的话也不说,估计根本听不懂。

莫茹努力搜肠刮肚寻思怎么狠狠反击才能怼得这个恶毒的女人屁滚尿流!

她居然说自己抱蛆!

莫茹毕竟是二十一世纪女性,自小读书受到良好教育,从学话开始就被要求不能说脏话,要礼貌待人……所以她怼不过前世的婆婆,因为她每次被人怼的时候都不知道要如何反驳,等过后又放不下,脑子会一直想冷不丁能蹦出一些反怼回去的妙句来。

可惜,晚了啊!

自己这种战五渣属性真是能让人憋出一口老血!

单蝶琴看她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双眼睛亮亮的,不似从前那么木愣愣傻呆呆,年轻轻水灵灵除了脑子傻怎么看都是朵纤嫩的花儿。她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感觉只有自己这样漂亮的女人才能配上最好的男人,可自己早嫁人几年,真是生不逢时!

她用一根云青菜敲敲莫茹,凑过去问道:“傻妮,我问你啊,你和周明愈晚上怎么困觉的,谁压着谁呢?”

莫茹:……她差点喷了,我擦,这些人脑子都有坑的。

她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句话,想也没想就说了出来,“你爹压母猪,生你这么个不是人的玩意儿!”

哼,欺负傻子呢,她甩着镰刀就走了。

☆、盖房规划

单蝶琴气得浑身哆嗦,一跺脚一声娇啼,双腿踢腾着抹着泪哭了起来。她的哭声也是周家庄一绝,那叫一个惊天动地有特点,跟唱戏儿似的,三长两短,如杜鹃啼血,又如喜鹊喳喳,不知道是哭还是撒娇呢。

很快就惹了岸上干活儿的人询问怎么回事,尤其是一些好撩骚的男人,“蝴蝶,这是咋了?谁采你花啦?”

一群人开始哄笑。

单蝶琴骂道:“放你娘的屁,你再投十八次胎也轮不上一回。”

那些人看她真发怒了,都有些讪讪,赶紧回去干活。

单蝶琴平日里开得起玩笑,也喜欢撩汉子玩儿,所以很多人喜欢和她撩骚,因为她开得起玩笑,不会恼。

没想到今儿竟然发怒,不知道谁那么厉害,居然能惹她。

莫茹沿着河底,割了很多野菜野草,顺便还捡石头,她放下一部分草做遮掩大部分用空间装着,等把筐子割满就拎着往回走。

不曾想花被单还在那里呢,已经不哭了,而是一副待笑不笑的模样盯着她。

看花被单那副样子莫茹还有点纳闷,她还寻思这时候流行“妇女顶半边天”,都是以齐耳发身体强壮能和男人一样比赛干活儿的妇女为美,不会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女人呢。不过照目前来看,花被单显然还是吃得开的。

她感觉自己还是敬而远之好,毕竟自己不擅长打架、吵嘴,所以打算绕路走。

结果单蝶琴却没息事宁人的意思,看见莫茹过来,她随口道:“傻妮,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这半天一筐草没割满,你这么好吃懒做,老周家可算瞎了眼要你这么个傻玩意儿浪费粮食。你过来我给你个好吃的。”

莫茹瞪她。

单蝶琴挑着眼梢笑,“我有糖,你要不要吃?过来我给你糖吃。”

莫茹看傻子一样看她,有些人不知道是不是过得压抑,总想欺负傻子,以为傻子不懂事不会反抗可以让他们为所欲为。

单蝶琴用镰刀划拉草层,划拉出一块干牛粪来,对莫茹道:“来,给你吃大块的牛皮糖。”

莫茹:!!!我擦,他们都是这么欺负傻子的吗?

她刚想过去把那块干牛粪捡起来塞花被单嘴里,就看着上方露出一个人影,她立刻后退。

“哗啦”一筐子土加牲口粪从上头场里倒下来,跟下了一场雨似的,不偏不倚把单蝶琴泼了个正着,一个驴粪蛋子在她头顶打了个转没站住,顺着油光水滑的头发滑下去。

单蝶琴双手抱头一声尖叫:“啊——哪个混蛋!”

周明愈手里拎着土筐,站在那里居高临下道:“哎呀,这是有人?我还以为黑乎乎一坨牛大粪呢。”

单蝶琴气得跺着脚骂,“你瞎了狗眼啊,看不见有人!”

