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来找我,他没有劝我分手,但说的所有话都是告诉我,——就像那些书上电视上说的,再爱一个人也最多三年,爱情有保质期那些……我也是自己有错,不该听信别人,可这事我昨天想明白,真是特别难过。”
李英翻着手上的杂志,其实是一本服装目录,上面的小女孩坐在水边的木栏板上,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西瓜红色的裤子,衣服样式像大人的。
李英把杂志翻到封面看了看,又翻过去打量封底,背面是五颜六色几双适合夏天穿的平底鞋。他说:“这本是你那个女朋友以前拍的服装目录,我让人找来的。——她拍这本的时候,年龄不大吧……看着和我女儿差不多。”
“你……你女儿多大?”肖扬一脸诧异地问:“我只知道李哥你有孩子,不是应该很小吗?”
李英继续翻着那服装目录,只有一个亚洲模特,也都不是显眼的位置,他笑着说:“我结婚早,二十六岁有女儿,女儿今年已经十七岁了,在国外。还有个小儿子……还能调皮几年。”
他把服装目录一页一页看得很认真,然后说:“国外的女孩都早熟,这目录拍的和大人的感觉一样。我女儿现在穿衣服也像大人,应该都是受这些杂志,目录的影响。我们这方面一定要学老外,他们用广告洗脑这方面,比我们经验丰富。有实力的公司,都是从小培养小孩子对他们的品牌忠诚度。吃什么品牌的东西,用什么品牌的牙膏……多数人被洗脑一辈子根本不会发觉。”
肖扬神色黯然不言不语。
李英翻着服装目录,抽空看着他说:“朋友介绍的电影,朋友介绍的餐厅,朋友给的意见,你以后一定要分辨给你意见的人。到底他自己出于什么目的,又有多少真正的水平。有些人自己一辈子碌碌无为,还爱给别人出主意,这种免费的意见更不能听信。”
肖扬点头:“李哥这个我懂,你就不轻易给人说东西,也不解释。因为你的身价,凭什么给别人说那么多。”
李英没说话,但看他的神色和煦了很多。
“你还小,人要经历事情才能成长。你以前没有经过什么挫折,这件事就当是个教训,朋友也有远近亲疏,关系也会变。特别是一起做生意的,有经济纠葛,人心要变自己也无法控制。”
“但我恨我自己。”肖扬低着头,右手使劲揉着自己的头发:“那时候我明明已经拒绝了岑遇安,后来王矫又和我说那样的话,加上岑遇安转头来找我,我就觉得是因为一连串的错误,才有了我最后的决定,我恨我自己。”
李英合上那服装目录,扔到他面前:“别那么没出息,回去查查众口铄金那类的成语都是怎么来的,还有我刚刚给你说的话,你要真的意识到不能没有她,就想办法把人抢回来,手段多的是,你自己回去想想,到底什么才是你人生最重要的。”
肖扬捡起那服装目录,神态黯然,好像自己的全部世界都不会再有光彩了。他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抱着曾经拥有过伊糖的日子,行尸走肉般过日子。
他走到门口,转头和李英说:“程皓是我的好朋友,我不能去抢他的东西。”
李英倒是真真意外他说这个话,肖扬的人品对他而言,就像张铺开的白纸,缺点优点都一目了然,但同样商场上尔虞讹诈的事情也见的多,在他看来肖扬的确是很值得同情的。年轻人被好朋友鼓动,干下坏事的比比皆是,只有出错,犯错,得到,失去,一次次碰到头破血流才能学会保护自己,对自己的人生负责。
何况他还知道一些肖扬并不知道的事情。
他说:“你女朋友她哥哥的工地,今天会出点事情。你过去看看吧。”
“出事?什么事?”
李英说:“昨天有工人受伤了,他们没有处理好。我听人说今天工人要闹事,但那不是咱们公司的人,你要帮他可以过去。这是花钱的事情,就是不知道你好朋友是不是愿意花那个钱。”
肖扬自然不敢耽搁,直接给伊威打了电话。
伊威没有瞒他,确实出事了。
肖扬连忙赶了过去。
“没多大的事。”伊威见了他就说:“是那个工人自己不小心,违规操作,现在在医院,说让公司赔十五万。”
肖扬说:“在路上高助理和我说,人残废了是不是?”
“那还没出来结果。”伊威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不是我不赔,如果我给他赔偿了,以后别的工人有样学样,到时候怎么办?”
肖扬和他走到工地里面,正在挖地基的地方是个大坑,肖扬看到下面聚满了工人,正在彼此推推搡搡。
他吓了一跳,问伊威:“这是怎么回事?”
伊威说:“一部分帮公司的,一部分帮那个工人的。都觉得各自有道理。”
肖扬看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办?”
伊威说:“我有律师来处理,袁曦笉告诉我,以后还是公司正规化的好,我这方面还在准备中。”
“律师出面,那不就不会给工人赔偿了?”
伊威拿着旁边一个铁锹,扎进土里说:“那有什么办法,这世上谁活着都不容易,各有各的难处,我可以别的地方补偿他,表面上不能退步,我总得顾着我自己,再去想别的。这事情处理不好,以后公司没办法管理工人了。你也知道这些人素质低,本来就难管理。”
肖扬不知道这话真假,只是反反复复听到那句。
我总得先顾着我自己。
是呀,他们以前自身难保的时候,谁管过他们。
***
肖扬到了公司,高助理看到他,神色难得严肃,他说:“有人在老板那边,叫你过去。”
肖扬被那眼神弄得心里没底,想着是不是伊威那里出了什么问题,他毕竟有点类似担保人的关系,不由心里有点担心。
到了李英办公室,一进去,却意外地看到刘绍辉。
刘绍辉拘谨地站了起来。
肖扬莫名其妙,关上门他看着李英等训示,刘绍辉要来干什么,和他也没关系。
却没想李英指着刘绍辉说:“这个人是我专程找来的,他有点事情可以告诉你。”
肖扬并不乐意见刘绍辉,这人第一次刷存在感是他们首次搞预展,岑遇安不止破坏,晚上还故意让刘绍辉来接人。
后来岑遇安对他提出那件事,也是刘绍辉来接的他。
他没什么兴趣地看着刘绍辉。
就听刘绍辉说:“就是你和我们大小姐的事情,其实岑予微,她一直喜欢的都是程皓,当初提出和你交往,也不过想通过你,始终和程皓保持着联系。”
肖扬看看他,又看看李英。
显然话题内容和他心里预期出入太大。
李英说:“你听他说吧,他现在是我的人。”
肖扬心惊胆颤,现在是他们的人,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怎么不知道?
李英好像可以看透他,直接说道:“没有多久,就是你自己的公司开了之后,他在岑遇安的公司待不下去了。这些事以后再说,你先听他说说你女朋友的事……”
肖扬点头,又有种很坏的预感,他觉得,他需要坐下听。
***
葆皓二楼,
快到中午了,阳光正好从大玻璃照进来,伊糖坐在桌前,门紧紧关着。
程皓把小鹦鹉的笼子从架子上拿下来,看着伊糖,嘴角挂着笑意说:“给你看点没见过的。”
伊糖扭身趴在椅背上,看着他说:“清末的八旗子弟,每天就是倒腾古玩,玩鼻烟壶,搓麻将,玩鸟,斗蟋蟀,泡澡堂子兼抽鸦片,他们都不积极想着为国为民,反倒把这些东西都玩出了门道来。你是不是要给我讲这方面的东西?”
