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受过欺负的骄纵。
令人联想到昨天的表弟。
伊糖说:“里面……那些新衣服怎么回事。”她的语气有点疲惫,好像想了一晚上,才决定问。
“还能怎么回事,alex特别给你的,他说让你不告而别内疚一辈子。”
“……这么短的时间,他让人怎么赶的。他还要忙二月那个秀呢。”
“穿吧。”艾丽语气无所谓:“他不是说你是他女朋友嘛。”
她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伊糖没有笑:“算了,回头我给他打电话。那我先挂了。”
“别!”艾丽叫停她:“——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伊糖说:“……没呀。”
“你别骗我。我还不知道你,没人惹你不高兴,你会和我表弟说你拍杂志多少钱?是不是有人狗眼看人低?”
伊糖把电话换了只手,一转头,对上伊威正贴着她听电话,她连忙说了两句收线。
“哥,你干什么?”
伊威上下打量她的衣服:“你男朋友是服装设计师?”
“不是。”伊糖说。
“这衣服贵吧?”
“嗯,设计师是一线的。”伊糖回神说:“但他不是我男朋友,他和我一起长大的,有男朋友呢。”
她坐到餐桌前,拿过麦片倒进碗里,和牛奶混合在一起。
伊威站在客厅中间,消化着这个曲折的信息。
又翻着那衣服,该有品牌的位置,空空如也。
只有内口袋位置有个字母tang。单独商标的样子。
他念了几遍,反应过来是拼音,
他明白了,这是人家特别给伊糖做的。而且关系非比寻常,知道她中文名。
外面防盗门响。
接着门开了,程皓风尘仆仆站在门口,黑色大衣肩头落着白。
伊糖站起来,惊讶极了:“你提前回来?”
“第一班飞机。”他脱了大衣,笑看着她:“才起来?——外面在下大雪。”
伊糖跑到窗口,推开窗,外面一片银白。
大雪从天上飘飘落落。
她伸手出去。
不见风的寒凉从指缝丝丝游走。
程皓视线跟着她,她穿着一身浅粉白,站在窗口,神情惊喜,外面白雪皑皑。白色的衣服带暗金的线,好像比之前那件更好看。
“穿了新衣服?”他说。
“还是高定。昨天她伦敦的朋友给带来的。”伊威语气很有点替自己妹妹刷逼格的得意。
程皓点点头。
伊威和他擦身而过,手里白色纸袋,上面露出件白色衣服,眼熟极了。
程皓多看了两眼,伊威立刻靠近说:“这么好的衣服就扔了。果然是混模特圈的,那边给送来两大箱。”
程皓:“……”
伊糖趴在窗台上,仰着头看,雪从上面大片大片落下来,飘到她脸上。
身后程皓去洗手,换衣服,伊威站在客厅大声说:“你这速度够快的。”
程皓的声音从卧室传来:“还不算,和赵总打过电话了,那地方他也说给咱们没问题。”
——他办成了两件事。
伊糖回头。
程皓的手机响。
他从卧室出来,套了件黑色很薄的毛衣,边走边往下扯着去拿桌上手机,西裤挂在跨上,露出的腰线利落劲瘦,他说着电话,毛衣落下,很快就挡住了。
伊糖平淡挪开视线,她的工作撞人换衣服是家常便饭。
但这一眼却发现点不一样的东西。
肖扬和程皓身形差不多,肖扬极爱漂亮,穿衣都选突显年轻帅气的。那些样式,同样程皓也能穿,但他显然喜欢伪装成熟,穿衣只选黑和灰两色,甚至白色都很少穿。
她转头对着窗外,伸手去接外头的雪,大雪落了整夜,窗外木架子上铺满厚厚一层。
旁边伸出一只手,忽然把那平整的白色破坏,程皓抓了一把雪,单手几下捏成一团,碰了碰她的手。
伊糖不明所以,侧头看他。
他左手执着手机,对面人不知说什么,他只聆听。
她看着他的眼睛,带着不解。
程皓把雪球放下,转过她的手心,雪球冰凉凉放在她手上,他几下在旁边又攒出一个更大的圆,递给她。
伊糖拿着两个雪球,猛然明白程皓让她干什么。
小时候院子里,到下雪大家都会疯。
她把小雪球按在大的上面,雪花落在她手上,她把头伸出去,抓远处的雪。
程皓伸手扯住她的外套。
她使劲抓了好多,揉了大大的一个雪球。
程皓挂了电话。
“……小心。”
她充耳不闻,转头忽然对着空客厅喊:“伊威。”
伊威从厕所拿着刮胡子刀跑出来,神情焦灼:“怎么了怎么了?”
一个雪球兜头兜脸朝他飞去。
他还没反应,就被砸在了头上。
雪球散在木头地板上。
伊糖跑过去,使劲抱上他开心地说:“走,咱们下楼去玩吧。”
伊威脸上挂着白色,不知是雪还是剃须沫,抬手推开她:“玩呀,等会去,你太冰了。”
伊糖讪讪回头,窗口开着,程皓还站在那里,手伸在外面忙碌。
她拾了散雪挤到程皓身边,有点郁闷:“他没幽默感。”话没说完,看到那里摆着五个小雪人。
一排,全都没眼睛没鼻子呆呆立着。
伊糖一动不动地看着,雪无声地落得更多。
“想什么?”程皓问。
“造物主造人,据说开始一个个捏,后来就是一把撒下去。”她转身进了屋,出来的时候,抓着一把珠子。
程皓伸手捏过,珠子在她手心折出光彩,他诧异地说:“你拆了根项链?”
伊糖拉过他的手,把珠子倒进程皓的手心里。从脖子上抽下根丝带,搭在他手腕上。
她拿过雪人,把眼睛小心按进去,而后,另一只,打量片刻有了眼睛鼻子的雪人,满意了,才从外套小口袋里摸出把金色小剪刀,斜边剪开缎带,她手指翻转,打出个精致的领结。
程皓神色不解。
就见她伸手从小口袋摸出别衣针,
丝带绕着雪人的胖脖子,被温柔地在脖后固定。
一串动作,带着精益求精到令人敬畏的专注。
小雪人成了她心爱的……
他直直看向她。
风雪在窗外飘,她外套里小衣服露出绒绒的毛,在风里,颤得心悸,她脸那么白,周围的雪都被衬得黯然失色。
世界慢慢寂静无声。
只剩她手指小心翼翼,神情虔诚真挚。
带着种无可探知,寂寞的美丽。
他不由己放轻呼吸,不知名的情愫来袭,令他觉得心跳都要停。
仿佛在窥探,她过往无数独自生活,心怀执念的日子。
五个雪人都被装扮好,她伸手拉过旁边的空花盆,里面覆着厚厚的雪,她把一个放进去,又放一个。
伊糖摆好第二个,一抬头,正对上程皓眸色深深,似乎不高兴的样子,眉色到下巴都透着生分的凌厉。
“怎么了?”
程皓没说话,抬手去关窗,手中珠子滴滴答答蹦了一地。
一时周围都是。
他忘了自己手心在当储物盒。
伊糖靠向窗台,搓了搓有些冰凉的手指,对指尖呵着气,看着程皓说:“和女朋友堆过雪人?”