周明愈笑了一声,冷冷道:“只有眼瞎的才把牛粪当糖给人吃,你欺负我媳妇儿不懂是不是?你信不信我摁着你吃下去?”

“神经病!神经病!”单蝶琴又哭又骂的,一边跺脚一边抖头抖衣服,她根本没想到这世上还有男人竟然敢敢这样对待她!这么不懂得怜香惜玉,这个混球、这个眼瞎的!

莫茹一看老公给她撑腰,也懒得自己去怼花被单。

周明愈已经跳下坡,“说了让你在那边等着,你怎么还去割草,小心累着。”他一手拎着筐子一手护着莫茹,“以后别出来乱走,小心村里有狗咬人,还有老巫婆拿大粪骗你吃糖,吃了就变成蝙蝠……”

莫茹:……

她发现周明愈比她还适应,搁以前他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她忍俊不禁朝他挤挤眼,让他拉着自己的手上去。

单蝶琴站的位置恰好看到她朝周明愈飞媚眼,分明就是个骚货,哪里傻了?谁说她傻的?不是傻子为什么不上工?凭什么不上工赚工分?周明愈就是个瞎子,居然连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瞎子,瞎子,活该你娶个傻子。

她倒不是真喜欢周明愈,只是本性使然,喜欢看那些模样俊朗身材健美的男人。加之自小环境让她学会撒娇耍嗲利用女性优势获取自己的利益,久而久之就享受男人围着她转为她服务争风吃醋的感觉,若是有个不稀罕她的,她就受不了!

所以哪怕现在社会变了,毕竟乡下也不是学校机关干部等严肃的地方,她自是依然故我的。

“真是个混不吝!二愣子!睁眼瞎儿!”她跺着脚喊,还寻思周明愈会回头看她。

周明愈本来就不是多有情趣的男人,前世工作都是一本正经,仅有的一点不正经也就是和莫茹了,前世就如此,现在也不会改变。

莫茹就更没有那种顾虑,她的关注点在吵架,跟周明愈上了岸朝着场走去,她道:“我得跟娘取取经,看看怎么跟人吵架,最好是先声夺人。”

周明愈笑道:“没事,谁敢骂你我去塞他们一嘴牛粪,管他男人女人的,反正你是傻子我是混账吗,不怕。”

莫茹扑哧笑起来,“你不用逗我,我一点都没生气。”只是从前的莫妮儿想必承受了不少讥讽吧,最好她真的不懂记不住,也就不会受伤。

那边场里的土坷垃已经敲完,现在继续泼水、压平。

周明光正拉着碾子压场,周老汉儿在一边泼水、撒草木灰,然后碾子再压过去,这样来来回回要重复很多遍,直到周老汉满意为止。

要他满意,那就是地面光滑如镜,光脚踩上去会觉得太细腻生怕打滑,等干了以后还不能裂缝,不会把麦粒卡在里面,也不会起浮土弄脏麦子。

曾经有人不服气周老汉儿一个半大老头儿了为什么还拿十分,而其他有些力气大的青年也只能拿9分或者九分半,当时队长周诚志就让他们去压场,“你们要是能把场压好,以后你们就跟他一样十分工。”

队里不是所有男劳力都拿十分工的。

哪怕你力气大,也未必,因为还要看技术,还得看你是不是全能,能不能干什么活儿。

毕竟也不是天天挑水挑粪,也不天天锄地的,除了那些还得打场、扬场,还得耕地等等,很多需要技术的。

只有周老汉这样的全能手,或者跟他差不多的,哪怕技术略差一点但能独当一面的,才能拿十分。

老周家的儿子被他训练的个顶个中用,就算周明愈看似混,可他干活也是一把好手,否则也不会去了三队出风头,一下子就成为最能干的。

莫茹看了一会儿,暗自庆幸自己来了这样一个家庭,而不是那种好吃懒做整天鸡飞狗跳的家里。

她更庆幸有周明愈。

周明愈拉着她,“正好这里有把锯,咱们赶紧去锯点柳枝。”

