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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门个个皆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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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轿帘从?里头撩开, 一?个穿红嫁衣的新娘子从?轿子上?蹦下来。

看她身段容貌,是个妖娆美貌的女子,但那蹦蹦跳跳的动作, 又透露出一?股孩童的活泼率真?。

野鸡精心里觉得奇怪:前头来的那几个夫人,哪个不是颤颤巍巍, 弱不禁风, 怎么这个一?滴泪也没有, 还显得如此活泼?

百般纳闷时,新娘子转过身, 从?花轿里抱下一?个三岁多的女娃娃, 剩下一?只老猫没人抱,就?自己跳下来,跟在新娘子脚边。

野鸡精不在意那猫,眼珠子全盯在小鹤脸上?:这该不会是新夫人带过来的拖油瓶?

啊呀,那些个凡人真?大胆, 不但叫大王娶个二婚头,还把?拖油瓶也送过来, 当真?不怕死?

一?半为了?提点不知死活的凡人女子, 一?半为了?自己不跟着遭殃,野鸡精开口问道:“夫人, 这小丫头是谁?”

羊生掐着嗓子,细声细气说:“是我的陪嫁丫鬟。”

野鸡精不意新夫人竟带了?个三岁的陪嫁丫鬟,心中十分惊奇:三岁的丫鬟莫说伺候人, 怕是还要人去伺候她。

况且看新夫人的举止,这丫鬟哪里像丫鬟, 说是亲女儿还差不多,她就?没见?过哪家的夫人还要抱丫鬟下轿子的。

怔了?半晌, 野鸡精才勉强回神,说:“我们恶风洞有的是丫鬟伺候,不消带这么个小女娃。”

羊生听她的意思?,是想把?自己与小鹤分开,顿时十分生气:“我就?爱小女娃,别的丫鬟都不喜欢,不让我带她,我就?转身回去了?!”

野鸡精哪里敢让新娘子回去,没了?新娘子,她又从?哪里变一?个出来,到时大王晓得了?,不一?口吃了?她才怪。

于是赔着笑脸,说:“既然夫人喜欢她,就?随夫人高兴,把?她带在身边罢。”

野鸡精唤出十来个容貌清秀的丫鬟,都梳着一?样的双丫髻,穿着一?样的短袄绣裙,脸上?是如出一?辙的胆怯与怜悯。

这些丫鬟都是附近掳来的凡人女子,每日提心吊胆伺候妖怪,稍有不慎,就?要被妖怪吃掉。

这几日她们也迎过好几位夫人,没一?个讨得寒山大王欢心,如今都进了?妖怪肚子,还不知这位新夫人能活到几时。

为首的两个丫鬟,主动过来搀扶,羊生却躲开她们的手,牵住小鹤,说:“我有自己的丫鬟,不要你们扶。”

丫鬟们齐齐低头看去,见?到小鹤,尽都愣住:这个还没大腿高的小孩,当拐杖用都差一?截,搀扶得起?哪个?与其说是丫鬟搀扶主子,还不如说是当娘的牵着女儿。

心里再怎么奇怪,到底不敢问出口,只是默不作声,替两人领路。

恶风洞虽是妖精窝,打理?得比皇宫还要富贵,地面铺的是金砖,栏杆用的是玉石,成堆的锦绣与薄绢,竟然只是用来垫脚而已。

羊生左张右望,四下乱看,见?这里处处铺张奢侈,露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表情,十分没有见?识。

那些丫鬟见?新夫人活泼大胆,很是诧异:她来到妖精窝里,不说夹起?尾巴做人,还有心思?到处乱看,胆子真?是大哩。

前头的几位夫人,因胆小惧怕,一?来就?哭哭啼啼,所以惹恼了?寒山大王,被他囫囵吞进肚子,这个夫人胆大,或许能讨得大王欢心,活得稍微久些。

一?路经过无数石窟石洞,终于到了?新房——乃是一?间极为宽阔的石室,门口贴着一?对又大又红的囍字,又挂了?两盏血红的灯笼。

走?进室内,可以瞧见?四壁无数的红花红绸,看得人头晕,床上?铺着芙蓉并蒂,鸳鸯戏水的锦被,桌案上?摆了?几碟点心与瓜果,只是新郎官寒山大王不在此处。

丫鬟行礼道:“大王夜里才来,夫人自管随心意歇息。”

寒山大王不在这里,羊生挥手撵人:“那你们都下去,让我自己歇一?歇。”

丫鬟略显犹豫,问道:“可要留两个人听候传唤?”

羊生不想有外?人在这里碍事,于是不耐道:“不要,我有陪嫁丫鬟就?够了?。”

不相干的丫鬟尽皆退下,师徒几人总算可以安生说话。

小鹤迫不及待问道:“师父,如今我们骗过了?妖怪,摸到妖精的老巢来,你有什么打算?”