程皓不知反应地看着她。
好一会:“这话……怎么说?”
“不是吗?”伊糖搓着手:“那上次你失神捏了我的手,是为女朋友。这次又是为什么?”
她用手挪了挪尾指的指环。
提醒他。
“-----”程皓看了她一会,定了定神,然后说:“这是我第一次,完全听不懂一个人说什么?什么时候有过女朋友,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伊糖放下手,转头去看窗外,几秒后,她转头来说:“算了,你的私事我不问,地上的珠子不要了,你用吸尘器吧。”
她转头往客厅走。
刚走一步就被拽了回去。胸前吊牌碰到扣子带出声响。
程皓都不用使劲,她就哪里也去不了。
“想让我干活可以直说。”程皓说:“但什么女朋友,说清楚。”
这次语气真的是有些不高兴。
伊糖笑了:“就是骗你干活。——走,下楼去玩。”她反拉着程皓走。
伊威穿着夹克出来。
看到她一脸笑,拉着程皓,他仿佛一时间愣了下,但很快脸上带上笑意:“下楼去堆雪人吗?那叫上肖扬,干脆去公园,回头一起去庆祝。”
“我穿外套。”
伊糖放开程皓的手,跑向卧室。
伊威跟着喊:“你穿厚点。”
程皓沉沉地视线落在他背影,好一阵,他回头。
窗外风雪飘荡,他随手弄的五个雪人,被打扮好站在风里,四个男的一个女的。
那小雪人女孩,飘着红色丝带,正望着他,眼睛亮得像钻石。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话和我说吗?~~~
☆、晋江夏听音
今年已经下过两场雪,第一场是伊糖回来那天。
昨晚的雪落了整晚,到公园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人在玩。
肖扬和王矫分别赶来,看到伊糖戴了帽子,穿着白色短羽绒夹克,包得暖暖和和,还戴了手套,一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他们已经多年没玩这个,要进军青年才俊,谁去打雪仗堆雪人。
随便糊弄着给伊糖滚了个雪球,就放她自己玩。
他们四个在旁边没有开的餐厅屋檐下抽烟。
圣诞灯饰还在,灯泡上落着雪绕了一周。
肖扬跺了跺皮鞋,他爱俏,穿的系带单皮鞋,脚这会已经没知觉。
“什么时候走?”
程皓夹着烟的手点了点伊糖的方向。
她正一个人弯腰在远处转着圈滚雪球,这公园大,但她忙得热火朝天,好像生怕有人来抢她的干净雪。
肖扬看着就笑起来。
他单手夹着烟,弯腰弄了个雪球,攒成团,抽了口烟,使劲朝着伊糖砸了过去。
雪球很有准度地落在伊糖后背上,她回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雪球,又朝他们的方向看了眼,
然后继续推她的雪球去了。
理都没理。
肖扬笑着说:“她穿得衣服太厚,砸她都没感觉。”
话出口,却没人接腔。
他左右一看,程皓看着伊糖在抽烟,伊威和王矫正站在几步外嘀咕。
兄弟十几年,他心里蹿起奇怪的想法。
“他们俩在嘀咕什么?”他靠近程皓问。
程皓视线停在远处,低头看了一眼台阶,扔了烟:“想知道去问他俩。”他抬脚下了台阶。
肖扬心里越发觉得别扭,看着程皓大步过去,黑色大衣穿在他身上,是别人绝对穿不出的风度气派,他几步过去,伊糖闻声直起腰,对他笑。
他望着她,耐心十足地等着她说完,抬手在她头顶轻轻挨了下,而后弯腰,把那大雪球放到了另一个上面。
“原来怕伊糖搬不动。”他嘟囔着走到伊威身边,看着伊糖的方向问:“出什么事了?”
伊威狠狠抽了口烟,低声说:“程皓可能知道咱们仨给他按了个女朋友。”
肖扬惊讶地看向他,嘴动了动,却一个字吐不出。
***
跨年夜
周围都热闹。
他们提前没有想到要庆祝,又不想麻烦熟人去知名餐厅定位,就还是去了肖扬的夜总会,刷小老板这张卡。
赵总今天幸好没来,不然能让王矫气到胃出血。
他这次不但自带酒水,还弄了很多外卖。
包间门关得死紧。
“这夜总会融了肖扬的五万也是亏大了,档次直接拉低。”伊威拿着啤酒瓶说风凉话。
桌上堆满锡纸外卖盒,王矫把广式烧味,避风塘炒虾,炒螃蟹,鸡翅一样样摆出来。
“双喜临门。”肖扬把一瓶冰啤酒递到伊糖手里:“糖,给你教一个词,好事成双。”
伊糖举起啤酒和他们碰。
瓶底磕碰出脆响,年轻男人们意气风发的脸庞,有些灼目。
她不爱喝啤酒,瓶子靠在嘴边,望着一圈人,嘴边噙着笑意,
她很想知道,这才算走到起跑线上。不知道后面他们准备了多少资金,来进行这场初期会无比烧钱的生意。
大家碰了两轮,她在程皓旁边坐下,肖扬塞给她一大碟肉类。
她端着无处下嘴。
肖扬过来挤着她坐,从她碟子里捏了只蝴蝶虾,慢悠悠咬着看她:“为什么不吃?”
伊糖把纸碟往他那边递了递。
肖扬靠向沙发,腿懒洋洋搭向茶几:“你吃饭这事,我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咱们中国人好吃的东西那么多,你不吃太可惜了。”
程皓放下手机,他从坐下就在发短信,闻言扯过桌上锡纸盒都看了看,好像这时才发现全是煎炸烧烤的,他低下头,过了会看着伊糖说:“你要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包间里忽然静了静。
伊糖捏了一只蝴蝶虾,咬了口:“就吃这个。”
“她爱吃水煮的菜。”伊威灌了口啤酒说:“没地方买。”
王矫说:“我买东西的时候考虑了,总不能给她买点黄瓜西红柿吧。”
他的语气难得很委屈。
伊糖看着他笑了。
“这个挺好吃的。”而后她侧头问程皓:“没来得及问,房子的合同签了吗?”
程皓不回答,盯着她手里的碟子看,那状态有点奇怪,好像要较劲,又没有过那种幼稚的经验。一时没想好。
肖扬连忙塞给伊糖一个叉子,伊糖随手叉了一块烤鸭,鸭皮香脆,下面却有点肥,左边肖扬,右边程皓。
她迟疑了一下,塞给肖扬:“太肥了。”
给肖扬试图喂东西的女孩不知出现过多少,从来没有这种给法。
他完全没选项,就被硬递进了手中。
他愣了几秒,真心诚意地请教:“……糖,我长得像很帅的垃圾桶?”
大家哄然大笑。
王矫接上早前的问题,对伊糖说:“要签合同也到年后,过年装修的都不在,咱们签多交一个月房费。”
伊糖还是看着程皓问:“我以为他今天会着急见你,不是要你买东西吗?”
程皓微侧头看着她:“别担心。赵总说话还是比较算数的。”
伊糖问:“那签合同的时候,会不会以让你买东西做交换。”
包间里陡然静了静。
伊糖立时就觉出不对。
她没有动,掂量自己是不是说错话。
“说到这里……”
程皓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慢慢靠向沙发,视线在包间过了一圈,用一种伊糖从未听过的冷硬声音,平淡地问道:“谁给伊糖说的我有女朋友?”
