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维一听到这个就头疼, 皱着眉头走回沙发上,冲着对面朝他疑惑挑眉的经纪人示意没什么事儿, 转头继续听电话里的人说话。
“妈妈都这么久没有看见你了!现在连party都不来了吗?维维妈妈知道妈妈对不起你,可你……”
“不不不不不您别说了。”潘维就怕的就是她妈声泪俱下的委屈式无理取闹,连忙打断,“我今天晚上真的有事儿,走不开, 改天吧。”
在潘维小时候他父亲和母亲就各自在外边儿有了家, 除开潘维作出了点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他们一周只固定一起回家来一次。
但潘维小时候跟妈妈的时候倒并不太少,隔三差五他妈就会不知道怎么的突然觉得愧对他来, 接着就会把他接到自己那边去过两天。他妈后来的男朋友是个童书绘本画家, 很有趣的一个人,宠他妈宠到天上去。这也就直接导致了他妈妈从心机豪门贵妇变成了现在一个整天乐呵打麻将的老太太。
因着这个原因, 潘维倒还蛮喜欢去他们那边儿,和一个弟弟处得也挺不错。
弟弟跟父亲姓祝,比他小了六岁, 现在正在奥地利读大学,学的大提琴,不大常回来。
“什么事儿啊还这么要紧。”那边他妈妈果然不开心了,嘟嘟囔囔抱怨着,“妈妈都想死你了。”
潘维靠在沙发背上看着天花板,打了个哈欠随便点头应付着:“知道了知道了,我也想你的嘛。等我空了就过去, 恩?行不行?”
“不行!啧,你等等啊。”他妈妈不开心地抱怨了声,接着就是穿着拖鞋啪嗒啪嗒走路的声音,潘维心里一凛,刚想撂电话却已经来不及了,那边他妈的声音中气十足,“祝欢!你哥哥说不想见你,今儿不回来!”
……
老太太挑拨离间的能力倒是十几年如一日一点儿没变。
电话明显已经易主,潘维听见那头传来了一个低哑的男声,掺着点疲惫语调却微微往上扬:“哥。”
“……诶。”潘维从小就挺待见这个弟弟,有点儿没辙,声音立马软了下来。
“晚上真的很忙?”大概还在练琴,他费了一会儿时间才站起来走到更安静的地方,似乎还因为关门被妈骂了,“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说很想见你,说要是你来的话,你们在谈事情能更顺利一点儿。”
“啊?”潘维懵。
“我也不太清楚这些。”祝欢的声音很轻,“但他这么说了,我就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
潘维沉默,视线瞟到桌上的那打合同上,皱了皱眉头:“小欢啊,你的这个,这个“朋友”。名字不会就叫,纪曾吧?”
“纪纪纪纪纪纪曾!!”这个名字直接戳到了茶几对面人的某点,蹦起来就直接跨过了前面的矮茶几,一把扑到了潘维身上。
嫌弃地推了推他,潘维扭头听祝欢说话:“是啊,果然你们真的是在合作么?我还以为他蒙我呢……”
“嗯,是有点事儿。”
还不大省心。
看着凄凄惨惨趴在沙发上可怜巴巴看着他的经纪人,潘维皱着眉头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对了,小欢你最近和女朋友还好吧?”
“挺好的啊。”祝欢不知道怎么话题就到这儿来了,却还是乖乖回答了,“今晚她也要过来的。”
“恩,那就好。”潘维点点头,“我晚上看情况吧,有空就过来。”祝欢倒是无所谓的样子:“实在是不行的话就别太赶了,我这次在国内呆的时间挺长的,再约纪曾出来也是行的。”
“没事儿。”潘维再转头看了看旁边揪着他衣角都要哭出来的经纪人,叹了口气,“我晚点再给你打电话。”
“老板,你得帮我。”潘维刚挂了电话就听到旁边的男人严肃的请求。
“我说什么了么我。”潘维耸了耸自己的手肘让他坐开点儿,语气有点儿不耐烦,“你先下去吧,到时候再说。”
要是放在原来,潘维肯定二话不说就去了。社交小王子这花名儿可不是白来的,一般只要不撞着什么场子,潘维很少拒绝别人的邀约。
反正既然左右都没事做,去哪里都是一样的无聊,他也懒得还要额外想借口拒绝,更不用说是对着自家的老太太。
但……现在,那什么,也是个有家室的人了。
经纪人走之后,办公室里就剩下了潘维一个人。
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他靠在转椅上左右蹬着地,手上拿着两份资料一边勾画一边转圈。手机搁在腿上,上面显示的是和傅锦之的聊天界面。
上面显示着的最后一句话还是他在和傅锦之讨论晚上要去哪个超市买菜。
潘维低头在手机上戳了两戳,又把视线放回手里的文件上看两眼。瞪着那密密麻麻方块字儿看了良久,他才惊觉自己什么都没看进去,只能又低头盯着手机。直到手机自动锁屏了好几次又被他打开,潘维才和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飞快拿起手机,在对话框里打了几个字。删删改改不知道多少遭,他连手指都快要按上发送的键了却还是在最后一秒挪开。
该要怎么说?
亲爱的我是爱你的但我今天要在外边儿吃饭了?对不起我和你说了那么多遍但结果最后我决定要反悔了?
