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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戮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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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破晓 (1)

1.

上城编过无数个故事,无论在哪个里,这都是要结束的时刻了。

该死的死去,应该活着的活下来,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结局。

一座座城市拖着火焰的尾迹向下坠落,河流冲天而起,楼房大片倒塌,火焰如水一般四散迸裂,吞噬层层叠叠的大楼、公路和广告牌。

主赛场摄像头大量失联,夏天从爆炸的大楼上与无数虫尸一起坠下,接着图像陷入黑暗,战神仿佛落入永夜之中。

浮空城的派对正是最疯狂的时刻,这座天堂之城中居住着无数血腥、残缺又疯狂的灵魂,毫无自制,陷入狂喜、欲望、愤怒,又或是疯狂的责任感中。

浮金集团、冰山私保、防卫部……所有的武器库全部开放,化为一串串代码疯了般流传,每个杀戮的信徒,都拥有了大规模破坏的能力。

而夏天和白林失联只让信徒们的狂欢更加血腥,整个世界都随着战神一起坠入地狱。

雅克夫斯基仍坐在虚空沙龙的角落里。

他可以离开,没人关心,也没人再要他的意见了。他只是不知道能去哪。

几个世纪的派对后,上城根子里的隐疾终于完全爆发,权贵们经历过一番激烈的波折——争吵、无法理解或漠不关心,有的死去了,还有些则离开此地。

他们有足够的资源逃离,天知道几百年里一些家族积累了多少财富。

雅克夫斯基不知道他们离开后会干什么,又如何生活。他们从不知如何生活,可又不想死去。

小明科夫先生离去前跟卫星墨说“毁灭是上城唯一祭拜的神明”,他是对的。

颓败无可挽回,世界只剩下毁灭的秩序。

最优秀的建设者和程序员都参与了毁灭,他们总归是某个部门的终生合同工,最短的合同也是五十年起算,他们没有未来,自然不会在意现在。

比如田小罗,她的合同是从防卫部转来的,死都不会结束……雅克夫斯基突然想,田小罗呢?

他连忙去搜索摄像头——眼前尽是可怕的画面,杀戮秀的粉丝们从来充满了血腥的想象力——一边给她打电话。

电话不通。

雅克夫斯基动用所有的权限去查,脑子里全是些可怕的画面。除非酒醉时,他的思维永远摆脱不了这些东西。

接着他找到了,她在家。吉光区的阳光镇公寓。

雅克夫斯基把酒瓶一丢,退出拟真设备,抓起救生包,冲出已经混迹了近一个月的房间,朝外面跑去。

外面正在破碎,所有人都在狂欢,而他很久没跑了。

在迫切与狼狈之中,他感到最后一丝鲜活的欲望。

那是他的宝贝小妹,曾跟在他后面跑来跑去,满脑子古怪的主意,但他已不记得他们从何时起不再讲话了。

他从没好好照看过她。他做不到。

他们都是孤立自己的高手。

雅克夫斯基跳上车子,冲上街道。浮空的城市正在一座座坠落,因为有安全协议,大部分的坠落都是轻缓的。

从下城看一定很壮观,天际烧了起来,仙境般的城市尖叫着落下。那里的人会惊慌地逃难,可上城却不在乎,他们大叫和大笑,放着音乐,沉浸在血与火的狂欢之中。

下城的人很快就发现落下来的是一片蛆虫滋生,彻底朽坏的腐土。

雅克夫斯基手忙脚乱设定了目的地。田小罗的地址一直在程序列表的第一位,他却从未用过。他试图回忆起上一次和她说话是什么时候,但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大概因为他不知道能和她说什么,向她承认他做过什么,或是听她哭诉,说她又做过什么。

生活充满了无力和绝望,你一天天沉沦,对一切感到羞愧,于是一个字也不想说。不过没关系,世界充满了这样的沉默者,酒精和药物可以帮他们屏蔽痛苦,科技让现实生活从此消失。

他曾发誓等到有时间自己会去看她,和她好好谈谈,尽一个兄长的责任。

而现在,已经到最后的时刻了。

一伙戴魔鬼面具的年轻人袭击了雅克夫斯基的车子,还朝他轰火箭炮。

雅克夫斯基从网上搜索了一处导弹反击,没控制好,炸了半条街。城里全是这样规格的斗争。

他从翻倒的车子里爬起来,半边身子全是血,一根钢条穿过了身体,但不是太疼。

他没有理会,四处去找田小罗房子的方向。他视线的角落仍然亮着虚拟视野,那已是他肢体的一部分。

摄像头闪动一下,恢复了转播,白林正开着浮空梭一路向上冲,摧毁所有他周围的东西。

轨道打击的重剑落下,落在夏天身周,把噩梦般的城市撕裂开来,变成深渊。

雅克夫斯基意识到白林想干嘛,他不可能在夏天落地之前赶到他身边,于是把整片大地毁掉。

承重梁碎裂,重力同时撕碎大片的隧道和楼房。

白林跟前张开大片武器列表,又一道打击落下,光芒瑰丽,如黑暗中泛起的日出般的光,虫子在高温中化为飞灰。

那是一条纯粹死亡的通道,这次整个世界再次看着那个曾没能守住的白林去保护他的家人,所有人都站在他那边,帮着他守住。

这片地狱不知吞噬过多少杀戮秀选手,但这一个大概它就是吞不下去了。

他们的眼神与触碰间中总有无限的言语,任何言辞和演绎在这关系面前都会黯淡无光,而他俩是这个歌舞升平、冷漠血腥世界的食粮。人们一点一点吃掉他俩,填充空虚的胃。

雅克夫基捂着伤口,一步步朝田小罗家的方向走,街上到处都是伤号,一处倾倒的建筑里,正在进行一场临时的秀,杀了人挂在房檐上。

他无视一切,寻找田小罗在的那栋楼,这里所有的房子都一样,但他就是一眼能认出她的。

雅克夫斯基上了楼,电梯自动打开,显示田小罗家的楼层和权限。她始终把他进入的权限列入其中,可他却从没来过。

他进了门,取下虚拟终端,丢在地上。无所不在的死亡消失了,他看到妹妹的客厅,和以前一样,乱七八糟,全是电子产品,日子像是随便对付一下。

接着他看到了她。

她坐在卧室的一角,穿着件印着星星的皱巴巴的睡衣,周围悬着无数屏幕,不断调整,光影变动,像一场盛大的交响乐。

她眼神专注,在任务窗口中显得放松而自信,像她很小时那样。但不再是那个时代了,她模样仍旧甜美,可眼中全是毁灭的光芒。

雅克夫斯基知道她在做什么,他一直知道,但从没问过。他不想交谈。

她全神贯注于自己的工作,没看见他,雅克夫斯基默默看了她一会儿,转过身,在门外她看不到的地方盘腿坐下,血一直在流出来,可他并不关心,只是掏出不锈钢酒瓶。

嘉宾秀的时候她冲出房间,还扭了脚。他追出去,听到她在杂物间哭,而他在外头站了半天,最终只能在一墙之隔的地板上坐下,拿出酒瓶。她一直不出来,他坐了一夜,这是他所有知道的陪伴的方式。