这句话一出,周围空气就像凝固了般。
王矫的嬉皮笑脸没了,肖扬的故作潇洒没了,甚至,伊威的浑不在意都消失无踪。
外面的音乐嬉闹声传进来,显得包间更是死一般压抑。
有人,在外和煦包容。却只有自己人知道,那是如何可怕的一个人。
就像这事,纵然没看到,他也一估就中。
何况伊威白天千真万确听到,伊糖只是说了一句而已,而且她已经很聪明地没说破。
可程皓还是发现了。
伊威伸手去捞啤酒瓶,仰脖子一口气喝了一瓶:“我说的。岑予微她爸不是找你吗?第一晚我俩住酒店,我就给糖糖说了你和……”他卡了,右手揉了揉后脖颈:“我就想随便说一下人物关系,那时候以为伊糖要走。”
伊糖端着一碟子自己不吃的东西,一动不动听着。
程皓极轻地笑了下,带着完全不相信的意味。
“还有谁?”
语气里,已全无往日亲热。
王矫伸手去拿啤酒瓶,闷声不响一口气见底。
“我就夸了夸岑予微……她本来就漂亮。”
程皓半个眼神都没给他,慢慢伸出手。
伊糖敏感地感觉到周围三个同时绷了下。
难道他们怕程皓打人?
程皓的手搭上烟盒。
肖扬连忙找打火机,凑过去给他点,伊糖在中间,她向后靠,给他们腾出地方。火机笨拙地点了几下才点好烟。
火星在程皓指尖冷淡地闪了闪,他说:
“去一边坐着。”
这话没说对谁,但大家都知道是对伊糖说的。她坐在他旁边,从她第一次坐下,就坐在他身边。他抽烟不想呛了她。
而她没动。
伊威看着茶几上一圈冰水印出的水迹。
想到窗台上的雪人,水钻的眼睛,红丝带领结。
他就是说了又怎么样?
有人该打电话不打给他。
第一班飞机往回赶。
31号,死活要回来跨年。机票多难弄……
他又没眼瞎。
另一个,明明晚上说不吃饭,他打电话就改说还没做。
想让谁心疼,让谁回来给她做饭?
伊威捞过另一瓶啤酒,仰脖子就灌,别的经验没有,谈对象那点破事,这包间里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加上早晨的电话,他也听得清楚。
昨天伊糖生气了。
他半点不后悔第一天信口说了那话。
又一瓶灌下去,他捞过烟盒,低头点了支。
郁闷地胃疼,还陪伊糖玩雪人,说出去谁信。
半支烟没了,程皓一直没再说话,包间里像什么东西死了一样。
兄弟斗法,心知肚明!
不过到底他们不对的更多。
一目了然,程皓在外奔波,他们三个一人一句,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
生意还没开始,就弄这一出。
伊威伸手去拿啤酒,一言不发给王矫,肖扬面前各放了三瓶。
他自己拿着,对程皓举了一下:“我认罚。”
王矫端起来就喝。
一口气一瓶见底,伊威也是。
肖扬犹豫地伸手,手没抬起,伊糖动了。
“干什么呀。”她出声说话,语气里带着不明所以的轻快。
同时间微微侧身,趁机左手压住肖扬的手。
伊糖侧坐对着程皓。
他转头和她坦然对视,目中半点没有准备息事宁人的意思。
伊糖这下有点头疼了。
“是我哥说的。”
他不说话。
“第一天你捏疼了我的手,我哥也是心疼我,提到别人的时候就随便找了个理由。”
程皓漠然不动地看着她:“你拉着肖扬,是怕我们翻脸,以后的路走不下去了,还是只想护着他?”
“……”
他就这么问了?
伊糖不回答,那么隐晦的动作,他也看在眼里。
让肖扬喝了这酒,坐实三兄弟夹在一起对他一个,他能舒服到哪里。
她侧头笑了笑,有点无奈。
她是真想不出,这事情能严重到什么地方。
也许只是恶作剧,早上他说了那么两句,她就已经知道那不是真的。
现在知道不就好了。
轻轻缓了缓,转头对着程皓说:“都是开玩笑的话,算了吧。”
语气带着点商量,淡而轻的亲近。
程皓的心,重重跳了一下,还有点疼。
她还以为这只是简单的一个玩笑。
没有低声下气,刻意讨好,已经够他明白,这种暗潮汹涌的事情经过太多。
她只想息事宁人。
但她根本不知道……
程皓挪开视线,手里的烟熏到手指,他这才发现又失神,竟然差点烧到手。
烟掐了。
烟头按死在烟灰缸里。
“这事回头再说。”
话题拐向诡异的真相,不能让伊糖听。
可让她出去,她也无处可去。这里是夜总会。
王矫和伊威的酒都喝干净了。
门上轻响,肖扬连忙起来,感谢这个来打扰的。
堵在门口开了条缝。
服务生在门口说“肖总,有人找伊小姐,说他姓艾,给伊小姐送菜来的。”
肖扬回头看伊糖,神色为难。
不让她走,回头该说的话还得说。
让她走……
伊糖却已经站了起来。
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程皓。
程皓视线放在别处,根本不看她。
这是让她离开的意思。
他刚刚说回头说,就代表这里面还有别的事。
而且为什么他们硬要给程皓按个女朋友?
她猜不到。
她抬头看着肖扬:“算了,你们自己说吧。我出去看看。”
肖扬开了门,把她放出去。
转头来,他知道该轮到他自己了。
他看着程皓说:“我也说了。我——”
程皓却看也没看他,点了烟,打火机扔在玻璃茶几上,一声脆响:“伊威,你的意思?”
——都有谁说了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为什么?
伊威连干五瓶啤酒。
此时有点上头。
他看着程皓,豁出去了和他无声对持,片刻,似笑非笑地挤出丝嘲讽,真没想到有这一天。
“她吃了那么多苦,我不能明知道前面那条路还是苦,让她黑着头走下去。”
“伊威!”肖扬王矫一跳而起,几乎是扑过去想拦他嘴里的话。
伊威抬手撂开他们,对着程皓说:“咱们兄弟什么都行。但我妹,不行。”
程皓手上的烟升上去,飘到屋顶,散在四周。
整整一天,他最不想相信的答案。
成了真。
心里浮动着那给雪人摆弄蝴蝶结的双手,她用的金色小剪子,扣衣针顶端一点珍珠白,只吃清淡的菜,穿白色的衣服......
活得那么认真,却怀揣寂寞的执念。
只为了那个,心里藏着的,千山万水,也一定要找的人。
但那个人……并不是他。
他夹烟的手指随意对着桌上的酒点了点:“一人再三瓶,这事就完了。”
甚至没有问伊威一句,为什么不可以。
答案,他知道。
三个人默契地自己倒酒认罚。
兄弟十几年感情,这样的事是第一次。
程皓站起来,拿了手机车钥匙:“今晚开始我先住公司。”
开门走了。
肖扬喝啤酒不会对瓶子,此时对着玻璃杯在喝,呛了下,也没停。
直到喝完。
啤酒冰凉,喝到胃里都是硬的。
王矫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事情怎么拐到了这个诡异的方向。
程皓看上了伊糖。
什么时候?
