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因为自己险些感冒, 所以石头也给周敏盖了两床被子, 其中一床是柔软的羽绒被, 另一床则是厚棉被。
屋子里本来就有地热, 又盖了这么多被子,加上体内残余的酒精发散, 于是半夜里, 周敏就在这重重原因的叠加之下, 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头脑仍旧有些昏沉,但酒已经醒了。她踢开盖在上层的棉被, 总算觉得好过了一些,这才觉得喉咙里干渴无比,迫切的需要水分滋润。
坐起身时周敏才察觉到不对劲。
身上的衣服换过了,但她却没有任何记忆……不对,她记得……
喝醉酒之后的记忆就像胶卷断了片,没有流畅清晰的影像, 只剩下一帧一帧定格的画面,那是印象最深刻的部分。虽然只是片段,但是从头到尾的记忆的确都存在。
周敏忍不住抬手捂脸, 谁来告诉她为什么她喝醉了会是这个德性啊?大半夜的还瞎折腾也就罢了, 反正石头估计已经习惯了,但是后面……一直蹭在人家身上不愿下来的人是谁?
一旦记忆复苏, 身体上的种种感觉便也都立刻出现了。唇微微发肿,舌尖舔过还带着一点刺痛,可见石头亲得有多用力。还有身上也有些隐隐的、不可描述的酸痛。
话又说回来, 石头可真是个“正人君子”。
其实对周敏而言,做到这一步和做完全套其实没什么差别,那种所谓“没有进入就不算做”的话,不过是自欺欺人。但石头的确是从头到尾只动了手,衣服都穿得齐齐整整。
单方面的恪守道德礼仪么?
其中的辛苦可想而知,但石头的确做到了。
人也是一种动物,本能的冲动不是那么容易克服的。不是因为爱之深远,不可能做到这一步。毕竟在寻常人看来,反正两人婚期将近,就算略有逾礼也没什么打紧,一个月的时间,就算真的中了奖,也可以用早产之类的借口搪塞过去。
何况当时两人都喝了酒,有的是借口推脱。但石头却选择了取悦她而自己忍受折磨。
周敏傻笑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这么半天只得出了“石头真的很爱我”这个结论,但问题是,这个事实她早就知道了,不但她知道,恐怕其他人也都知道,根本没必要再总结。
她摇了摇头,揉着眼睛下床,准备去倒水喝。
结果才往前走了两步,就被绊住了。虽然周敏反应机敏立刻往旁边让了一下,但奈何绊住她的“东西”实在是太大了,就算让了一下还是没躲过去,最后还是被绊倒了。
“唔……”两人同时闷哼一声,周敏听到这声音,不由一愣,然后才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试探着叫道,“石头?”
“敏敏?”石头也坐了起来,声音里还有些迷糊,“你怎么起来了?”
“我去倒水……”
“我来吧。”石头说着站了起来,临到要走又倒回来,伸手将周敏给塞进了自己的被子里,“你别在外面站着,看冻坏了。”
“知道了。”周敏裹着被子,周身都是熨帖的温度,便又忍不住傻笑起来。
没一会儿石头就端着水回来了。茶壶就放在温泉旁边温着,水温微微有些高,正好是适宜饮用又能暖身的温度。周敏伸手接杯子时,手指从石头手背上擦过,触手冰凉,与茶杯的热度形成鲜明对比。
她一手接了杯子,却不急着喝,用另一只手摸了摸石头的胳膊,连忙往旁边坐了坐,将位置让出来,掀开被子道,“进来暖和一下。”
石头略略犹豫,见周敏掀着被子,热气都快跑光了,只好钻了进去,飞快的将被子笼好。
周敏又将杯子递过来,“你也喝一点,别冻病了。”
石头将剩下的半杯水喝完了,伸长手臂将杯子放回床头柜上,转过身来,就用杯子将周敏严严实实的裹住,顺手把人给搂进怀里,然后才言不由衷的问,“水喝完了,回去睡么?”
周敏“嗯”了一声,但人却往他身上靠了靠,声音里含着一点笑意问他,“你怎么睡在地上?”