浮空城深处传来震动,主城将要坠落了。

她像没感觉到一样。她很久以前就分不清楚活着和死亡的界限了,他也一样。

他又喝了口酒,靠墙坐着,陪着她。

赛场碎裂了,夏天向大地张开的深渊坠落下去。

白林开着已一塌糊涂的浮空梭冲上去,无数的尸体和建筑板从周围掠过,接着他看到了他。

他曾想自己如何在这巨大的崩塌中找到夏天,可他一眼就看到了他。像在抽签仪式上他第一眼看到他一样,没人能混淆这样的人。

白林想也没想控制浮空梭向下急转,向夏天的方向冲去。他没管隧道、虫子或是任何其他障碍物,把动力开到最大,只是牢牢盯着夏天。

场景极尽诡异之能事,偶尔可见自明灯破碎的微光,四周一片幽暗,白林朝着深渊疾冲。他什么也不在乎,如果拉不住夏天,那么安全、理智和未来都是毫无意义的。

世界在他周围颤抖、碎裂,又一掠而过,白林在高速运行的浮空梭上站起身,风压撕扯他,掠过的标牌在肩上留下一道深可入骨的伤口。

他毫无感觉,一脚勾着残破的车门,死死盯着夏天。

下方是融成一大片的广告牌,坚实的地面上,无数人扭曲的面孔看向虚无,白林冲下去,身体探入深渊,不顾一切地伸手去抓。

他抓住了。

在最后一刻,他一把拽住夏天的后领,身体被带得滑了两寸,但他收紧手指,一点也没松。

地面转眼到跟前,白林把火力开到最大,地面碎裂,露出下方血色内里,继续狂乱地坍塌。

浮空梭冲进地狱中,白林空出来的一只手猛打方向盘,反重力梭转了个急转,向上方冲去。

白林他一把把夏天拽到浮空梭上,他跪在地板上,查看夏天的情况。

那人安静地躺着,很苍白,那么冷,没有呼吸,伤得惨不忍睹,经过惨烈而漫长的战斗,几乎完全被撕碎了。

白林一手摸索着去抓旁边的医疗包,摸出一支急救针剂,看也没看注射到动脉里,一边不断试夏天的心跳和呼吸。他不确定是否一切都是徒劳,也许……他已经死了,就在与他咫尺之隔的地方,而他再一次落得满手鲜血,什么也留不住。

世界在周围大片坍塌,白林伸手把他散乱的头发拨到耳后。

他撕开了整个医疗包,仍在不断尝试急救。他无法停下来,如果夏天不在了……他一辈子都无法停下。

他会永远停在这一步之隔的光明之前,死在这里,永远坠入地狱。

白林摸到最后一根急救针剂,直接注射进夏天的心脏。

那人仍旧毫无反应,白林怎么找也没有任何的医疗用品了。他怔了一会儿,收回手,小心地抱住他,想着他再也不会放手了。永远都不放手了。

“夏天,”他说,声线颤抖,脆弱至极,“夏天。”

那人安静躺在他怀里,他又一次认真把他散乱的头发捋到耳后,小心地亲吻他,把面孔埋在他的颈项中,小声叫他的名字,好像这样能让他醒过来。

浮空梭盘旋着上升,火焰和虫尸片片坠下,景象宛如地狱。

赛场的天顶已经碎了,真实的天穹压下来,天色将亮,东方亮起一抹剔透的光。

天地像一枚严丝合缝的卵,现在裂开了一线缝隙,露出外界的纯净的微光。不知是希望还是灾难。

正在这时,白林感到夏天猛地吸了口气,动了一下。

他更用力地抱紧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产生了幻觉。

接着他感到那人抬起一只手,轻轻抓了一下他的衣服。他呼吸虚弱地拂过他的皮肤。

白林哭起来,不停地发抖,好像还是很多年前那个崩溃的年轻人。

好一会儿,他感到那人指尖在他身上蹭了一下,那么轻柔,像在撒娇,只有夏天会这样。怀里的人说道:“别哭啊……”

白林只是紧紧抱着他,哭得一塌糊涂,毫无形象,他一点也不在乎,他不想停下来。

反重力梭越升越高,土地、隧道和虫子们退去了,可以看到远处从坠毁中逃出来的别的选手。

火光与死亡在他们脚下展开,无边无际。暗沉的天空全染成了赤红,巨兽已经死去。

白林轻柔地用袖子擦去夏天脸上的血污,那人一手搭在他后颈上,白林俯下身亲吻他。他不关心摄像头,什么也不管了,他们随着浮空梭向上升,心醉神迷地接吻。

世界在他们周围沉下去,燃烧着无尽的毁灭与死亡。

但有什么关系。

2.

雅克夫斯基从田小罗房子外的监控视频看到了小明科夫。

那人开着辆看似低调但绝对超豪华型浮空梭,个人防御力场在周围流转,在染血的夜色中,他像一小团闪电,既亮眼又充满毁灭的恐怖感。

他随便穿着件t恤,但权贵公子的样子十足——当然他本来就是。

除了宴会上,雅克夫斯基很少在现实中见到他,别提这副样子了。

明科夫先生是个铁腕人物,他的独生子更是可怕得变本加厉。

那个家族的人对重要关系的理解永远是错误的,像很多权贵人士一样,困在混沌而黑暗的欲望中。那一定如同在胎膜之中,没有出口,无可抑制地把你扭曲和异化。

当接触之后,你会发现权贵们宛如异类。他们必然会变成齐下商预言的那个样子,是人类社会母胎在高热和疯狂中产生的怪物。

扭曲终归会产生凶性,雅克夫斯基一直觉得这家族早晚要出个毁灭世界的款。现在果然出现了。

小明科夫朝田小罗说道:“上车。”

田小罗怔了一下,抬头看他,这人在三十九楼的窗外的虚空中朝她说道:“这事儿还没完呢。”

田小罗静止了一会儿,伸手关上主屏幕,姿态轻盈地从地板上跳起来。

“我看到了,”她说,“有些杂种跑了。”

“我每一个都记着。”小明科夫说。

田小罗抓起地上的一堆终端,赤着脚爬上窗台,敲了敲后车厢,屏蔽力场撤去,把一堆东西丢进小明科夫的车后座,把豪车变成垃圾堆。

“有必要都带吗?”小明科夫说。

“有。”田小罗说。

她回身又拿起一大盒存储条,跳进车中,粗暴地把东西推到后面,重置虚拟屏,准备出发。

地底深处,一直藏在高楼大厦深处毁灭的力量再一次涌上来。

雅克夫斯基坐在倾斜的地板上,没有说话。他没打招呼,也没叫停他们,搭个便车。

他无法言语。

幽灵太多了,他没法带着这些东西去任何地方,开始任何新的生活。

他坐在墓地里,找不到出路,到现在,也不再想去找了。

但没关系,她会活下来。

世界将一片混乱,日子不会好过,但笼子已经碎了,不会有上城,不会有无止境的合同和给饥饿人们消费的死亡了。

在这个世界中,也许她会过上值得一过的生活。

雅克夫斯基坐在门外,听着他妹妹上车的声音,正高兴地说怎么能找到那些权贵,又要怎样干掉。他的身下,血把地板浸透了一大片,他始终没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慢吞吞地抬起手,捡起之前丢掉的终端,戴上。