他只是和肖扬关系更为亲近,昨天肖扬说话,他跟着胡说了几句而已。
又看伊威,他真的以为昨天伊威也是跟着胡说的。
岑予微当年喜欢程皓,狠狠闹过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后来出国了,程皓一直自己,他们偶尔开玩笑,也许人走了程皓才惦记,他一直默认程皓在等岑予微的呀。
伊威坐着始终没动。
他们从小认识,他不像王矫有时候眼里没水,他清楚地知道,这是程皓第一次被女孩吸引注意力。
甚至知道,早前伊糖吃东西为难,程皓低头那会是心里拿不到主意,不知道该给她出去买,还是带她回家给她去做。
那从一开始,就不知从何而来的,两个人浑然天成的默契。
让他每天都提心吊胆。
但不行就是不行。
他抬手,使劲在脸上揉了揉。
以程皓的傲气,他作为伊糖的哥哥,说了不同意。
程皓绝对不会死缠硬打。
大概以后都会离伊糖远远的。
可伊糖呢,会不会怪他?
还好才开始.......她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伊威这个,是因为程皓家里的事
你们别难过哦
☆、晋江夏听音
清吧。
艾卓带着几个朋友,都是大男孩年龄,成年男子精致的打扮,又都带点半大孩子什么都不在乎的吊儿郎当。
卡座旁边的地上,放着两个有机蔬菜的箱子。
远远看到伊糖过来,艾卓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就这个。”
坐在对面的几个漫不经心望去一眼,立时都坐直了。
他冷哼出声,嘲笑他们的没见过世面。
全然忘了拿单反求合影的他自己。
伊糖过来,左右看了看,问那服务生:“箱子有地方放吗?”
“有的。”服务生小声说:“自己人可以放吧台里面,或者储藏室。”
伊糖说:“那给我搬过去可以吗?”
服务生也是年轻小伙,弯腰去搬,却没想有人一脚踩在箱子上。
艾卓挑衅地看着伊糖。
声音很大地说:“这次不行,我姐说你说超级会钓男人,你钓一个我看看。东西才能给你。”
这话一出口,他同坐的几个男孩都愣了。
有个人还赶紧左右看了看,好像很怕丢人。
艾卓收回脚,架在腿上,故意抖了抖:“你不要也可以……”
一副虚张声势盛气凌人的架势。
伊糖静静看了他一会,上了台阶,走到他对面的沙发,那里原本坐的人闪得飞快,给她腾了位置。
她靠在沙发上坐下,看着艾卓懒洋洋来了句:“行呐。”
咦?
艾卓忘了抖腿,非常惊讶。
不知道她为什么一点没生气,半点没不高兴,甚至表现的,他刚才说的话根本不是什么羞辱的意思。
他怀疑会不会她没听懂。
难道不知道他在羞辱她?
“你听懂我的意思了吗?”
伊糖看着他弯了弯嘴角,看不出是不是笑。
只觉得她被愉悦了。
清吧今晚人也不少,蓝调的音乐被外面跨年特别音乐一阵一阵盖过去。
他忍不住周围看了一圈,没有人看他们,放了心。
其实他刚刚就想把她气走。
现在怎么办?
“你姐怎么说的……”她靠舒服了,手支上脑袋望着他,深紫红色的高背椅,她依偎的样子像靠在人怀里。
看他不说话,她眼神挪向旁人,不紧不慢,明明没做什么,却渐渐多了种难以言述的旖旎暧昧,好像她马上就能让他见识什么从未见过的心跳加速事件。
那视线若有若无,又终于绕回他这里。
她略微扬了下巴:“你不先把菜给我摆吧台去,这边热。”
艾卓狠狠茫然几秒,视线对着她,思想全断片……
那个“热”字,说得太绕,让他也觉得……怎么有点热。
他转头叫服务生,却发现刚刚的服务生早没了。
她动了下,略不解地说:“你不是自己去呀?不是你给我的吗?”
艾卓简直不会搭话了,他站起来,踢了踢旁边人:“和我去。”
那人比他更快。
好像迫不及待可以看片,和他们早几年结伴看□□前的感觉类似。
俩人下了台阶又反应过来,自己搬很傻,抓了个服务生来。
很快放好了东西。
快步回来,俩人挤进沙发里,和另外几个人都看着伊糖。
等着看片的表情都要把伊糖逗笑了。
可她没笑,心里装着事。
伊糖抬手腕看了下时间,收起她拍杂志的坐姿,站起来,“你姐和我说过……”
她走到艾卓面前,身高足够锋利,碾压着坐着的少年。
他看她的样子好像还不知道被骗了。
伊糖抬手,落手却是不重地,点了下少年的额头:“她担心的正是这样。一个女人说东你就东,说西你就西。”说到这里好像有点来火,手拍了下艾卓的脑袋:“出门不带脑子。你姐的话。”
艾卓霎时惊怒刚想站起来。
伊糖一把推倒他:“你真不知道我和你姐的关系,还是假不知道。我给她打个电话,就是刚刚你说我那句话,她立刻飞回来找你,你信吗?”
艾卓:“……”
神经病敢去机场找他同学,不要脸得让人家带那么大两箱子衣服。后面据说还陆续有来。
他信。
“等会那菜你搬走,我不要了……”伊糖话没说完,清吧一面墙有玻璃,她看到走过的人,立时收起玩笑,片刻犹豫都无,走下台阶,脚步匆匆追了过去。
这一下变动很大,像不和他们玩了。
艾卓立刻追着看,还沉浸在不要菜了这句话,这是个真麻烦,他表姐和他有交换条件的。
旁边他朋友凑过来八卦:“那女的真是模特,那上过不少男人吧……她刚才那样。”
“滚!”艾卓这次真的愤怒了:“她是大公司做产品目录的模特,和我姐熟才和我玩。我刚故意气她呢,傻逼这都看不出来。”
旁边人立时收声。
艾卓发现了自己的二,他怎么做了这么傻一件事。
这是她姐的关系,让他朋友怎么看他。
但她给他留了面子,用姐姐的身份说他名正言顺。
不由自主又看了眼门口,人早走了。
无比郁闷,明明只想气一气她,满心欢喜找她照相,她怎么就好意思要150万。
还没想完。
忽然见服务生带着三个男的过来了。
他瞅着有点眼熟。
伊威过来扫了一圈,没有他妹。
对服务生说:“就是这台?”
服务生小声说是。
伊威看着他,恶狠狠地问:“我妹呢?”
