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微微一笑:哦,你是不是叫阮奕?
是的。
那人一路跟他寒暄。上到五楼,阮奕在楼梯转角遇见了正往下走的蒋见遥。
蒋见遥走过他身边的时候,目光一扫,突然开口道:阮奕,你们班主任找你。
郑老师找我?
嗯。
阮奕给那个男人指了23班教室的位置,然后跟着蒋见遥去找老郑。
他们走下楼,阮奕本来以为是要去英语办公室,蒋见遥却把他带到了空无一人的小平台上,拧着眉望向他:刚才那个人是谁?
阮奕说:原劲他爸。
蒋见遥一挑眉毛,冷笑道:你知道啊?
那语气是阮奕很熟悉的嘲讽。阮奕也知道了,老郑找他估计也是蒋见遥随口一扯的幌子,压根没这回事。
他现在不想看见任何跟陆炳辰有关系的人,没再看蒋见遥,转身往外走。
蒋见遥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两秒,走上前挡在阮奕面前,低下头看他:心情不好?
他的声音破天荒的没有嘲弄,而是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温柔。
阮奕还没听过他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只好也缓和下口气,问:你有什么事?
你最近跟原劲走得挺近的吧?蒋见遥没等他说话就径自道,我要是你,会离他远远的。
原劲他爸原居山,是跟在张曹就是张子铭他爸,身边的亲信,跟了十几年了,非常得他的看重。蒋见遥扯了扯嘴角,至于原劲,我一直没跟你讲明白,原劲从□□岁开始就被放在张子铭的身边,他是张曹专门,从小,给张子铭培养的心腹。
阮奕想起他每一次问原劲为什么会跟张子铭混在一起时,原劲脸上的表情,一时说不出一句话。
蒋见遥垂下眼睫:原居山这个人,不是善茬。
他之前看过原居山的资料和照片,但是真正跟他打照面还是在刚才。他从楼梯上下来,一眼看见阮奕,紧接着就发现阮奕旁边跟着的那个人就是原居山。
他们只对视了一眼,但就这么短短一眼,蒋见遥就盯住了那双阴毒的,闪着冷光的眼睛。
如果不是这个人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他也不至于临时编了个理由把阮奕拉走了。
他看着阮奕的脸色,话到嘴边,还是换了个语气: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你想给原劲讲题就讲吧。只要别走太近,他爸就算真是条蛇,也不见得能咬到你。
原居山站在走廊上,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
原叔叔。
他转过头,看见是张子铭,脸上的笑容深了一些:怎么还没走。原劲呢,没在你旁边?
没有。张子铭一提到这事,眼皮就有点往下耷拉,他最近忙着呢。
忙什么?
学习。张子铭说,哎,他想学就学吧,我就是觉得没必要。学来学去的,有什么意思。
他是真觉得没必要,原劲今后肯定是要跟着他的。学校里学的那些东西,他压根不在意,原劲也不需要在意。但他也不好过去跟原劲说你别学了,倒不是他不想,就是觉得这么干跟脑子有病似的。
原居山温和地说:嗯。但他现在大了,有些事我不好说。你下次帮原叔叔跟他提一下。
张子铭高兴了:好啊。
原居山也跟着笑了。他微微眯着眼,目光从张子铭的手腕上一扫而过。
张子铭露出来的手腕上,有一道明显的淤青。
前几天,原居山找张曹汇报情况。这段时间张家下面的不少生意都出了状况,好像突然有一只手伸了进来,这里搅合一把,那里横插一杠,把他们的人折腾得左支右绌。
他说完之后,张曹突然站起来,走到窗户边,问:铭铭的手腕被人打伤了,你知道吗?
原居山没想到他怎么突然提起这一茬,但还是顺着问:怎么回事?
是他们学校的一个学生,叫阮奕。哦,原劲应该知道。他们俩在班里坐在一块儿。
原居山听到原劲的名字,心一凛,正要说话,张曹拍了他一下,没什么,就是个小孩儿。
原居山却觉得阮奕要真的只是个小孩,张曹就不会把这事跟他说了。
但他也没说话,只等着张曹的下文。
果然,张曹开口道:不过他跟蒋家还有点关系。
蒋家?原居山愣了一下。
这段时间那个不停地给他们找事的那股势力,根据他查到的情况,好像就是来自燕山的蒋家。跟阮奕扯上关系的难道也是这个他问,是哪个蒋?
