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现在摆这么大的架子来威胁我,好像动动指头就能把我揉圆搓扁,这么有自信阮奕笑了笑,认识梁郁,从他那儿听了我几件捕风捉影的事,就给了你们这么大的底气?
文子浩的脸扭曲了一瞬,虽然立刻就恢复如常,还是被阮奕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愕。
文子浩阴沉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猜的。
其实那天李可告诉他,跟梁郁混在一起的人里有他的同班同学的时候,阮奕一下子就想到了豹哥那群人。这倒不是因为他有多会猜,实在是除了他们之外,也没别的什么选项了。
他也猜到豹哥会拿这事威胁他,他还猜到了点别的。
你们也拿这事威胁林鹤来了吧?说如果我真把豹哥惹火了,他就把我的身世一股脑掀出去。所以林鹤来天天被舍友锁在外面,压根不敢跟别人说。因为怕我知道了,怕我给他强出头。
文子浩下意识后退一步,咬着牙,一言不发。
其实就算我不管林鹤来,你们该造谣搞事也不会歇着。阮奕又喝了口水。
他觉得这事没什么意思,但不说开就有人憋着劲想找麻烦,就更没意思了。
梁郁,他淡淡地说,暗示过你们要折腾我,对吧。
文子浩抖了抖,又往后退了一步。
他们俩远离队伍,站在角落里说话,终于被体育老师发现了。
那两个!给我过来!体育老师一手一个把他们推到沙袋两边,都会了是吧,不用听我讲解动作了是吗。来,就你们来当第一组,一左一右给大家示范一下。
两人走到墨绿色的海绵垫上。文子浩是一点都不会。他脸上闪过一丝慌张,突然听见人群里一声惊呼,一抬眼,就看阮奕一个潇洒凌厉的抬腿侧踢。
文子浩来不及反应,本能向左一滚,狼狈地躲闪过去。
轰然一声巨响,沙袋整个被踢飞出去,狠狠砸在对面的墙上。
文子浩心脏剧震,有一瞬间大脑几乎一片空白,就跟被重击的电路板似的,过了两三秒,一根根神经才断断续续地通上电。
他勉强直起身子,看见豹哥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第17章
体育老师看着阮奕,两人小眼瞪大眼,围观的同学却在愣了两秒之后疯狂鼓起掌来。
牛批!班草牛批!李悬左手一拳砸在右手上,太帅了我艹!
阮奕那一下动作实在太利落,效果又太震人,好几个女生回过神来,脸悄悄地红了。
二十三班有三个帅哥,一个是阮奕,一个是原劲,还有一个是张子铭。之所以阮奕成了公认的班草,除了五官格外出众,还因为他的气质比较符合。相比于原劲的冷漠,张子铭的桀骜,阮奕就像一轮微凉的明月,给人一种特别清透的感觉,好像看他一眼,跟他说两句话,心就会安静下来。
但是刚才他拧腰发力的一瞬,整个人突然显现出一种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冷酷。这个反差,就给人一种格外强烈的震撼。
体育老师调整了一下脸色,露出有点想笑又像是忍着牙疼的表情:学过?
练过几天。
准确的说,是上辈子跟着陆炳辰练过几天。
行吧。老师招呼两个同学去把沙袋捡回来拴好,瞪了一眼阮奕,你帮我盯着女生组,给她们示范纠正动作下腿轻一点知道吗。
知道了。
体育课上完上午的课就结束了,阮奕还是不怎么舒服,尤其头晕和浑身酸痛愈演愈烈。他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阵发黑,抓着栏杆站了两三秒才恢复。
他想赶紧回家,倒头睡一会儿。
豹哥阴沉地看着阮奕的背影,转过头对文子浩说了句话。
十分钟后,林鹤来被三五个男生推推搡搡地带到体育馆的洗手间。
豹哥靠在洗手台上,一只手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打火机。
一个男生轻车熟路地上去把门落锁,其他人你一脚我一脚地把林鹤来往前踹过去,最后一脚格外重,林鹤来往前一栽,摔在地上。
旁边的垃圾桶被他撞得剧烈摇晃了两下,几坨卫生纸团和易拉罐弹出来,掉在他身上。
林鹤来白着脸,轻轻抽了口气,用手撑着地,但没有站起来。
他不知道自己又是哪里得罪了这些人。
文子浩偷偷瞥了豹哥一眼,走上前,脚尖要踩不踩,慢吞吞地从林鹤来的十根手指头上蹭过去。
你跟阮奕是什么关系?