这把锯子是周老汉拿来割场里小树的,还有顺便修修要用的家什儿。原本修工具是生产队保管员的活儿,可他修的不那么好用,周老汉儿就自己动手。

莫茹让周明愈把筐子和草带上,拿回去喂猪,也不指望送到队里去挣那点工分,自己家猪喂大了年底可以多卖钱。

这可是一家最大的现金收入。

他俩回到家,周明愈爬上那棵大柳树,锯了一些鸡蛋粗的柳枝,两尺到半米长,带着柳条,顺便还把被虫子抠坏的一些树枝都锯掉,免得为祸更多。

莫茹借着掩护大部分收进空间,周明愈看时间还早就去拿了一些工具。现在小的生产工具还没收归集体,依然归个人所有,他们家还有镰刀、铁锨、大镢头等工具。

来到河边,周明愈又在沿河的柳树上锯了一些柳枝,修剪枝桠也有利于它们发新枝条。

他把这些柳树枝用镰刀修一下,留下有数的几根柳条,剩下的都砍掉。然后在河边溜达了一下,找了几处比较陡峭、人们不会走下去的地方,挖坑把柳树枝埋下去。

莫茹:“真能活吗?”

周愈笑了笑,“当然,柳树喜水不容易烂,在这里也容易发根。普通老百姓都是用柳树做棺材板呢,不怕潮。”

“这种栽法叫坐地柳,可是宝贝呢,这么埋下只要生根发芽,三年后能长到一掐粗。”他用两手比划了一下,“今年炼钢也没人会砍它们,来年春天它们长嫩芽的时候还能救荒,三四年以后就能当檩子为我们盖房子出大力,岂不是宝贝?”

莫茹惊喜道:“果然是宝贝。”总归尽可能多做点事情,那就多一份希望啊。

河边土质疏松,二十来根树枝他很快就埋好。

栽完树,两人来到老屋前。

周明愈先用步子把屋前屋后左右都测量一遍,又用一根棍子竖着测量了高度,在几个关键位置都标上记号,估算着需要多少土坯等材料。心里对要盖多大的房子,房基如何,户型如何,哪里是厕所、小型养殖场、洗澡间等就有了初步构思。

按照当下人的住房梦想,那就是有一座标准的四合院,正屋三间,各带东西三间厢房,东南边是一间带门楼的大门,一间南屋当牲口棚,西南角是一间猪圈。

要盖起这样一座标准四合院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很多人都是先盖正屋,然后慢慢地攒材料,三五年的添置三间,十年才能盖起一圈来,很多人家十年都盖不起那一圈。

虽然他们现在没有足够的材料,但是不耽误他要盖小房子,他毕竟是正经土木工程毕业的学生,又是城建单位的高级工程师,自然会想别的办法。房子有很多种,也不是只盖砖瓦或者土坯房。

他可以利用木结构原理搭建一间小房的木框架,上面盖上秫秸编的箔,然后再用黄泥压麦秸草,夏秋住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主要是在这里睡觉,吃饭要回家去,所以这里不需要太大,十个平方足够,没有砖石,他会尽量把木头都用上。

这期间攒材料,等秋收以后农忙结束,就可以请队里的人来帮忙盖正儿八经的屋子。

村里人盖屋子都是这样的,先跟队里申请,由大队长和生产队长安排,按照成分、年龄以及先进程度来排队,等三秋大忙结束进入农闲的时候,就开始安排盖房顺序。

到时候全队老小出动帮忙,三间房屋最多三天就能完工,要是都像老周家男人这么利索,两天就够。

莫茹听了他的规划心动不已,也出主意,“一开始我们不要院墙,不如多栽点枣树。”

桃三杏四梨五年,枣树当年就换钱。

为了熬过接下来那三四年,枣树是最合适的果树,它耐贫瘠不需要刻意打理,比其他果树更容易成活。病虫害之类的没办法,这时候农药少,哪里都有,不过因为生态还没遭到破坏,所以虫害没有九十年代那么多。只是想到接下来除四害兴起,麻雀以及近亲被大肆捕杀,到时候只怕害虫会多起来,又是一个头疼事儿。

被她这么一说,周明愈也有了想法,“到时候我还得给你规划一小片花园,不能只种菜,也要好看。”

没有女人能拒绝花儿,莫茹开心地仿佛看到了新房子,搂着他的胳膊要蹦跶两下,“老公,我觉得我们的小日子很有奔头儿!”

