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 最近这几天,段泽闻一直在考虑,到底要怎么解决钟绾绾这个大麻烦, 并且能从此一劳永逸。
要是早知道……会有喜欢上谈萤的这么一天。
当初,他绝对不会为了恶心段泽容、去招惹钟绾绾。
其实两人谈恋爱时, 段泽闻也欣赏过钟绾绾的爽利和干脆。
她这种潇洒又大方的脾气,确实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但谁也没想到, 数年未见, 她简直变得无可救药。
“……要我说啊, 让钟绾绾给你老婆搞点话题度不是挺好。如果能被人扒出你俩已经结婚的事, 不是正和你意吗?正好捆绑了呀。大明星和普通人不一样,你用舆论裹挟她呀!”
射击馆内。
张程白眯着眼,随口给段泽闻出馊主意。
说完, “砰砰砰”连开数枪。
他扯下护目镜, 抬头去看环数。
“nice!”
今天手感不错。
张程白刚刚那几发都进了内环。
“……”
旁边,段泽闻却是指腹压着扳机,迟迟没有扣下去,明显有些不悦。
张程白放下枪,背过身,靠在桌边。
他正面对段泽闻,调侃道:“怎么了段二?我说得没有道理吗?这么犹犹豫豫前后迟疑, 可不像你。”
段泽闻没有说话。
只冷哼了一声。
“砰——”
一枪射出,子弹正中靶心。
他甩了甩手腕, 这才慢条斯理地开口道:“谈萤不愿意。”
张程白:“你管她愿不愿意……”
“要不要我帮你发个通告, 公开一下你和洛菱的过往?”
打蛇打七寸。
段泽闻只要搬出洛菱,张程白立马就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再也抬不起劲儿来。
两人双双沉默下来。
不多时, 段泽闻再次拿起枪,熟练地换上新弹夹。
他深吸一口气。
尚未等他瞄准准心。
张程白突然开了口:“段二,我有个事要跟你说。先说好,你不能生气。”
段泽闻放下手,挑眉,“你先说。”
张程白讪讪笑了一声。
声音明显低了不少。
“……那天,洛菱来找我打听你和谈萤的事情,我一嘴快,把你俩的关系告诉她了。”
段泽闻正欲说话,张程白连忙摆摆手,匆匆接上下一句:“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让我帮忙给谈萤带个抱歉,说那天误会她了。洛菱说,当时谈萤可能因为她的话生气了,她觉得很不好意思。”
段泽闻低低爆了句粗口,“她跟谈萤说什么了?”
张程白:“就……她误会了你们俩的关系呗。反正你上网瞧瞧,现在网友对谈萤是啥评价风向,可能也差不多就那样说了吧。”
“……”
怪不得那天慈善晚宴,谈萤会不告而别。
应该就是出去那会儿碰到了洛菱。
段泽闻等了许久,见人没回来,自己便起身、折去找她。才至走廊,余光一扫,正巧看到谈萤正快步往庄园外头走。
他脚步微微一顿。
旋即悄悄跟了上去。
谈萤匆匆往外,独自踏在夜色中,整个人丝毫没有流连之意。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次。
段泽闻站在树叶阴影里,静静等了几分钟。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决定随她高兴,没有上去留住她。
只是给艾米发了消息。
而后,又陪她等到了车来,这才慢步离开。
现在听张程白说起这个细节,段泽闻才领悟过来。原来,当时并不是谈萤嫌陪他太烦、不告而别,而是因为洛菱说了点有的没的废话。
谈萤她本来就心思多,听到这种话,定然是十分不高兴。
说不定早就在心里迁怒于他。
思及此,段泽闻一把丢下枪,冷嗤一声,“张白,这次我是看你的面子。看好你的心肝,下不为例。”
“知道知道,洛菱她年纪小,不懂事,段二,你别跟她计较。帮我跟谈萤带句话,让她也别生洛菱的气……哎呀,这不是给你找个借口去找人家嘛!那个什么电影?你还没去探班吧?赶紧把钟绾绾和你大哥搞定,去谈萤那边刷脸呀!”
见段泽闻没打算和他生气,张程白碎碎念了几句,又表情很夸张地假意松了口气。
“不用你教。”
看来这枪是没法继续玩下去。
段泽闻拍了拍手,转过身,大步离去。
按照通告单,拍摄前期,谈萤的戏份很集中。
可以一口气拍完,然后休息几天。
但,或许是因为张礼桦这种反复揪细节、表情不动声色的隐形高压,总叫人时时刻刻觉得提心吊胆。
最后一场戏收工,甫一回到住处,谈萤就意外病倒了。
头晕目眩。
似乎还有点低烧。
浑身难受。
她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想动。
剧组所在这个地方虽然离城镇不远,但大晚上折腾起来也麻烦。助理那边备了常用药,吃了退烧药后,应该躺躺、睡一觉就会好。
只是没想到,睡也有些睡不安稳。
一整夜都在辗转反侧。
不知道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谈萤听到了模模糊糊的交谈声。
“……已经吃过药了?”