就是燕山那个蒋。张曹说,其实之前铭铭就跟他有点矛盾,要不是因为蒋家,他当时就要把人收拾了。我那时候拦着他,是觉得没必要。倒也不是真的怕了那个什么姓蒋的
他就像一只猛虎,嘴角噙着笑,眼里却有淡淡的狠劲。
原居山一看就知道,这是真的起了凶性。
他沉声道:您是想
张曹似笑非笑,慢吞吞地转动着右手上的扳指:本来他们小孩儿之间的事,小打小闹,我是不想插手的。但毕竟给人当爹,自己的儿子,再怎么说,也由不得有人想欺负就欺负了。
原居山跟在他身边十几年,可以说是张曹最信任的心腹。除了他本身能力强,也是因为他的性子很对张曹的胃口。他们两个,都是被人打了一巴掌,就一定要把那人的手给剁下来的人。
原居山垂下眼,唇角轻轻勾了勾。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看了眼大纲,一个星期之内掉马~
第49章
阮奕晚上做完作业,上床睡觉前拿出手机翻了一下,看见原劲给他发来的消息。
原劲:[周末想出去转转吗?]
原劲:[彤江风景区,现在据说很漂亮。]
原劲:[最近旅游照片(jpg)]
彤江在阳城西郊。十月份正是枫叶最红的时候。原劲发来的照片里,绵延的山脉上红与金,金与绿,层林尽染,如同油画一样绚烂而浓郁。一条江像挥毫泼墨的一笔,从两山之间荡开,山林中千万种瑰奇的色彩和天幕上火焰一般的红霞倒映其中,透明的江水几乎浑然像是一枚斑斓的水晶。
确实很漂亮。
阮奕:[好。什么时候去?]
原劲是感觉他最近情绪一直不太好,所以特意找了几个周边景区的推荐。彤江是里面最适合现在这个时候去玩的。他把攻略都看好了:[周六晚上吧。]
阮奕:[晚上去?]
原劲:[住一夜,第二天起早看日出。]
彤江日出,他看到不少人在攻略里都推荐了,说是来了必看的一项。
阮奕:[好,住哪儿?]
原劲:[农家乐。我来订。]
他们约的时间是八点。阮奕提前了不少,六点多就到那儿了。他按照原劲给他发的订单信息找到了那个农家乐,坐了一会儿,就准备先出去逛逛。
这个时候,原劲正在家里。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房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原居山走了进来。
这所房子靠近六中,平常只有原劲一个人住。他停下步子,勾着书包带子的手僵了僵,抬眼望着原居山。
原居山笑容如常:怎么了,有事出去?
原劲说:跟同学约好了。
是谁啊?原居山温和地问,阮奕吗?
原劲的眼有一瞬间的狠,仿佛被刀尖挑开了最细的血管,有一片极淡的红雾弥漫在他眼里,转瞬又散去了。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盯着原居山。半晌,缓缓地说:我转学。
原居山笑了笑:你确实要转学了。马上张子铭也要跟你一起转学,手续我都让人办好了。
他的目光从原劲鼓起青筋的手臂上扫过,轻轻叹了口气:今天就别出去了。
原劲看着他那双幽深的眼睛,心里腾地窜起寒气,他抓起手机就要给阮奕打电话,但是还没等他按下按键,一群黑西装的男人就上来盯住了他。他们虽然没有动作,但是眼神明白无误地传达出来了意思他们不会让他往外说出一句话、发出一个字。
看住少爷。原居山的声音还是那么沉静。
是。
原劲眼睁睁看着他转身走出去,突然厉声道:你是故意,让我约他出去!
原居山停下来,回头看了他一眼。周围那些男人触到他的目光,纷纷不自觉地低头避开,只觉得后背都在发凉。但原居山只是看了一眼,就淡淡回过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阮奕在外面转了一会儿,给原劲打了个电话也没人接。阮奕估计他是在车上睡着了,就没再打,只是简单发了条消息给他,说自己提前到了,正在外面逛着,晚上到农家乐汇合。
这个时候的彤江确实很好看。现在正是傍晚,万丈霞光让江水如同闪烁的天河。他沿着江边的小路走,顺着这条路上了山。烂漫的红叶偎在道两旁高挺的松柏下,沿路还有小亭供人闲坐和远眺。
直到暮色四合,天空渐暗,他才开始往回走。
他来的这个地方已经没什么人了。尤其是山里寒露重,山林间升起茫茫的白雾,更加不见人影。
阮奕突然皱了皱眉。
他好像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动静,由远及近,向他靠过来。
那动静奇怪得很。似乎是一群人在向这个方向聚拢。他们衣裤摩擦,踩折草叶,脚步踢踏,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在这个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
清晰得让人觉得有点不对劲。
阮奕迅速加快了步子。
突然,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一闪,就看见一个黑咕隆咚的东西擦着他的手臂飞过去。不知道是什么。只听它咔吧一声撞在石头上。随即,石头碎成块粉,沙沙滚落下来。
阮奕厉声道:谁?!
