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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撩了,有被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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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他牙根一紧,老老实实在他爸对面坐下。

张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才蒋家的人给我打了个电话,提到了你。

什么蒋家?

蒋家的势力在燕山那一块儿,跟阳市不搭边,你不知道也正常。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能跟他们打上交道。张曹点了根烟,食指轻轻点着腮帮子,吐出一口烟圈。

他问,儿子,你在学校碰了谁了?

碰了谁?张子铭的第一反应是林鹤来。但是林鹤来背后有几斤几两他早八百年就摸清楚了,这人压根扯不到这上面来。他想了半天,果断地说:没人。

没有?那就是还没来得及碰。

张子铭一愣。

他脑子里一下子浮出了一个人名。

但是不会吧?

张曹问:是谁?

张子铭心里突然蹿起一股邪火:怎么,那什么姓蒋的,凭什么管得到我头上?

因为背景,他从小就习惯了在人群里说一不二,起码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当着他的面让他不爽。阮奕三番五次给脸不要,他早就在心里发了誓了,他要是不把阮奕整服气,他就不配姓张。

张曹皱起眉。

张子铭的性格跟他很像,他们父子,或者说大多数张家的人,从来就不是那种愿意听话的人。他们只喜欢让别人听自己的。

张曹缓和下语气:这回就先算了。犯不着为了这点小事跟蒋家闹得不痛快。

张子铭的脸色闪过一丝不忿,他沉着脸掐了掐指关节,一声不吭。

张曹拍了拍他:行了,城南那边儿有个会所,过两天我交给你,你也学学看怎么打理。

他老子这么多年真金白银的实业没少给他投置,张子铭早过了新鲜的时候。不过城南那家会所他依稀有点印象,那是他爹手下的第一份产业,他小时候还去里面晃过。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意义。

张子铭撇了撇嘴,就当应下了。

这一天除了早上那节数学课,其他时间阮奕都过得很平当。

晚上下课铃响,阮奕照例在教室多留了一会儿,把每门课的笔记都过了一遍才起身收拾东西。刚出教室,他就看见蒋见遥站在上下楼梯间一个半圆形的平台上,看样子像在等人。

蒋见遥朝他招了招手。

高一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高二高三的正在上第二节 晚自习。他们两个并肩走在银杏长道上。学校里很安静,幽幽的夜风打着卷从他们身前吹过,头上的银杏叶沙沙作响。

蒋见遥慢悠悠地说:张子铭那边你不用操心了,昨天我让人敲打了他。他估计再怎么不愿意,这段时间也要消停。

阮奕看了他一眼,又转回视线,继续平视前方。

这么淡定?蒋见遥挑了挑眉,没什么想问我的?

他大方地说:有什么想问的都可以问,我肯定知无不言。

阮奕淡淡地说:帮我谢谢陆炳辰。

蒋见遥打量着他的目光一顿,眼中的兴味更浓了:你知道啊。

猜的。

他们走到了校门口,阮奕准备回家,蒋见遥伸手一拦,笑笑地说:虽然是辰哥找的我,但我好歹也算帮了你的忙,怎么,连顿饭都不请我?

阮奕有点无语。

他大概知道蒋见遥抽的什么风,估计就是好奇他和陆炳辰是什么关系。他懒得花太多时间应付,径直走进六中对面的巷子,找了个烧烤摊坐下:行,我请客,你点吧。

这个烧烤摊味道还可以,但是环境就相当不怎么样了。店主租的铺面不大,桌子都支在外头,日常烟熏火燎的,木制的桌角积了不少油渍。蒋见遥看着面前大红色的劣质塑料椅,嘴角抽了抽。

阮奕把菜单递给他。

前一个客人不讲究,塑封的菜单上有烤串滴下来的油和孜然,蒋见遥下意识地伸手一挡。

他用一种无法形容的目光看着阮奕,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就请我吃这个?

第23章

蒋见遥的表现跟阮奕估计的差不多,但是真看见他这反应,还是有点想笑。

阮奕点点头:是,我就请得起这个。你吃吗?

蒋见遥盯了他足足十秒钟,把椅子往外一拉,坐了下去。

阮奕照着自己平常的口味点了十几样,问他:你还要加点什么吗?