他看到田小罗坐着浮空梭离去,没有再用摄像头追踪,只是看那点光消失在夜色中。

上城无尽毁灭的图像涌来。这才是他的世界。

雅克夫斯基又喝了口酒,闭上眼睛,在这破晓时分,无尽的黑暗把他吞没。

浮金主城在田小罗的脚下坠落。

这里像有一个世界那么大的珠宝盒,灯、广告牌、爆炸和火光在黑天鹅绒般的大地上展开,既有整齐精美写字楼的光,还有大量色彩和形状不一广告牌的,全息广告闪动游移,引人注意。

下面不时发生爆炸,浮空梭上能隐隐听到强劲音乐。

一场浮空的大型舞会。

从第一座反重力城升上天空,他们就在举行一场无止境的派对,一天天远离现实。“快乐”令人筋疲力尽,璀璨灯光下埋葬着压榨殆尽的尸骸。

现在,那片庆典之地在夜幕下缓缓倾斜,向他们脱离已久的大地沉去,建筑材料崩裂,悲鸣一般在夜色中回荡。

派对要结束了。

杀戮秀最后一轮的结束既没有彩虹,也没主持人来宣布“英雄”们的胜利。

赛场变成一大块烧透的废墟,坠下地面,不复形状。

白林带着夏天去和小明科夫约定的地点。

和小明科夫定下计划没多久,两人就做好了打算——没有了浮金集团无所不用其极的医疗机构,他们需要后备路线。

杀戮秀明星们从不是宣传中不考虑后果的疯子,他们这种人行走于生死之间,从来都精于计算,会考虑到每条退路,算到最后一颗子弹。

所有那些惨烈的死亡,都不过是人工造就的景观。

白林从赛场中抢过来的浮空梭经过这样的大战,摇摇晃晃,随时会散架。白林奋力抢救,他觉得自己在下城区大概是个修车好手,这种状态都能压榨出车子的最后一点潜力,没让它罢工,还灵巧地躲避开了几次随机轰炸。

夏天蜷在破烂的车厢里,安静地看着他。

白林处理好反重力梭,立刻回到夏天旁边,小心把他抱起来。高空很冷,他们也没什么取暖的东西。

他握着夏天的手,那人手很冷,过了一会儿,夏天小声朝他说道:“我要睡一会儿。”

白林亲亲他的头发,那人在他怀里慢慢滑下去,如同死去一般。白林稍微用力,更稳地抱住他。他的一只手始终放在他的颈侧,感觉脉搏是否还在。

接头地点是一座浮空区般的大型反重力梭,像尾漆黑的鱼,在夜色和火光中游移。

白林停稳浮空梭,把夏天抱起来,跳上反重力区。几个医生冲过来查看情况,一个个脸色很不好看,立刻开始给夏天做紧急治疗。

没人问问题,也没人再想把白林拉到一边处理伤口,白林一直站在夏天旁边,随时盯着他。

那人伤势糟糕透顶,医生们迅速止血,查看内脏伤势,但关注的重点却是惩罚芯片和内置耳机。几人快速交谈,说的全是专业术语,脸色难看得要命。

“白、白林。”灰田说,像在叫出一个神话传说中的名字。

她一身研究员打扮——据说她之前上的就是医学专业,是为了还助学贷款干了全不相关的活儿。

“夏天身体里的东西很麻烦,和神经联系紧密,还是生物性的,它有生长和控制的本能。”她说,“它创造的目的就是把人锁死,本质上取不出来的。”

“我们可能要进行一次大手术,不过以前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另一位医生说,“毕竟……”

他做了个手势,白林知道他的意思。

浮金集团和权贵们的权力不容置疑,链子永远是链子,他们从放进去开始就从没想过取出,它只会不断生长,直到把寄生体毁掉。

“我们也不知道结果如何,可能会造成未知损伤——”医生接着说。

“会怎么样?”白林说。

“我们说不准,”灰田说,“他……大脑会受损,也许会……醒不过来。”

白林一时说不出话来,灰田干巴巴地说道:“你考虑一下……”

一辆浮空梭远远开了过来。

是小明科夫的车子,开得像道流星,在夜空中飞蹿过来,往停泊区一丢,也没停好,就从车子上跳下来。

他仍穿着那件印着爆炸图案的黑色t恤,头发凌乱,像个玩疯了的孩子。看到白林和夏天,他怔了一下,笑起来。

田小罗立刻过来查看,小明科夫在黑暗的边缘站了几秒,才走过来。

医生迅速开始向他解释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夏天旁边站定脚步,看着他。防御场外传来风的嘶吼声,很近的地方发生了一次爆炸,把幽暗的云层照得透亮,火光照亮层层叠叠的虚空。

夏天安静地躺着,衣服浸透了血,小明科夫伸出手,碰了碰他的肩膀。

“干得漂亮。”他说。

接着他抬起手,丢了个什么东西给白林。

“结束大礼包。”他说。

白林伸手接住,小明科夫丢过来的是个储存体,做得宛如一只盘旋的金蛇。

“嘉宾秀的视频,只此一份。”小明科夫说,“以后再也不会有人看到这侮辱人的玩意儿了。”

白林紧紧握住,嘉宾秀是个噩梦,可是这么久以后回忆起来,他脑中只有夏天克制的温柔和不惜一切的保护。

又是一声爆炸在上方蔓延开,白林不知道是什么武器,它把整片天空全都烧亮了。太阳在深夜中升起,为毁灭而来。

他抬头看天,强光照亮面孔。真可惜夏天没看到,他会很喜欢的。

超棒的烟花。

白林转过头,朝医生说道:“做手术吧。如果夏天醒着,他会说一秒也受不了那根链子在身体里了。”

他们做了那个手术,去除权贵们的锁链。

之后夏天一直在睡,负责的医生说不知何时会醒过来,需要进一步观察。

但白林知道他会醒的,会张开双眼,而自己会朝他微笑,告诉他事情终于好起来了。他们会生活在一个新世界,又或是废墟中,但有什么关系,他们在“命运之神”的尸体上。

新世界总会长出来的。

他一直陪着他,看那人一天一天沉睡与恢复。

夏天睡了一个星期。

在这七天里,浮空之城不断坠毁,光裸阴沉的天空呈现,天际始终隐隐地明亮或暗红。

第二天气象控制程序出了问题,阳光并未出现,而是开始下雨。铺天盖地的雨水冲刷世界,火光映得水色如血。四处可见战斗和死亡,武器太多,狂欢还在继续,上城人习惯于漫长的派对了。

雨越来越大,到第三天已是倾盆而下,把整个世界罩入混沌之中。狂欢派对仍在继续,上城的残尸中亮着微光,尖叫和音乐不断。天际不时有一座浮空城的尸体落地,发出轰然巨响,在大雨中烧起末路的火光。

