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眠才发现, 他们几个面前的火锅食材, 每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难怪她怎么瞧着自己跟前全是她喜欢的。
“别管,从小就这样。”靳崇钰见怪不怪地说道。
孟眠迟疑着点点头,她已经看出来这两人之间的确非常不合了。
林羽然用筷子夹了两片芦笋到靳泡泡盘子里, 靳泡泡眉心一皱,用勺子慌忙把菜推了出去,“你筷子都掉地上了。”
林羽然没说话,他侧头低声对阿姨说:“帮我换一双新的筷子,谢谢。”
靳泡泡:“.......”
阿姨迅速拿来了新的干净的筷子。
林羽然重新夹了菜给靳泡泡。
靳泡泡:“......”
饭后,孟眠和靳崇钰出去散步。
靳泡泡和林羽然坐在椅子上都没动。
“说吧,你想做什么?”靳泡泡抱着手臂,不耐烦极了。
林羽然:“你要回学校了?”
“嗯。”哪怕只是一个字,靳泡泡的语气都非常不好,非常坏。
“我可以给你补课。”林羽然自告奋勇,他这话一说,后边的阿姨就在心里“哎哟”了一声,这肯定又得戳到泡泡的肺管子了,泡泡最讨厌的就是林小少爷这幅高高在上自以为是的样子了,虽然阿姨也知道他是好意,但是这......
“我家请得起家教,”靳泡泡站起来,给了林羽然椅子腿一脚,“用不着你。”
她说完,抬步就走出了餐厅。
半晌,还是阿姨见着心里觉得怪难受的,主动说道:“下次,小少爷可以试试说点别的,语气换一换?”
林羽然垂眸,“我很喜欢她。”
阿姨:“......”这好像又太直接了点儿,泡泡估计会一巴掌扇在林羽然脸上。
“美丽女士有意让两人以后发展一下。”
孟眠没反应过来,主要是没理解这个发展一下,是怎么个意思,“发展?”
靳崇钰牵着她的手,“嗯,发展。”
“但是泡泡她好像......”孟眠本来想说讨厌林羽然来着,但看靳泡泡的样子,说讨厌,又不是那么讨厌,但要是说喜欢,好像也谈不上。
“走着看,他们还小。”靳崇钰和翁美丽的意见相悖,翁美丽觉得靳泡泡和林羽然天作之合,连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都一样,这怎么能说不是天作之合。
“明天我们就去乡下,”靳崇钰轻声说着,“不然翁美丽会让你很苦恼的。”这才是第一天,翁美丽还比较收敛,要是熟悉了,翁美丽应该就会积极地带孟眠出去参加她的下午茶会美容会以及一些酒会。
孟眠想了想,“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我们家过年都会去老祖宗家里,他们过段时间也会离开市区。”
“那,好。”
第二天翁美丽便不那么端庄了。
她以为孟眠会多玩几天的。
“乡下有什么好玩的,什么都没有,连暖气都没有,多冷呀......”她想孟眠留下来。
靳泡泡嗑着瓜子,林羽然昨晚回家了,她心情很好,“这里才叫无聊好不好?”
翁美丽白她一眼,“不要用这种腔调说话。”
过了会儿,翁美丽看向孟眠,“把林羽然也带上吧,啊?他爸妈今年要出国看他奶奶,他一个人在家......”
“他奶奶哎,他竟然不跟着一起吗?这样真的很不孝顺哎。”靳泡泡阴阳怪气道,一点都不像带着林羽然一起。
靳崇钰拒绝了。
“车里没位置。”
翁美丽:“......”女大不由娘,儿也是一样。
他们一起出发了。
还把狗也带走了。
两只狗一上车便上蹿下跳,得亏孟眠是在副驾驶,糯米粽子则在后排和泡泡一起,靳泡泡的怒骂声从它们上车以后便没停过,直到粽子开始晕车,没狗陪着闹腾,糯米也很快安静了下来,靳泡泡靠在粽子身上昏昏欲睡。
“靳崇钰,那个,”孟眠看见路边站着一个眼熟的男生,穿着白色羽绒服,很显眼,太阳底下,他身上的白色是在发着光的,她摇下车窗,看了一下,“好像是林羽然,他还带着行李箱。”
林羽然脚边确实立了一个很大尺寸的黑色行李箱。
靳泡泡听见这个名字,反射性地醒来了,她趴在车窗上,“不要脸!”