艾卓:“……”
****
外面又落雪了,一出夜总会,鹅毛大雪夹着冷风。
伊糖在里面穿着件单薄的白色短毛衣,她白天去公园穿得厚外套,里面就穿得少。
一站在街上,瞬间被冻得有点懵。
这么冷的感觉,好像从未有过。
程皓高大的身影正在过马路,他也没有穿大衣,大衣搭在臂弯,脚步很快。
周围车都停满了。
今晚跨年说好在一起的,他一个人要去哪儿。
伊糖追过去,穿过马路,几步上前,伸手拉住前面人的手腕,连话也说不出。
有车带着雪疾驰而过,带来的风吹得她冷到心底。
可等对上程皓猛然回头的神情,她更是觉得心底都渗出凉气来。
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皓的表情已经恢复正常,从盛怒到转头发现是她的不可思议,都消失无踪。
“你怎么……”只三个字,后面的话他咽了回去。
抖开大衣,搭在伊糖肩膀上。
她站在风雪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
“我没……没有相信他们。”
她因为太冷了,话说出口不止轻软无力,还有点抖。
程皓佯装没听到,没看到,抬手搭上她肩膀,左右看了看,扶着她往夜总会走。
伊糖一眼一眼地看他。
程皓余光看到,却故意不看她,他的视线范围内,除了地上被碾成泥的雪,还有伊糖右手尾指的指环,风雪里暗淡无光。
刚走到门口就遇上正焦灼冲出来的伊威。
程皓站在台阶下,他们三个在台阶上。
一时都很尴尬。
伊糖整个人都糊涂着。
伊威出来的急,也未穿外套。他两步走下台阶,拉住伊糖冰凉的手:“先进去再说。”
伊糖没有动:“这样怎么走呢。”
他们走了,留下程皓一个人那叫什么意思。
如果她没有追出来还好……
她伸手拉下身上的黑色大衣,递给程皓,手抓着不放说:“你等我一下,你要走是吗?那咱们都走吧,反正也没什么事情做,玩也浪费时间。”
程皓如同没有看到她扯着他衣服想挽留,拿过大衣,雪落在他身上,肩头,他依旧没有穿的意思。
他说:“你和你哥他们再坐一会吧,我有点事。”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一眼都没有看伊威他们三个。
伊糖站在门口,被冷风吹得神经线都冻住。
出了什么大事,比她以为的还要严重。
伊威把她拉了进去。
跨年夜的夜总会格外热闹,这会正在抽奖。穿过热热闹闹在抽奖的大厅,放着蓝调的清吧,一直到包间里,伊糖都没有缓过来。
浑身都冻僵了。
伊威拿着她的外套包住她,又去拿自己的皮夹克,想了想,扔到一边依旧拿了肖扬的外套。把她整个抱住,一个劲隔着衣服搓她的手臂。
包间门敞开着,肖扬靠在门口说:“我外头有朋友,和王矫去坐一会。”
“去吧。”伊威头也没回。
伊糖等包间门关上,就看着帮她揉胳膊的伊威:“哥,怎么了?”
伊威不说话,拉起衣服左右盖在她脸两侧,捂着给她暖。
伊糖拉下他的手,只是看着他。
伊威不敢看她,那平时了然于心的眼中,此时写满担心。
伊威说:“没大事,就是程皓……对你有好感,我不同意。”说话时,动作一点没停,揉着伊糖的手臂。她都包成一只熊了,他还怕她冷。
伊糖盯着他看了好一会,给笑了。
“你怎么这么幼稚呀。”
门上轻响,伊威不耐烦地去开了门。
肖扬在外头递进来一杯热水。
他接过,门就关了。
伊糖一直看着他,脸上带笑,眉间也藏着笑。
他几步走近,把水放到伊糖手中。
“你看我干什么?”伊威说:“话到这份上,哥有几句话和你说。你不能喜欢程皓,也不能对他有好感。他背负的东西太多,那天大家都那么说,旁敲侧击告诉你他有喜欢的人,不是没原因。”
伊糖脸上的笑意散了一干二净。
她捧着杯子喝水,不搭话。
这样子在伊威看来,就是消极抵抗。
他放柔了声音说:“我知道你对他好,也许觉得他对你好,也许因为他是你回来,遇上的第一个男人。可是他不行,和他在一起太辛苦。”
伊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白水。她带了程皓给她买的杯子,她一言不发站起来,走到旁边柜子上,拿了自己的杯子,把热水慢慢倒了进去,一滴都没有洒。
伊威直愣愣看着她的动作,脸沉了下来。
他曾经的女朋友多,哄女孩都不用费心思,但对伊糖,他竟然一时有点摸不准她想什么。一个是她的文化背景,鬼妹和我们中国女孩根子上逻辑不同。
一个是伊糖本身,她独自长大,不知道会不会反感家人这样为她做主的行为。
他站了起来。
伊糖拿掉肖扬的外套,把自己的外套穿好,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程皓给她买的杯子。
伊威走前一步,蹲在她面前:
“你才回来几天?你不了解他。你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我是为了你好。”
他把手捂到伊糖手上:“我和你说几句真话,你别伤心。”
伊糖说:“那你说。”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断章到这里,不如你们猜猜伊糖会怎么做吧~~
☆、晋江夏听音
他仰头看着伊糖,要说这话的时候却没勇气蹲在她面前,他站起来,走了两步,惆怅片刻,这话说出来太伤人,可是要是不说,显然不行。一般理由撼动不了他妹。
他走到伊糖面前:“程皓总觉我对你粗心,你知道为什么?”
伊糖微微侧头,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是因为我不过是不够爱你。”
伊糖:“......”
“你心里惦记我18年,回来找我。可我心里,对你的惦记爱护毕竟不同。我无法发自内心不由自主地爱你关心你。如果我真的不由自主关心你,我会想知道你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我会想到你这些年吃的苦,晚上难过到睡不着。”
伊糖看着他。
“我也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那样。你这么好,这么爱我,为什么我不能那样爱你。但事实是因为这些年,我并没有像你一样盼着重聚的这一天。——可你回来了,又那么爱哥哥,所以我愿意接受,去爱你。可别的男人不是我。他如果不能情不自禁的爱你,你就没真的幸福。你明白这个不同吗?”
伊糖没想到说这个,一时间意外又惊诧。
她哥哥还能懂这个?
“主动的爱和被动的爱,你明不明白?”
伊糖有点疲惫:“你到底要说什么。”
“程皓他,你不能喜欢他。原因两个,一个我不方便告诉你,牵扯他家里私事。但是我告诉你另一个,他是个没感情的人。”
伊糖说:“他对你们都好。”
“对兄弟和对女人能一样吗?你了解他吗?你根本不了解他对吧?”
伊糖说:“你一样也不了解我不是吗?”