到了第四天,雨水渐小,天空和大地之间空阔而幽暗,再也没有别的东西了。上城的残骸躺在雨中,人声也日渐稀少,四处都是尸体。

雨水是第五天停的,天穹阴沉地压在地面,分不清边界,浮于空中璀璨的城市消失了,像被吞食掉一般,天地间空空荡荡。黑暗的地面上偶有光线一闪而过,接着又消失不见。

第六天,气象控制程序的混乱趋于停止,阴郁的天空缓缓上升,偶尔能见乌云后的光亮。傍晚时分,部分地区云层散去,金红的夕阳洒下,照在荒芜的地面上,场景神圣,宛如宗教画一般。

到了第七天,太阳出来了。

乌云尽皆散去,碧空如洗,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向大地。

残余的植物在废墟中摇摆,断枝发出新芽来,藏身于屋子里的人们抬起头,下城的人惊奇地张大双眼,第一次看到了阳光。

这些世代生活在黑暗中的人讨论这场坠落,他们都幻想过建筑板上的天堂,也总会谈论反抗。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上城会从天而降,极尽繁复华美之能事,可自己已尽数朽毁了。

世界完整如一。

白林三天后联系上了艾利克和韦希。

五轮赛场上的选手大都及时乘坐浮空梭逃离了,他们这种人在逃生避难方面全是专业水准。

一群人在大雨中逃亡,还卷入到一场神奇的“部落”战斗中去。一班人在浮金集团坠地的星空巨楼庞大的建筑群中,找到了新的狂欢方法,他们在无尽的房屋、自明灯和广告牌中分出了扭曲的阶层,进行战斗,并且开始给夏天封神。

“想想就刺激。”田小罗说。

这位战神殿前管理员剪短了头发,不再做出可爱的打扮,口袋中也没再老是放着情绪控制的药物。虽然事到如今她已经没了家人——据说她去找过她哥哥,但没找到,死太多人了,而且三句话不离怎么杀人,不过已经没了之前的沮丧与绝望。

“杀戮秀最后时大部分摄像头失效了,他们断定夏天死了,”余安说,“还声称他是战神的化身,前来毁灭世界,之后又回到了神位上什么的。上城可不缺这款资料素材。”

“死亡总是让人神化。”韦希说。

他一身雇佣兵式的装束,虽然仍旧模样斯文,但口袋里都装着武器,亡命之徒的气质从举手投足间透露出来。

“他们觉得他死了也好,”艾利克说,“要是知道他活着,真是……”

他没说完,所有人都有点发毛,不用想就知道会引发怎样的灾难。这疯狂的迷恋是一只饥饿的怪物,把上城绞成了碎片,也会把他完全摧毁。

夏天和白林需要死去。

而接下来,白林想,这场战神主题派对的余波会持续很多年。

3.

战神殿还能通过特定的方式登录,不过即使不能,战神也从不会被遗忘。它和一望无际的尸骸永恒存在于时空的一角,古老又崭新。

这一次,战神脚下祭品是整座上世界。

白林在这里找到了齐下商的死亡录像,那是数个小时极有创意的虐杀,干这事儿的人设备齐全,并一定计划过很长时间。他举止间带着空虚的专注,做了所有齐下商曾经或试图对夏天做的事。惨叫、恳求和询问对他毫无意义。他听不见。

和小明科夫接头时,白林见过此人一面,他模样斯文,彬彬有礼,一直面带微笑。但那是一张面具,因为戴得太久长在了脸上。他连朝向明亮的专注都是黑暗的。

小明科夫管他叫齐岚,他从不靠近夏天所在的方向,只是远远站在黑暗中,像夏天身上的光芒会灼伤他。

白林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在忙乱中从人群边缘无声地消失了。小明科夫说不知道他会去什么地方,他自己也不在乎。

世界突然变得那么大,充满了秘密,你可以去任何地方而无人知晓。

灰田每天来查看夏天的恢复情况,她很清醒,不再不来杯酒就没法工作了。照她的说法,当医生不适合总是喝醉。

夏天准备做手术时,白林凑过去亲吻他,他听到几声抽气,灰田在后面说道:“我操!”

直到现在,她仍旧对他俩的关系接受不良,稍微亲密点,她都显得心惊胆战。有一次忍不住朝白林说道:“你们不觉得你俩在一起阵容太华丽了点吗?!”

白林可以理解。

这种关系在一个星期前,还是一发核爆级的武器。而他还不时梦到上城发现这场恋爱后果会有多可怕,他人生中最美好的关系在上世界就是个梦魇。

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想要有尊严。这追求如此简单,却只有在世界毁灭后才能得到。

“那是以前的事了。”白林说。

从现在开始,夏天只是夏天,而他也只是小白了。

他又凑过去亲了亲夏天的头发,一点也不为世界毁灭感到遗憾。

迪迪对他俩的关系倒丝毫没有大惊小怪,照她的说法,她已经把夏天托付给了白林,目前这种发展再好不过,连她对他终身大事的忧心也一并解决了。真是没有更划算。

这些天她每天待在夏天的床前,看上去习惯了哥哥的受伤,只是安静地守着。她把棉花糖和巧克力——战神权杖——放在夏天随时能拿到的地方。

“他总是一醒就想找武器。”她朝白林说,“有时明明很安全,可他就是不消停……后来我想,大概是因为他知道世上就没有安全的地方。”

——小明科夫之前把她安顿在下城,拖延了足够长的时间。和明科夫先生这种人对抗一定非常可怕,他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但这场阴影中险恶的战争持续到最后,赢得了最后三天的时间。

他不知道迪迪这些天是如何度过的,只知道前阵子堤兰给了她一个调整过的战术视野,附了一堆非法权限,她已经用得相当熟练了。

她仍旧带着枪,没有人拿走,也没人说一个孩子不该带枪,还有人给她介绍新款枪械以及改造用法。

破晓之后,仍旧是漫长、幽暗而凶险的天色,最好人人带枪,看能否真正活到乌云散去,阳光普照。

至少她永远不会进入杀戮秀,不会有整个世界的人盯着她,无止无尽地压榨出她的鲜血与情感,用那火光点亮腐朽与蒙昧。

“有一次他伤得特别厉害回来,姐姐好生气,他就一直笑,说‘没事儿,下城哪天不死人啊’。”迪迪朝他说,“他总把自己伤得很重,对什么都不在乎。”

她认真地看着白林,说道:“谢谢你。”

白林看着沉睡的夏天,指尖触碰到他的手臂,感觉那人的热量。他像是在一个噩梦的尾声之中,还没有苏醒。但他很快就会醒来的,毕竟他们已经等了这么久。

“他……”他轻轻说道,“也一直很努力在照看我。”

夏天的确醒了。

第七天,正是天气晴好,碧空如洗。简易居所窗外的一棵牵牛花开了几朵,在微风里轻轻摇摆。

白林睡在他旁边,一手搭在夏天身上,像寒冷时靠近光源一般,靠向他身边。

半梦半醒中,他感到有人在抚摸他的头发。他醒过来,但没有张开眼睛,只是靠过去,伸手抱住夏天,把脸埋到他的胸口。

窗外,狂风在空旷的大地席卷而过,发出呼啸和轰鸣。

夏天手指贴着他的颈项,比他体温高一些,安抚地轻轻摩擦,舒服得一片皮肤都酥麻起来。白林更用力抱住他,听着他心跳的声音,觉得自己幸福又安全,世界仍旧充满未知,但再没什么过不去的事了。

他们在这个仿佛立于世外的房间中抱着彼此,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夏天说道:“我饿了。”

白林满屋子给他找吃的,心想着也许应该去叫小明科夫或是迪迪,可是这一刻却幼稚地只想单独和夏天待在一块儿。

他给他煮了粥,凉了些端过去,夏天坐在晨光下,穿着白色的睡衣,长发散在肩上,等着吃饭。他把整个世界都照亮了。

白林把碗递过去,在旁边专心看他吃,努力想控制脸上的表情。他发现自己一直在笑。

夏天喝了两口,看看他,白林专注盯着。

他有点不好意思,又想说点什么,于是戏谑地朝白林笑,说道:“一直盯着,是不是想喂我?”