林羽然最终还是和他们一起走了。
车从喧哗的市区慢慢去到了郊区,拐到狭窄的水泥路,有一段儿甚至还是泥路。
车程大概四个多小时,车子停在了一栋,看起来也挺像别墅的房子门口,周围好像都是这样的小洋楼,跟前则是大片大片的田野,里头堆着靳泡泡说的草垛和稻草垛。
周围也都差不多,风吹过来,空气中都能闻见清新的青草气味。
糯米粽子争着跳下车,叫了两声,院子里立即奔出来一只萨摩耶,白色的,但现在的毛色不太白了,它一看见糯米粽子便和它们抱在了一起打滚。
靳泡泡拉着孟眠,介绍道,“萨摩耶叫草莓,跟它们俩是兄弟。”
这里只是比召南那边要小很多,但看着并不比那边差很多。
靳崇钰和林羽然负责拿行李。
“奶奶耳背,爷爷一般都在三楼晒太阳,他腿脚不便。”
进了客厅,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从旁边一扇小门便走出来一个老太太。
她穿着棉袄,白白的,胖胖的,看起来很和蔼可亲。
她愣了好久,过了会儿小脚迈得飞快,朝他们跑过来,挨个抱了一下,最后抱的是孟眠,她说:“美丽说最漂亮的那一个就是我孙媳妇儿,我想着,总共也就靳泡泡和你两个,能除了谁。”
孟眠喊了声奶奶。
奶奶没听见,还拉着孟眠的手自说自话,“真好看,真好看,美丽没骗我。”
靳崇钰将行李放了下来,看见孟眠手足无措地接连喊了几声奶奶。
最后一声,奶奶终于听见了,“哎,好,好好好。”
这里人少,孟眠自己在楼上的客房整理行李。
看样子,在这里肯定要比在召南呆得久。
客房的床铺是清新的蓝白小碎花,衣架是淡金色,窗帘是长辈都很喜欢的白色蕾丝,上边有同样是蕾丝绑成的小蝴蝶结,很少女的一间客房。
房间隔音一般,窗户开着,孟眠隐约听见底下靳泡泡的尖叫。
她站在窗户边上朝底下看,这里是院子的背面,也是院子,分成了两块区域,一块比较小的角落养着几只大鹅,靳泡泡手痒把它们放出来了。
加上围着她转的几条狗,场面骤然开始失控。
大鹅和靳泡泡不熟,扑腾着就去咬靳泡泡的裤腿,衣摆,甚至屁股,几只狗护主,去追赶大鹅,大鹅战斗力爆表,把外强中干的粽子追地嗷嗷叫。
靳泡泡被一只大鹅拽着衣袖,眼泪都吓出来了。
偏偏奶奶耳背,她叫了许多声,都没人帮忙。
孟眠望了眼房间,拿了个衣架,准备下楼解救靳泡泡。
林羽然跑来了。
他的白羽绒服几乎是立马就被几只大鹅弄得全是污渍,林羽然把嗷嗷哭的靳泡泡挡在自己身后,依旧是之前那样的面无表情,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着急。
幸好奶奶过了没多久便来了,大鹅很听她的话,但这时候靳泡泡和林羽然已经很狼狈了。
奶奶说要把大鹅用铁锅炖了。
靳泡泡:“它们长得还是挺帅的,算了吧,我就当被帅哥吧唧了几口。”
奶奶没听见,还在念叨铁锅炖大鹅。
孟眠看得投入,她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也会有这么丰富多彩的一天。
之前在新台的时候,就算孟园走在哪儿都带着她,也带着柳夏鸥,但她始终是个外人,也没人把她当自己家人,小时候,她还是奢望过能和他们相处得和一家人一样,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本来在她心里只能是奢望的事情,靳崇钰轻轻松松就给了她。
“阿水,”靳崇钰的声音出现在门后,他敲了两下门,嗓音低温和沉缓,“路程太久了,我陪你出去走走。”
48. chapter 48 你很喜欢她?……
马路用水泥铺就, 不过三五米宽,现在是冬季,两边农田和山野却并未显得太萧瑟。
花不见多少, 多的是一些不知名的绿草与矮树,一簇一簇,一丛一丛地紧紧挨着。
农田的确如靳泡泡所说, 该收割的已经尽数收割, 剩下一下矮桩还在田野里, 现在这时节, 依旧不缺在农田里忙活的人。
这里距离郊区很有些距离,城市里的喧嚣已然远去, 风轻拂至脸上, 冬意也变成绵绵。
“老人年纪大了, 在城里待不住,和我妈处不好,分开住之后反而其乐融融,亲得跟亲母女一样。”靳崇钰顺从着孟眠的步伐, 稍稍放慢,孟眠刚好跟得上。
“为什么?”孟眠问道。
靳崇钰想了想, “奶奶想挖掉美丽女士的花圃种菜,对美丽女士奢侈的生活方式非常不齿。”
但凡奶奶没见着就还好, 可天天住在一起, 她眼见着那些钱流水似的花出去, 她倒不是心疼儿子, 靳家富了很多代了,之所以富,就是上边祖祖辈辈都勤俭节约, 不至于太过奢靡,对穷苦人家也抱有怜悯之心,常常散财出去。
而且奶奶的年龄又正好是从那时候来的,见过那个时代的混乱与穷苦,就更加见不得奢靡了。