程皓伸手进鸟笼,那鸟就挪了几步,蹦到他手指上,他眉眼俱含上笑意,手慢慢挪出来。
伊糖惊讶地坐直了身子。
程皓慢慢端着那小鹦鹉,走到她面前。
那小鹦鹉笨拙地左右爪子挪呀挪,好一会才挑好端雅的站姿,摆出“鸟”样来。
伊糖用手捂上嘴,想要尖叫出声。
程皓轻声说:“手,你的手。”
伊糖小心翼翼伸出手指,递给程皓,程皓左手捏着她的手,挪到自己右手边,让她的手指和他靠在一起。
他动了动手指,那鸟慢吞吞,还像嗜睡过度不喜运动般,站得沉沉的。
程皓又动了动手指,那鸟的脑袋跟着身子高低起伏,竟然软软地晃了晃,好像她要晕倒,可还是没动高贵的爪子。
伊糖捂上嘴,一下笑出了声。
程皓把手放在桌上,那鸟没办法,斜坡站不住了,她才挪了两步走下程皓的手指,旁边是伊糖的鼠标,她靠在鼠标上,直接闭上了眼。
小佛爷一样。
伊糖搂上程皓,兴奋地吊在程皓脖子上:“太好玩了,你还会训鸟?”
程皓说:“对,我会训鸟。但这个——“
他搂着伊糖看那已经睡过去的小鹦鹉,摇着头笑说:”这家伙,真不怎么像鸟。”
“可我喜欢,我喜欢呀。”伊糖抱着他撒娇:“我以前去西街,听那边的人,你懂很多过去人特讲究的东西,是不是?”
“那看你的标准是什么?”程皓低头,鼻子轻轻挨着她的鼻尖:“不愁吃,不愁喝,才能有闲心去把日常生活艺术化。我这么忙,懂的都是小时候家里人说的点而已。”
他说的很慢,声线格外和煦,还有点沙哑,像故意拿腔拿调要让人喜欢。
伊糖整颗心都酥了,软在程皓怀里,搂着他依着,偎着。
那声音,让人想吻他。
她摇了摇程皓……撒着娇。
却没想程皓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继续说起来:“就像你早前说的清末年代,那时候有钱真讲究,没钱穷讲究,因为整个社会状态在那里,平民也追捧八旗子弟追捧的东西,过去娱乐活动少,市井小民也跟着斗蛐蛐,养鸽子,养花,听说书的,捧戏子……所以我们看东西,一定要参考当时的社会状态,富裕朝代出的器物就多。”
她抬头看着程皓,眼神愤怒。
程皓愕然地回望着。
而后忽然他笑了,手臂圈着伊糖的腰把她抱起来,在她脸上虔诚地亲了下。
有点表功地看着伊糖。
伊糖摇头,扶着他的脸,轻轻靠过去,软软的唇贴上他,“……要这样。”她说。
楼梯上有人上来,程皓手一松伊糖落在地上。
他拉了椅子,伊糖连忙坐好。他们还要保持领导的专业形象。
门上响起敲门声。
伊糖伸手过去,盖住睡在鼠标上的嗜睡鹦鹉。
程皓喊了进。
门推开王矫进来,对程皓说:“有没有时间说几句?”
程皓点头。
王矫进来说:“我在下面给新会计做了交接,这是外头会计师楼的人,咱们这里现在的业务量也不用专职会计,我就来主要问一下,我走了之后你们俩有什么打算?”
“没有。”伊糖摇头。
程皓抬手摸着她的头发,看着王矫说:“拍行的规模和业务量暂时和之前应该差不多,需要好好和公司新来的员工磨合了解一下才能谈发展。鉴赏和征集部的人对公司非常重要。”
他看向伊糖说:“这两年多了很多官司,拍行给断代之后,上拍结束,卖家反高拍行断代错误,比如说清末断成民国这类的。所以我们要小心。”
伊糖说:“所以我说做当代艺术品最好,省事,简单,误会也少。”
程皓笑起来,摸着她的头发异常宠爱地说:“那也要有一定实力才能开当代艺术品门类,不然当代艺术家又不是不会挑拍卖行,要上拍人家自然愿意找大拍行。”
伊糖被一下一下摸着头发,她的手指也摸着手心里的小鹦鹉。
听了这话,她看向程皓说:“那你想过反向操作没有?在外头和外头的拍行合作,这里拿到当代艺术家作品的代理权,给他们经营到国外去。”
“这个倒是可以考虑,”程皓不紧不慢地说:“如果没有你,自然是只能走国内这摊,但加上你,我觉得完全可以考虑。”
伊糖忍着笑和得意,眼睛左右左右滴溜溜转了好几下,站起来开心地说:“算你识时务,知道以后和我计划在一起。”
程皓柔声说:“你中午想吃什么?去问问大家都要吃什么,让人送餐来吧。”
他们公司有人发起团购午餐,伊糖和大家一向关系好,就把鸟放回鸟笼,自己开心地跑下楼去了。
等门一关上,程皓就看向王矫,变了表情问道:“怎么了?”
王矫下意识往外看了眼,看到玻璃门外,伊糖短裙高跟鞋正往楼下去,他才安心说道:“我心里有点担心肖扬。我走了,没有人居中调和,他现在又有李英照顾,加上伊威还等于在他们手下讨饭吃,伊糖对肖扬现在都留几分面子,也是因为肖扬照顾她哥吧?”
程皓说:“没事,你放心走。过段时间糖糖也会过去。”
王矫的心里猛然跳了下,惊讶不已地看着程皓:“原来,你刚刚答应伊糖搞这边当代艺术品,是为了让她出国去?”
程皓说:“像你说的,肖扬的性格咱们都了解,我不想糖糖夹在中间,她之前已经过得不容易,她应该把时间花在喜欢的事情上面。”
王矫说:“但她喜欢和你在一块,你让她出去,她能愿意?”
“只是暂时的,她来去方便,就是辛苦她多飞几次而已。”
“哦——”王矫恍然大悟,“你这是给我官方说法,以后就准备这样告诉肖扬和伊威是吧,其实糖糖还是陪着你,但对外说她不在。”
他八卦地靠近程皓:“要不你和糖糖地下情吧,别惊动肖扬,不要刺激肖扬,肖扬就没勇气回头来追伊糖。”
程皓的手机在桌上响起来,他拿过来看,顺口说:“再说吧。”
王矫一直看着程皓的表情,但那眼神和声音好像都冷了下来,他一个激灵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程皓又不缺心计手段,运筹帷幄如果凭真本事,他谁都不怕,但肖扬现在是用着别人的资源和资本,他又怎么能那样说,涨他人士气,灭自己人威风呢。
等等,谁是外人,谁是自己人?