哪想一?天道人反过来问她:“你有什么打算?”

小鹤呆了?:“我能有什么打算,我都没捉过妖怪。”

一?天道人振振有词:“凡事总有头一?回,不要什么事都想着师父,多大个人了?,又不是没断奶的娃娃。”

听他似乎有把?捉妖的事推到徒弟身上?的意思?,两个徒弟都有些懵。

羊生震惊道:“事情都叫我们做了?,那你做什么?”

“我在一?边看着啊。”一?天道人大言不惭,“徒弟头一?回历练,我这个做师父的负责,特地守在旁边替你们把?关。”

小鹤怒道:“再是要历练,也该循序渐进,一?上?来就?把?我俩忽悠到妖精窝里,我看你不是叫我们来历练的,是来给狼妖送饭吃的!”

羊生也骂他:“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这么个坑害徒弟的师父,我同小鹤才修行几年,就?要对付起?几百年道行的妖精了??”

一?天道人见?惹了?众怒,不想在这里挨徒弟的骂,就?扭身往外?头走?,说:“我去外?头打听打听,看看这恶风洞是个什么情况。”

外?头的那些丫鬟见?一?只老猫从?房里出来,晓得这是新夫人带来的猫,也不去理?他,由得他自家在洞里溜达。

两个倒霉徒弟被一?天道人撇下,干瞪了?一?会眼,恨道:“这个亡人,真?是我们亲师父哩。”

遇上?这么个师父,也是无可奈何,小鹤同羊生商量:“师父把?我们丢在这里,要我们自己想办法捉妖,你可有头绪么?”

羊生老实说:“狼妖厉害,应当打不过他——若不跟他打,单单只是跑路,还勉强跑得脱。”

小鹤想也没想,就?断然否决:“你我来小寒山不是为了?不战而逃的,而是为了?捉拿狼妖,还此地一?个清净太平的。”

冥思?苦想了?一?会儿,小鹤起?个龌龊心,说:“打不过,就?玩阴的。”

羊生来了?兴致:“要怎么玩阴的。”

小鹤发狠道:“药死他算了?!”

她一?脸阴险:“你现?在不是那个狼妖的夫人么,等他来同你洞房,定要先喝交杯酒,我们就?在酒里下毒,直接把?他药死,也免了?一?场恶斗。”

羊生听到这个法子,一?点也不觉得下作,反而一?脸惊喜道:“好主意啊,你身上?带耗儿药没有,把?药给我,我找机会下酒里。”

小鹤十分自信:“带了?。”

然而往身上?摸了?一?通,突然僵住:“……好像没有?”

师兄妹对视一?眼,各自在身上?乱摸,里里外?外?摸遍了?,只差没把?裤衩子脱下来抖一?抖,才从?衣角里找出半包耗儿药。

小鹤捏着那半包药,犹犹豫豫道:“只有半包,不晓得药不药得死。”

羊生并不担心:“哪怕死不透,也能死个七八分,再往他命门处给两拳,他就?一?命呜呼了?。”

两人仔细商议一?番,定下了?阴险下作的除妖计策,顿时卸去了?心头一?块大石。

“原来只要会玩阴招,捉妖其实也不难。”小鹤由衷感叹。

眼下就?只消等那寒山大王过来,届时半包耗儿药,送他上?西天。

看着眼前布置得喜庆热闹的新房,小鹤不胜唏嘘:“布置得这样用心,却不知到底是新房哩,还是他的灵堂哩。”

“小鹤,你在看什么?”羊生不知何时已爬上?了?床,他拍拍身边的空位,招呼小鹤,“奔波了?一?路,过来歇一?歇,这儿的床榻软和?,坐着屁股不痛。”

小鹤确实也有些累,闻言蹬掉鞋,跟在自己家一?样,大摇大摆地爬上?了?喜床。

床上?除了?红通通的鸳鸯被,还撒满了?红枣、花生、莲子、桂圆,这时都便宜了?他俩,正好拿了?当零嘴吃。

两个人坐在喜床上?,边吃边点评:“这个桂圆太硬。”

“这个花生好吃。”

“红枣也挺香甜。”

“……”

他俩自小一?块长大,什么好东西都是分着吃,哪怕吃到一?颗格外?香甜的枣儿,都要给对方分一?半。

也不知寒山大王晓得自己的新房被两个小孩一?通乱造,会不会活活气死。

吃了?一?会儿,羊生不大惯事的揉了?揉胸口,皱着眉头,倒在床上?。

倒下后依旧觉得不舒坦,又坐了?起?来。

坐不了?多久,觉得躺着更?好些,就?再次倒了?下去。

小鹤看他一?会儿坐,一?会儿躺,不知在闹什么,不免有几分担心,就?问他:“你怎么了??”