“我在这看着你。”石头说。他的唇就停在周敏颈侧,呼吸的温度烫得吓人。
周敏微微侧过身来看着他,故意问,“那也不用睡地上吧?睡床上怕我吃了你吗?”
“怕我吃了你。”石头搂紧了她,压低声音,有些含混的道。
周敏知道他这是害羞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可惜夜里看不清楚脸上的表情,不然应该更有趣。这样想着,她伸手在石头脸上轻轻摩挲了一下,将一截手腕递到他唇边,“是吗?那给你咬一口解解馋。”
“真的?”
“当然是真的。”
石头就用唇在她腕上轻轻啜了一下,但周敏本来就比较瘦,皮肤又因为经常劳作而比较紧实,滑溜溜的根本吸不住。倒是周敏痒得受不住,要缩回手。却被石头眼疾手快的抓住,然后以牙齿咬住一小片皮肤,用唇含着反复的shǔn xī。
一股麻痒伴随着细微的疼痛,从皮肤下流窜到心口。周敏轻轻地哼了一声,整个人靠在了石头身上。
石头这才将她整只胳膊重新塞进被子里,抱着她笑,“怕了吧?怕了就别闹我。”
周敏觉得自己可能是明知道石头不会做什么,所以有恃无恐。听到这句话,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一伸就将他的腰带扯开了,然后在石头反应过来之前,将手掌贴在了他的腰上,挑衅的问,“为什么要怕?”
其实她纯粹只是想恶作剧,毕竟这只手刚刚放在外面,体表的温度自然低一些,而石头身上火力强,不管什么时候都很热乎,这样把手贴上去,自然能够刺激到他。
她的目的也的确达到了,石头下意识的收紧小腹,整个身体都跟着绷了一下。
不过这样一来,就将他腹部肌肉的轮廓都显了出来。紧实的肌肉表面是漂亮的线条,周敏忍不住一寸一寸的摸了上去。
可惜没等她数清楚究竟有几块腹肌,就被吻了个七晕八素。石头不再克制自己,双手放肆的在她身上游走,大概是有了上一次的经验,没一会儿周敏就被他揉捏得浑身发软,仿佛整个人下一瞬就能融化开。
“嗯……石头……”唇齿摩擦间,周敏终于偷得了一会儿空隙,低声叫着他的名字,表示拒绝。
石头其实也很不好过,见她认了输,便将手抽出来,替她整理好了衣裳,而后方才低声道,“以后别再叫石头了,换个称呼。”
那是小时候取的乳名,是为了让他长得更健康壮实。这个称呼虽然显得亲昵,但石头和周敏之间的身份几次变化,石头知道周敏至今对着他仍旧有种姐姐的感觉,索性让她换一个。
“那要叫什么?”周敏问。
“唔……就叫郎君好了。反正我们就要成亲了,到时候也要改口。”石头含笑道。
周敏听到这句话,莫名的红了脸,片刻后才声音极低的叫了一声,“郎君。”
“娘子……”虽然只是个称呼,但石头的呼吸明显变得急促起来,显然在努力压制身体的反应。
见他那么辛苦,周敏都有些不忍了。她的手顺着石头的腹部往下滑,很快就覆住了坚硬滚烫的地方。但石头的反应也很快,几乎是立刻就将她的手拉开,然后十指相扣,不给她留下任何机会。
“乖娘子,别闹。”他低声的哄道。
周敏咬着唇,小声的暗示道,“其实下个月我们就成婚了……”
这已经是她所能够做到的极限了。世俗的标准要求女子矜持且保守,周敏倒不怕这个,但她在石头面前其实也很放不开,又多少顾虑石头的看法,所以只能做到这一步。
石头明显也很心动,半晌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长出了一口气,坚定的道,“不行。”
然后将周敏从被子里捞出来,送回了床上,将两床被子重新压上来,不给她动弹的余地,霸道的命令,“快睡。”
周敏哭笑不得,这怎么可能睡得着?
火气这种东西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会有,要知道,她刚刚是真的已经做好了准备的。
但她还是闭上了眼睛,努力放缓呼吸,假装自己已经睡了过去。片刻后,身上的禁锢一松,她听见石头走了几步,回到地铺上躺了下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屋里再次陷入了宁静。
周敏自己回想了一下方才这番折腾,不由得想笑。她觉得不管自己还是石头,表现都很傻,但这种状态,却又让人沉浸其中。在爱情里,每个人不是都一直在犯傻吗?