周明愈赶紧按着她,“姑奶奶,你什么情况呢还蹦跶!”

莫茹吐吐舌头,“好啦,我四平八……哎呀,它踢我!”莫茹惊呼一声。

一上午胎儿都没怎么动,她除了肚子大都没别的感觉呢,没想到这会儿它竟然踢了她一下。

周明愈摸了摸她的肚子,果然时不时地鼓起一个小包,看得他觉得特别神奇,“一定是听我们说要盖新房住和我们一起激动呢,这个小东西,是个会享受的。”

他单膝跪地把脸贴在她肚子上,“小东西,小东西,你好啊。”

然后一个鼓包怼在他脸上。

周明愈:“它踢我。”

莫茹哈哈笑起来,“它开心呢。”

☆、神奇功能

虽然没有怀孕经验,但是莫茹感觉得出胎儿开心地玩耍。

两人说了一会儿悄悄话儿,休息一下,周明愈继续清理地面。

他脑子里已经规划好,干什么都心中有数,先把小木屋的位置整理一下,扒拉出来不少石头。

莫茹走一趟就收进空间去。

她自觉现在很财迷,见什么都想要,这些石头可以垒厕所。而且如果不收起来,第二天就被捡去垒自己家墙了。有些人不肯自己费力气扒石头,但是扔在那里一堆现成的,那是很乐意捡走的。

日落西山,田地里响起下工的哨声,两人却干劲十足一点都不想回家。

周明愈清理了杂石以后,又把地面掘松,再挑水泼地,填上挖出来的砂砾土、石灰土,再泼水压实如此反复。正屋需要垫起来,一定要比其他位置高,这样下雨的时候才不会往屋里倒灌。而且房间地面一定要夯实,建筑地面夯实和打场不同,不能单纯用碾子压平,一定要用夯具捶打这样才结实,不容易被耗子四处打洞。

他预计夯实的地方是将来的房间内部,挖地基不受影响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以后不好挖。

村里有专门夯实地基的工具,有集体用的,还有单柄操作的,底下是一块半球形的石头,上面有木柄,力气大的一个人可以夯实,一般都要两个男人喊着号子一下下地砸。

时候不早了,他打算明天再去生产队仓库借夯具。

莫茹就让他挖几个坑,她从空间里拿出了十几棵枸杞枝子,还有之前从家里枣树下挖的分蘖出的小树苗,全都栽在新家后面小河沟附近,另外她把一把云青菜的种子也都洒在潮湿的地方。

做完这些天就黑了,东边天上挂起又大又圆的月亮,黄黄的像一张烙饼,虽然不亮看着却温暖。

只是嗡嗡的蚊子烦人,一窝窝的直碰头。

周明愈感觉看不清了就放下铁锨,“媳妇儿,咱回家吃饭去。”莫茹没干什么体力活儿不感觉饿,其实她不承认自己不想吃那些磨嗓子的粗粮……

这时候村子里传来嘟嘟的哨子声,此起彼伏,听着好像四面八方都在响,估计是四个生产队全都集合,大晚上吹哨子一般都是了不得的大事儿。

他俩猜了一下也猜不着,就想回去问问,她把家什儿收进空间里,让周明愈扛着铁锨做样子,到家门口再都拿出来。

路上她让周明愈教她看月亮估计时间,比如月亮六点开始能看见,初一无月,初二三细细一弯如峨眉,等初八/九,月亮出来的时候就挂在南边中天,半夜消失,之后一天天月亮出来的位置往东边降低十五度……

莫茹听的津津有味,以前总觉得周愈就喜欢玩游戏看书没啥情调,现在才觉得他懂得很多,不由得又重新认识了他一点。

夏季昼长夜短,晚上七点半天还不算黑,八点视线朦朦胧胧,八点半以后就彻底黑下来。尤其周家庄没通电,家家户户又舍不得点太多灯,所以村道和胡同里几步开外就看不清什么,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也不过分的,哪怕天上有月亮也只能看见自己的手。一般人家都是七八点钟就到家,八点半以后基本不出门活动的。