伊威听到这句反驳感觉想昏厥,他觉得自己一时都变身青春期子女的父母了。
“那至少我了解他!”伊威咬着牙,真是不想说的也说了:“心狠手辣,我今天就告诉你这四个字。等你了解他就知道,他心里有背负的事情,我今天给你说句真话,岑予微那么漂亮,当年追他要生要死,都没戏。他心里不放女人。”
伊糖看了他一会,竟然给笑了。
伊威被这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弄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每个人心里重要的东西都不一样。而程皓心里的目标,永远不可能达到。谁跟他,谁爱他,都注定痛苦。”
伊糖说:“哥,你不用说这么明白,我也明白的。——他对你很好,你别这样说他。说了,你心里也不舒服。”
伊威呆了下,没料到伊糖这样说。
又觉出一种陌生的柔软体谅,他交往都是年轻女孩,一般人不这么考虑问题。
他的心就更纠结了,他曾经身边女孩多,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是这男人的终结者,可拉到吧,新鲜劲过了,都一样。
但这话不能和他妹说,就好声好气哄着说:“对,他对我是很好。可是你是我妹妹,我不想看你将来痛苦。”
伊糖喝了口水,不搭话。
这种态度最急人,伊威等了一会,暴躁地终于忍不住了:“你觉得我在骗你吗?我和他那么好,我骗你干什么?十几岁的时候,各个都谈恋爱,男人看见棵树都能发情的年龄。你知道他说什么。他说,‘一个男人不敢有真正的欲望,才会把欲望订到那么低级,比如睡一个女人。’这男人他不是对自己狠,而是他心就不在女人身上。一分钟都不想浪费给女人。连和女人睡觉他都嫌耽误时间。”
伊糖听不下去了,她哥已经急到胡言乱语了。她抬手按在额头,想了好一会,问这么久,是因为需要多听点信息弄清楚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那原来真的不止是个简单的玩笑……她哥哥竟然办了这么漂亮的一件事,里面又有背叛还有欺骗,理由还是为了她好。
她都无法随手完成一个这么高难度的伤害。
她看向伊威:“我说你不了解我是一句实话,哥,我不结婚,也不谈恋爱。以前也不谈,以后也没有准备谈。”把左手的杯子放在茶几上,轻轻一声脆响:“要是因为这东西让你误会,你扔了吧。”
伊威整个人都被惊吓到了:“什么叫,你不结婚,不谈恋爱。”
我勒个去,这个问题更大了。
他好像从青春组的父母一下又角色跳到催婚组的父母。
竟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回到家,伊糖就发现了不对劲,客厅整整齐齐,但是程皓的拖鞋少了一双,他惯常喝水的杯子没了,浴室里少了毛巾,浴巾,牙刷,书房里没了他正在看的那本书.....
伊糖在屋里走了一圈,出来看着伊威,非常不可思议。
“你和程皓吵架,还把他赶走了?”
伊威手里端着刚给她倒的水,愣在客厅。
伊糖走过去拿手机,上面空空的,没有短信也没有未接。
“他人在哪儿?”
伊威说:“公司。——要不咱们俩住到公司,你睡沙发,我睡钢丝床。”他忽然觉得钢丝床这个提议很不错,反正他在这儿也是睡钢丝床。
他走到书房很快折叠好床拎出来。
伊糖拿着手机站在窗口,那小雪人还在窗外冒着风雪可爱。
她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然后转头对着伊威说:“不用急着搬,你打电话把程皓叫回来,我有话和他说。”
“你不是给他发短信了吗?”伊威语气酸酸的。
伊糖低头看着手机,声音不大地说:“我没有脸给他打电话发短信,你住着人家的房子,和人家开着需要依赖人家专业知识和人脉的公司,你妹妹回来,花着人家借给你的钱。我怎么好意思找他。”
伊威被这话简直说得恨不能钻地缝。
伊糖逻辑思路早熟,她想事情特别多。压根不像这个年龄女孩子,看问题一针见血。
伊糖等了一会,略不耐烦道:“你还站着做什么?”
“我不打。”伊威说:“等大家都静静,今天这事情如果我打了电话,就代表我态度软化了。我不能退让,本来玩心眼我就不是他的对手,现在还牵扯你。”
伊糖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看着赌气坐在沙发上的伊威。
“作为好朋友,他和你们一起创业,你们三个都只能提供有限的帮助,他就像在黑夜里摸黑一个人走路,没有伙伴。你们三个一起做的这件事,你不可能不知道,没有他你们根本做不成。你也是因为想通过他,进入一个你真正想进入的行业,为什么你不去上班,你要创业?”
她抬脚,碰了碰伊威的鞋:“我从来不会这样和人说话,也正因为你是我哥。你这事情做的太过分了。就算你不希望我和他有什么,你可以先和我说,而不是和肖扬王矫一起,在他背后做这样的事情。三个人对一个,想起来就寒心。”
伊威憋得红了脸,像无地自容,人却依旧没动。
伊糖等不及,拿着他的手机来发短信。
她中文打字手很笨,删删停停,措辞一改再改,一改又改。
伊威没有阻拦,他也知道自己做得过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如临大敌,是因为看到他们俩从第一晚开始的默契,还是那一样的寂寞,都在想着别人看不懂的事。
或是伊糖看到程皓笑的样子。
又或者是程皓,他看着伊糖在公园滚雪球,眼神始终不离她的样子.......令他心惊肉跳。
但怎么都好。
程皓的寂寞注定是一辈子的,他不能让伊糖陪着他。
手机放下,兄妹俩就陷入漫长的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有了响声。
有人用钥匙开门。
伊糖几乎立刻就迎了出去,主动把门打开。
程皓站在外头,低头在鞋垫上作势擦了擦鞋底:“刚刚短信你发的?”
伊糖:“……是不是有错字。”
他似有似无嗯了下走了进来,伊糖在他身后关上了门。
“这事情我哥哥和我说了,我没什么好说的,你们是好朋友,我先搬到朋友那儿去住。”
“什么?”伊威直接跳了起来,神情像被天打雷劈了。
伊糖没理他,只看着程皓说:“我去收拾衣服,你让我哥住到公司去。”
她说完去了卧室,门随手锁了。
跟过去的伊威被关在门外头,他急得趴在门上一个劲说好话。
门再打开的时候,伊糖提着一个箱子:“其他东西不用,你帮我拿到公司去。”
伊威伸手抢她的箱子:“不行,你哪儿也不能去。”
伊糖松了手:“那你留着箱子吧。”
她人直接走了,路过程皓的时候,她拿过桌上自己的手机,看了看短信,然后说:“我哥主要是对我有点误会,我刚刚都和他说过了,我不结婚,也不固定和人谈恋爱,和每个男的在一起,我都这样。”
她转头对伊威说:“我男朋友多到数不过来,你这次记好了。”
她开了门下楼,靴子踩着地的声音,冷酷地令人心惊肉跳。
伊威愣了下就追了出去。
跑到楼下,有车停着在等伊糖。
伊糖走过去,
艾卓开了车门下来,他这次没有开跑车,是一辆普通的奔驰,他说:“我开我爸的车。”
伊威追上去狠拉住伊糖:“我错了,我反应过度。我没有当过哥,我错了还不行。”
他哄女朋友经验丰富,认错很快。
但他妹显然拒绝人的经验更丰富,她眉头都没蹙一下,没什么语气地说:“你和程皓和好了,再来找我。”
她说完上了车。
伊威追过去,隔着车窗和她说好话。
玻璃落下来,伊糖看着他说:“伊威你还是不明白,我一回来,就让你和十几年的好朋友翻脸,我心里也会难过的。”
艾卓眼睛转了转,置身事外地一声不吭,麻溜转身上车,连忙就把车开走了。
伊威一时冲击太大,被扔在了门口。
满心满脑子,都是伊糖说的那句。
她也会难过的......