羊生叹了?口气,说:“我闷得慌。”

小鹤不解:“怎么就?闷得慌了??”

羊生愁眉苦脸道:“胸口这两个包包太大了?,坐起?来时像绑了?两块大石头,直往下坠,躺着时又压在心上?,出不得气儿。”

实在被压得难受,他不由抱怨:“为何要长这么大,好磨人耶。”

那一?脸的天真?无邪,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几乎让人哭笑不得。

或许是羊生抱怨得坦然,小鹤也不觉尴尬,正正经经同他解释:“女子要生娃娃,还要给娃娃喂奶,所以要长得大些。”

羊生想起?幼时养他的那头母羊。

那时候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因孽龙作乱,九州闹起?饥荒,他也饿得快要死去,一?头失去羊羔的母羊,把?他当成了?亲生的小羊,跪下来给他喂奶。

母羊也饿得皮包骨头,吸不出多少奶水,然而它执意要喂,喂到后头,连奶水都是红的。

喂完他,皮包骨头的母羊就?死了?。

一?天道人把?羊尸边呆坐的孤儿捡回来,给他起?名羊生。

自那以后,每到逢年过节,羊生都要给他的羊母烧纸念经,祈盼它来世富贵,衣食无忧,且他发愿一?世不吃羊肉,路上?遇到母羊,还要主动给母羊让道。

想到那些往事,羊生发了?一?会儿呆。

他对小鹤说:“我想起?给我喂奶的那头母羊了?。”

小鹤在他旁边躺下,两个人枕着一?块枕头,面对面说话。

她问道:“你是不是想要娘了??”

羊生却说:“我不是想要娘。”

他顿了?顿,才说出心里话:“我是觉得天底下当娘的好辛劳。”

他从?前只觉得做人母亲,哺育子女,是件极有功德的善事,所以一?直也想做这样的善事。

如今却发现?,原来这不但是件善事,还是件苦差事。

羊生低声说:“师父说母乳都是血化成的,做女子的胸口要生这么大的包包,日日夜夜压在身上?,一?压就?是一?辈子,只为了?有朝一?日将血化作奶水,把?自己的子女养大成人。我只生了?这么一?会儿,就?觉得十分难捱,一?辈子都带着大包包,过得该有多劳累。”

小鹤想了?想,以过来人的心态说:“其实习惯了?也就?不觉得累了?。”

羊生叹道:“或许罢。”

过了?会儿,他突发奇想,问道:“小鹤,你以后也会长大包包么?”

小鹤如实道:“好些年以后的事儿,我怎么晓得。”

羊生郑重?其事道:“最好不要长这么大,太大了?实在太沉,而且穿衣裳也不好看。”

他看看小鹤一?马平川的小胸脯,又看看自己胸前两坨大肉包,非常主观地评价:“平平整整的确实好看些。”

又动手动脚,捏了?一?把?小鹤腰上?的五花肉,觉得这种肉肉的、软软的腰,和?稍微有点鼓的肚皮也都很好看。

小鹤刚把?那双贼手拍掉,就?听到面前的羊生发自内心地祝愿:“希望小鹤以后的肉都不要长在胸口,多多的长在腰上?肚皮上?。”

小鹤:“……”

她气得翻了?个身,拿屁股对着羊生。

羊生却很想继续聊下去。

他没有这种跟小鹤睡一?张床的经历,第一?次躺在一?起?聊天,觉得既新鲜,又很有趣,小鹤拿屁股对着他,他就?爬啊爬,爬到小鹤面前去。

小鹤在床上?摸了?颗花生,自顾自地剥花生吃,不想同羊生说话。

羊生却又来招惹她。

盯着小鹤的肚子,羊生半是纠结,半是好奇:“小鹤,你以后会不会生娃娃,会不会当娘?”

小鹤没好气道:“不晓得。”

羊生没有被轻易打发,不知他脑子里琢磨了?些什么,以一?种怜爱又关怀的眼神看着小鹤,自告奋勇道:“要是你生了?娃娃,我可以帮你奶。”

他露出一?副聪明相:“长包包太累,喂奶也太辛苦,我叫师父把?我变作女身,替你把?娃娃奶了?。”

小鹤:“???”

小鹤:“!!!”

她发出不可置信的疑问:“你到底在想什么,这种事谁要你帮忙?”

羊生会错了?意,以为小鹤心疼他,心中不免生出暖流。

他语气轻柔,好似理?所当然一?般,说道:“我是你师兄啊,因此关心你,爱护你,都是应该的。”

“师兄帮师妹奶孩子,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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