已经分了里外吗?他的心里霎时间凉飕飕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卡文了,抱歉更晚了。
☆、112
秘书放下咖啡, 矿泉水, 走出去轻轻合上门。
肖扬拧开矿泉水喝,心里咂摸着刘绍辉投靠李英的目的, 之前李英才说过, 听到的话要多想想, 他以前对自己人说的话从来不多想,现在自觉在王矫那里栽了大跟头。
李英日理万机, 能把刘绍辉叫过来,也是因为在他看来,肖扬这种事情不算个事。
“你继续说吧, 你给小高说的那些话, 都可以给肖扬说。”
刘绍辉点头, 神情异常恭敬,他老板一直想巴结李英,今年好不容易巴结上了,谁知道前脚李英谈合作, 后脚他们老板就去了外地, 早前因为没有令程皓买那个烂尾楼,还想找程皓的事情,谁知道去了外地就说暂时不回来了。他心惊胆颤,真是越想越怕。
今天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他连忙发挥告密者的作用,和肖扬实话实说:“大小姐她,她一直喜欢的都是程皓, 虽然在外头也谈了很多男朋友,她当年为程皓自杀过,心里始终没有得到自然放不下。不过你也知道,她想和程皓在一起,以前没可能,以后也没可能。程皓心硬,加上知道她在外头的事情,肯定不能和她有什么。”
“等等!”肖扬听糊涂了:“她在外面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男朋友很多的事情。我们大小姐是女权主义者你也知道。”
李英皱了皱眉头,拿起桌上的服装目录杂志翻。
肖扬更是听不懂般:“她就算没有男朋友,程皓也不会和她有什么。程皓以前就没有喜欢过她。”
“就是这问题。”刘绍辉继续说:“但大小姐不这么想,你是程皓的好朋友,她和你交往,也不过想通过你始终和程皓保持着联系。程皓知道她在国外很多男朋友,那根本不可能答应她,正好程皓那人绝对不会在背后说人,所以她敢说要嫁给你,做为结婚的对象,你绝对是最好的。岑老板最怕别人亏待大小姐。你一直对我们大小姐又不错。”
“那她人干什么去了?”李英突然问了句。
“那个”刘绍辉端着咖啡刚想喝,一看李英问话,连忙杯子放下,毕恭毕敬地说道:“这个是计划没有变化快,肖扬变化也挺大,大小姐她完全没有想到,三番四次追肖扬好像有点弄假成真,她国外应该还有些没有弄干净的事情,所以飞过去处理了。肖扬给她说被您压在公司学习,我们老板要去外地。所以一举数得。她应该也快回来了。”
李英皱眉,略不耐道:“你和肖扬说他女朋友的事情,那些肖扬不知道的。”
肖扬跟着李英虽然时间不长,但李英偏爱他,这四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见面,肖扬对李英已经非常熟悉,但这一刻,他还是发现自己并没有探到李英的深浅,李英心里什么事情都有数,真的只分想不想追究,想不想说而已。
他看向刘绍辉,心里预感到这消息一定是很坏很坏的,而他不想知道的。
但这事显然不由他。
刘绍辉说:“你们拍行那次被抢劫,你去外地接我们大小姐那次,那个花口盘是我老板安排人抢的,原因是程皓竟然敢威胁他,当然那事情我们大小姐也知道,所以让你去接她。你们公司没有人,程皓伊威在外地,还有你们的会计,我们派人堵了,就只剩下伊糖一个人。”
肖扬只觉浑身冰冷。
“那个伊小姐,她之前得罪袁曦笉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只不过在动手的时候,派人故意踹了她两脚,就转移了你们所有人的视线。”
肖扬摇头,不敢相信,不可置信:“这绝对不可能。”
“事情还没有完那个你的女朋友,”
刘绍辉有点警惕肖扬,又转向李英,有些刻意和李英解释的意思说道:“——我看过那位伊小姐的调查报告,也觉得她特别不容易,所以我们没有为难过她,后来肖扬和她分手的时候,大小姐让我们下狠手,那时候,我之前和高助理也说过了,当时我们被老板逼的一点办法也没有,大小姐大发雷霆,我们只好象征性的找了几个人,抢了伊小姐的行李。”
“什么意思?我怎么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肖扬出口的声音完全不像他的。
刘绍辉挪了挪椅子,和他远了点,才说:“哦,这个事情你可能不太清楚,在你和尹小姐分手的那天晚上,伊小姐刚刚离开你们家,就被抢了东西,其实那天晚上在你们家门口一直有人埋伏着。”
“你说,糖糖突然从英国回来,到我家去,你们一直有人在门口等着,这怎么可能?”肖扬看着他,又看去李英求证。
如果不是李英在这里,他立刻会把这胡言乱语的家伙打出去。
李英说:“你听他说。”
这种语气,已经坐实这事情是真的了。
肖扬神色吓人看着刘绍辉。
刘绍辉硬着头发说:“那有什么不可能,还有更不可能的事情呢。—— 那天她下飞机,回到家,她嫂子帮她装修了房子,但是故意为难她换了门锁,我们都是同行,所以那边让人换锁我们都知道,然后你女朋友从机场到家之后吃了闭门羹,被关在外头。大概对方也是用了点计谋,你女朋友给她哥打电话的时候,也打不通。所以她没办法没地方去,就提着行李去了你那儿,谁知道……嗯,你和她不知道说了什么。后来你走了,她提着行李仓皇从你们家出来,然后行李,还有护照,都让埋伏在外面的人给抢了。”
“不可能,我绝对不会相信你。”肖扬一个劲摇头:“这简直太天方夜谭了,你们怎么能知道糖糖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怎么能够知道糖糖到了我家。”
刘绍辉警惕尴尬地看看他,又看看李英,李英没有阻止或者帮口安抚的意思,他只能自己说道:“……只是花一点点钱这些都不是问题,你应该知道……老板对你的一切,都是一早准备好的,那天在你们家门口不单止有等你女朋友的人,也有等你的人,等你的人是我们老板自己。他为了大小姐,在你家门口等了几个小时,你从家里面一出来,他的车就停在你们楼下,把你接走,带你,——对了。”
他猛然看向李英:“就是你认识李老板那天晚上,他其实一直派人在你家门口等着。你一回家他就到了。”
肖扬看向李英,都快要精神崩溃了。
“李哥,这事情简直太可怕了,怎么可能有人这么坏?”