我们没有关系。
豹哥冷嗤一声。
没关系,那他这么照顾你?文子浩的脚往下一压,再给你一次机会,给老子好好地答。
剧痛从指尖传来,林鹤来感觉自己就像案板上的鱼,无助地抽搐了一下。
旁边几个男生也围上来。
死娘炮你蒙谁呢?你喜欢男的吧,阮奕为了管你的闲事,手都他妈要伸到月球上去了。有人一脚踹在他背上,说,你们俩是不是在搞对象?
林鹤来这下才知道这群人今天把他堵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他咬着牙,低声说:没有,我们没有我和阮奕没有关系。
放你妈的屁!踩着他背的男生习惯了这个软弱可欺的小娘炮对什么都逆来顺受,头一次被他顶回去,气急败坏之下,他狠狠往下一碾,你胆子肥了敢这么跟我说话!
林鹤来被他踩得整个人趴在地上,感觉肺泡都碎了几个。
他剧烈地咳嗽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得出话:我和阮奕没有你们说的那种关系。他帮我,是因为他看出来了我需要人帮,我想要人帮,每次你们欺负我用笔尖戳我,乱扔我的作业本,跟别人说我是变态,让我把生活费交出来给你们买水买零食的时候,我都想有人能伸手拉我一把。我都想,要是有人能救救我就好了。阮奕他看出来了,所以
他忍着哽咽,咬紧了牙:所以他一直伸手拉着我,这跟我是谁,喜欢男还是女根本没关系。
背上那只脚越来越沉,也可能是他呼吸不上来产生了错觉吧。其实他知道自己不该这么硬气地说话,这种态度只会招致后面更恶劣的对待。
以前每到这种时候,他都是能有多卑微就有多卑微。但这一刻,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突然生出了一种什么都不想在乎的勇气。
林鹤来握紧拳头,轻轻地、讥讽地一笑:你们只会觉得,不是谈恋爱他怎么会这么不怕麻烦。你们非要逼着我承认和他在一起,也只是想证明阮奕也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然后打着这个旗号去名、正、言、顺地攻击他你们这样的人,真是太恶心了!
洗手间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文子浩背心一瞬间爬满了冷汗。他突然有些不敢抬头了,因为不敢看豹哥现在是什么表情。
张家早年是开夜总会的,基本上阳城半数以上的娱乐产业都姓张,后来他们又腾了只手去做土方工程,这一步一步,都是靠明面上的钱和暗地里的拳头挣下来的。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豹哥的有些手段,压根就不是那些从幼儿园安安稳稳念到高中的学生可以想象的。
文子浩简直有一瞬间想逼着林鹤来把他刚才的话给吞回去。明明跟以前那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这事就过去了,有必要闹到这一步吗?!
半晌,豹哥开口:把他的书包打开。
一个高瘦的男生走过去,扯开林鹤来的书包拉链,一股脑把里面的东西倒在地上。
豹哥本来一条腿曲着坐在洗手台上,轻轻一跃,落在地上,脚尖慢悠悠地从那堆文具书本里扒拉出三样东西,踢到林鹤来面前。
一瓶墨水,一个裁纸刀,和一卷透明胶带。
给你三个选项。豹哥轻笑了笑,要么你把这整瓶红墨水喝干净,要么你自己往脸上划两道要见血,不见血不算完,要么呢,你就用透明胶带把自己的脑袋从头顶到下巴缠一圈。
他摊开手:选吧。
没人敢说话。
文子浩迟疑地压低声音:豹哥,这
豹哥微微一笑:怕他出事啊?放心,死不了,顶多进个医院。
文子浩动了动嘴唇,还想说什么,但是没再敢出声。
豹哥看着林鹤来:最后倒数三秒,你要再不选,我就当你都想要了。
林鹤来狠狠一闭眼,颤抖着手抓住了那瓶墨水。
突然,洗手间的门上传来了三声不大不小的敲击。
一个人在外面说:我,原劲。
文子浩的心猛地一松。门早就被他们从里面锁死了,他扑上去转开把手:原哥!