声线低沉,听起来很熟悉。
“晚上就吃了,她说不想去镇上的医院,嫌麻烦。”
“嗯。我知道了。”
“……”
眼皮上像是沾了胶水。
怎么都睁不开来。
正恍惚时,一只手落到了她脸上,带着微凉的露水气息,像是一汪清泉、贴到滚烫皮肤上,很是舒服。
谈萤循着本能,脸往上凑了一下。
那手掌明显顿住。
这会儿,谈萤总算有些清醒过来,使劲睁开眼。
四目相对。
半晌。
她哑着嗓子开口:“段泽闻?你怎么来了?……现在几点了?”
语毕,没等人回答,视线先一步往周围转了一圈。
此刻,房间里只开了一只小台灯。
那个台灯本来放在床头柜上,或许是怕吵醒她,已经被拿远了许多,放到后面电视柜上。
段泽闻坐在床边,身体正好能将台灯光线尽数挡住。
理应是深夜吧。
外头安静得不像话。
微弱黄光下,段泽闻紧紧蹙着眉,将手从她脸上拿开,又往下落了些许,似是顺手般掖了掖被子。
谈萤轻咳一声,“……谢谢。”
段泽闻缩回手。
人也往后退了一点点。
顿了顿,他才问:“要喝水吗?”
谈萤总觉得刚刚依稀听到了艾米的声音,但目光找了一圈,房间里却只有他们两人,没看到有艾米在。
或许是因为发烧,她嘴唇确实很干。
踟蹰半秒,又实在不想麻烦段泽闻。
“麻烦你把我的助理叫进来吧。”
段泽闻没说话,站起身,去后面倒了杯水端过来,再将谈萤脑袋扶起来。
冰凉杯壁触到她干涩唇瓣。
她只能伸手接过。
喝了一大口。
段泽闻这才说道:“现在已经凌晨三点多了,你就省省心,别把人家叫起来了。需要什么,我帮你弄。”
“……”
谈萤一口气将一杯水喝到见底。
喉咙总算觉得舒服了一些。
段泽闻则是又坐回了床旁边,平静地望着她的脸。
顷刻间,微妙气氛氤氲而开。
谈萤将水杯放到旁边,总觉得有些不安,指尖摩挲了几下。
他们俩之间,应该是这种氛围吗?
哪怕剑拔弩张、也比这样好点吧。
不说别的,就说她还是正儿八经的段太太时,也没被段泽闻照顾过什么啊。
段二这种大少爷,能屈尊降贵的伺候人?
谈萤有点想笑,心里却又隐隐约约冒出另外一个念头。
这个念头将她一切想法悉数打乱。
“你……”
“你……”
与此同时,两人一同开了口。
谈萤捏着掌心,抿了抿唇,“你说吧。”
段泽闻:“你饿了吗?你经纪人说你晚上没吃饭。要不要吃点东西再睡?”
确实是无关紧要的一个问题。
谈萤心里那根弦却被这种延迟扯得更紧了,总觉得脑子里在“嗡嗡”作响。
或许是这场来势汹汹的病症,击溃了很多防线。
她迫不及待地想知道。
“段泽闻。”
谈萤选择主动叫停这种延迟。
段泽闻“嗯”了一声,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示意她说下去。
谈萤:“你怎么会过来的?艾米给你打电话了?”
从海城到这个村子,飞机转汽车,至少得六个小时。
现在是凌晨三点。
她吃过药躺下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段泽闻必须马不停蹄从海城出发,才能这个点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偏偏在这种时候、来动摇她?
……
段泽闻不知道谈萤内心活动,只听她语气,以为她又有些不高兴了,低声解释道:“本来过几天也要来探班的。提前了几天而已。你的经纪人也是奉命行事。”
谁叫他是老板呢。
谈萤病得迷糊,艾米作为打工人、早就接到过段泽闻指示。
这种事,定然得要向他汇报才行。
闻言,谈萤一愣,“……我不是那个意思。”
段泽闻:“好好,没关系。你先继续睡。烧刚退下去一点,别说话了。”
语气十分耐心。
带着一□□哄感。
谈萤鼻尖一酸,立刻扭过头,背对向段泽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
她不想软弱。
也不甘心再次跳回这个深渊之中。
谁又能保证,段二少的执着,到底能坚持多久呢。
曾经,在钟绾绾口中,他这个男朋友也是这样哄着她、照顾她。但不久之前,段泽闻却告诉她,他对钟绾绾只是一场利用,一场骗局罢了。
究其根本,并没有多少爱情在里头。
如果现在、这一刻,这种温柔也只是段泽闻的一个新骗局呢?
那该怎么办?
所以,她绝不能重蹈覆辙。
谈萤:“段泽闻,你走吧。”