李英同情地看着他,“……生意场上,你呆的久就知道,这些都不算什么?所以我告诉你没有办不成的事,单看你愿意付出多少心思。”
肖扬说:“可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
刘绍辉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递给他:“这个手镯,是当天晚上我们抢到的箱子里面的,我留下的。护照,已经被大小姐撕了。”
肖扬看着那罗马字母的镯子,是他送给伊糖的生日礼物,知道这事情千真万确。
简直就是噩梦成真的证据。
他一跳而起,抓住刘绍辉就打:“你他妈找死,你们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还有没有人性。”
“肖扬放手。”李英喝住他。
刘绍辉脸上挨了两下,护着脸分辨道:“我跟你说的都是实话,那天晚上如果不是我去,结果不堪设想,大小姐当时的意思,最少是找人强.奸你女朋友。因为不是这样,你怎么可能和她分手,老板当时让我带你去公司,带你特意从一楼上顶楼,就是为了引起你对有钱人生活的向往,要让你看到实现身份跨越多不容易。我只是个棋子,我也是因为当时要保你女朋友,不想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在公司越来越没地位。”
“你在狡辩。”肖扬恶狠狠地说。
“我有什么好狡辩,当时老板先是和你提出和大小姐交往,又不同意,又让我去找你谈,所有的事情都是算好你的情绪反应,这就是个一般的局,和商家骗人买东西一样,你自己想想。”
所有的欺骗,电话欺诈,街头骗术,所有的所有……不过是因为自己本性的贪婪或者痴心妄想。
但因为这样,害得伊糖被抢两次,甚至头上落着疤痕,他到现在才知道,全是因为他们。
肖扬的眼泪掉了下来,他扔开刘绍辉,崩溃般看向李英:“李哥,那是我,我爱的人,我竟然把我爱的人害成了这样——我竟然一直都不知道,她为我吃了这么多苦。”
他一时间情绪失控,泣不成声。
李英等他哭了一会,才平静地说道:“不是因为你,归根结底是因为程浩,人家喜欢的是他,不是你。你对于岑家来说,也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棋子,没有你,他们也一样不会放过程皓,这一点你要清楚。所有的事情是因他而起。你和你女朋友的不幸,也是因为他。”
肖扬心肝肺都揪在了一起,这世界如此卑鄙而肮脏,他怎么今天才看到。
只觉,他现在好想伊糖
***
程皓拿着展品的照片,一张张摆在桌上。
伊糖在旁边画画,学剪纸的图案,画上面的小鱼,浪花,她画了一会,觉出不对劲,拿起自己的画端详,而后转了一个方向,对程皓说:“我说怎么不对劲,你看我这样翻过来,像不像画了hokusai:beyond the great wave。”
程皓转头来,她立刻把画递过去。
程皓接过,很认真地看起来。
伊糖手里的笔在纸上无意识地画着线条,人却侧身一直凝望着程皓,他以前把眼神,时间都放在创业上,现在,好像这种专注力转移了,对伊糖的任何的事情,都格外认真。这种细节上的转变,让伊糖时常觉得在被珍视着。
程皓视线转向她,笑着说:“你是说神奈川冲浪里是吧?”
伊糖问:“像吗?”
“像。”程皓笑着递给她。
手顺势在她头发摸了下。
很疼爱的动作,随手为之,好像无时不刻都想动她。
伊糖继续趴在旁边学画荷叶,荷叶,屋里只有他们俩,却安静美好,曾经在一间房子不知工作了多少次,从没有这时候的气氛,空气都像甜甜的。
伊糖说:“我这样画,再画要画成莫奈了。他最爱画荷花池……咦,中文应该是荷花还是莲花,两个是不是一个花?”她嘟嘟囔囔,说着那样的话,手下的线条却是像剪纸画的。
“莫奈画的是睡莲。”程皓笑说。
伊糖赶紧拉过来电脑查区别,过会说:“我们的好多画,纹饰都好漂亮。我要学画中国画……我要去找个老师教我,这次我可告诉你了。”
程皓手里的照片翻了几张,停下来,他想着说:“你周一和周五要上班,不是还报了一个大学语文班,再学这个,时间上能安排过来吗?”
“当然可以……我以前学的东西更多呢,唱歌,跳舞,这两样都是花学费少,需要多练习的,还有画画,其实都一样,最主要是自己愿意花多少时间。我回来这一年多,已经太闲了,我把从小到大的假期全都休完了。”
程皓望着她一瞬不瞬。
伊糖余光感到,埋头画着剪纸的小人,笑着说:“你看我做什么,想知道我为什么最后没有去跳舞或者唱歌?那些是职业需要,懂一点就行了,我最喜欢画画,一辈子的职业当然要选最喜欢的。”
程皓一直都喜欢和伊糖聊天,从以前才认识那会就是,她非常热爱生活,也爱自己,不知是因为那边教育环境养成的性格,还是她因为年少经历得天独厚的。那些大巧若拙的智慧,时常都令程皓觉得,他们平时想的太多了。
她对生活的要求,不过是活的快乐。
对工作的要求,就是做自己喜欢的。
并且为此一直努力。
他轻笑出声,说道:“糖糖,我刚刚想到,你这种才叫目标明确,很多人说要活的快乐,但是因为没有把这个当目标,过程走完,有时候就背道而驰了。”
伊糖抬起自己的画端详,而后说:“我听出来了,这句话的背后是说你太喜欢我了,我也喜欢你,所以专心工作吧。”
程皓的心,又被不轻不重挠了下。
他把手里的照片又翻了几张,状似无意地说:“……我和庄瑾瑜谈好了,下一场预展和他们公司一起办。”
“他能同意?”伊糖果然惊讶地看向他。
提起预展,那简直是噩梦。他们之前的预展波折重重,这次还不知有没有捣乱的,毕竟之前根本没有进入行业内部竞争,如果可以和庄瑾瑜那种大拍行合作,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偏偏程皓还说得轻描淡写。
她走过去,从后面搂上程皓,他穿着衬衫,她手拽着他腰两侧的衣服晃他。
“我知道你故意的,你告诉我吧……”
程皓手里的照片放在桌上,他手拉着她的手,慢慢伸进去扣住她的手指,和她十指相扣,她依旧搂着他的腰呢。
这样拥抱的位置让她贴在他的背后,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声,但她不,偏偏垫着脚尖,下巴一下一下磕程皓的肩膀:“告诉我,告诉我。”
程皓揉着她的手,转身,手猛然圈上她的腰,把她搂紧,吮住她没有涂唇膏的唇,他们才相爱,感情正浓,亲亲抱抱每天时常都有,伊糖为方便程皓亲她,现在都不抹口红。
程皓也和她商量过上班时间最好只工作,可是根本没用。她随便几句话,他就觉爱得不要不要的。
他在那方寸间辗转撕磨,从她的唇齿间才能得到救赎般……伊糖抬手,手伸进他的头发里,整个身子都依偎贴上他,好像要把自己镶嵌到他怀里。
认认真真生活,认认真真对待自己,认认真真爱自己爱的人。
程皓被这激情的生活态度燃起火热,脱口而出:“……糖糖,我爱你。”
伊糖的手搭在他肩膀上,拉开点距离,嘴角带着笑意:“你说什么?”
