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心！贪财！厚颜无耻！”
直到江叶入水的那一刻, 小肥啾233号还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念叨着，每个从这鸟嘴里蹦跶出来的词语都算不上什么好词。
这只可怜的小鸟，大概是把自己毕生所学的贬义词汇都用在了江叶的身上, 仿佛只要这样就能够平息她刚给江叶送去免费十连的不甘。
江叶一进入海里，周身就笼罩起一圈无形的光罩来, 这是“如鱼得水”技能正在施展的效果。在这样的情况下, 江叶能够无视海里的所有不适，如履平地, 和在岸上一般自如呼吸。
小肥啾也凑在江叶的身边, 缩在她的光罩里。
江叶的身边, 眼熟的浅层鱼群成群结队而过，在她的面前拉拽出一圈一圈的水波。
“至于吗？”江叶停下来看小地图的箭头标识时, 瞟了眼小肥啾，“不就是要了你十次吗？”
“十次！那可是十次啊！”小肥啾悲伤地说, “我这条鸟命都快不保了我。”
“说起来, 你一个npc, 怎么还要钻在我的罩子里？”江叶轻轻扬眉，“怎么？你下水也没法呼吸？”
“废话！”小肥啾在见识了江叶的贪财本性以后, 彻底放弃了在她面前伪装成一只温柔小鸟的打算, 对着江叶毫不掩饰地暴露着自己的脾气, “我[哔——]！我是鸟！不是海鸟！海鸟也不能潜水好不好！”
拿到免费十连, 江叶现在看啥都觉得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好啦好啦, 那你就乖乖待在我的身边, 我罩你啦。”
“谢谢姐——个屁啊！！”小肥啾下意识道谢以后才反应过来，连忙改了口。
她干嘛对这个女人道谢啊！！
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她此刻都不会沦落到此种境地！
还谢谢她。
谢谢她全家呢！
江叶全然把小肥啾的这种脾气看作是小孩子性子。她摇了摇头, 满不在乎地继续往里游去。
小肥啾没想到她速度这么快，在海水里扇动着翅膀，扑腾着，怎么跟也跟不上。
眼看就要被江叶甩在身后，从她周围的光罩里漏出去了，小肥啾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
“你等等我！你等等我！”
“啊啊啊！！我的尾巴漏出去了！！它被打湿了被打湿了！！”
“麻烦。”江叶眉头微皱，还没等那自尊心超强的小肥啾骂骂咧咧反驳，江叶伸手一兜，把小鸟放到自己的衣兜里。
“自己待好了。”
江叶发了话，又继续加速往前进。
小肥啾伸出自己的两只小小鸟爪，扒拉着江叶的衣兜边缘，弹出圆溜溜的小脑袋，看着四周。
她不大的豆豆眼里此刻都装满了好奇。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海里。
原来深处大海之中是这样的感觉。
周围的一切水波都温柔无比，像是待在母亲的怀抱里，涌动着的是安全和温暖。
那些生物，长得乱七八糟的生物，小肥啾也没有见过。
她不是负责海岛的npc，对于海岛的一切都算不上熟悉。
如今也算是跟着江叶，来了一次海里大冒险。
“为什么非要和我一起下来？”江叶朝下潜去。
她之前从没下降到这种位置。
现在，已经近乎在海里100米的位置了。
这位置算得上海洋真光层的中段。
小肥啾嘟囔了一句什么，江叶没听清。
这只小破鸟二话不说就转移了话题。
“喂喂喂，玩家，那个是什么呀？”
江叶顺着鸟爪子指向的方向看去。
在海水里，一群带鱼正挺立着身子，用一种近乎站立的方式垂直地待在海中。
“带鱼。”江叶说。
“带鱼？”
“一种不太会游泳闲着没事就喜欢抬头看天的鱼。”江叶顿了顿，“和你这种鸟差不多。”
“你不损鸟会死呀！”小肥啾哼唧一声。
“前面的路不好走，你确定还要待在我的身边？”江叶理智询问。
其实在水下100米，人类的可见度就已经很低了。
江叶又没有任何随身照明工具。
她现在能够看清楚四周的一切，都要得益于被动技能“如鱼得水”的buff。
这技能目前和江叶的海岛一样，都是10级。