白林怔了一下,从夏天手里拿过碗,又朝他挪了一点,认真地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夏天一呆,下意识吃掉,说道:“我开玩笑的。”

“我知道。”白林说,又舀了一勺。

夏天顺从地吃了,又朝他笑,等着下一勺。

在这片安全区之外,舞台已经消失,云端上的神明死去了,或流亡在外,大地如初生一般,再也没有框架和线,也不再是欲望的地狱。

一些权贵带着资源逃走,“暴君”和赛场里别的变异生物说是坠下地面死了。不过就最近听到的消息,外面出现了某种怪物,生活在湖泊里,偷偷抓人吃。很像他们第四轮碰上的白色幽灵。

上城在所有的变异生物体内加入了基因炸弹,但这种事从不会万无一失。废墟上多半有怪物在游荡,尤其令人担心的是那些高智慧物种。

白林喂夏天喝粥,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他聊外面的事,没有丝毫恐惧。

当舞台消失,“命运之神”死去,他们不再是欲望的玩偶,将面临的只是混乱和危机而已。他俩见识得多了。

夏天吃了小半碗粥,吃不下去了,又说要去洗澡。

他跳下床,晃了一下,白林伸手扶他。

“没事儿。”夏天说,“起来快了。”

他一脸轻松,还揉了把白林的头发,走去浴室。即使遭受了那么多,这人始终精力旺盛。而上城让他陷进绝境,置于愤怒和欲望之地,供人观看。

“我去给你找衣服。”白林说。

他去衣柜里给夏天找穿的,有一瞬间想他这次出去该穿些什么,公司……接着他意识到夏天不需要再操心穿哪个牌子的衣服,要如何搭配,又怎么和造型师沟通了。

他爱怎么穿就怎么穿,不再有摄像头,也没有比赛和宣传,他的生命和尊严再不是虚无城市的养分,他——

白林停下来,手在发抖。

对面玻璃映出他的样子,拿着夏天的衣服,想着未来的生活……他丝毫也没有了曾经的疏远和冷漠,真实而脆弱,但又如此快乐。

白林把衣服一放,拉开浴室的门走进去。

夏天正在洗澡,听到声音,转头看他。灯光下,淋浴的水像无数飞溅的光点,他就像站在阳光的中心。

他身体上还留着一道道旧伤,不知会不会消失。他身高腿长,肢体充满了力量感,是大型肉食动物般的野性和爆发力,优雅而致命,性感至极,让人无法移开目光。

没有链子了,他是自由的。

白林朝他走过去,水迅速把身体淋湿了,他没管,只是抬手抱住夏天,凑过去吻他。

那人热烈地回吻,一手去扯他的衣服,带着鼻音叫“小白”。他俩不断亲吻彼此,放松而满足,想亲多久都行。

光一般飞溅的水把他们完全笼罩起来。

尾声:

夏天和白林本来准备去n7区定居,但那边情况混乱,整个世界都不像太适合定居。

而夏天身体情况不怎么样,需要医生随时检查,只好和白林暂时留在小明科夫的资源区。

前阵子西边升了一个新的浮空区,是某家权贵的加大版宅院。小明科夫去游荡了一番,今天上午夏天看到基地毁掉的火光。

火烧得很大,夏天怀疑小明科夫没有必要放这么大的火。不过的确蛮好看的。

这位金主真是找到了终生爱好。

——当来到小明科夫的资源点,夏天才知道权贵们手里的资源多到什么程度,他们跑车上的引擎便足够浮起一座小型的反重力城。废土之上,这群压榨了所有资源的人只要愿意,仍旧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照小明科夫的话来说,他们不关心世界,觉得自己已经进化为什么高端生物了。

夏天不知道明科夫先生去哪了,小明科夫一字不提,偶尔听到脸色就很不好看。

夏天知道他们曾争执和交涉过,但不知细节为何。那对小明科夫如一处严重的伤口感染,说起来天色都能阴沉一片。

这些天来,夏天身体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花了不少时间在训练室,他需要保持身体精确的反应能力。

资源点不怎么安全,区域并不算大,大部分人已经离去,昨天晚上穿过一片巨大的湖泊时,碰上一群聚居的变异生物,长着利爪和肉翼,几人经历了一场恶战。

小明科夫一阵风似的冲进房子,头发乱糟糟扎着,穿着件很随便的外套,里面多半放着枪或是效果一流的炸弹。

夏天曾觉得此人更像个亡命之徒,而非一身正装地出现在宴会上的权贵,他现在就跟他当时想的样子差不多。

夏天和小白正在做晚餐,这孩子兴奋地冲他俩嚷嚷:“要不要去打猎?”

白林正在切菜,夏天准备了一锅有点可疑的酱料,两人转头看他。

“我找到个你俩认识的,”小明科夫说,伸手拿旁边切好的水果吃,“格昕,嘉宾秀上他烦死人了,听说建了个反重力区,说要恢复浮空城,正在豢养奴隶——”

“我记得他。”白林说。

夏天也记得。他们记得每一个。

他记得这位权贵带来的疼痛,还有那张漫不经心的笑脸。夏天后来还在宴会上见过他,在和静庭的晚宴上和标本们玩得可是够开心的。

夏天低下头,尝了尝酱的味道,感觉上杀人怎么也比做菜有把握一点。

他朝小明科夫露出个微笑,觉得这句台词很久没说过了。

他问道:“怎么杀?”

—完—

番 外

《恋爱》

1.

白林坐在浮金电视台总部大楼的贵宾休息区,等夏天结束拍摄后一起回家。

他们两天前上了床,这次可没人逼迫,完全是主动、自愿和享受的。

那天上城正是瓢泼大雨,天穹阴冷地罩在上方,卧室却像一个单独的世界,明亮而宁静,他什么也不想管,只想和夏天在一起。

离那时已过了三天,上城天色尚未放晴,公司倒是派了一大堆活儿,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夏天有部电影要拍,白林给拖去做一个战术类的游戏秀,根本没时间干任何事。接触只是指尖偶尔的轻触,或是战友式的勾肩搭背。