程皓那话出口完全是情不自禁,说出来,自己听到了,却发现那是自然到天经地义的,他当然爱她。
他贴上伊糖,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撕磨着,又说了一遍:“……说我爱你,我爱你,爱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自己都不知道。”
伊糖说:“……可我不爱你,我只是一般般喜欢你而已。”
“……那就不爱,让我……爱你……”程皓抬着她把她放在桌上,捧着她的脸,不管不顾地把她按到自己怀里吻。
这人霸道起来,三秒把流氓都能摁在椅子上,那力气按着伊糖完全小菜一碟,没多久,伊糖就要没气了,她像溺水的人一样,可怜兮兮抓着程皓的衣服,也不反抗,只“哼唧……”出类似“娇.喘”的声响,程皓爱死了她这样无助的声音,越发不会停。
伊糖的手一会想配合,一会受不了想推开,一会推半下又舍不得。
最后她觉得变被动为主动好,伸手去抠程皓的皮带。
程皓抓住她的手,人果然停了下来,他看了看自己又被弄开的皮带扣。
看着伊糖:“你这动作……”
“很娴熟是不是?”伊糖伸手搂住他,不等程皓再说什么,她晃着问:“咱们到底要什么时候做.爱,这事情我不知道,我以前想不可以婚前,后来又觉得自己根本不会结婚,这两件事不是自相矛盾吗?”
她手肘撑在自己腿上,坐在桌上很为难的样子。
程皓退后两步,不明白她怎么可以把一个这么难受的动作也做得好看,又觉自己纠结这问题实在无聊。把伊糖搂紧怀里,摸着她的头发说:“想这些太早,公司事情太多……之前还有点事没有和你说。”
他自觉很自然地绕过了“做.爱”那两个字,当没听见。
伊糖仰头看他,眼神满含痴情。
程皓明知是故意的,也忍不住低头,轻轻亲了下:“……你去国外住一段好不好?”
感觉到腰被扶住,伊糖把他推远了点。
他无奈对上她的目光,伊糖说:“因为肖扬?”
程皓:“……”
这种敏锐,时常让他心疼,又让他无法割舍。
他柔声说:“……暂时的,你想回来就回来,住几周,再过去,等……”
“等到什么时候?”伊糖有点咄咄逼人:“他现在跟了李英,一个岑遇安,咱们都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去讨回公道,何况是李英,你这想法不行……”她伸手猛然抓住程皓手臂,晃着说:“所以你和我出国吧,咱们去外头开拍行,将来再回来。”
程皓抬手,心里又酸又甜,以前她是一定不会离开她哥的,现在为了他们俩,她都舍得说这种话了。可他还是得辜负她。
“糖糖——”他摸着她的短发,那头发特别柔顺,又短,每次刚摸出意思就到头了,他说:“我不能出去,我爸那事情没有完,之前和别人说好的,过段时间我还要跑他的这事情,他出来,咱们俩才能好好过日子。”
伊糖回抱他:“那我也能理解。”她拍着他的背,安慰他。
又说:“其实我不介意的,虽然这话觉得不用说,但你有些事情上不要想太多。”
程皓压着她的头发吻她的发顶,伊糖这方面误会了,可他觉得还是不要纠正的好。
伊糖忽然抬头看着他:“要不这样,你找个外地教画的老师,我去学画画,这样咱们俩近,你可以来看我,我也可以随时来看你,不给别人说不就行了。”
“你哥呢?”
“他不用说。——他靠肖扬给他工程呢,你给他说只会让他为难。”
程皓饶有兴趣,笑看着她。
伊糖恍然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默认了也知道肖扬是个问题。
她跳下桌子,坦然地说:“你这想法当然是好的,咱们是好朋友,所以他的事情我交给你,我相信你能处理好,这种事情就是时间,给他点时间,他一定能明白。”
她拉开椅子坐回去:“那我就当你也同意了,你给我找个画画的。”
程皓没说话。
伊糖说:“我知道还有我哥那里才是问题,肖扬总给他工程,我又不能说不让他接,他觉得肖扬是因为你们关系好,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你说呢?”
程皓有点佩服地看着她,原本这是他的问题,肖扬一直给伊威工程,显然有伊糖的原因,他那晚喝醉抱着伊糖,一个劲说为了伊糖过的好。可现在伊糖给他装失忆。
他笑了,伊糖不舍得,她心里……应该还是很喜欢肖扬的,不想和他断了好朋友的关系。
他微微叹了口气说:“没有你,他有机会也是会给你哥哥工程的,毕竟他们现在一个行当。你别想太多,你哥能处理好。”
伊糖笑着嗯了一声,然后说:“……你不许不高兴。”
程皓失笑,他连个不高兴的权利都没了。
他靠在桌旁,拿起桌上的照片继续看,过了会说:“你忘记了,你最早是要问我庄瑾瑜为什么答应咱们一起办。”
伊糖连忙站起来,又朝他缠过去:“对了,快告诉我。”
程皓勾上她的腰说:“……皮带忘了,怎么解开的,怎么给我扣上。”
伊糖低头看看俩人中间,晃着他说:“我以前在后台伺候给人家男模特穿衣服,不止要脱,还要穿,你别让我干这个,我有心理阴影的。”
程皓:“……”
伊糖扶着他的脸,恶作剧得逞般笑起来,又搂着亲他,边说:“好了好了,多喜欢你一点吧,别不高兴了,不就是个皮带……”
她手伸下去,一把抽向程皓的皮带。
程皓紧紧抓住她的手:“糖糖你——”
他定格了,她怎么样……他都爱,抬手把人紧紧抱着,他也是,天天觉得短命几年。
☆、113
刘绍辉的一番话, 对于肖扬来说, 无疑于晴天霹雳,整个都改变了他以前对人性的认知, 对这个社会的看法, 甚至于对整个世界的看法。
“李哥, 是不是成人的世界一向是这么肮脏,为了自己的利益, 只要能达到目的,就可以不择手段?”
李英让刘绍辉出去只留下他。
李英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单看你怎么看问题, 一个男人你说他是有野心, 还是说他有雄心壮志?哪一个是贬义, 哪一个是褒义?你要挑选适合自己的词,用到自己身上,做事情也是……没有达不到的目的,单看你为这件事可以付出多少努力。”
肖扬无助地看着他:“李哥, 我脑子都乱了, 你能不能说的再明白一点?”
李英见过无数肖扬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肖扬的确心眼比较少,那种被周围人宠着长大,纵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家庭的孩子,但依然有得天独厚的成长条件,全是因为他本人讨人喜欢。此时真心难过和人请教的样子,也让人心里生出同情。
李英原本是不会管这些小事的, 不过肖扬这事上,让他看到了许多年少不知选择的错误,酿下的苦果。多数人失去一样极珍贵的东西时,自己通常是不知道的。
他说:“我就直说了吧。你们的这件事儿,冷眼旁观你是有错,但多数的错并不在你。谈恋爱结婚也是看个时机,你和你的好朋友同时都喜欢一个女孩子。虽然女孩子最初更喜欢他,但她毕竟后来选择了你。当时那个叫程皓的已经走了,如果没有你这场事儿,那确实没有他的机会了。”
“所以呢?”
“所以……也正是因为程皓这个人,才给你引来了这些事情。你现在只需要想一件事:既然已经知道了真相,你是要选你的好朋友,还是你心爱的女人?”