她在心里幸福的叹息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晚安,我的……小郎君。
……
虽然睡得很晚,而且半夜又折腾了一回,但或许是神经还处在兴奋的状态之中,天刚刚微明时,周敏就醒了。
而且清醒得根本不可能再睡一次。
她坐起身,才发现地上的被褥已经被收了起来,石头也不知是什么时候起床的。
周敏想了想,小声的叫了一声,“石头?”
“你叫我什么?”简直像是在等着她这一声呼唤,石头立刻出现在了门口,但却没有进屋,就站在那里看着她,眼神认真而专注。
周敏脸上又是一热,改口道,“郎君。”
石头才转身离开,没一会儿就捧了厚厚一叠衣服回来,“快换上吧,我放在火盆上烘热了的。”
然后不等周敏开口,就放下衣服出去了。
衣服果然烘得很热,比周敏身体的温度还要高一些,所以穿上去感觉十分熨帖。周敏想着石头一件一件替自己挑好衣服然后拿出去烘的表情,脸上都是止不住的笑意。
换好衣服,她将被褥整理好,才刚把装匣找出来,石头就又进来了。他将周敏按在镜前坐下,顺手打开了匣子,取了梳子在手里,低声道,“我来帮你梳头。”
“你行不行啊?”周敏有些怀疑。
这是个讲究“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时代,也不是绝对的不能剪头发,但是只能在特定的时间和场合才行。平常基本上不会去碰。所以她的头发现在已经超过了腰,还有继续往下长的趋势,打理起来非常麻烦。
反正周敏自己是练习了很久之后,才勉强掌握了梳头这项绝技的。而后又跟村里的小姐妹们一番交流,才学会了用簪钗梳篦在头上做文章,梳出几种固定的发型。
所以周敏已经非常深刻的理解为什么古代会有“梳头娘子”这种职业了。
好在石头没有被现代文化荼毒过,对“行不行”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深入解读,他解开周敏的头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手指翻飞,很快就在发绳的帮助下结了个飞仙髻。
不过这样的高髻都需要用发饰承托,周敏正准备提醒,就见石头从怀里摸出一只盒子打开,取出牡丹花型的头饰,三两下别在头上将发髻撑了起来。
弄了半天,梳头是假,借故送东西才是真。
周敏伸手扶了一下,确定发髻很稳固,又对着镜子照了照,才笑着问,“你从哪儿学来的这手艺?”
“我自己琢磨的。”石头道。
周敏用“你觉得我啥吗”的眼神看着他,石头有些无奈,“当真是自己琢磨的。京城里有许多编发的小册子卖,我就买了一册。比照上面的步骤,要梳好也不难。
“是吗?”周敏闻言,视线禁不住往他头上溜,“你该不会平时都用自己的头发来练手吧?”