只有一次在休息区打瞌睡时,夏天的手在毯子下面顺着腹侧往下摸,白林不能做出反应,只能攥住他的手指。那人指尖在他掌心摩擦,让人痒到心里,白林脚趾都蜷起来了。

白林自觉是个有定力的人,但现在和夏天的任何接触都心神激荡。灰田说今天片子拍完后能消停点儿,他脑子里想的却都是晚上回去和夏天做些什么。

工作量很大,前景依然黑暗,但生活莫名变得激动人心。

上方的大屏幕正在播夏天的“光明时刻”特辑,那人的名声如日中天,在上城的天空照耀,到处都能看得见。

这会儿播的是浮金三台的《天穹之光》节目,主持人乐封彦绕着夏天打转,他是个老手了,经历过不少大场面,可这会儿话都说不利索了。

夏天一身修身的黑色正装,冷着脸接受采访,一脸的生人勿近,酷得要命。

但白林知道他笑起来有多甜,撒起娇来有多黏人,说到高兴的时候容易手舞足蹈,上了床后……他觉得自己应该多思考一下下一步怎么办,可脑子里全是夏天。

大屏幕里,乐封彦兴奋地朝夏天说道:“是的,‘复仇原则’和处决的概念一直有,但是你的存在让那些虚拟、游戏或是私人化的行为变成了潮流,变成真实,让无数人引以为傲,想去追求——”

不过大屏幕放的不是《天穹之光》,而是《云端暗影》的二次转播。

这是个截取视频吐槽的节目,走带人身攻击性质的搞笑的风格。上城这类东西很多,所有新播的节目上也都有醒目的放弃权利提示,这年头想出名就把自尊心早点揉一揉丢掉吧。

吐槽的主持说乐封彦是“一路睡上去的”,对此进行各种嘲笑。

“看他那副饥渴的小样,派对上连人和拖把都分不清楚,”吐槽主持说,“不过分清楚了他大概也不介意,多半还更喜欢拖把一点。”

大屏幕里,乐封彦继续说道:“你有那种力量,就好像太阳——”

“别看啦,再看人家也是直的,”吐槽主持用恶意的欢快说道,“不会捅你啦,还是找个拖把现实点,毕竟永远不会软。”

正巧这时,夏莲拿着杯红酒路过,和夏天打招呼。

她是个个头娇小的女孩儿,长发披肩,总是面带笑容,k区的,也是犯重罪进的杀戮秀。因为名字,老被公司扯着和夏天一起宣传,一去二来成了熟人。

夏天抬手和她打招呼,难得露出点笑容。

一个念头像阴影一样隐隐出现,开始扩散……

白林抓着酒杯,这很蠢,但他无法摆脱。

他想起在没多久以前,夏天在看电视剧时开过一个玩笑。他都不记得剧情了,好像就是两个人爱来爱去,这样那样上床的事。夏天有一次听迪迪滔滔不绝讲情节,大概就是一个人在偶然情况下睡了另一个人,后者很不爽之类的。他语气轻快地评论道:“那他再睡回去不就好了?”

当时还是白敬安的白林想,这人判断事情的方式真是简单粗暴。

但这一刻他想起夏天在床上的样子。

是第一次,但完全地配合,他进入时只是搂着他,脸埋在他胸口,叫都没叫一声。后来自己让他叫,他就叫给他听……他拉开夏天的手,去套弄他的阴茎,他就老实地只是抓住床单,任他折腾。

弄得狠了的时候夏天控制不住咬他,咬的只有一点疼,在努力控制,更像是情趣……

白林手无意识攥紧,现在回忆起来,他身体的一部分都感到难耐的渴望。

可在这样的时刻,坐在暖和的大厅,他又莫名地寒冷。大屏幕里乐封彦正在朝夏天说:“你去杀人或去当万人迷都资质一流!”

嘉宾秀发生那种事,夏天……是不是觉得这是一个让自己快乐,能偿还一点什么的方式?

他曾很确定夏天喜欢,但……

认识夏天这么久,那人从未表现出对男人的兴趣,提也没提过。他偶尔说起过去,身边来来去去的也都是些女孩子。他对非自愿性行为那种事一直很反感,他会不惜代价弥补什么……

这太傻了,他应该理智一点,夏天不会这么干的,他不会为了这种事而跟他上床……但这一刻白林仍感到骨子里都在发冷。

屏幕里还在继续播采访,白林坐在那里,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夏天的声音。他正在和灰田说休息的事,拍摄结束了。

白林没回头,知道夏天现在的样子,穿着件简单的t恤,勾勒出完美的身材,笑起来很好看,聚集了全世界的阳光。

想到那个可能性,白林只感到一阵怒火。

他到底是有多蠢?!

夏天朝他走过来,一把揽住白林的肩膀。

一团暖意突然裹住了他,他身体一僵,那人说道:“小白,我刚客串了一回我自己——”

白林闻到夏天衣服上赞助商沾的一点香水味,像刚刚剪过青草的味道。他熟悉这力量,也熟悉这人毫不介意地和他勾肩搭背,他在他的生命中是如此重要,把本来漆黑的世界都照亮了。

夏天朝他说道:“我发现那就是个恋爱剧,不过灰田说拍完后晚上就能回家了。”

他一边说,一边随手顺了一下白林的头发,他躲了一下,夏天手仍碰到他的发丝,很温暖。

白林伸手挡开,夏天怔了一下。

白林没说话,这里到处是摄像头,说什么都不是时候,多做出任何的动作都能让媒体兴奋一番,进行各种发挥。

他尽量朝夏天微笑,表示没事。胃里像有什么东西在翻腾,他混乱不堪,无法清醒地思考。他从来没有这样过。

灰田走过来和他打招呼,白林也朝她微笑,转头去确认下一步工作。

他感到夏天一直盯着他。

那天宣传片里白林就一个镜头,很快就拍完了,接着就一堆采访。

夏天一直在看他,白林几乎能感觉到他的大脑在转动,思考出了什么问题。不过夏天从来不会思考很长时间。

在做一个采访时,那人径自走到镜头前,揽住白林的肩膀,朝记者微笑,说道:“借用一下。”

记者连同工作人员同时向他微笑,表示他想借什么就借什么。

白林没动,僵着身子被夏天揽着,心想这人可能会把他拽到休息室去,问清发生了什么。到时他会和他说清楚的,说无论如何他们都会是朋友——

夏天压根没耐心拽他去休息室,穿过走廊时,他看到一间杂物间的门,于是一把拉开,把白林拽了进去。

白林混乱地想这门应该是锁上的……接着他意识到,夏天现在几乎有开所有的门的权限,而且能设置最高级别隐藏,如果他不想,没人能找到他。

他不敢相信自己花了三秒钟才想起来,他脑子简直一片混乱。

夏天一把把他按在墙上,盯着他。

“怎么了?”他说。

白林僵在那里不动,过了好几秒钟才开口说话,那比他想象中要困难。

“你……”他说,“你不用这样的。”

夏天看着他,按着他的手仍很坚定,但眼神有点茫然。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白林说,“也不用还我任何东西。”

“什么?”夏天说。

他穿着件“辉煌”品牌的黑色大衣,头发被发型师折腾了一番,在后面随手扎成一小团,看上去那么无辜,又那么帅气,性感极了。

白林想碰碰他,很努力控制着不这么做。

“你不用……和我上床的,”白林说,“这太蠢了。我喜欢你,但和你没有关系,你只要……我保证,无论如何我们都会是最好的兄弟,咱们会好好的。”

他语句清晰,觉得自己已恢复了冷静。

“你不欠我任何东西,明白吗?”他说。

夏天看着他,突然伸手碰他的头发,白林退了一步,碰到柜子,如临大敌地看着他。

夏天停下动作。

白林盯着他,等待回应。

他想象过夏天的回应。

也许会有点不好意思,说他觉得上床是个好主意的。或者他只是会叹一口气走开,事后再回来找他,试图把情况厘清,到时白林会保证一切顺利,他必须……

夏天突然朝他走了一步,一手按在白林旁边的墙壁上,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巴,凑过去吻他。

白林用手抵住他的肩膀,保持距离,叫道:“夏天!”