肖扬摇头:“我不知道,我就想先去见一下糖糖,这些事情既然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去见见她。”
他站了起来,神色期待又惶恐。
李英看着他,就像看到了自己的过去,别人的过去,身边许许多多人的过去。他说:“你去吧。记住,——挽回一个女孩的心不是个问题,这件事我可以帮你。我愿意帮你,是我也失去过自己心爱的人,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娶到自己最爱的人。”
肖扬震惊地看着他,在他眼中李英显然是应该无所不能的。
李英抬手示意他出去,又叹着气说:“有时候如果不去试,随着时间推移,越成功,对以前的错误,会越放不下。——刘绍辉给的这件事,你可以好好的利用一下。”
肖扬又不明白了,打击太大,他心里总是零件组装不到一块。
李英翻看桌上的文件准备工作,一边说:“让彼此关系紧密的一个最直接的方法,就是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你仔细想一想。”
肖扬点着头,脚步虚浮离开了公司,一路驱车赶往拍卖行。
四月尾,他的心情却像在严冬的深夜,路上还堵车,这座城市也越来越拥堵,他的车龟速爬行,正是中午时分,街上饭馆门口有白领女孩拿着饭盒来买外卖。
他想到以前和伊糖在一起上班的日子,在庄瑾瑜的拍行里。
庄瑾瑜……想到这个人,他想起来,庄瑾瑜最初让伊糖过去,也不过是为了算计伊糖的那一点海外的关系。
心里一下有什么豁然想通了。他并不是一个蠢笨的人,他知道了李英的意思。
李英想要对付岑遇安,和岑遇安想要对付赵总一样,岑遇安看到赵总是一条肥鱼,而岑遇安一样是李英看中的肥鱼,生意场,就像一个生物链,在这个斗兽场上一向也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
李英想利用他,对付岑遇安。
程皓手上有岑遇安行贿的证据。刘绍辉一定告诉了李英。
他闭上眼,对这个世界绝望极了。
***
车拐到拍行,伊糖正好出来,后面的男同事手里抱着两盆石榴花。
肖扬忍着极度心情复杂激动下了车。
伊糖看到他非常高兴:“小羊你来的正好,看我买的花。”
肖扬过去,那石榴花开得很好,他有点不明所以:“你买这个花干什么?”
“画呀。”伊糖示意他跟着上楼,一边走一边说:“榴开百子,明清瓷器上这个纹饰很多,我最近在画古典吉祥纹饰,也想画真的花。”
推开办公室门,她转头对肖扬笑着。
阳光从大窗子照进来,她整个人像打了柔光般美丽。
肖扬神思飞上天去,伊糖走进去拿过桌上的纸:“给你看。”
肖扬拿着那临摹青花的纹饰,只觉陌生又熟悉。翻了一张,竟然是青绿山水。
“你现在学中国画了吗?”
“是呀,我一直都想做一个真正的中国人。”伊糖看着他笑。
无忧无虑好快乐的样子。
肖扬心如刀割,他们一向都喜欢看糖糖画画,也不是画的多好,关键每一次画的东西都是他们没见过的,她安安静静坐在那儿忙,总让人觉得,心里特别舒坦,好像,日子就该这么过,没有压力,清水一般。
他放下画说:“糖糖,我这两天知道了点事情。——我听人说,那天晚上,就是,咱俩分手那天晚上,你从家走的时候,被人抢了东西是吗?”
这个话题太远,他们两个分手已经太久,伊糖显然是错愕的,没有想到他会说这个问题,她看着他,一时间,因为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变得有点笨嘴笨舌。
“嗯……嗯”了半天也没弄出下文来,就那么看着他。
肖扬心中越发觉得难过,他只觉和伊糖在一起的日子,对她已经了解得一清二楚。不是情感上的了解,而是大事小事他都知道。却没想,在他以为的清楚背后还藏着这么多事情。
伊糖恢复了状态,有点关切地看着他:“小羊你今天怎么了?那些事情已经过去了,我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意外时常都有。”
“不!那不是一场意外!”肖扬脱口而出:“糖糖……”
对上伊糖不明所以的表情,没有出口的话,又令肖扬犹豫。因为只要说出口,就带上了谴责另一个男人的意思,而这另一个男人正是他的好朋友,虽然李英说的有道理,可是他还没有想好和程皓反目成仇。
那是他的好朋友,知道对方喜欢伊糖,自己甘愿曾经退让的好朋友。
“小羊……”伊糖对他挥挥手:“你吃中午饭了吗?程皓去给我买饭了,要不要给你也买一份?”
“你……你要吃什么?”
伊糖没说话呢,外头有了声音,伊糖立刻就露出笑容,她伸手去整理桌上的东西,腾地方,又抽出湿巾来抹桌子。
办公室门开了,程皓进来,看到肖扬他笑着说:“我看到你的车了,吃饭了没?”
肖扬看着他手里的西街第一炸酱面袋子,愣不过神。
伊糖去接过,手肘自然地撞了程皓一下:“先去洗手。”
她把面端出来,放在大圆形的纸盒里,伊糖掀开,一份推到肖扬面前:“这个给你吃。”
肖扬木木地:“程皓去给你买面?”
心里和失业般心酸,好像他的工作被人抢走了。给伊糖买面以前是他的工作。伊糖吃东西挑,他们去了,厨房认识会单独给伊糖做凉菜。
伊糖打开凉菜盒子,看着笑。
他的心沉沉落了落,果然没错,程皓去了,人家给她单独做了凉菜。
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可以令他这么难受,他没有想到。
心中满满鹊巢鸠佔的失落。
程皓开了门进来,正挽着衬衫袖子,看着他俩说:“肖扬怎么不吃?”
肖扬说:“你吃,我吃过了。”
“不许客气。”伊糖掰开筷子递给他,然后对程皓说:“你打电话,让隔壁快餐店送快餐过来,你吃快餐吧。”
外面有人敲门,程皓拉开门。
外面的员工递进来一个袋子,还有个茶杯。
程皓抬了抬手,伊糖就笑道:“原来你已经叫人去买了快餐。”
程皓走过来,拉开椅子,把茶杯放在伊糖面前,把伊糖的碗拿走,几下把炸酱面拌好了才放在伊糖面前。伊糖连句谢都没说,好像天经地义,反而对肖扬说:“他肯定看到你车的时候就让人去买了,这下你不用客气,快吃吧。”
肖扬拿着筷子,真是半点胃口也没。他们俩的默契,压得他透不过气来。
他处处退让,知道程皓喜欢伊糖的时候,他就退让。可是程皓却没有,他不想要伊糖的时候就不要,后悔了他就回头,伊糖竟然还能原谅他。
肖扬不说话,安静地吃面,却发现伊糖吃着面,也不时看程皓。
他们俩在顾忌多了外人,故意不说话。
肖扬的心里的像被锯刀在喇着,一下一下……这一刻他恍然明白了李英的话,越是成功,对曾经的后悔越觉难以释怀。因为那见证着自己的无能和懦弱。
他一口一口,把那难以下咽的面塞进嘴里,心里有和伊糖曾经吃面的日子,看她吃面的日子。
“是不是工作上有什么事?”程皓问他。
一句话,还是这么洞察先机……肖扬只觉心里凉飕飕的。
他错了,大错特错了!——程皓回头赶紧和伊糖好,一定是知道自己会回头。在他心里,程皓一向比他自己更加了解自己。
程皓根本,从来没有顾忌过他。
那自己为什么还要顾忌他?