“怎么可能?”石头绝口不认。
“咳……好吧。”这个问题追究起来也没意思,周敏就轻轻放过了。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趁着还没人起来,先回那边去吧。”
今儿是大年初一,此间风俗是一定要睡足了才好,所以这一天早上,少有人早起。两人携手出了门,见四处果然都一片寂静,才放心的回了家。
……
因为有客人在,所以这个年过得很忙碌,并不怎么安生。
好在开春之后,天气就一天天暖和了起来。河面上那一点浮冰,自然受不住这样的温度,没几天就化开了。正月初七,钦差朱大人启程回京,也顺便带走了昌平侯宣斌。
周敏收拾了整整半船的东西给宣斌带走,投桃报李,他这一路也就走得大张旗鼓,府城和清平镇上的豪门大户听到消息,纷纷来送,便也见识了一番昌平侯对齐家的礼遇。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而表现出这样的姿态,但既然看见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哪怕昌平侯常住京城,以后或许都不会再来,但齐家已经跟他联系在了一起,等闲不会有人再敢打主意。
何况昌平侯临走时还殷殷嘱咐,让周敏记得将东西送到京城去?虽然不知道“东西”指的是什么,但有这句话在,齐家就等于多了一条路。令人羡慕嫉妒,却不敢恨。
这是周敏耍的一个小心机,临到送客的时候,她才告诉宣斌,自己一直在利用泉水进行作物种子改良。种植改良之后的种子,产量和质量都会有很大的提高。以后每年都会往京城送一批种子。
种子方便携带又易于保存,当然比送别的更方便。而宣斌虽然不能将泉水带走,但每年在自家庄子里种植这些作物,也就能够第一时间享用新鲜采摘的产品。而且自己种植,当然更放心,就算要送进宫去也没问题。
当然,周敏深谙往来之道,所以同时拜托了宣斌另一件事:那就是为自己寻找雕版印刷的熟练工。
知道周敏是要印书,宣斌拍着胸脯保证肯定给她把人找到,然后第一时间送过来。
把人送走了之后,齐家山这一带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这么说也不确切,因为对齐家山来说,今年的变化还是挺大的。
首先,阿香招了两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做徒弟,跟着她学织布。徒弟管吃管住,一个月500个铜板的工钱。
周敏原本还担心不会有人来,但事实上,前来报名的小姑娘有十几个,阿香费了一番功夫,才从中挑出了两个手脚灵活性格却沉稳的。因为开织机是一件非常枯燥的事,最需要耐心和细心,十几岁的女孩儿却是性情最跳脱的时候,若是静不下来,根本就学不了这个。
刘叔和刘勇那边也一口气招了四个帮工,预备今年再次扩大种植规模。
不过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过完年之后,家里就开始筹备婚礼的诸般事宜了。
周敏的针线活儿拖拖拉拉的做了几个月,还剩一些边角没有弄完,被安氏关在家里做活儿,同时养养身体,从现在开始直到成亲,别的事情都不需要她操心。
虽然周敏曾经是个宅女,但那是因为网络上的娱乐活动非常丰富,根本不需要出门。而且透过网络,可以跟无数的人交流,一起玩耍,也根本不会觉得寂寞。
但现在被一个人关在家里,拒绝任何探视,除了做针线和看书之外没有任何娱乐活动,周敏只觉得度日如年。
奈何在这件事情上,安氏半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给,为了避免周敏摸鱼,还特意也找了一些针线活儿来做,每天就在小楼这边守着她,休想偷溜出去。
不知道为什么,周敏莫名的回想起上小学的时候,寒暑假结束的最后几天,玩疯了的她和哥哥就会被老妈关在房间里,不写完暑假作业不许出来。虽然那厚厚的一本习题册,老师收回去之后既不会批改也不会翻看,就是扔在角落里接灰。
现在想想,她的拖延症可能早有端倪。
这天早上,周敏正坐在床前百无聊赖的做针线,就听见了门口的响动声。透过窗子往外一看,却是石头蹲在院子里,不知在忙活什么。
这个时间段,安氏还在主屋那边忙活,要将家里的牲畜都喂过一遍才会过来。所以周敏立刻扔下簸箩,推开一扇窗,扬声叫他,“石头。”
石头便扔下手里的东西,跑了过来,站在窗前看着她,问,“这几日闷坏了吧?”
周敏不答,反问他,“你在做什么呢?”
“这门口虽然有几棵树,但还是有些空旷,我打算种一架葡萄,夏天爬满了架子,必定十分荫凉。”石头道。
周敏有些不解,“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想起种这个?”
“那还不是因为某人被关了禁闭,看起来很惨,所以寻个由头来看她?”石头靠着窗棂笑,“这架子我慢慢搭,怎么也要搭个十天八天的。”
“这么好?”周敏又惊又喜,“娘也同意?”