如今已经可以满足江叶在水下待2小时，除此之外，还能够给江叶提供海底照明。
不过这种光亮不像探照灯，而是如同微弱的海底荧光，围绕在江叶的身边。
江叶的双眼也因为自带buff，看得比一般玩家清楚。
海底100米，江叶还尚且能够通过这种方式判断清楚眼前的道路。
若是再往下
众所周知，阳光能够抵达的最大深度是海底200米。
海底200米到1000米，被称为弱光层。在这里，光照强度低，海里可见度取决于海水的透明程度，同时，在这个深度之间，光合作用基本不发生。
越往深去，光就越少。
未知就越多。
江叶明显可以看出来，这小地图上的箭头明摆着就是要把她往这海里更深更恐怖更充满未知的地方带去。
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就是不知道这小肥啾对于即将面对的一切有没有感知。
“我当然要待在你的身边！”小肥啾毫不犹豫地回答了江叶的问题，“要是没我盯着，你、你说话不算话怎么办？”
“你就不能在你的程序里盯着我吗？”
“干嘛？你很不想要本啾陪你吗？我告诉你！本啾可是有特殊功能的！”
“不想。”江叶说，“太吵。”
小肥啾233号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玩家气得一口气直接在海里背过去了。
她忍，拼命地忍。
为了完成监督者给她的任务。
为了在守护者被唤醒的那一刻亲临现场，以后好跟其他鸟鸟们炫耀，她忍。
小肥啾哼唧一声，从江叶的衣兜里飞出来，然后在江叶的面前摇了摇屁股，长而翘的尾羽差点从江叶的脸上一扫而过。
等小肥啾做好准备以后，令江叶诧异的事情发生了。
这小鸟的两眼竟然发出两道光芒，就跟深海探照灯一般，直直朝着远处射去。
“噗”江叶实在是没憋住，漏了几分笑意。
这不就是鸟版镭射眼啊？
“怎么样，我厉害吧？”小肥啾得意洋洋，尾羽跟狗尾巴似得晃了晃，转头来，对上了江叶憋笑憋到青绿的一张脸。小肥啾火气顿时上来了，“你笑什么！”
“没什么。”江叶一本正经地摇头。
“你就有！”
“咱们继续吧。”江叶伸手揉了揉小肥啾的脑袋，然后一把抓住她，就跟抓手电筒似得，握着她的身子朝着四周照射去。
“喂！！！！”小肥啾不满意地怒吼。
可就算这样，她也没有关掉从自己的豆豆眼里照射出来的亮光。
小肥啾告诉自己。
忍。
恒久忍耐可战胜一切。
等江叶唤醒了守护者，这个就知道欺负她的玩家，就会被抹杀，消除数据，从游戏的世界里消失。
到时候，她倒要看看这家伙还怎么得意！
哼哼！
让这家伙欺负小鸟！
这都是报应！
有了小肥啾的探照鸟灯，接下来的路程就轻松许多了。江叶继续往下。
她能够感受到周身的寒冷。
温度在一点一点流失。
江叶神色凝重，谨慎地注意着这大海里的一切。
但凡要是遇到一头什么深海动物主动袭击她，江叶觉得自己今天就会立刻交代在这里了。
好在一路上畅通无阻。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手里的鸟鸟探照灯的缘故，反正江叶往下的这一路里，都没遇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和她相遇的，多是哲水蚤，磷虾，和一些小型鱼类。
对她来说不构成威胁。
江叶按照小地图箭头的指示，游到两块巨石前。
那箭头指引着她要继续前进。
可巨石就堵在她的眼前，根本无从进入。从左从右也不能绕后。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
江叶一咬牙，卯着一股劲后退。
“你干嘛呀！”小肥啾不明所以。
这问题刚问完，就见江叶如同一个刚发射的火箭，直愣愣地朝着巨石冲去。
“卧槽！玩家！你不要命了啊！”小肥啾害怕急了。她整个人还被江叶攥在手里当电筒，现在就担心江叶这么莽撞地朝着巨石冲去，一会儿会波及自己。
哐——
江叶以头撞向巨石。
她看着眼前的石头。
想象中的破碎没有发生，这巨石甚至连一道裂缝都没有，微微的颤动也没有出现。
这巨石就犹如两尊门神，一动不动，威严无比地屹立着。