依然没有一个人说话,那些沉默的黑影从四面八方朝他围过来,就像一场训练有素的围猎。
阮奕毫不迟疑,拔腿朝发出的响动最小的那个方向跑去。
有人打开了手电筒,雪白的光束射穿了黑夜。
阮奕拨开草丛,借着高大的灌木掩藏身形。越来越多的光束亮起,像密集的子弹一样四处扫射。
黑夜里,凭空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网,似要把阮奕紧紧网罗。
有个声音响起来:他在那儿!
手电都关了,别把动静闹大了。
手电的光束齐刷刷消失。那群人原本略显混乱的寻找,因为确定了阮奕的位置而迅速一致起来。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重新归来。远处,银色的月光抖落在草尖上,像针一样冷冷发亮。
草叶打在脸上,手上,还有一切裸露在外的皮肤。但阮奕几乎感觉不到。
他凭着身后的动静,意识到那群人离他的距离在不断拉近。
而且拉近的速度在不断加快。
风在耳边扯出尖利的呼号。阮奕拿出手机,正要拨号,一根电击棒闪电般从他身后狠狠抽过来。
剧痛和酸麻袭遍全身,阮奕挣扎着想保持清醒,却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耳边隐隐传来了谁的大喊:阮奕!
在轰隆隆几乎要淹没他所有听觉的耳鸣里,那个声音直直扎进来,像是撕裂了黑暗的天光。
阮奕用力撑开摇摇欲坠的眼皮,视野暗下去的最后一瞬,他好像看见一个身影飞奔而来。那么的模糊,又那么的熟悉是谁呢,他想看清。但是下一刻,意识就无法自控地沉入了彻底的黑暗。
陆炳辰接住他,同时一脚发力,狠狠踢在那个拿着电击棒的男人胸口。
这一脚把那个人踹飞出两三米远,电击棒脱手飞出,那个男人重重撞在树干上,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从树干缓缓滑倒在地,血从鼻腔和嘴角喷流出来。
其他赶上来的人看见他的惨状,都下意识地顿了一下。谁都没想到眼前这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下手能狠成这样,准成这样。
但是他们必须要把阮奕带到原居山定好的地方,这是任务。
为首的那个人眼皮一跳,咬了咬牙:上。
一群人狠狠扑过去
陆炳辰抱着阮奕,连一眼也没有多看他们,转过身。一群穿西装的男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在朦胧的山雾间,他们几乎是用一模一样的弧度低下头,躬身让开一条道。
狭窄的山路两侧,黑魆魆的林木撑开了一片仿佛浓得化不开的阴影。身后喊打喊杀,□□撞击的沉闷响声,像是被这片黑洞般的幽暗给吸收了,或者说,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陆炳辰抱着阮奕坐上车。
七分钟后,汽车在一处别墅门口缓缓停下。
他走下来,小心地打横抱起阮奕。
早有一个男人在门口等着他。
虽然陆炳辰的面色很平静,但不知为何,男人不由自主地低下头。
远离城市的群山之上,星空在黑夜里灿烂地闪烁着,就像是冰封的河流,格外的亮而冷。纯净的光芒洒落在陆炳辰漆黑的眼眸里,让他看起来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有一种难以企及的遥远。
这种遥远,所有跟在陆炳辰身边的人都很熟悉。
一直以来,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陆炳辰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是这样。居高临下,遥不可及。说实话,陆老爷子在陆炳辰那么小的时候就钦定让他今后接手陆家,不是没有道理。偌大的燕山,豪门巨阀不知道有多少,但是除了陆老爷子,他们还没有在其他人身上见到过这种气度。
但是,陆炳辰看向阮奕的目光里,那令人心悸的专注,却是在场的任何人都没有见过的。
男人试探着问:接下来
陆炳辰没有回答,而是抱着阮奕走上二楼,轻轻把他放在床上。
医生已经在等着了。他仔细给阮奕检查了一遍,说:没什么大碍,只是有点轻微的脑震荡,可能还要过段时间才能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