“同意,怎么不同意?”石头揶揄的看着她,“娘说葡萄多子多福,种在这里正合适。”
周敏伸手捶了他一下,然后左右看了看,朝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点儿。”
“做什么?”石头凑近了些。
周敏双手撑在窗框上,探过头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正要退开,却被石头按住了后脑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等她退回来时才发现,安氏正远远的朝这里走来,也不知道刚才那一幕她看到没有。周敏吓了一跳,连忙将石头推开,低声说了一句“娘来了”,就砰的一声关上了窗。
好在安氏过来之后,半个字都没有提起这一幕,不管是真的没看见还是装作没看见,都免去了尴尬。
接下来的几天,石头仍旧每天都来,两人会隔着窗户交谈几句,但再没敢亲近过。不过有人说话,总归没有那么闷,就连时间好像也过得快了一些。
正月十五这一天,九叔公带着石头过来送了聘礼。
说起来复杂,实际上就是把一堆东西从主屋那边搬到小楼来。不过同时还请了一堆亲朋好友,所以倒也显得热闹非凡。
乡间的婚事,通常而言,几十两银子置办的聘礼就已经十分体面了,毕竟有些人家一辈子也未必能攒到那么多的银子。但齐老三这次将家里这几年的二三百两银子都拿了出来,东西装了十几抬。引来不少村民围观,自然而然也就成为了接下来一段时间里众人的谈资。
不过齐家山如今在这一片地位稳固,大家多少都要让几分面子。不管心里怎么想,但明面上还是夸赞的多。
当然,也免不了有人酸溜溜的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类的话。
不过这还只是开始。
到了二月初一这一天,按风俗要晒嫁妆,亲朋好友街坊邻里都要过来添妆。结果村民们才到这里,就发现院子里已经堆满了东西,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本来还有人认为是将东西都搬出来了,但进了屋才发现,那都是屋里放不下的。
院子里放着的都是大件的家具,床、柜子、桌椅沙发和其他一些杂项。屋子里摆着的却都是细软,被子、衣裳鞋袜、各色布料和装在匣子里的各种地契……
其中有齐家准备的,有周敏自己准备的,还有唐一彦和邱玹给的添妆,村民们本来打算过来赞叹一番,但临到这时候,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震得麻木了,根本说不出任何评价。
周敏也略作装扮,由阿香带着几个姑娘陪着,坐在楼上的房间里等着人来道喜。
唐一彦一上楼便站在门边笑道,“总算看过你的香闺了。”
周敏瞪他,“这像是做哥哥的该说的话?”
“不像话,该打。”邱玹说着,先一步走了进来,目光温和的看着周敏。
周敏已经看到了刚才添妆的场面,不由道,“两位兄长也太破费了,该不会是把你们的家底都送来了吧?”
“放心吧,我的家底还够陪嫁几次的。”唐一彦说,话音未落,就被邱玹用后肘撞了一下。玩笑话说一两句不要紧,一直这么口没遮拦就不太好了。
他撞完了人,神色自如的收回手,对周敏道,“我们家的姑娘,陪嫁的衣裳首饰要够她穿戴一辈子才好,不可委屈了。”
在今日之前,周敏也一直怀着期待甚至有些迫切的心情,在盼着成亲的这一天。也许是因为结婚恐惧症一早就治好了,也许是对未来信心十足结婚不过走个形式,反正她的心态很轻松。
但是此刻,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这样喜庆的事,听到邱玹这句话,她鼻尖一酸,眼泪就涌了上来,不可遏制。
周敏一贯是从容的、淡定的,好像这世上就没有任何事是她无法面对的。所以她也从来没有在唐一彦和邱玹面前露出过这样的表情。此刻,被她这么眼泪汪汪的看着,两人都不免有些慌神。
唐一彦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紧张的道,“怎么哭了?这是好事。放心吧,明儿我亲自背你出门上轿,往后要是姑爷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尽管开口,我替你去教训他。”
周敏连忙用帕子去拭眼角的泪痕,奈何越擦眼泪就越多,最后无声的哭了起来。
她想起了在现代的亲人。
从大学毕业之后,老妈就时不时的明里暗里的提起她的终身大事,不是“隔壁家那谁谁带男朋友回来了/结婚了/生孩子了”就是“工作虽然重要但你自己的事情也要抓紧”。
但是茫茫人海之中,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是那么的困难,所以她永远都只能含糊且不耐的应一句“知道了”,然后匆匆岔开话题。
现在,她终于要结婚了,但已经永远无法收到来自至亲的祝福,甚至无法让他们知道这件事。