可根本不管用,夏天吻他的头发,然后是面颊和唇角。“我没有。”他说,“我没有。”

白林挣扎了一下,可是没成功,他从来没有成功反抗过夏天。

那人的亲吻热烈、迫切而温柔,白林努力控制呼吸,试图站稳,一边说道:“别这样,我们回家去……唔……”

夏天亲吻他的嘴唇,舌头探进他的口腔,他整个人都绷紧了,努力才能站稳。夏天刚刚喝过酒,他想,挺烈的,回甘像是……草莓,很甜。

他知道这个人能带给他多大的快乐,这种记忆永远无法从大脑中擦除,并且同样是毁灭性的,让你再也无法回到以前的样子。

那人吻得更深,白林的手放在他腰上,指尖在发抖。他头晕目眩,无法自控地回吻。

白林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不经撩。他在上城生活这么多年,限制级场面见多了,从来只觉得无聊而已,但现在却沉迷其中,觉得只要夏天能继续亲吻他,怎么样都无所谓。

那人咬了他的舌尖,咬得有点重,白林颤抖了一下,揪着夏天的领子,一把把他推开,呼吸破碎,努力控制,但不确定自己的下一个动作是不是用力把他按到墙上。

夏天头发几乎全散下来了,刚才的撕扯中扣子开了三颗,他得意扬扬地朝他笑。嘴唇因为亲吻红润地泛着光泽,微微张开,白林想再一次亲上去,尝他唇齿间酒的味道,直到他喘不过气来。

他也看到夏天眼中的自己,灰色的眼瞳充满侵略性,但是努力压抑着,没有动。

“听着,我们回去以后谈。”他阴沉着脸说,“去把外面的活儿结了,我只要你知道……夏天!”

夏天再次吻他,一手拉扯他的衣服。白林挣扎了一下,那人把他压得更紧,他们太了解对方,总是知道彼此的意图。

而他已经硬了,真是他妈的毫无理智。

“停下来!”他说。

夏天已经扯开他的长裤,低头不断亲吻和舔吮他肩上的伤口,他特别着迷于这些旧伤。他膝盖探入白林的双腿之间,大腿抵着他的性器,不时摩擦,白林靠着墙,一手扶着他的肩膀,站不直,觉得很脆弱。

夏天想要什么时他是无法阻止的,从来没办法。夏天要杀人,要上床,要毁灭世界,而自己最终都跟他一起干了,还干得欢天喜地。

夏天又去拉他的长裤,手顺着后腰向上,摸到一道长长的伤口。那人动作迫切又毫无章法,犬齿咬住他的肩膀,白林发出一声难耐的喘息。

一切如此地混乱、热烈、手足无措,心中巨大的情感满溢出来,无法控制,弄得整个人混乱不堪,丝毫没有理智可言。

白林在电视上看过不少的杂物间“游戏”,他从没有关心过,这是上城无数故作刺激的性游戏之一。

但现在他俩就在一个破杂物间里,自己长裤半褪,靠在墙上,夏天压着他,眼神充满侵略性,瞳孔放大,颜色变深,渴望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如果是假装,白林想,这简直是演技爆棚。

2.

可接着夏天静止了几秒,放下手,吸了口气,分开一点距离。

白林知道他想干嘛,他想要,想进入……想上他。他从来都是那种侵略性很强的人。但他在努力控制,如同在嘉宾秀时一样,不想伤害到他一点。

“你……”白林说。他想说“我们把事情办完,回去再说”,想象中应该很冷静,可他声音低哑,充满情欲。

他尴尬地停下来,清清嗓子,准备接着说下去。可又说不准为什么一手仍死死揪着夏天的领子,好像不想结束这场缠绵。

他低下头,夏天已经勃起了,非常明显。

白林伸出手,抚摸那里,缓缓摩擦。夏天低着头,身体绷着,白林朝他走了一步,呼吸交错,夏天的发丝随着他的呼吸颤动。

他依然说不准为什么,拉开夏天的皮带,扯开拉链,手从长裤伸进去……也许只是想确定一下。那里已经完全勃起了,很热,大小可观,就是一个男人非常想要时的样子。

夏天抬头看他,双眼漆黑,像一只野生豹,骨子里的野性完全撩拨了起来,没有束缚,没有别人,近在咫尺。

白林心跳很快。

他从嘉宾秀后只和夏天做过两次,都是在上面,他没法想……在下面的事,想想就恐惧。但他知道就是现在了。

在这一眼之间,他们含糊地达成了某种共识。夏天再次凑过去亲吻他,这次动作缓慢,但充满张力,一举一动压抑着欲望。

白林谨慎地回吻,正在这时,夏天双手突然用力,把他抱起来,放在杂物间一处狭窄的装饰沿上。

白林半边身子悬着,裤子半扯了下来,感觉很暴露,他有点发抖,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看到夏天从口袋里翻出一管润滑剂,目测是家里那款“战神定制”的小瓶装。

“你随身带这玩意儿?”白林说。

“我一直在找机会呢。”夏天说。和颇具侵略性的动作不同,他说话时拖着鼻音,下巴抵在白林的脖子上,还用鼻子蹭他的颈窝。

白林突然觉得自己的担心很傻。夏天和他一样,满脑子都想着在工作的间隙找一点点机会触碰对方。

夏天喜欢他,真的……真的很想要。

他看夏天按开瓶子,红色的液体流出来——这玩意儿都不用拧,真是方便快捷。他头抵在夏天肩上,心跳快得要命,但又莫名觉得喜悦,这情绪不可理解,不合逻辑。

他感到夏天的手指从下面探进去,身体绷紧了一下,膝盖摩擦夏天的腰,衣料摩擦,发出轻响。

他一瞬间再次想到嘉宾秀,那次……

夏天动作停了停,白林没动,卡在夏天和那点装饰沿之间,下体悬空,衣衫不整,仍抓着他的肩膀,等待着。

接着夏天的手指稳稳向内推进,他们都没说话,呼吸交错,让人心安。

不可能不想起来,他俩都是。但事情会解决的。

杂物间外的走廊上正在做一个临时表演节目,音乐突然拔高,光线变成了红色,从门缝渗进来。

他们没管,白林能清楚感到夏天火热的勃起,摩擦他的大腿。

夏天的手指在他身体里迫切扩张,传来轻微的水声,白林听得头皮发麻……侵入感如此之强,那人的呼吸拂过他的皮肤,无法逃避。

白林咬紧牙关,努力放松,他可以解决这个,嘉宾秀不会拖他一辈子。

夏天抽出手指,他后穴收缩,感到一阵冷意。那人又朝他靠过来一点,白林知道他要进来了。

但接着夏天动作停了停,他在确认。白林一手扣着他的肩膀,用尽可能冷静的声音说道:“我很好,我没事……”