自己都听不下去好吗。
长叹了一口气,潘维把脸埋进手心儿里,懊恼地呼了口气儿。
傅锦之是不能带过去的,绝对不能的。他对傅锦之是认真的,他早就决定自己带着他出现在父母面前的时候,一定要是严肃而庄重的。而不是在这种party上,随口的一句这是我的男朋友的介绍。
不行的。
纠结啊……
其实潘维之前还一直不理解秘书要在饭局前和老婆请假的心情。在当时的他看来,吃饭本来就是件很随意的事情。我今天想吃法国料理了约个小姐姐去,明天有点儿怀念小龙虾了就找狐朋狗友一起搓一顿,后天突发奇想要吃农家乐那就自己一个人开上两个小时的车然后点上一大桌子菜。
自由且浪荡,活的不知有多舒爽。
他那时候还一直嘲笑秘书有时候喝多了在路边一边扶着树吐一边还要担心自己回家被老婆骂。苦口婆心地告诫其他人结婚就是给自己找麻烦,单身万岁。
结果这还没多久呢,自己就面临着这个问题了。
手机在手上转着圈儿,潘维揉着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都快把头皮抠下来了都没想出来自己该怎么跟傅锦之说。
等到秘书敲门进来问他中午是要定外卖还是要去食堂的时候,潘维这条信息都没能发出去。
站在门口的秘书看着自己老板有点儿奇异的眼神,皱了皱眉毛有点儿不大好的预感。锃亮的皮鞋往后退了一步,秘书的手放到了门把上,保持着一个随时能甩门逃跑的姿势,连声音都带着戒备,绿豆眼眯着:“您,有什么事儿?”
潘维立马咧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把手机塞进了抽屉里,自己站起来跑上前去揽住了他的肩膀,热情得很:“没!哪有什么事儿啊!最近你辛苦了想请你吃饭呐!”
“不。”秘书绝情的推开了他的手,自己往旁边垮了一步,表情板正,“我应该的,不用的。”
“啧,跟我客气什么!”潘维又往旁边蹭了蹭再勾上他的肩膀,半拉半拽地把人带到了食堂按着他的肩膀强迫他坐下,“来,今天我们点小炒,想吃什么尽管说!”
“您有事儿直说吧。”秘书拿过潘维手上的菜单合上放到旁边,抿着唇,“是要加班还是要出差?我都受得住。”
他和他老婆最近一直在筹备造人,前两天苏怌出事儿的时候他太太去医院一查说刚好就怀上了,身子有些弱正是缺人照顾的时候。
他看得出来潘维已经极力地在给他减少工作时间外的应酬,没想到最后还是没抗住。
拿下眼镜从西装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眼镜布,他往镜片上哈了口气开始擦眼镜,神色疲惫。
结果他等了良久却还是没听到对面的潘维说话。
有点儿疑惑地抬头,他没戴上眼镜只能眯着眼睛看他。
对面的小青年神色凝重,耳根子红着老大不愿意地扭捏开口,咬着牙说话都有些含混不清:“就是,那什么,你平常在外边儿吃饭都是怎么给家里人请假的啊。”
秘书凭着对潘维多年的了解,才好不容易地从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嗯的发音里辨识出这句话来。
惊异地瞪大了眼睛,他手上的眼镜一不留神就落到了身前的白瓷盘上,哐当一声引起了旁边几桌同事的注意。
还没等他们看过来,潘维就已经飞速扭过了头,隐藏起自己尴尬的神情。
“嘿。”秘书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了一声戴上眼睛,一手握拳一手抱着支着下巴,脸上的笑容意味深长。
装模作样了有一会儿,他才推了推眼镜朝潘维招了招手:“您过来,我给你说。”
晚上下班的点儿。
潘维办公室的门开着,看着所有的人都拿了外套起身走了之后,才和坐在位置上的秘书交换了一个眼神,拿起手机。
“真没事儿啊?”潘维心里还是没底,有些忐忑得捏着手机。
“您耳濡目染了这么多年,演技去拿个百花奖都没问题你怕什么。”秘书撞了撞他,“赶紧的,配合完你我得回家做饭去了。”
说着,他自己折回去桌前收拾东西,示意潘维要开始的时候告诉他。
“啊……哦。”潘维表情有点儿苦涩,咬了咬唇才打开手机,拨出了给傅锦之的电话。
傅锦之接起的很快,估计是在开车,背景音很安静,潘维甚至能清楚辨识出他声音里的笑意:“这么赶不及?我已经快到你楼下了。”
潘维其实在听到他声音的一瞬间就后悔了,听到他已经快到了的时候更是急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快,不是才下班吗?”“我偷偷溜出来的。”傅锦之像个第一次逃课的孩子,本来四平八稳的声音里都带着雀跃,“想你了,飞快整理完的工作档案逃出来的。”
潘维手心儿里泛出了汗,上前拍了拍在收拾包的秘书想告诉他自己不演了。
什么垃圾party,什么纪曾,不签了!
什么都没有傅锦之开心重要!
可秘书却明显会错了意,连身都没回就大声开始扯谎子:“潘总刚刚h省的万总打电话来约您饭局,我推了四次都没推掉,说要是您不答应去这次他就不和我们合作了!您赶紧收拾吧来不及了!车等在楼下了!”
手机里响起来震耳欲聋的急刹车声。
潘维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