☆、晋江夏听音
车开出一段,伊糖转身,远远楼上,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她转身坐好,树影不断向后,街两边的年轻人笑容满面,跨年夜哪里都是一样多的人群。
艾卓说:“正好我爸不让我在外头玩了,刚把我叫回去,你就给我发短信了。可以光明正大出来,姐,我带你玩去吧。”
伊糖的视线留在窗外:“你先带我去找酒店吧。”
“要住酒店呀。那你带护照了吗?”开车的少年淡定询问。
伊糖沉默半响,问他:“可以用你的吗?”
艾卓终于等到了个机会,赶紧贫了句:“开房会留下记录的,我这么小,将来让我媳妇知道我和别的女人开房,那可不行。”
伊糖又冷又饿,实在没心情和他开玩笑,她也是疯了,下楼连外套都忘了穿。慢慢靠在椅背上,一时间,觉得胃都有点疼了。
车在广场十字路口停下,拿着棉花糖的女孩子和男朋友相拥走过,男朋友单手搭在她的帽子顶上,女孩身上还绑着个粉色气球,笑容动人,嘴角弯着,她觉得有点像早上在滚雪球的她。
“姐,你离家出走连衣服也不穿呀。我姐说你特酷,原来你冬天都不用穿外套的?”
伊糖不说话,这种小孩子逗女孩说话的方式,对她没用。
“姐,那你到底和不和我去和朋友玩,不是晚上见的那几个。”艾卓偷摸打量伊糖的表情,又说:“那个,我之前就想气你一下,那事你能不能别和我姐说?”
伊糖转头看他:“你刚说什么?”像才回神。
他又重复了一遍。
伊糖转开头说:“早忘了,只有小孩子才会把那当事情。”
艾卓:“......”
又开出一段,他不知该去哪里,这样漫无目的有点着急。
“那姐你吃饭了吗?有没有想吃的,今晚跨年,还有餐厅没关门。要不我带你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他以为伊糖不会答,谁知过了一会,她好像想好了,转向他说:“我想吃棉花糖。”
艾卓:“......”
没有吃饭,找地方买了毛巾牙刷,他把拿着一个棉花糖的伊糖送到了酒店,用他的身份证登记。
艾卓打心眼里感受到了难以沟通,赶紧和朋友熬夜玩去了。
牌场中途散烟的时候,忍不住和他姐打电话探口风:“我把菜给她送去了,你答应我的衣服,别忘了给我寄回来。”
“忘不了.....那设计师和伊糖关系好,你对她好点知道没。”
这会伦敦还是下午,艾丽坐在伊糖常坐的飘窗上给脚涂指甲油。
“我对她可好了。”艾卓说:“她好像和她哥吵架了,刚刚找我,我扔下一帮朋友,回家开了我爸的车去接的她,害怕她见我开跑车勾起上次不愉快的事情。”
艾丽停了手中动作,看着电话屏幕:“她为什么和她哥吵架?”
“我怎么知道,你打电话问她呀。说不定现在正在酒店哭呢。我看她情绪不好。”
艾丽坐直了,愣了好一会,说:“她不会哭。你可别在她面前说这个。”
“不会哭,真不会还是假不会。这谁不会呀?”
艾丽皱眉有点烦躁地说:“当然是真的,她小时候遇事太多,哭又没用,就......算了算了,我不和你说别人私事,反正她就不会哭。”
“你意思她有心理疾病吧?——那怪不得觉得她有点怪。”
艾丽把指甲油盖回去,随便推一边,拿起电话关了免提,靠耳边问:“还怎么怪了?”
“我问她吃不吃饭,想带她吃饭,她说她要吃棉花糖。你说那么大年纪了,又不是高中生,跨年还要吃棉花糖。”
艾丽没听完就去穿拖鞋:“她不吃糖的,她从11岁除非广告商要求做样子,从来不吃糖。”
她拿着手机走到窗口,觉得烦躁而闷热,屋里暖气太热了,伊糖怕冷喜欢屋里暖和,她伸手推开窗,却觉得心里堵成一团。
那些人,到底做了什么,把糖糖欺负成那样。
新年前夜,她一个人住去了酒店。
站在包间外的艾卓等了一会,那边人不挂也不说话。他没什么耐心了:“姐,里面人等我打牌,那我挂了,你给你朋友打电话吧。”
“我不敢打。”艾丽说:“我今晚有事,我怕我知道忍不住飞回去。”
艾卓:他表姐......这俩女的关系也太好了点。
他抠着包间门口的壁纸,状似无意地问:“对了,姐,那糖糖姐那么漂亮,男朋友以前是干什么的?”
“打听这个干什么?”艾丽没好气的声音传来,过了会,又说:“她不谈恋爱,你,可千万别喜欢她。”
“咦,你上次明明说她钓男人的手段很厉害。”
对面空了会,艾丽冷笑着说:“是呀,喜欢上她,一吊就一棵树上吊几年,也永远不会有结果。她不结婚的。”
艾卓:“..........................”
艾丽说:”听进去没有?你对她好,当她是姐姐就行。”
“行了行了,我就随口问问,又不是没见过漂亮女孩。”他说完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她俩没问题就放心了。
一推包间门,一屋子年轻的男男女女,都和他一样有钱有闲的富二代,洗麻将声刚刚响起,他赶紧挤过去上场。
***
跨年夜,
倒数的时刻,和喜欢的人说一声新年快乐。
很多人并没有这样的福气。
肖扬和王矫都来了,伊威觉得无法面对程皓,叫来了他们。他站在楼下,等到两人都到,才一起上楼。
程皓从进屋到伊糖离开,始终没看她,她走了好久,他只记得她身上晃着的那块银色牌子,还有她走动时,尾指跟着闪的一点光。
她的短信有一句说:“伊糖要走了”,他才赶回来,她还真的走了。
看到伊威上来,他才下意识看了下时间,一个多小时,竟然一下没了。
王矫看着客厅的钢丝床,笑着说:“那现在找人吧,接走伊糖的是她好朋友的表弟,有手机号吗?”
伊威坐在餐桌旁的椅子上,了无生气地说:“没。”
“那她伦敦那好朋友的电话呢?”
“……也没。”
“车号,车号记了没?”
伊威看他一眼,样子像要打他。
王矫立刻给他抬抬手,表示不惹他。
走到程皓那里:“我觉得伊糖做的对,她一回来就弄了这个事情,还怎么和咱们在一块。但这事情我们真的不是预谋的,那天就是赵总找你,一个劲套话问公司的事。伊糖插了句嘴,说你有女朋友约会去了。”
程皓看他一眼,似有似无地露出丝清淡的笑。
王矫愣了愣,觉得那笑竟有丝苦味。
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就想着,别把话传到岑予微那里了。毕竟你俩的事情我们也不知道。就把这些话都和伊糖说了。现在说这个已经没意思,但是我就想说,没人预谋,存心——我和肖扬至少没有存心干什么。”
他看了伊威一眼,低声说:“他才有个妹妹,反应过度了,你别和他计较。咱们这么多年一起,这算什么事。他要做得没错,伊糖也不会走了,对吧。”
其实他并不觉得程皓看上了伊糖。
伊糖才回来几天。
但程皓不搭腔。
他有点无助地看另外两个,肖扬坐在沙发上发短信,估计发给伊糖的。伊威坐在餐桌旁,还是早前姿态,分不清在后悔还是懊恼。
他一时不知该看谁,左顾右盼间,却发现漆黑的窗子外头有东西亮闪闪,他好奇拉开窗,窗外的小雪人乖乖地站了一排。水亮发光的眼睛,都带着红丝带的领结。
“这是什么?”他伸手去拿。
程皓抬手挡住了他,对着风雪的他眉格外黑,眼眸特别深。
王矫电光火石间明白了,这是伊糖做的。
一共五个小雪人,外面三个,旁边一个花盆,里面有俩:有一个带飘带的,和一个带领结的。窗外的风瞬间吹到了他心里。
那单独放在花盆里的,是一对吗?