李英说的对!这世上,不能留让自己会后悔的机会。
他看了看伊糖,她埋着头,面卷在筷子上,一口口吃得很慢,和以前相同的样子。如果只是这样看着,他能看出时光倒流,让他大哭一场的心酸来。
——他那么爱她,以前怎么不知道。
他挪开视线,冷静地说道:“刘绍辉投诚了李英,我今天知道了好多事,我们拍行最早的花口盘是让岑遇安弄走的,还有当时打糖糖的人。这些都和袁曦笉说的一样,但他还说了岑遇安找我,让我和岑予微结婚的事情。”
伊糖一个黄瓜条刚塞进嘴里,听了这话,她几下嚼着咽下去,不再动筷子听他说。
程皓也洗耳恭听的样子。
好像他们俩已经准备好要同情他。
肖扬心里的苦涩能捏出水来,刚想张口,又猛然发现不能说。
他拿出手机来,对程皓说:“你们先吃饭,我让刘绍辉过来。”他站起来,走出去给李英打电话。
伊糖莫名其妙,对程皓皱皱眉头。
程皓转身看着去隔壁房间打电话的肖扬,心里觉得不好的预感来。
***
刘绍辉来的非常快,当然是受了李英的嘱咐。
伊糖和程皓都吃完了午餐,在二楼的会议室接待他。
程皓和刘绍辉打交道的次数也多,一看这人都倒戈了,心里立时觉出更多的不对劲来。
刘绍辉说:“也没什么事,就是上次……上次肖扬那事情。原本岑予微一直看上的是你……”他看着程皓。
“后来……因为她知道和你也没可能,才和岑遇安说要和肖扬结婚。肖扬和你关系一直好,这样结婚还能常来往,保持关系。然后就是……”
他都有点说不下去了,程皓那面色呀……他都不敢看,转而看旁边他女朋友,然后他发现,这女孩的表情更冷,他就又转了点,干脆视线落在大会议桌中间的浅色玻璃上。
继续说道:“当时因为肖扬是不同意的,那天……嗯,那天尹小姐回来的时候,我是指圣诞节那段……她回来那天其实我们……那个抢她的人也是……那边安排的……”
他说的磕磕绊绊,简直觉得自己随时有生命危险。
但还得硬着头皮继续:
“……当然这个事情也是我经手,我当时是没有办法,然后他们逼我……嗯,让下重手。我下不去手,就找人象征性的抢了伊小姐的行李,——这个实在对不起。”
他看也不看,对着伊糖的方向点头道歉。
“我当时在别人手下混饭吃,嗯……抢走了箱子,还有护照,还有你箱子里面的东西现在都没有了,然后有一个镯子,我今天刚刚给肖扬了。”
肖扬把那罗马字母镯掏出来,放在桌上。
刘绍辉继续说:“嗯……这事情就是这样,就是所有的事情都是因为:其实有人想得到程浩然后求而不得,然后……影响了你们两个,让你们俩分手。”
他站起来,左右对着伊糖和肖扬的方向道歉。
又对伊糖说:“……我真的没有想过伤害你,当时因为肖扬不同意和你分手,才会让我们去,如果你出点大事,残废了或者什么的,你一定会跟肖扬分手的,这样肖扬就能跟我们大小姐在一块儿了。我因为不愿意下手而得罪了岑遇安,所以在公司待不下去投奔了李总。就是这个情况,求你们多见谅。——我那个公司还有事,我先走了。”
他说完就走了。
办公室里三个人,一时间鸦雀无声。
伊糖站起来,手伸过去,拿过中间的罗马字母镯,里面有她的名字,她拿着转了两下就找到,看着肖扬,她什么都没说。
肖扬说:“我一定给你个交代,李英正想收拾岑遇安,我以后,就是什么都不干,也和他们没完。”
伊糖把那镯子推给他:“这个我不要了。”
肖扬说:“回头我给你买个新的。”
伊糖想了想,又把镯子拿了回来说:“算了,又不是这镯子的错,别人把它抢走了,算计它,它也没有错。”
她转身,怨念地看着旁边的程皓。
程皓在地狱门口转圈圈,这事情这样摊开全是他的错,他简直没脸要和伊糖说话了。
伊糖走过去一步,看着他,眼神带着埋怨。
程皓坐着不动,生怕伊糖下一秒暴怒甩了他。
出了这样的事情,真是甩了他一点不出奇。
他要是伊糖,也至少会气的不理他了。
却没想到,伊糖只是那么怨怪地看了他一会,而后说:“镯子没有错,可是你有。你怎么这么倒霉,认识这样的一对fù_nǚ。”
语气是埋怨的,但更多的却是心疼的。
程皓伸手搂住伊糖,他坐着,她站着,他抱着她,从没有这个姿势,紧紧抱着她的腰。
刚刚那一会,他真的以为他要失去她了。
伊糖的手摸着他的头发,好像把他细微的心有余悸都一清二楚。
肖扬站起来说:“这事情回头咱们再商量,我公司有事,也先赶回去了。”
他仓惶离开了葆皓。
开车回公司的路,几次和别人差点追尾。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伊糖就那么喜欢程皓,就那么包容他,护着他。他从来都没有觉得程皓是需要人迁就保护的。
但刚刚伊糖那样抱着他,一副维护到护短的样子,给了他巨大的震惊。
原来还可以,那样的爱一个人。
他一脚刹车停在红灯前,但还是迟了,撞上前面的车。
前面的车主下车来,走到中间相撞的位置查看,又走过来找他理论。
他坐在车里一动不动。紧紧锁着车门,任由越来越多的人在窗外咆哮。
心里天翻地覆地想着:曾经,伊糖也是那样对他的,她和他去庄瑾瑜的公司,她把房,把车都给他,又用自己的钱让庄瑾瑜给他安排出国旅行。
她曾经……也是像今天护着程皓一样护着他的。可是他……竟然现在才看到这份心意。
***
不知道怎么回的公司。
李英先叫他去看了看撞车有没有受伤,知道他没事,李英让他放假休息。
肖扬坐在李英巨大的办公室里,终于第一次体会了李英为什么带他在身边,这个人的孤寂,高处不胜寒,周围都是布满心机,想要借着李英攀爬的人。
他对李英说:“李哥,你能不能帮我对付岑遇安?”
李英久久地凝望他,而后说:“你等三年吧,他们公司的那栋楼,怎么说也是咱们市地标型建筑,他在这行也算有点根基,关键他公司没什么不良投资,目前想从资金链上下手还需要时间。”
肖扬知道这是真话,李英一直在部署吃掉岑遇安这条小鱼。
他说:“不用三年那么久,李哥。要是我能弄来岑遇安行贿的证据,你敢动他行贿的那条关系吗?”
李英停下写字的动作,扔下笔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说:“你能弄来他行贿的证据?”