夏天分开一点距离,看着他,白林看到他眼中的自己,努力保持着面沉如水的样子,好像这没什么大不了。

夏天突然凑过去,不停亲吻他的头发,又同时把他腿分得更开。

白林滑了一下,无意识紧紧抓住夏天,接着感到那人阴茎抵在穴口,挤进来一部分。

他努力平缓呼吸,夏天双手抱着他的腰,把他往自己的方向拖。白林一点狭窄的装饰沿都坐不住了,向下滑,另一个人的分身慢慢插进身体里,无可阻止。

他挣扎了一下,可这个角度根本没法使力。夏天完全控制了他,稳定地把他向下按,阴茎瞬间又插进去一大截。白林差点叫出声来,他紧紧抱住夏天,努力压制慌乱。

他并不觉得疼——他也并不怕疼痛,但他处于毫无控制力的状态中。如此炽热,如此混乱,一塌糊涂。

他们呼吸急促,彼此交错,夏天手上的力量一松,阴茎完全进入了白林的身体。

那一刻,白林呼吸都停了。插入那么深,完全填满了他,胀得疼痛,但摩擦中带着阵阵酥麻,他打了个哆嗦,感到恐惧……他知道这酥麻会带来什么。

夏天也同时哆嗦了一下,一口咬在白林的肩膀上,呻吟了一声,带着难耐的欲望。

那声音让白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不知所措……他不应该这样的,但这一刻就是完全混乱了,心里还满溢着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毫无理智的东西,满心欢喜,因为激起另一个人的欲望,让他变得混乱无助而兴奋。想满足他,把一切给他。

两人保持着结合的状态,夏天把他压在墙上,下巴抵着他的颈窝,接着又是猛地一顶,正顶上内里的某个点。他知道那地方在哪。

白林猛地绷紧,发出一声喘息,声音破碎,不像他自己的。

夏天在他体内,硬得更厉害了,双臂牢牢把他困在墙壁之间,再次碾压那个点。

白林挣扎着呼吸,听到自己发出一声啜泣般的鼻音,他努力控制住。

夏天又是一下顶上去,白林张皇地抓着他,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搁,快感冲击身体,头脑一片空白。

他需要放缓呼吸,然后……然后……

他没办法……他不知道怎么做,夏天的阴茎完全进入了他体内,不断在敏感点上碾磨,有时猛地一顶,毫无征兆。

白林的手指收紧,又张开,身体绷到了极点,他突然低下头,用力咬住夏天的衣服。

他不能……失去控制,他必须……保证……

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他只是……只是不能……

他感到心底那道漆黑冰冷的深渊,那里站着一个早已破碎和疯狂的人,不断重复着,说要镇定,他必须解决这个,控制所有的事。

白林总说他不记得嘉宾秀的事了,但是他记得。至少记得最屈辱的部分,在众目睽睽之下的三次高潮,终于彻底崩溃……

他总是有理智的,可是终于在那些人的目光下完全被撕碎了——

他承受那一切,因为牢牢抓着一个念头:他会不惜代价把夏天带回去。

而在最后落入深渊之际,他脑子里还有一个含糊而天真的想法……过于情绪化,一点也不理智。

他想:夏天也会把他带回去的。

3.

“小白,小白,”夏天说,不断亲吻他,那么迫切,“你真好,小白……你里面好紧……”

“闭……嘴!”白林说。

他声音破碎,气急败坏,但只让夏天更兴奋,那人双手用力,把他整个儿抱了起来。他完全嵌在夏天的阴茎上,狼狈地缠着他的腰,免得掉下去。

他滑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抓住,骂了一句。夏天突然转身,体内阴茎的角度变化,白林哆嗦了一下,差点跳起来。

可他没有挣开,他从来无法挣开夏天。

那人把他放在旁边一个坏掉小型3d打印机的盖子上,还在不断亲他,他亲起人来没完没了,兴奋了还会咬,白林毫无逻辑地被他亲得手脚都使不上力气。

杂物间四处堆着坏掉的东西,等待回收。物品都很新,上世界没有用旧的物件,一切不那么好的都会迅速销毁,跟上潮流,重新出产。

白林躺在黑色的板子上,下身悬空,磨砂窗外的阳光洒进来,他衣衫不整,下体裸露着,双腿缠着夏天的腰……

那人低头看他们结合的地方,眼神专注。白林抖了一下,他想往后缩,夏天扣着他的腰不放。

白林告诉自己这没什么,该看的都看过了……可那人的目光让他脚趾尖都蜷起来了,那么专心,会记下他这一刻的一切,一丝都不会遗漏。

“别看了!”他说。

夏天朝他笑。柔和的日光下,他发丝凌乱,带着情欲,性感得要命。

“你明明喜欢。”他说,又顶了一下,“你后面收得好紧……”

白林用手臂挡着脸,羞耻得不知道说什么,但夏天拉开他的手臂,压在旁边,专注看着他,一边继续上他。

白林已丝毫无法保持镇定,也不敢想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他是个出色的战士,可快感是不一样的,它会把你吞掉、融化,让你相信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什么都可以解决,什么都无关紧要。

但那却是谎言。

他挣扎着控制呼吸,想找回一点节奏,而夏天的阴茎压着那个点,缓了缓,再次开始狠狠冲击。快感让白林脑袋彻底空白,他叫道:“夏天……你……啊!啊——”

他眼眶发红,双腿已经没力气缠住夏天的腰,只能挂着。

他咬紧牙,可那人重重顶了一下,他仰起颈项,完全在夏天身下展开,听到自己拖长了的呻吟,满溢着欲望,如此甜蜜。他现在予取予求,已经没有丝毫的抵抗力。

有一会儿白林确定夏天就要射了,可接着那人放缓动作,盯着他看,眼中充满了爱意。白林意识到他在干嘛。

“别……”他说,声音低哑,像在恳求,“可以了……我们……还有工作……”

夏天俯身亲他,好像怎么也亲不够,永远也不想结束。

“我喜欢在小白里面,”夏天说,“我想多待一会儿……小白里面好热……”

白林羞耻得手都在抖,这人真是什么都能说。可他的阴茎却越发坚硬,随时会射出来。

“小白,小白,”夏天说,亲吻他,“你完全把我裹在里面了……碰一下就会发抖……”

白林已经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张着唇,夏天每顶一下都发出战栗的呻吟,夏天仍在喃喃说着什么,白林觉得他和自己一样已经混乱了,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那人不断碾磨他体内的敏感点,接着又是一轮猛冲,白林身体里剩下的一点力量完全被压榨出来。他整个人绷紧,眼眶发红,彻底失去了掌控,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事,把自己完全交托出去。

亲密到了极点,得到快感的同时也让对方得到莫大的快乐。

夏天想要,他喜欢他……他们喜欢对方。只是这么简单的事,却让他兴奋得无法自控。很多年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如此年轻,在性面前毫无自制。

他浑身都是汗水,因为快感无法控制地战栗,已经没有力气去顾忌羞耻了。

杂物间空间狭窄,很安静,白林能听到一下下chōu_chā的水声,还有自己破碎的呻吟,已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被填得如此之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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