这是江叶的铁头功第一次失效的时候。
那巨石上盘绕着的磷虾发着微弱的光，一只接一只地拼凑成一个欠揍的表情。
江叶握紧了拳头。
她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在她不甘心，企图撞第二次的时候，巨石上的磷虾又重新拼凑出了一个符号。
一轮弯弯的月亮。
江叶盯着那巨石，半晌后，改变姿态，慢悠悠地靠近那石头，把手轻轻放上去。
她的手掌同巨石的表面贴合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巨石上浮现出的文字。
是一行纂体的蓝星文字。
“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这是江叶穿越后，来到这个星系，第一次见到蓝星的文字。
在此之前，她的大脑就像是被人植入了星际语言系统一样，能够毫无障碍地使用星际语言。
但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蓝星的文字。
“玩家？”小肥啾见江叶沉默半天，不确定地呼喊着她，“你是不是不认识这种文字？没关系，依我的了解，这种文字就是一个远古星球所使用的。你只需要拍照上传到星网上就能够得到翻译结果了。”
“嗯。”江叶的回应如一块石子。
小肥啾明显察觉到江叶的不对劲，但是却不明白这种异样究竟从何而来。
她还想说些什么，江叶就已经下了决定。
“我们晚上再来。”
“啊？啊咧咧？”
这件事轮不到小肥啾拒绝，江叶握着她，一个传送，就回到了海岛上。
天还没有彻底黑完，此刻还是落日。
橘色铺满了天际，大海就是上帝的调色盘，任由其把日落的色彩染尽。
江叶坐在岛上，望着远方。
这一刻，她从没有如此笃定过。
她用她的直觉断定，这游戏背后必然掩藏着她所不知的秘密。
当然也有别的可能。
比如《逍遥游》的公司老板和策划集体都是蓝星文化的爱好者，所以习惯于在各种地方都塞上和蓝星文化有关的彩蛋，就连这种稀奇古怪的深海任务里，都要在门上刻上蓝星的文字。
用逻辑来思考，以上这种推论或许更符合实际情况。
但江叶的直觉告诉她。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的可能。
毕竟，她的穿越就已经是不合符实际情况的事情了。
江叶在定思，小肥啾在着急。
“玩家，你可是收了我的免费十连的噢。”她强调，“你一会还会去完成那个任务吧？”
“当然。”江叶解释，“只是我推测，白天的时候，刚刚我们看到的巨石并不会打开。可能要等到晚上。”
江叶回想着刚刚浮现在她眼前的那一排字。
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偏偏日、死二字，犹如浮雕一般，显得更加突出。
江叶推测，这大门的打开或许和日月有关。
所以她会带着小肥啾二话不说回来，免得在海底浪费时间。
江叶看了会落日，起身，往小屋走去。
小肥啾一刻不停地跟在她的身后。
江叶走进房间，打算趁着还没到白天到夜晚的这点过渡时间开个直播，赚点钱。
哪知道她坐在沙发上，点了半天，根本点不开直播系统。
“怎么回事？”江叶蹙眉。
“什么？玩家你的直播系统被关停了呀？”小肥啾在一旁惊讶地说。
江叶转头瞄了这鸟一眼，定定看着她，把小肥啾看得心慌。
她转头就跑，江叶伸手就把这鸟给控在掌心了。
“你跑什么？”
“我、我没有啊。”
“你心虚？”
“谁！谁心虚！”
江叶眼神微眯。
“你可以选择不说实话，就像我可以选择不完成任务一样。”
“玩家！你明明都已经拿到十连了！”
“对呀，我都已经拿到十连了。”江叶笑起来，“万一我就是个黑心、贪财，厚颜无耻的资本家，说话不算话呢？”
小肥啾尖叫起来，疯狂地拨弄着鸟爪，似乎想要通过这种方式泄愤。
可在江叶看来，这种行为跟无能狂怒没什么区别。
等小肥啾发泄半天以后，她终于冷静了下来。
迫于江叶的威，她说出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