蒋见遥扯了扯嘴角:不用。

阮奕合上菜单,又要了两瓶啤酒,一瓶给了蒋见遥,一瓶放在自己面前。

一会儿工夫,蒋见遥已经把表情收拾好了,脸色跟平常没什么两样,一点看不出异常。

他甚至好整以暇地拿起五块钱一瓶的啤酒,跟阮奕碰杯:谢谢。

老板动作很快,没过多久就给他们上了五六个盘子,滋滋冒红油的肉串、烤翅、鸭肠、脆骨、鱿鱼须摞得跟小山似的,冲人的喷香撞进鼻尖,特别能勾起人的食欲。

阮奕吃,蒋见遥也没干看着。这个年龄的男孩撸串的战斗力都很惊人,他们俩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桌子烤串扫了大半。但吃归吃,两个人一个比一个沉默,硬是从头到尾都没开口说过几句话。

撸串其实就是图个热闹。旁边几桌有人碰杯,有人大着嗓门开玩笑,衬得他们这一桌格外安静。

这诡异的气氛把老板都吸引了,借着给其他几桌送烤串的功夫,特意绕到他们旁边好几遍。几个小店员也是,时不时就往他们身上瞟一眼,然后把头凑到一起叽叽喳喳。一方面是欣赏这一桌的两个帅哥,一方面是猜测这俩帅哥是不是有什么矛盾,因为确实很少有人来撸串就是闷着头吃。

眼看吃得差不多了,蒋见遥抽了张纸,擦干净嘴角。

他说:这回的事辰哥没有亲自插手,你也别说漏嘴了。他那个身份,能不拿出来摊到明面上,尽量就别摊开。

阮奕喝了口啤酒,没接话。

还有点事,我一并都说了。蒋见遥晃了晃啤酒瓶。里面还剩最后一点。他一口喝干,把酒瓶放回桌面,两手交叉着十指,慢慢往后靠在椅背上,又恢复了平常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不知道你对辰哥了解多少,但我可以给你提个醒。他的占有欲比一般人都要强,强得多。

这种占有欲,一部分是天生的,另一部分是后天培养的。陆炳辰从小就注定要接手陆家的产业。普通人或许可以放弃,可以失去,可以接受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占有,但是他不行。他必须要能确保凡是他的东西,就没有任何人敢伸手,没有任何人敢觊觎,没有任何人敢染指。

所以,无论是林鹤来还是谁,离他们远一点。真要把辰哥惹恼火了,吃亏的是你自己。

阮奕还记得,上辈子蒋见遥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那时候他没当回事,现在隔了一世,再听到这句话,他突然有种难以形容的烦躁,就像身体里某个点被人戳中了,一下子蹿起火来。

他说:你是不是误会了我和陆炳辰的关系。

如果我们俩在谈恋爱,我会照顾他的情绪。那也不是因为我害怕他,而是因为我喜欢他,舍不得他生气,不想他难受。但是现在我跟他压根没到这一步,也到不了这一步。

所以,把你的话留着,今后跟该说的人说吧。

他站起身,去找老板结账。

高大的梧桐树旁边立着一盏路灯,雪白的灯光照在树叶上,把那叶子映得翠莹莹的。阮奕站在树下,点点光晕落在他手上,指尖看起来跟透明了似的。

蒋见遥挑了挑眉。

他早就猜到陆炳辰对阮奕的心思不一般,毕竟当初第一眼看见阮奕,陆炳辰的反应就很不对劲,后来凡是碰上跟阮奕沾边的事,他的表现就没正常过。

其实陆炳辰到现在也没跟他们挑明他和阮奕的关系,但是蒋见遥上回试探是男是女就确定了五六成,昨晚接到陆炳辰的电话,让他以蒋家的身份去警告一下姓张的,他基本就百分百知道,辰哥那个神秘的恋爱对象就是阮奕。

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因为阮奕好看?但陆炳辰身边根本不缺好看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陆家的继承人,最不缺的就是这个。所以今晚他提出来跟阮奕吃饭,其实也就是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现在他有点看出来了。阮奕身上有一股怎么说呢,就是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傲劲儿。确实还挺招人的。

但也不过如此。

小孩子因为无知,所以敢依着本性折腾,也挺傲劲的。但是在他眼里,那叫愚蠢。

蒋见遥抬了抬下巴,似笑非笑:你知道我说的有道理吧。

阮奕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家了。

这两天,班里的气氛都跟平时不大一样。

老郑私下里处理林鹤来的事。阮奕不知道他具体是怎么做的,反正明面上看不出什么风吹草动,大家课照上,玩笑照开,但从前折腾林鹤来折腾得最欢的人现在都老实了。

这天,下午第三节 课是大扫除。规矩是先干活,干完就能自由活动。阮奕分到的任务是拖走廊。让卫生委员过来检查通过后,他打算到操场上活动活动。

绿茵场刚除完草,空气中有种湿漉漉的草汁味儿,还挺好闻。

阮奕沿着跑道慢跑。到第二圈的时候,林鹤来默默地跟了上来。

阮奕又跑了一会儿,感觉林鹤来好像欲言又止的,就问他:有什么事?

