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 程芳菲等人敢在一家餐厅坐下，就听到隔壁桌几个中年男女说起陆苒和陆辰的名字。
此时，陆家千金在银灰大陆被切掉头的事虽然星网上几乎没有人讨论, 但是在月轮星当地，尤其是豪门上流社会圈子里，这种消息根本捂不住, 已经快速传播开来。
而且消息捕风捉影地不断传播，越来越离谱。
闪耀古堡恰好就是个豪门聚集的地方，贵妇小姐，豪门望族那些无所事事有钱有闲的聚在一起，谈论的话题无可避免地聚焦到了陆苒身上。
有人说是陆苒遭遇星际海盗劫财劫色，虽然奋力抵抗还是惨遭杀害；有人说是她在阿加纳星星联高等学府上学时争风吃醋得罪了人, 于是被人设计害了；不过更多的是在讨论陆家因为救陆苒要花费多少钱，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已经在全?????星际悬赏最一流的人体神经接驳技术等等。
程芳菲听到隔壁议论陆苒的备用身体似乎出了问题, 陆家正在尝试向封氏家族的基因公司寻求帮助，希望能给陆苒在最短时间内制造一个更完美的身体。当然，这样做的花销也十分巨大。据说短期让陆家的现金流会非常紧张。而他们的讨论最终转移到如何保证自己的安全，有哪些新技术制造出的备用身体更好, 以及如何趁这个机会占陆家的便宜。
他们冷漠的语气和讨论瓜分陆家某些产业时的无情, 让程芳菲听来也多少有些不适应。
晚上的拍卖如他们所料，确实出现了几个意料之外的竞拍者。
不过虽然最开始出价干脆利落, 颇有势在必得的架势, 当价格超过起拍价一倍之后，这些人就纷纷退出竞拍, 不再出价。
程芳菲顺利以远低于心理价位的价格买下两幅画, 一时心情大好。
拍卖结束后, 她和安素教授讨论古地球时代的文化，尤其是他们即将发布的与农历新年相关的各种风俗习惯。
待安素休息了，程芳菲还觉得有些不过瘾，又拉着顾峰去遛弯，边走边给他讲更多关于除夕、春节还有元宵节的故事和传统习俗。
“对于华国人来讲，春节是比新年更重要的节日，也是很多家庭一年之中大团圆的日子。”
她想起自己还在地球时经历的种种。上大学时每年放寒假放暑假回家的情景，上班之后抢不到票被迫在火车站过大年三十的情景，春节在家待了几天就被妈妈嫌弃的情景，假期余额不足最后一天晚上不想睡觉的情景，历历在目。
程芳菲不知不觉就说了好久，下意识问顾峰他过年的时候时不时也会和家人团聚，然而话刚出口她便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程芳菲捂着嘴，满脸歉意。
顾峰却摇摇头：“不用对不起。其实我对家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可能即便有原本的记忆，也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每年团聚。”
程芳菲点点头：“确实，可能因为人类居住的星球过于分散，交通成本很高，这时代大部分人并不会特意每年和家人团聚。再加上有全息影像技术，即时通讯也很发达，是不是真的团聚就没那么重要了。不过有的时候，能真正陪在家人身边，感受真人的温度和喜怒哀乐感觉还是和全息投影不一样。”
“温度……”顾峰低声重复她的话。
程芳菲站住脚步，伸出手去抓住他的胳膊。
这个动作她每次遇到危险就下意识会做，如今已经做得很熟练了。
“怎么样？我的掌心是不是很暖？”
顾峰“嗯”了一声：“很暖。”
程芳菲突然有了点恶趣味，顺着他的胳膊捏到手腕问：“还有别的感觉吗？”
顾峰似乎从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一时惊讶地挑眉，眼神闪烁，颇有些不适应。
“你胳膊上好多肌肉，硬邦邦的，凉凉的。”程芳菲的手指按在他的手腕上，脉搏的跳动清晰传来，“脉搏强劲，心跳很有力。恭喜顾先生，你的身体很健康。”
随着她的声音，顾峰开始沉下心来，用心感受与她肌肤相亲的体验。