妈呀。
他飞快关上窗,一刻不敢停,生怕肖扬看到。
随即他被自己这下意识的行为惊吓到了。
原来有些认知,潜意识已经知道了。
玻璃上聚拢着雾气,再也看不清外头小雪人的可爱。
王矫说:“这个.......怎么......怎么都好,马上二十多天就到农历新年了,今年是伊糖回来的第一个新年。咱先把人找到吧。”
程皓说:“你们三个要想在这里,就自己随意吧,我累了。”
他的声音带着疲惫,转身去了卧室。
客厅里剩下三个,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人。
***
卧室里
床还是伊糖早晨收拾过的状态,她拍松软的枕头,床头柜上不及取走的半杯清水,三个精致的大箱子排在屋角,上面依旧挂着行李牌。
手机忽然响,他立刻拿起来,又略迟疑了一秒,还是放到眼前,不掩失望。
他接了电话。
对面传来赵总带笑的声音:“我这里事情办完了,你们还在夜总会吗?如果在我就过去。咱们今天把没有碰的面碰上。”
程皓思量片刻,往外走去:“那好,等会见。”
他拉开门走出去。
“赵总给我打电话,我去和他碰个面。”
他拿了车钥匙,手机,大衣,谁也没看就匆匆出门了。
肖扬拨了电话,和对面人说:“我这里有张居住证,能从护照号找到人在国外的住址电话吗?”
他低头,俊气的脸上蒙着一层灰败之色。
片刻,他失望地说:“行,知道了。”
“没回你短信?”王矫问。
“回了和之前发给伊威一样的两个字,平安。”
王矫说:“她说平安就一定没事,那么聪明的人,她还能有什么事。跟着的那个人,又送衣服又送菜。”
肖扬又拨了个号,单手撑在胯上满脸不耐,电话一通就说:“——我这里有家有机蔬菜公司的纸箱,如果通过这箱子,能不能找到买东西的人?”
“……箱子没有编号,没有客户编号就不行是吧?”他丧气地挂了电话。
左右走了几步。
又低头继续拨号。
***
程皓推开包间门,赵总一个人坐在里面,正在喝浓茶。
一看程皓进来,他连忙站起来迎。
“坐,坐。”
程皓看着他手里半杯都是茶叶,包间里淡淡酒气。
“喝了不少?”
赵总抬手摆着:“都是应酬,那个我给你说过的,想转型不容易,我这也是没办法。硬着头皮上。你喝什么?”
“不用。”程皓坐下,大衣都未脱,他说:“这么晚一定要见我,有什么事你直说就行。”他抬手轻点了下赵总的浓茶:“客套就免了。”
赵总眉梢涌上不可自已的喜色:“你这样说就不是拿老哥当外人,我也就直说了。我那门面,现在就给你怎么样。我这里有装修队,立马几天就给你装修好,你们不是一直说上拍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这样给你省下一个月时间。”
程皓给笑了,有点格外愉悦,他看向赵总,语气却是极其无奈的:“我们这里的情况,你真是一清二楚。”
“那时候不是想和你一起干嘛。”赵总笑着抿了一口茶。
“今晚跨年,咱们也让自己高兴高兴,我给你说,我这包工队绝对没问题,几天装修好,你直接把东西年前收上来,过年那段就可以准备,省了筹备春拍的时间。你们年后就可以弄第一次拍卖试试水。”
程皓拿出烟来,推开烟盒抽出一支。
“还是上次的事情是不是?对方又催你了?”他摸出打火机来点了烟。
赵总是抽雪茄的人,他省了客套。
赵总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一想就知道,对方着急送礼。”
程皓点点头:“那他要什么价的东西?”
没了之前的拐弯没脚,赵总如果不是逼急了,不会今晚找他。
“二百万到五百万这个区间。你看着给弄,这东西没什么市场价,后面可能还要麻烦你们拍行给作价。”
程皓夹着烟,也没抽,不轻不重地问了句:“这事情问题不大,但是得这样,你先把拍行的地方给我们,年后我把东西给你,怎么样?”
他说完侧头等着赵总给话。
赵总迟疑起来:“这么久……不是说,”他看向程皓,人也微微靠近,只有两个人的包间,他依旧神神秘秘。
“不是说你手上古玩字画都特别多,你那里就没有合适的?”
程皓轻轻笑了声,手里的烟抬起吸了口:“这个区间的,我那里的拿不走。”
赵总不掩失望:“我也知道。”
程皓给足他时间踌躇,点了点烟灰,看到烟灰落进水晶烟灰缸里,不其然想到下午在包间自己掐灭的那支烟,那支烟掐死了他不及燃起的念想。
他靠向沙发,神色淡淡看向赵总:“有些东西有价无市,有些有市无价,就算花多一点时间,弄个真东西不是才重要,送礼给人,送个赝品不就坏事了。”
赵总一想,看着程皓笑起来:“你的人品我最放心,你这话对,我也好给对方这么说。那行,这事咱们就说定了,我明天就找人给你们装修去。”
程皓点头,“好。”抬手把烟头按熄了。
***
酒店里
伊糖整晚睡得不好,这个年,是她有生之年过得最糟糕的一个。
往年还有朋友热闹,或者有工作。
门铃响了好久,她才醒来。
她掀开床单下床,没有喜欢的拖鞋就光着脚,走过去开了门。
一下她就愣了。
程皓站在门外,衣着整齐气色极好。望见她后,眼中隐上笑意。
伊糖后退一步,在酒柜上看了眼自己。
头发乱得不像样,衣服也乱七八糟。
她拉着门立在门侧:“你这么早来找我干什么?”
程皓走进来说:“来和你说新年快乐。”
伊糖抬起手,发现没戴表。
程皓把手腕递到她眼前,她看了眼还没到八点。时差八小时,按伦敦时间,那边现在正在等倒数呢,可以说新年快乐。
昨天在公园堆雪人的时候,他说要一起跨年的。
她合上门:“还有什么事?”
程皓打量着她昨晚过夜的地方,好像没有住人,到处都整齐,除了她和床比较乱。
窗下圆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一个粉白的棉花糖。
他看了两秒,转头看着伊糖说:“赵总和我签了约,新公司明天开始装修,你可以和你哥哥商量搬家了。”
伊糖站在那里,空白几秒,反应过来。
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他为了她回去,竟然提前签约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入 v,早上9点左右,更一万字。
今天应该更三千多的,但我想让你们起码看到俩人见面,用了给明天早上的存稿。
我又得熬夜了,你们得留言抱抱我别忘了~~
还有这篇会防盗,不方便买v的美妞写长评就行,我就送红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