周敏以为那么多年自己已经习惯了,但到这时候才发现,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习惯,她只是少了这样一个爆发的时机。
所以这一哭,根本无法收住。
唐一彦和邱玹手忙脚乱,不得其法的劝了很久,周敏这才慢慢的止住了泪意。她擦了擦发红的眼眶,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失态了,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
“没事,要出嫁了嘛,舍不得是应该的。”唐一彦立刻道。
邱玹却道,“以后我们敏敏也要为人/妻、为人母了,得沉稳些、勤谨些,不可再这样意气用事。”这番话本该做父亲的说,但周敏的生父不详,齐老三的身份又不适合过来说这些话,所以邱玹索性代劳了。
“知道了。”周敏郑重的应下,就像是完成了一个等待已久的仪式,答应了之后,整个人也沉稳了下来。
因为邱玹和唐一彦上来之后,阿香就带着人出去了,而周敏哭的时候又始终收着声音,所以这一场小插曲,知道的人只有在场三个。周敏后来补了些粉,遮去了泛红的眼眶,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
过来看热闹的人群直到天擦黑了才陆续离开,周敏虽然只需要坐着,却累得浑身僵硬,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白天哭得多了,头部隐隐作痛。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敏就被安氏从床上拉了起来。
虽然按照规矩,婚礼是在傍晚之后举行,但是这一天她要做的事情很多。首先要沐浴净身,然后要开脸,也就是用麻线将脸上的绒毛绞去。因为脸上的绒毛很细,所以这个过程也很漫长,需要一点一点的来,不能漏掉了任何一处。
等到全部弄完,周敏甚至有一种自己的脸已经肿起来了的错觉。不过从镜子里看,只是面皮微微发红,距离肿起来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这面镜子也是她的嫁妆之一,唐一彦送的妆奁。琉璃背面镀了银,能将人照得纤毫毕现。
开脸之后,就要梳妆了。
新娘子的妆容非常复杂,连化妆加上梳发,弄完之后,一早上的时间也就过去了。她的时间比较充裕,还是因为距离太近,不需要担心在路上耽搁。若是别的新娘子,这会儿就该启程了。
换上喜服之后,周敏就坐在房间里,等着新郎官前来迎娶。
为免婚礼的过程中忽然出现人有三急的情况,不但不雅,而且有可能会耽误吉时,所以这一天周敏是不能吃东西的。
她后悔啊!
昨天有得吃但是她没吃,今天饿得抓心挠肺,却又不能吃了。
还是阿香偷偷给她塞了两块点心,不过吃完之后,周敏发现自己更饿了。毕竟吃了一点却不能吃饱,更受折磨。最后她跟阿香商量了半天,想办法到主屋那边去弄了一个馒头过来。
这是迎亲的时候要用的,蒸得又宣又软,周敏吃完之后,才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才吃完了馒头,她忽然听见屋外有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由好奇想起身去查看。不过阿香奉命在这里“看守”周敏,不会让她犯这种错误,把人按住之后,自告奋勇的出去查看。
没一会儿她就兴奋的跑了回来,“周姐姐,是燕子!”
“什么?”
“是燕子,燕子在屋子的梁下筑巢呢!”阿香说。
周敏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不由生出了几分好奇。奈何又不能亲自去看,便只能道,“那你们进出的时候小心些,别惊扰了它。”顿了顿,又道,“对了,你去问问我娘,这燕子突然出现,会不会有什么忌讳?”
到底是成亲的日子,风俗之中有各种各样的忌讳,之前安氏说了很多,但周敏根本记不住,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么一条。
总归还是小心些好。
阿香慌忙去了,不一会儿回来,身后却跟了长长的一串人。原来众人听说此事,都跟着过来看热闹。万山村这里属于山区,极少能够看到燕子的踪迹,所以知道此事,他大伙儿都很好奇。
燕子是在二楼的梁下筑巢,其他人也不方便上来,所以没一会儿,大伯公就领着一帮女眷过来了。站在廊下看了很久,才点头道,“好,好啊!”
“大伯公,这是吉兆?”安氏有些忐忑的问。
大伯公道,“当然是吉兆,而且是大吉大利!燕子绕梁,富贵绵长,好兆头啊!正应了今日的喜事,将来必定家和万事兴,财源滚滚,福星高照,你们啊,就等着享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