这种毫无目的的，平和的接触对他而言应该是陌生的，却不知为何有些许熟悉。
仿佛在记忆的最深处，在生命的最初，在某一个瞬间他也曾经这样被人轻柔地触摸着，肌肤的温度从另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上传导而来。
琐碎的画面和声音开始浮现他的脑海，虽然仍旧支离破碎，无法拼凑出明显的记忆。
从穿梭机失事，记忆丢失无法找回，顾峰虽然从未与人倾诉，却事实上一直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这份压力也只有在程芳菲身边，偶尔练习太极拳时能得到些许缓解。
然而此时，随着对方的触摸，感受着她近在咫尺的呼吸和心跳，顾峰长期以来浮躁的情绪开始得到平复，仿佛久病伤痛缠身的人终于吃下止疼药，有种如获新生的畅快与救赎。
程芳菲的手此时继续下滑，拉着他的手捏了两下之后，和他握在一起。
“你的手好大。”程芳菲拉起他让两人的手掌相对，忍不住感叹，“我的指尖才到你手指中间啊！”
她忽然抬头看向他，一字一顿，真诚地说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起了过去，决定离开，我绝对不会阻拦你。但是我希望你能永远记得我，不管去到哪里，不管发生了什么。如果可能的话我欢迎你在每年春节回到月轮星，就像今年一样，来到我家和我团聚。尽管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愿意当你的家人，你永远的朋友。”
很多很多年以后，顾峰仍然记得这天。
月轮星人造的夜空让黑暗笼罩大地，而城市的人们却又将数不胜数的灯光点亮。
在这充满矛盾和不确定的世界里，眼前女孩握着他的手，坚定有力地对他说出承诺。
—
“啊～终于回来了！”踏进办公室，程芳菲第一时间扑到沙发上。
明明只是离开了三四天时间，却因为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让她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
安素跟在她后面走进来：“这就是你的工作室？布置的很漂亮，看上去很舒适。”
她好不容易大老远来月轮星，自然不能只参加个拍卖会就走。程芳菲也不能允许。她邀请安素来家里住一段时间，参观自己的工作室，想和她讨论更多关于古地球时代的话题。
程芳菲的办公室与这时代通常流行的高科技工业风格不同，更多采用了她在地球时就很喜欢的极简风格，以白色、原木色等为主，装点绿植组合点缀，打造出既简约大气又充满自然的清新气息的环境，让人一进来就心旷神怡，眼睛一亮。
“程总，两样拍品是放到您房间里，还是……”乔碧问道。
程芳菲：“先留在这吧，我和安素教授正要品评一下。”
她这话说出来自己也先愣了愣。品评，啧啧，要知道穿越前她也就能说出“看画”这两个字，现在有钱夜有了底气，确实不一样了。
不过当她看到那幅被特殊透明装置封装的《清明上河图》残卷时，这点感叹早就抛到九霄云外了。
“上万年了，没想到还能保存的这么好。看看这笔触，这细节都还能看清。”程芳菲凑近了一点点仔细欣赏，“教授您看，我在做桃花源设计的时候也参考了这些建筑和船只，还有这些桥上的人。你看他们牵着毛驴、马匹。那时候人们没有现在这么多现金的运输设备，只能用这种方式运送比较重的东西。现在估计会骑马的人都没几个了。”
安素跟着她指的细节一点点看过去，眼神越来越兴奋：“是啊，我也是读到文献里的记载，才知道原来在古地球时代，人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将马当作交通工具。”
程芳菲摸着下巴：“要不在下一个桃花源版本里让大家体验骑马？”
“真的吗？那我可又要开始期待了！”安素拍着手，光滑白皙的皮肤上显露出明显的红晕。
从《桃花源》新版开始设计安素就一直期待着包括汉服和华夏美食在内的每一样古地球元素。