不过自从爷爷奶奶搬回乡下老家之后,本来的矛盾骤然就消失了。
靳家真的是很鲜活的一家啊,虽然富足,但其实内里和普通人家也差不多,兄妹之间会拌嘴,婆媳之间也会有矛盾,不像柳家,同样的富足优渥,柳家却虚假得如同纸折的一般。
“奶奶手艺很好,晚上她会给你炖大鹅。”靳崇钰捏了捏孟眠的耳垂,孟眠不管是脸,还是手指,或者是耳朵,都是软的,当然人的肉都是软的,但靳崇钰只对孟眠爱不释手。
孟眠也发现了最近靳崇钰特别喜欢没事儿碰碰自己。
有时候是脸,有时候是脖子,有时候像刚刚一样,捏一下耳朵。
靳崇钰有许多爱他的人,拥有亲密关系的亲人与朋友。
但孟眠的亲密关系只有他。
靳崇钰不是孟眠的矛,他是孟眠的盾,立于孟眠的身后或身旁,而前路,还是得由她自己走,孟眠不喜欢依靠谁。
“就是追着泡泡跑的那几只大鹅?”孟眠知道大鹅凶猛,能看家,也能铁锅炖,但这是头一回看见满院子跑的大鹅。
靳崇钰:“嗯。”
这一路都是平坦的,连弯道都见不着,路上也不见车辆。
虽然田野里隔几处又会见着人,他们都会盯着靳崇钰和孟眠看一会儿,许是觉得靳崇钰眼熟,但靳崇钰不常回来,一年都难得回来一次,如果是靳泡泡,他们一定就会很热情地打招呼了,靳泡泡这几年频繁变换发色,在众人心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逛了一圈儿,他们俩回到家中,靳泡泡正陪着奶奶蹲在院子里聊天,林羽然坐在一边看着三只狗。
奶奶一瞧见孟眠,便招手让她过去。
“去吧。”靳崇钰说。
奶奶拉着孟眠说了会儿话,大多时候都是奶奶在说,孟眠说什么她根本听不见,需要靳泡泡在中间扯着嗓门传达。
孟眠:“还在读书。”
奶奶:“怎么还在上树呢?”
靳泡泡:“是读书!!读书!!!”
靳崇钰站在一旁忍着笑,奶奶自觉丢脸,舍不得打两个女孩子,伸手就给了靳崇钰一下,“去把鹅给我杀了。”
靳崇钰:“......”
奶奶只是说说而已,怎么会让靳崇钰去杀大鹅,她站起来,拍拍裤腿,“我上楼带你们爷爷去上个洗手间,倒杯水,你们自己玩,不要客气。”
听见奶奶提起爷爷,靳泡泡叹了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看着奶奶的背影,靳泡泡托着腮帮子,轻轻说道:“刚刚我上楼去看他,他又不记得我了。”
“我专门为了爷爷年年染亮色头发,让他方便记住我,结果他还是记不得。”靳泡泡眼里闪出泪光。
靳崇钰垂眼,和孟眠说道:“几年前,爷爷从楼上摔下来,走不了路了,没过多久,又得了老年痴呆。”
“靳泡泡说他幸好走不了路,不然老年痴呆会四处跑,会跑丢。”
靳泡泡立马分辨,“我说过吗?”
靳崇钰一副“你没说过?”的表情。
靳泡泡瞬间泄气,“那也是实话嘛,我怕他跑丢。”
成长本来就是一个不断抛弃和遗忘的过程,但没人能接受骤然遗忘。
一般家里用的都是天然气,今天孟眠来,又得炖大鹅,奶奶特意把院子后边的小厨房用上了,小厨房用的是柴火。
靳泡泡正在往炕里猛塞棒子,看见孟眠过来,她兴奋地招手,“来啊阿水,我们一起,贼刺激!”
她刚说完,头上就挨了一下。
奶奶急得不行,“火太大了太大了!”
“我马上小马上小,”靳泡泡立马慌起来,“怎么小怎么小?”
火太大了,柴烟滚滚,靳泡泡额前的几缕头发变得枯黄卷曲然后变黑-被烧到了。
“我来吧。”孟眠将靳泡泡从小板凳上拉起来,很淡定地将里头过多的柴火退掉了一半,那快要升腾到烟囱的火苗变得柔和起来,奶奶也不再要嚷着要打死靳泡泡了。
靳泡泡像一只鹌鹑一样缩在孟眠后边,“阿水,你好厉害哦,你是专业的吗?”
孟眠将柴火在土灶中架空,“不是专业的,但这个很简单。”
靳泡泡歪着头打量孟眠,过了几秒钟,她语气艰难,“阿水,你知道你现在很像一个人吗?”
孟眠:“嗯?”
现在也很像。
“靳崇钰那个狗东西。”靳泡泡咬牙切齿,“他把你带坏了。”
在一起了,或许会有点影响吧。
又可能,孟眠和靳崇钰本来就是同一种人。
因为孟眠烧柴火的高超技术,她在奶奶心目中的地位瞬间超过了靳泡泡一大截。
菜陆陆续续端上桌,奶奶让他们先座,自己坐电梯上楼把爷爷推下来了。
爷爷看着还挺年轻的,头发也没全白掉,有些瘦,坐着轮椅,戴着眼镜,膝盖上放着一本书。
“那是,孟眠?”爷爷口齿微微不清,但现在看起来神智还是清楚的。
孟眠站起来,“您好。”
爷爷摆摆手,言简意赅,“坐。”很有干部气质。
因为需要照顾病人,即使是在乡下,靳家父母也还是给爷爷请了两个保姆,奶奶年纪大了,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