周明愈一手拎着工具,一手扶着她,两人顶着嗡嗡的蚊子,踏着月光,听着蝉鸣,在黑黝黝的路上不紧不慢地往家走也别有一番滋味儿。

结果刚进村就发现后头那些人家一片人仰马翻,男人女人都上阵老人孩子齐出门,夹杂着婴幼儿们的大声哭,那热闹劲儿和放露天电影差不多。

“是不是放电影?”莫茹喜道。

周明愈摇头,“电影得农闲放,这会儿放什么电影,想必是大队里有事儿。”

莫茹笑:“大队里有事儿还叫孩子老人都去?以前开会不都是男人去吗?女人都不用去的。”

两人到了家,发现周老汉儿和三哥俩人已经去大队,丁兰英和张够也忙着给孩子穿衣裳。本来都已经哄睡的,这会儿又满村子吹哨子,孩子都给吓醒,正哇哇哭呢。

张翠花在灶间忙活,把晚上蒸的一大锅杂合面菜窝窝头捡出来,正是农忙的时候,个顶个能吃,晚上蒸一锅,第二天基本吃光。

周明愈就问了一声,“娘,咋回事啊?”

张翠花骂道:“让全村七八岁以上的都去呢,谁知道大耳贼又玩儿什么花样。当个大队长不够他抖擞的,人家大队书记也没这样,弄得自己跟县委干部一样。”每一次大队里开会,大队长张根发那都是大张旗鼓,恨不得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要开会。

她利索地把灶间收拾一下,对周明愈道:“你俩赶紧吃饭,等会儿你去开会,妮儿在家里别乱走动。”

莫茹点点头,“娘,我知道了。”

张翠花就小步赶紧跑出去,又招呼俩媳妇让她们赶紧的。

莫茹就对丁兰英道:“二嫂、三嫂,你们把孩子放家里吧,我看着,这黑灯瞎火地他们也不能干啥。”

丁兰英刚要说好,张够用力拉了她一下,大声道:“多谢你好心啊不用了,我们自己带得过来,也不能总指望谁。”说着就赶紧又领着泥蛋儿和菊花出门去了。

莫茹倒是也没什么,她就是问问,要用她就帮忙不用就算了。

周明愈去给她盛稀饭,拿俩窝窝头,发现居然有一枚温乎乎的鸡蛋!

他欢喜地拿过去递给莫茹,“快吃掉,娘给你的。”

莫茹心里热乎乎的,又寻思别人估计都没得吃单给她,她都有点不好意思。

周明愈怕她不舍的吃,赶紧敲破滚了滚,把蛋皮扒下来递给她,“吃吧,咱们努力存粮食多赚钱,以后赚多多的,让全家都有鸡蛋肉鱼吃。”

莫茹点点头,“好。”她拿着鸡蛋都不舍的吃掉,先给周明愈咬一口。

周明愈哪里肯,赶紧三口吃掉一个窝窝头,塞两口咸菜又叼着一个窝窝头,手上拿俩,摁上一块酱球再往嘴里塞一口咸菜就出了门。

虽然留莫茹一个人在家,他也不用担心安全问题。这时候家家户户都穷的要命,村里也没有陌生人,男女老少的一天到晚都累得够呛也没功夫动别的心思,去人家小偷小摸的就更少,最多是去菜园和地里偷摸点什么吃的。

虽然莫茹很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既然要装傻自然不能到那么多人跟前去,她吃完饭收拾一下,又去搞一下个人卫生。刷牙就用漱口代替,洗脚就舀着水冲冲,就是洗屁屁有点麻烦……

等收拾好,她就把油灯端到西间,躲在屋里扒拉一下自己空间里的东西。

空间的保鲜功能真的很好,里面的植物和放进去的时候一样,没有任何打蔫的迹象,当然也不会生长就是了。

张翠花给的那一小布袋花生仁,她挑选一下,有四分之一饱满的留着当种子,其他的都是一些发育不良的,只能留着当零嘴。

然后她就继续拆棉袄棉裤,明天洗洗就能晒干,秋天再缝起来。

等她拆完他们也没回来,总有点心神不宁,生怕是对他们不利的事儿,为了心安,她就一边摸着肚子跟宝宝聊天,一边在家里转悠。

东西厢是二嫂三嫂的地盘她不去,就在正屋三间房里溜达。

东间炕前没有衣柜,只有一大一小俩缸,缸上放着俩手箱。炕上也没什么特别的,炕头墙上钉着木楔子,架着搁板,放了两个尺长的木头匣子,还有一个带锁的小木箱。

她只是看了一圈没有动任何东西就出来,又去给猪扔一小堆她割回来的野草,就算吃过粗饲料猪下半夜也会饿的。为了让它多长肉自然要多喂,虽然吃青草长肉不快,总比吃不饱下半夜嗷嗷叫唤强。

她去胡同听了听,大队屋在村南头,离他们家有点远,虽然能听着呜呜啦啦的声音却听不清。

偶尔能听见什么“打倒xx,打倒xx”“保卫社会主义!”“向□□敬礼!”