而最近体验过试运营之后，她不禁感叹果然是山寺桃花，即便早有所准备，体验还是超乎她想象，没有任何一个环节让她失望。
程芳菲看她的样子，忽然有些精神恍惚。
安素的年龄其实已有七十多岁，但是看上去仍像个二十岁的小姑娘一样。再加上她性格单纯，平时所有时间都在做研究，搞学术，几乎两耳不闻窗外事，所以眼神也格外清澈简单。
有时候程芳菲和她聊到兴起，会忘了她比自己要打上好几轮，几乎可以做自己的奶奶的年纪。两人志趣相投，颇有点忘年交的味道。
不过当晚，程芳菲还是准备了比较温和的食物，番茄鱼片汤。既柔软好消化，又酸甜开胃。鱼片嫩滑，番茄汤暖，一大锅放在桌子上热气腾腾，光看就让人食欲大增。
安素果然吃得很开心，配合着浓稠的汤汁足足吃下去两碗米饭。
最后如果不是实在吃不下了，她恐怕能把锅底都喝干净了。
饭后，两人边体验程芳菲最新采购的，可以模拟海边度假的休闲设备，边聊关于古地球文化的话题。
“桃花，你知道吗？过去半年发生的事对我来说就像做梦一样。”安素忽然感慨。
程芳菲看着她，眨眨眼。
安素叹气：“去年年初，也就大越是这个时候，学校负责人找我谈过一次，说想停掉《古地球》这本刊物，还有我们的一个文献仓库的供能系统。”
“为什么？”程芳菲惊讶。
她知道安素教授文献仓库存放了大量古地球时代的珍贵文献资料。哪怕这些资料都已经?????数字化录入到学校数据库和星网之中，它们也依然有极高的文物保存价值。而仓库如果没有供能系统，里面所有的东西不出几年就会损毁。
“还能为什么。资金不足，没有价值。原本《古地球》杂志创刊一是为了传播知识，二是为了研究和资料保存提供一些经费，却那时候这杂志仅有的读者连编辑工资都发不出去，根本提供不了半点资金。”安素此时回忆当时的惨状，还是很感慨，“到去年为止我已经有三年多没有带过新的学生了。”
这也太惨了吧？
程芳菲感叹。
不过说起来地球时代也有这种很冷门，冷到几乎无人研究，无人知道的专业。
“还好有你。”安素拍拍她的肩膀，“自从你出现后，古地球文化热度骤升。不仅我们的杂志订阅飞涨，运营经费充裕了，今年还有两个学生想要跟着我一起研究课题。”
程芳菲道：“那就好。教授，如果仓库那边学校不想给支持，我愿意把我在杂志上的所有稿费分成都捐出来，给您做专项经费。或者您也可以直接搬家来月轮星，我出钱给您建一个新的仓库！”
安素赶忙摆手：“暂时不用。有你的影响力在，我相信学校不仅不会取消支持，反而会追加资金。毕竟现在这本杂志和我的专业、课题都成为我们学校的招生特色了。”
两人说的开心，不知不觉就聊到很晚。程芳菲睡觉的时候还忘了用深度睡眠舱，导致起床后困的睁不开眼，让她产生了旷工一天的“邪恶”念头。
“有什么新闻吗？”程芳菲习惯性地边洗漱边听新闻。
【主人早上好，现在开始播报最新消息。消息按照相关度排列。】
【曾经无人问津，如今炙手可热。两幅古地球时代画作拍出天价，山寺桃花的土豪粉丝一时犹豫错过最后出价时刻，发动态感叹偶像影响力太大。】
程芳菲：“噗——！”
原来那天跟她竞争的是她粉丝吗？
【曾被曝光欺压辱骂新人，使用职场暴力，以权谋私，借用职务套取现金等行为的虚拟设计师约瑟夫在月轮星银灰大陆落网。根据抓捕现场的证据显示，他可能与犯罪集团蚀人组织关系紧密。】
……
【封氏巨变！现任封氏掌门人封顾遭遇事故下落不明，其助理方宇森在进攻数月的搜寻未果后，迫于内部压力正式宣布封顾失踪，并暂代其职务。方宇森亦有封氏血统，曾参加继承人选拔且成绩突出。由于该情况没有先例，方宇森是否可通过一定程序正式继承封氏，抑或封氏内部将重新启动继承人筛选程序还有待进一步消息。】
【另有消息称，封顾的妹妹封晓蝶得知兄长失踪后悲伤万分，方宇森日夜照料，两人暗生情愫并已经建立婚约。如果方宇森能成功迎娶封晓蝶，普遍认为他将更有希望成为封氏下一任继承人。】
封晓蝶？！
程芳菲对这名字可是不陌生。
不过，封晓蝶是封顾的妹妹？
fg……
封顾……
所以那个突然没了消息的fg就是封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