肖扬点头:“你能帮我们报仇就可以。”
虽然猜测李英原本就是要这个,但此时只得装傻。
李英走到窗前,远处可见鼎盛集团的大厦,那片地的位置太好了,当年岑遇安走了狗屎运才拿到。
竟然比他们公司的位置还好。
他转头,看着肖扬说:“如果你可以弄到他行贿的证据,我有个更好的办法。不止可以帮你报仇,也可以让程皓主动和你女朋友分手。”
肖扬苦笑道:“您一向都神通广大。”
李英说:“你过来。”
肖扬走过去。
李英指着外头说:“今天没有雾霾,你看看这座城市,这么多高楼,这么多雄心万丈,一辈子光阴似箭,你到底要什么?如果现在的目标只是一个女人,那可以是一时的目标,但不应该是一辈子的。你如果要她,根本不是问题。你知道程皓的父亲在监狱……”
肖扬看向他……
李英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曾经有人用过他爸爸威胁他妥协,虽然这手段没什么新意,但是如果你要,回头用这个掐着他,他一定得和现在的女朋友分手。”
肖扬摇头:“我听说他父亲就快出来了。”
李英冷漠地笑了笑:“岑遇安行贿的证据拿到,你的女朋友就会到你身边。咱们俩一言为定。”
肖扬望着远处看不清楚的鼎盛集团,那就是他们无法搬倒的一座大山。
靠他学多少年,也看不懂李英想弄倒岑遇安的手段。
靠程皓要多少年,才敢真的把行贿的资料拿出来,并且有人敢动那受贿的人。
他看向李英说:“李哥你放心,我现在就去找程皓。”
☆、114
葆皓办公室里, 大部分都是玻璃的设计, 程皓自己动手去落下了白色的百叶窗。
伊糖坐在桌前,自己趴着画画呢。
他们俩每天早上要对行程, 他干什么,她干什么。今天原本定下他和她中午吃了饭, 下午见两个藏家, 然后就去西街。
程皓答应带伊糖去西街玩。
肖扬在的时候她没有发火, 可等肖扬走了, 她就一直没说话, 只在那里画早上学的图案,程皓拉了椅子在她旁边坐下,伊糖正在描一朵牡丹,他觉出不对来, 那花画在教堂的穹顶上,颜色也不是一贯中国画的用色, 而是水粉的,粉色的红, 粉色的蓝。国画牡丹用色有些也淡, 伊糖这颜色却调得格外奇怪, 浅浅的软色镶着温柔的感觉。
他靠近,轻轻楼上伊糖的腰,从后面抱着她。
两人之间一向伊糖更主动点,她缠他,闹他, 程皓隐忍克制地控制着俩人的发展速度。
伊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想甩开他:“画画呢。”
程皓手上用劲,更紧地搂着她,靠在伊糖耳边说:“……咱们俩说说话。”
“不想说……”伊糖回答的很干脆,她手上用力,抹下一大片淡黄的金色,富贵牡丹,因为这颜色,普通富贵的感觉多了奢华。
程皓看着那画愣神,他和伊糖看似牢不可破的爱情,偶尔像她深不可测的才华。才气这种东西,每个人都有,在不同的地方,就像画画的人那么多,有些人不是画得最出名,可自己就好那一口,伊糖对于他就是这样,她未必最好,但她干什么他都觉最好。她画的东西……他是真心都喜欢。
他靠在伊糖耳边,哄着说:“当我错了,你对我发脾气……”他晃着伊糖,哄着她,像她平时对他。
伊糖挣扎着不理,只仔细描她的叶子,好像明天急着给人家交作品。
但心里毕竟是生气的,嘴就抿着,气鼓鼓的。
程皓勾着头看她,故意柔声说:“刚刚肖扬在,你不是没有这么生气吗?”
伊糖“砰”一下扔下她的画笔,挣扎着扭身瞪向他:“你还敢说这个。”
程皓连忙手上用力,一把把人抱到自己的椅子上,按着伊糖坐在自己腿上,手也圈上她的腰。
伊糖在他怀里挣扎:“心情不好,不要抱。”
中文不是母语的人,生气时候对句式的运用就没有那么自如,这句话说出来很“儿童感。”
程皓爱得不行,手扶着伊糖的下巴,想吻她。
伊糖左右躲着不让他亲。
程皓这会也不能用强,微微拉开点距离,等着伊糖发脾气。
“……我知道你生气,不止生气,因为他在,你的脾气还不能让他知道,你担心他看到咱们俩不好会心里生出别的想法……我都知道,你不说,我替你说了。”
伊糖转开脸,不看他,眼神落在浪费专注力的地方。
程皓手卡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拽了拽,拍着她:“你这样子……让我想起来你回来第一晚,你哥哥惹你不高兴,你在包间里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搬出来,给他无声地发脾气……”
他靠过去,轻轻吻伊糖的脸,她脸蛋光光的,这会生气还有点鼓。
她也不说话,好像个不会说话的布娃娃,她的表演经验令她时常可以展现出惟妙惟肖的情绪语言。
就像这会,她就在表现着“生闷气”。
程皓说:“……你再不说,不说我就替你说完了,到时候你想发火就没有词了。”
伊糖气得抬手打他。
程皓笑着不躲不闪,靠在椅背上,由着她打。
样子蛮享受地说:“上次去找你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这世上这么多人,可你能够发脾气的人绝无仅有,我想你生气的时候,会真的对我说什么,而不是自己生闷气。”
伊糖又没了兴趣,没意思就是在这里,他什么都知道,吵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她的生气,他的郁闷,俩人都知道,宣泄情绪也没什么意思。
可因为别的女人记挂他,把自己打劫两次,真的很生气呀。
程皓手伸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伊糖打下他的手,程皓轻笑着说:“你去外头住一段时间好不好?”
伊糖猛然转向程皓。
他还是那样笑着,手轻轻搭在她腰上:“你对我多重要,我不说你也应该知道,可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不能让你再留在国内。”
伊糖不说话。
程皓靠近,下巴挨在她肩膀上,哄着说:“你想做的事情那么多,哪里需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我去找你之前,你过去原本不是也有事情吗,你有那么多让你开心的事情可以做,何必和这些烂人烂事情沾上关系。糖糖……”
伊糖知道他说的对,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在等着自己,可是她也不想和他分开,而且她走了,让程皓自己留在这里。
他能怎么样呢?
可这话连问也无法开口。
如果问:“你准备怎么做?”那会让程皓为难的,对付岑遇安那样的人谈何容易,人家只是安排一个人,一点点钱,就令他们这两年近乎狼狈不堪。
更甚至,正是因为之前程皓在他那里赢了一场,才引起对方的疯狂报复。
彼此势力悬殊太大,给程皓几年时间,等他们公司做起来还差不多。
她坐在程皓腿上,对着窗子位置发呆。
那大白格子的长窗,把窗外的景观格成一块块的。
她想到一件事,忽然给笑了。
“我知道岑遇安为什么咬着你不放了。”
程皓的手在她腰上安抚地摸了摸。
她看向程皓:“你也想到了对不对?”
程皓与她对视,俩人都是一样的聪慧,对个眼神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伊糖长长叹了口气,心里的郁闷不甘,全成了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