她寻思可能是批/斗会?听周明愈说村里好像有俩姓陈的地主,去哪里改造了几年,现在回来了一个,估计斗他?

她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回来,后来吹了灯歪在炕上睡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被周明愈轻轻拍醒让她脱了衣服睡。

屋里漆黑一片,她也看不见什么,还惦记着开会的事儿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儿了?”

可千万别提前吃大锅饭才好呢。

周明愈道:“不是大事儿,早前就一直说有任务咱们村没当回事,现在上头儿又提张根发就来劲儿。哦,就是除四害运/动。”

除四害?

莫茹对这个不是很了解,就让周明愈给讲讲。

周明愈道:“这个52年就开始搞过那时候咱们村象征性地抓了几个老鼠,今年上半年又搞,咱们又忙着春耕春种谁也功夫弄那个。再说我们整天下地虫子又不少抓,家里老鼠也不少打,剩下那老奸儿和蚊子苍蝇,谁有那个功夫弄去?所以,张根发说咱们村被点名,除四害太落后,这样不行,要我们从现在开始重视起来,重点打老奸儿,还说什么家家户户都有任务,不够任务就扣工分,又说什么超额完成还奖励工分。听他咧咧到明天早上也咧咧不完,队长叔儿就说还要上工大家就散了。”

莫茹:“老奸儿是什么?”

“哦,就是麻雀。”

莫茹:……是挺奸猾的。

“麻雀不能打,它吃粮食也吃虫子呢,打了鸟儿到时候虫子就多,麻烦。”

现在还没有什么农药呢。

周明愈道:“上头儿也不听,没事儿,咱们磨洋工就好了,大不了多抓点老鼠。”

两人重新躺下,耳朵边嗡嗡的蚊子声越来越响,让人好不心烦!

莫茹道:“我睡那会儿还没蚊子,这会儿怎么这么多?”

周明愈小声道:“你不是割了很多野草,是不是有艾蒿,拿出来熏熏蚊子。”

莫茹意念在空间扒拉一下,果然找到一堆艾草,艾草是好东西,后世熏艾灸都说多少多少年份的呢。不过这些都没晒干没有办法点火熏,她只能拿出来呼啦呼啦起点心理作用。

可一直呼啦没法睡觉,很快她摸索出一个小诀窍来,她用意念控制空间,然后把手放在头顶上,把一棵艾草反复快速收进去放出来,这样就有风和味道可以驱赶蚊子。

这样倒是好办法,她练习了一下,越来越熟练,感觉自己半睡半醒间都可以完成!

后来居然睡得香喷喷的,一点都没觉得蚊子咬。

他们睡着了并不知道,若是有人拿着灯来照照,就会发现一个很神奇的现象:两人头顶上长了一棵大艾草,一会儿出现一会儿消失,而周围的蚊子越来越多呜呜泱泱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小安的打赏。那啥,我一直不知道营养液是干啥的,今天才知道,谢谢你们投给我,想要更多,么么哒。

☆、小能手!【修错】

第二天天不亮周明愈又醒了,他看一眼莫氏投降状睡姿,默默地替她把胳膊放下来,自己轻轻下地。

这时候天还不亮,外面黑蒙蒙的只能看清身边。

周老汉儿和周三哥也起身去自留地忙活,周老汉儿要和队长去麦地溜达掌握以下成熟状况。

周明愈和他们打了招呼,就从堂屋门口左边墙上拿下挂着的桑木扁担,又拎着两只木制水筲——这里人把水桶叫筲,然后出门去挑水。

本来昨天晚上应该挑水的,大队吹哨子让开会没来得及挑,现在趁着女人还没起来做饭赶紧挑回来,免得等会喂猪、做饭水不够了。夏天干活儿喝水多,早中晚都烧一锅水才够。

他挑着水筲往外走,村里就两口公共水井,一口在村东南头一口在东北头,这两口井是甜水,其他地方也淘过井但是井水苦涩,只能洗衣洗菜,喝起来难以下咽,天长日久就淤了。

这两口井原本是地主陈家的,土/改后就成了村里公共水井,另外只有一户富农家里有,不过52年的时候被张根发带头闹事填了。所以现在村里人家里都没有水井,要吃水只能来这俩地方打水。