原劲在他们这群人里地位很不一般。虽然在人前他和豹哥走得并不近,但谁都知道他是从小就跟张子铭认识的,关系跟发小差不多。所以他们都不自觉地对原劲高看了一眼,不止,很多眼。
原劲一走进来,洗手间又安静了。几个围着林鹤来的男生都沉默了。他们低下头,飞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慢慢往旁边散开。
原劲走到林鹤来面前,面无表情地伸出手,把他手里的墨水瓶拿过来。
然后拧开盖子,抬手一泼。
鲜红的墨汁浇在林鹤来身上,把他的半个身子都浸透了。红水珠滴滴答答顺着他的下巴和手指淌下来。他看上去十分狼狈,还有些说不出的可怜。
文子浩愣了。他眨了两下眼,把目光投向豹哥。
豹哥看着原劲,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意味。
他撇了撇嘴:算了。
说完,他径直走出洗手间,其他人也跟着走了。转眼就只剩下林鹤来一个人。
林鹤来强撑着从地上爬起来。
他把脑袋伸到水龙头下面,用水冲了一遍又一遍,但还是有一道道明显刺目的红印留在皮肤上,怎么都搓不掉。他抓着洗手台的侧沿,滚烫的泪珠不听使唤,直往下落。
他难受极了,抱着膝盖,慢慢地蹲在地上。
阮奕回到家,感觉自己确实像发烧了,烧得温度应该还不低。他拉开抽屉,没找到温度计,只翻出一包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感冒颗粒。
离这儿最近的药店骑车也要十分钟,他实在没劲折腾,拿出手机给童彤发了个微信,让她帮忙跟老郑请假。然后歪在沙发上,连手机掉地上都没发觉,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再醒过来,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他身上黏得难受,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赶到学校的时候,离晚自习上课还有十多分钟。
童彤看见他还挺吃惊:我以为你今天一天都不会过来了,给你把晚自习的假都请好了。
又问: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
阮奕感觉不出来,他觉得自己浑身都烧没劲了,连反应都比平时迟钝了很多。
你这看着精神还不如早上。童彤皱了皱眉:今天只剩一节晚自习,还是妖婆的课,你干嘛非要给自己找罪受?要不趁着晚自习还没开始你赶紧走吧。现在学能有什么效率。
今晚是数学晚自习。阮奕压根把这事忘在脑门后了。他摁了摁抽痛不止的额角,真有点想走。
无论是回家躺着还是去校医室拿点药挂瓶水,怎么都比上数学晚自习舒服。姚晓燕那种用不断爆音的话筒连吼带骂的讲课方式,就是在给人的耳朵上刑。以他现在的精神,扛两个小时就是在遭罪。
阮奕打定主意,站起身往外走,正巧在教室门口遇上了林鹤来。
林鹤来的脸上有一道道很明显的红斑,乍一看很吓人,像是对什么东西过敏了。
阮奕问:你的脸怎么了?
林鹤来一看是他,一双微红的眼睛瞪大了:阮奕,你、你怎么来了?我听童彤说你生病了,你现在好点了吗?
阮奕却觉得有点不对,具体是哪里不对他用力摁了摁太阳穴,想把那阵敲鼓似的抽痛给摁下去,你哭了,怎么回事?
林鹤来还没说话,一只手突然从他身后伸过来,把他推到一边。
第18章
原劲收回手,从林鹤来身后走上来,冷淡地看着阮奕:他这是怎么回事,我来告诉你。
阮奕跟着他走到楼梯间。
中午你走之后,豹哥带人去堵林鹤来,要让他喝完一整瓶红墨水。原劲顿了顿,淡声道,我把墨水淋他头上了。
不知道是不是楼梯间太暗,灯光太昏黄,他面无表情的脸似乎有种格外凉薄,甚至嘲弄的味道。
阮奕突然想起了上辈子他听人提起林鹤来死讯的那天。
沉闷的午后,天色苍白,乌云翻滚,一场暴雨将至。潮湿的空气就像是一张透明的,湿透了的厚毯子,沉重地压在人身上。
突然,一道惊雷从远方响起。他在雷声里抬起头,听到旁边人无所顾忌的笑闹。
或许是阮奕的脸色太难看,原劲扫了他一眼,目光也变冷了。
他冷冷转过眼,抿着嘴,正要说什么,突然听见阮奕说:你做得没错。
原劲一怔。
阮奕低下头,揉着发疼的太阳穴。他很难形容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不是愤怒,也有可能是愤怒过头了反而感觉不出来,就觉得这头真的太他妈疼了。
他尽量用一种平和的语气说:你要没去,如果他真喝了一整瓶墨水,后果会更严重。
原劲抬起眼。
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神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几乎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但阮奕没注意到这个。他闭着眼,用力按着太阳穴:行,这个我知道了。还有别的事吗?
原劲没说话。
还真有?阮奕把手放下来,睁眼看向他。
原劲的咬肌鼓了鼓,像是在忍耐着什么。半晌,他缓缓说:阮奕,你挺聪明的。
第一回 周考你数学没及格,上周五,你考了117。他的声音有一种异样的冷漠,这还只是一个星期。你既然聪明能学,又想好好学,那就别离这些糟心事这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