没有,我就是想跟你聊聊天。

阮奕点点头:聊吧。想聊什么?

然后他就看着林鹤来脸色那欲言又止的神色又加重了。

看样子话题没那么轻松。阮奕停下步子,也没催他,慢慢地跟林鹤来一起沿着跑道走。

半晌,林鹤来小声说:他们跟我提到了你小时候的事情。

他们。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阮奕嗯了一声,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他们说,你以前也被孤立过。

文子浩说给林鹤来的时候,还附带了很多详细的细节。

那时候阮奕在上小学。小孩子天真残忍的创造力在这种事情上前所未有地活跃了起来,那些同巷的小孩编造了一个跟阮奕说话会被传染得野种病的故事,后来演变成了凑近他就会被传染。再后来,这个故事传进了阮奕的学校。

阮奕在那所小学待了三年,一直一个人单独坐在教室最后。

后来二姑知道了,给他办了转学。但没过多久,传言就添油加醋地跟了过来。不是野种病这种只能在低龄儿童之间传播的谣言,而是各种关于他父母的小道消息。

直到后来再长大一点,因为他的成绩,也因为这张脸,阮奕背后的指指点点才渐渐少了。

阮奕很久没想起过这些事了。如果不是今天林鹤来提到了,他觉得自己应该也不会再想起来。

他笑了笑:怎么了?

或许是他脸上淡淡的,像是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的笑容给了林鹤来勇气。他脱口道:阮奕,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问完,他自己也愣住了,然后脸慢慢涨得通红。

他们刚好站在操场正对小卖部的门口。阮奕走进去买了两支甜筒,把香草味的递给林鹤来,自己撕开另一支,吃着吃着,突然忍俊不禁。

林鹤来僵硬地看着他。

阮奕笑了笑:后悔了,觉得不该问?

林鹤来捏着脆皮筒,两只耳朵红得几乎透明。

阮奕把自己的甜筒吃完,看林鹤来还是一动不动的,伸手把那支甜筒的塑料盖掀开,捏着脆皮尖递到他嘴边:先舔一口,都化了。

林鹤来揪着衣角,低下头,抿了一口,甜甜的香草味在舌尖化开。

他不好意思抬头看阮奕。

如果再来一次,他肯定不会问的。

他听说,有些童年受过创伤的人,后来或许会通过帮助那些同样遭遇的孩子,来达到弥补自己曾经所受的伤害的目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特别想问问阮奕。

其实,好像不该问的。

这么问,就像是在怀疑阮奕的用心。

林鹤来抬起头,阮奕先他一步开口:要道歉?

林鹤来一呆,点点头。

难受了就哭,生气了就发泄,有什么想不通的就问出来。阮奕笑着说,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什么可道歉的?

他本身就比林鹤来要高,现在又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低着头,郑重说话的样子,说不出的让人怔然。林鹤来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的视线,却又忍住了。

阮奕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做这些,并不是想从你身上获得安慰,寻求补偿。

清透的目光落过瞳孔,像是要看进他心底。

半晌,林鹤来轻声问:会失望吗?经历了这些事,又看到同样的事发生在别人身上。

不会。

为什么?

阮奕不疾不徐地开口:大家都是人。是人,就注定复杂,注定了从生下来起,这颗心就没有绝对立场的善与恶,好与坏,光明与阴暗。一个人会喜欢,会崇拜,会珍惜,会想要维护什么,一样会讨厌,会嫉妒,会憎恨,会出于各种这样那样的理由想要伤害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人之常情。

但是,最终活成什么样,要看每个人自己的选择。这种选择不是一个一锤定音的结果,而是漫长的摇摆和动荡的过程。

他说得认真,语气却轻松而平静,我自己经历动摇,同时目睹别人的动摇,这个过程是让我更加坚定,而不是让我变得失望。

林鹤来仰头看他。

金红色的晚霞在天际铺开,大气磅礴的红艳吞吐着万里长空,灿灿金光浸过阮奕的身影,他就像天公执笔,在人间落下的最浓墨重彩的一道霞光。

这一眼,就像从他的瞳孔里直直烙印进灵魂深处。林鹤来胸腔剧震,心脏强烈地悸动。

他轻声问:阮奕,我可以、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行啊。

阮奕没觉得有什么,他从台阶跳下来,走到林鹤来面前,张开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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