周家住在村西靠北的位置,就去东北角的水井打水。

这时候东方泛青,天光未亮起来,视野还是黑蒙蒙的,路上不是挑着水筲的就是扛着锄头趁着出工前赶紧去自留地忙活的。

很快到了井边,这井原本是有亭子的,被张根发带头推倒说是要推倒地主份子的骄傲。如今没有亭子,也没有辘轳,都是自己用绳子勾着水筲来提水,技术不好的,很容易把水筲掉下去。

井边已经有人在排队,见到周明愈过来,有人笑着跟他打招呼,有人阴着脸躲开,还有人私下里窃窃私语。

见他过来,正排到要打水那人立刻让位给他,笑道:“红鲤子挑水啊!”

周明愈点点头,“叔,你先打水吧,我等会儿。”

其他人都有些惊讶,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个混不吝竟然懂得让人?

周明愈只管在一旁排队,并不插队,随便他们怎么嘀咕去。

大家看他果然规规矩矩排队,虽然诧异也没有多说什么,时间宝贵,谁也不磨蹭,一个打了水另外一个紧接着上去。

井台边上一户人家的门开了,单蝶琴走出来,一大早她头发散着,睡眼惺忪地拎着个筲,打着哈欠。见她这么一大早就出来,有人跟她开玩笑,“哟,太阳打西边出来,这么早你就下地了。”

单蝶琴哼了一声,扭着腰,“别胡说八道啊,人家可是上进的人,从来不做那偷奸耍滑的事儿。”

她随从才出来,走了两步,那俩眼睛已经将排队的一群人都看了个遍,立刻就锁定了等在下面的周明愈。想起他把土和驴粪蛋扬到自己身上害得回家一顿洗,她就气不打一处来,眼睛却不受控制地往他身上溜。

要说这时候人都营养不良,周明愈却被他娘养的身材高大,虽然脸庞被晒得小麦色,因为年轻洋溢着青春/色彩,在一群人里自然十分出挑。

周明愈等在那里,目不斜视,轮到自己就拎着筲过去。

虽然他没打过水却并不陌生,拎过那条柳水根打成的井绳,把末端拴着的一个v形榆木钩子勾住水筲提手。然后提着绳子把水筲放下去,抓着井绳巧力一抖,水筲就倒下灌水很快就盛满,然后将水筲提上来即可。他力气大得很要提水并不费力,双手交替很快就把水筲拎上来,他提起水筲把水倒进另外一只然后继续放下打水。

这时候一个低着头微微弯着腰的女人拎着两只水筲过来,小心翼翼地越过众人,一边点头陪着笑,把水筲放在井台上,怯怯道:“明愈,帮嫂子打两筲水行不?”

就凭她那有特色的讨好声音周明愈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这是他们二队的四属户家媳妇陈秀芳。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就她一个人挣工分,偏她身体弱不是个能干的,再拼命一天也就挣半大孩子的工分,多的时候六分,一般情况也就是四分半或者五分。

他嗯了一声,很快就将水打上来给她把水筲灌满再提自己的。

有人不满地嘟囔:“四属户排后面,蹭前面去干嘛?干活儿不上紧,吃喝倒是会上凑。”

陈秀芳忙点头致歉,也不敢说什么,弯着腰弓着背吃力地担着那两筲水离开井台。

单蝶琴两手抱胸,凹着腰,左脚一下下点着地,看陈秀芳走过来就皮笑肉不笑道:“我说你也别那么抠门,手里攒着钱干什么呢?找个人帮你挑两担水还找不到?”

陈秀芳男人周培金在市里机械厂上班,一个月有三十多块钱,别看口粮挣不出来可他们家有庄户人没有的现钱和城里稀罕物呢,有些人也很眼红。

陈秀芳没吭声,弯着腰费力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